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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有什么东西掉了。

他进门时拎着一个白纸袋,随手靠在茶几旁,刚刚滑落在地,一个手掌大小的长方形盒子倾倒出来。

疑惑的李棠梨探头一瞧,瞥见袋子上的logo,好像是一部新手机。

等等,新手机?是送给她的吗?

灵光一闪,她倏地参透了顾峙的异常。

人家带着礼物满怀期待地回家,没来得及开口,自己就气势汹汹(完全是她本人的夸大其词)地质问为什么把别的男人送给她的衣服扔了。他难过伤心,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愧疚的李棠梨良心遭受重创,莫名感受到了深深的亏欠感。

得哄哄他才行。

她起身走到顾峙身旁,忙不迭地张开口,可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索性用行动取代苍白的言语,她弯下腰,顾峙眼前光线一暗,搭在腿上的手就被她用微凉的指

头拉住了。

李棠梨将散下的一绺发丝撩到耳后,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小声说:“你理理我呀。”

怎么这么会撒娇?

顾峙眉心一跳,他放下腿,手臂一使力气,把女孩拽得猝不及防倒在自己身上。

他则正襟危坐,蹙起眉,跟训孩子似的训她:“随随便便就往男人身上扑?”

被泼脏水的李棠梨难以置信地从他身上撑起来,红着脸急切地证明清白:“明明是你……”

“不许撒娇!”坏男人冷声道:“站好。”

站在哪里呢?

站在他腿中间。

他此时神色肃然,西装革履、衣衫齐整,连领带都一丝不苟系着,精英气质暴露无遗。

光看脸,还以为他正在主持一个重要会议,绝对想不到他是在装模做样欺负小女孩。

顾峙一摆出这副不近人情的冷厉神色,李棠梨打心眼发怵。

她拘谨地低头,双手反剪在背后,和被老师要求在走廊罚站的学生没区别。

噢,唯一的区别是她罚站的地点是在他岔开的双腿中间。

“以后还因为他和我生气吗?”

“……不生气了。”

他先嗯了一声,表示赞许,启唇道:“正好,我有三件事要和你说。”

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个姿势还这么若无其事的?李棠梨脸皮薄,这会儿已经红透了。

顾峙不紧不慢地说:“第一,除了他,就是我,不许出现第三个男人。”

她顿觉天方夜谭,忍不住腹诽,他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她难道是很有异性缘的那种类型吗?光是顾峙一个人,就够她焦头烂额的了。

对方直勾勾看着她,等她的回应。

李棠梨忍辱含羞地点头,还是没忍住,带点气愤地反问:“我从哪儿找第三个人?”

他话里有话地说:“那可说不准。”

第一回 见面,他也没料到今天会心甘情愿给她当小三。纪嘉誉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通和女朋友暗通款曲的是灯下黑的亲舅舅。

有纪嘉誉这个失败案例在前,顾峙必须要确保他不会重蹈覆辙。

他继续说:“第二,我和家里说好了,你现在明面上是语琴雇的护工,可以自由出入老宅。假身份而已,不用每天都去。我怕你在家里闷坏了。”

说着,顾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那姿势比李棠梨从兜里掏卫生纸还要随意。

“密码是你的生日,拿去用。”

李棠梨犹疑地捏在掌心:“里面有很多钱吗?”

顾峙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几百万吧?记不清了,够你花。”

这张小小的卡片立刻变得烫手起来,烫得她舌头都捋不直了:“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着。”顾峙动了动腿,不轻不重地箍住她:“不好奇第三件事吗?”

大脑被冲击地暂时罢工,李棠梨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第三件事是什么?”

顾峙看着她:“亲我。”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敏感的腿弯被一双大手攥住,猛地往上一提。

失重感袭来,她短促地叫了一声,两膝就分开跪在了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手则下意识按住靠背,那张金贵的卡磕碰中滑落进沙发夹缝。

她慌张地说:“卡,卡掉了!”

顾峙被她这副财迷心窍的模样气笑了。

他捏住女孩的脸,挤出白软的脸肉,惩罚地张嘴咬了一口:“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吃痛的李棠梨终于迟钝地发现,她居然结结实实地坐到了顾峙腿上!

男人死死压住她欲抬起的腰,唇被灼热的气息攫取,狼入虎口的李棠梨只来得及惨惨地呜咽一声,匆匆闭上眼睛。

天光渐暗,客厅里的两个人却对时间的流逝无知无觉。

吻至情浓处,顾峙突兀地退了出来。

他不言不语,看着李棠梨眼角含泪,喉咙里泄出“嗯唔”的迷茫短音,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不亲了,跟小狗似的耸上来索吻,嗅闻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味,还要亲。

顾峙前几次就觉察到了这一点——李棠梨最开始被吻,是不太情愿的,她在这方面有些不自知的娇气。

但只要哄着张开嘴,中途被他亲熟了,脑子白茫茫的什么也不剩,人就一反常态,只知道追求本能,变得勾人主动起来。

……是我让她这么动情的。是我的。

顾峙着迷地望着她的脸,倘若他此时的心心念念能化作实体,那一定会蔓延出满墙的藤蔓,将她从头到脚紧紧缠缚住。

唇瓣与她若即若离,偏偏不吻上去。

顾峙抚住她潮红的脸,问:“和你接吻的人是谁?”

“……顾先生。”

“哪个顾先生?”

“顾峙,你。”

顾峙一眨不眨得看着她:“喜欢和我接吻吗?”

李棠梨眼皮发烫,呢喃道:“……喜欢。”

“好孩子。”

得到满意答复,他才复而吻了上去。

李棠梨被他又亲又夸,弄得彻底晕头转向了。

嘴分开了,她神色涣散,如同沉浸在一场盛大热烈的派对里,参加者仅有他们二人,周围都是无声乐队演奏的激昂乐曲。

一会儿又像坐在一艘行驶于沙漠的船上。船体炙热不稳,她紧随着晃动,忽地,她受了什么刺激,猛打了一个激灵。

眼珠往下一转,愕然看到一颗男人的脑袋。可怜的女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一声,亡羊补牢地揪住自己披散的、湿漉漉的领口。

“……”

顾峙如梦初醒,他本能地把受惊的李棠梨搂到颈窝,把急促的喘声送进她耳中,相拥平复着彼此失控的呼吸。

片刻后,李棠梨磕磕绊绊地率先开口:“饭要凉了。”

早就凉了,胡闹了得有将近半小时。

顾峙松开手:“我去热。”

李棠梨姿势别扭地从他腿上下来,把蹭到上面的裙摆拽下来。

顾峙目光微暗,她膝盖发红,小腿肚上胡乱交错着几道指痕。

他站起身,却见她始终站在原地,神情僵硬地扭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我想先去换身衣服,可以吗?”

女孩的耳根鲜红一片。

“……可以。”

顾峙喉结滚动,假装无所察觉地走到厨房。

腿上尚且残留的一丝温热。

明明只是亲了亲,什么都没做,她就出了汗。不仅是汗,湿淋淋的,哪里都是水,她肯定不舒服。

小女孩爱干净,里面外面肯定都要换的。

*

某大厂瓜田组

热帖:憋不住了,有无人来讨下RX那位新来的总裁助理

1L(楼主)这个礼拜频繁看到她,有次我都看到两人坐的一辆车,实锤了吧

2L?不要命了

3L这没啥好怕的吧,公司内网不能说而已,都光明正大带来了还不能讨了

4L我去我去什么瓜

9L有点关系,知情人透露,根本不是助理,就是女朋友。有一说一,人家这周就来了两三次吧,呆上几个小时就走了,有人和她搭过话吗,看着人挺腼腆的

16L面相不是飞扬跋扈那种,挖出来总裁夫人啥背景了吗

17L这就夫人了,不至于吧?反正不像是有钱人,身上的衣服倒是挺贵的,估计也是某位买的

29L死恋爱脑,每次来了都不让别人进他办公室打扰,说的跟我很乐意天天去挨批一样,最好天天来

30L放个耳朵,细说

31L没啥好说的,他超爱。我看也不像是人家主动要来,之前送文件也是她,都同居了,没跑了

32L他超爱

54L这话题我有发言权,前两天某司来谈合作,饭桌上顾总很早就离席了,说是家里女朋友管得紧

55L实锤了!

84L悄悄说一句,感觉那姑娘甚至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86L群里已经骂过一轮禽兽了,不知道怎么认识的,两个人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画风迥异,某人就偏要勉强是吧

89L大学还没毕业就被顾总包养了呗,这个时

代还有没有好女人了?女人就是来钱快,肯出卖姿色随随便便就跨越阶级了

90L呕,怎么进恶臭男了,举报了,组长快踢

91L把你工号藏好了,造谣准备接顾总超豪华律师函大礼包哦

93L男的就是大脑发育不齐全,谁被包养的还大大方方带到公司啊,顾总又没结婚,有啥包养人的必要吗

……

李棠梨这天到公司时,顾峙还在开会。

虽然前面有钱助理引导,但她已经轻车熟路了。走进总裁办公室,钱助看了一眼表,对她说:“李小姐,再等半小时会议就结束了。”

“好的,谢谢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练习册,摊到桌子上,正在认真解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压到书页上。

指尖朝着一道选择,来人的呼吸吹在她耳尖上:“这道题算错了。”

第37章 送他的礼物

李棠梨啊了一声,又返回头认真算了一遍,纠正了粗心犯的错误。

她顿了顿,摁下怦怦跳的心脏,做足心理准备才抬起头,却见回来的顾峙略有疲色,又把酝酿了很久的话咽下去,关切地问:“很累吗?”

顾峙揉了揉太阳穴:“嗯,开了一个多小时。”

李棠梨放下笔:“那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办公室左侧的墙体有一扇隐藏门,推进去就是休息室,床、浴室、更衣间一应俱全。

顾峙脱下外套:“先坐会儿。”

他穿了马甲,衬得宽肩窄腰。回头见李棠梨把书包放在腿上,两只手无意识地揪弄着背带。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问:“上午语琴闹你了吗?”

“语琴姐哪有这么过分,还给我讲题了。”替顾语琴正义发声后,李棠梨才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上午过去了?”

她纳闷地回想,早上没有和他说过吧。

顾峙波澜不惊地说:“现在知道了。”

只是随口一问,李棠梨也没当回事儿,故而也没注意到他开口前可疑的停顿。

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李棠梨从书包里抽出一个长盒子,两只手郑重地递到顾峙面前,紧张得胳膊和声线都在发抖:“我挑了很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面前的男人惊讶了一下:“送我的礼物?”

“嗯。”

李棠梨低着头,视野里伸进一只手,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指,一触即分,接过了礼物。

移开盒盖,是一条酒红色真丝提花领带。

顾峙轻笑:“很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下午,”李棠梨害羞地挠了挠脸颊:“你给我太多东西了,又是手机又是银行卡,我也想送你什么。之前没有送过,在网上做的攻略,就选中领带了。”

她说错了。她有送过纪嘉誉礼物,但不是领带。但说话时,她却不假思索地忽略了过往的这段经历。难道是觉得送纪嘉誉和送顾峙的含义不一样吗?

李棠梨没去细究这微妙的差别,忐忑地说:“……你喜欢吗?”

虽然她潜意识里知道顾峙绝不会像纪嘉誉那样潦草地看一眼就敷衍过去,可还是不确定是否合他的审美。

她犹豫徘徊了四天才买下来,顾峙西装大体上都是黑灰蓝三系,与他镇定从容的性情相符。

本来,她也打算选不出格的颜色,但一看到这条,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忽然想起顾峙有一双红底皮鞋。

前两天早上出门时,他穿着黑大衣、黑衬衫、黑皮鞋,纽扣系到最上面一粒,浑身上下都是肃穆的黑色,行走间大步流星,掀起的鞋底却赫然是一抹鲜亮夺目的红。

如同一团在冰原燃烧的火。

当晚回来,这双红底皮鞋的尖头就抵住了她悬空的、发抖的脚尖,在玄关上,他们险些擦枪走火。

总之,她第一眼就莫名觉得这条酒红色的领带很适合顾峙,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后,忍痛出了两千大洋拿下,花的是她自己攒的钱。

“当然,”顾峙利落地单手解下戴着的领带,随手丢掷在一旁:“我很喜欢,帮我系上,可以吗?”

李棠梨不好意思地微笑:“我不太会。”

不会才好,她要是能熟练地给男人系领带,顾峙反而要不高兴。

一想到这是李棠梨专属于他的一部分,顾峙眉目舒展,将那条新领带挂在脖颈上:“过来,我教你。”

这时候他又变成耐心的老师了。

李棠梨学得认真,她踮起脚,手被他握着,跟着他的动作交叉、绕圈、穿过。

顾峙眼帘半垂,看着她系好后还不忘帮他从上到下捋平整,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学生。

只不过,“好学生”的书包里除了卷子和书本,还装了送给情人的礼物。

几息之间,心思拐了好几道,人就有点燥。李棠梨正要退回来,手就被他顺势按在了胸膛上。

男人弯下腰,轻轻松松吻住她。

“唔。”

李棠梨被偷袭惯了,一天被顾峙亲的次数比她和纪嘉誉的总数还要多。

亲得太频繁,这一个礼拜嘴唇几乎都处在红肿的状态,不得不涂唇膏来缓解。

顾峙缓慢地舔舐,把她的唇膏都吃到肚子里。唇齿厮磨间,他沙声说:“草莓味?”

唇膏是李棠梨商场促销时买的套装,一盒三个,分别是不同的香型。猜她每天的唇膏味是顾峙新添的一项乐趣。

“……你又都吃掉了。”

白涂了。李棠梨抱怨,她半边身子酥麻,嘴唇又被他亲得镀上一层润泽的水光。

“我帮你涂?”

李棠梨很防备他:“不用了。”

顾峙一瞥,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哼笑一声,没拆穿,牵着她走进休息室。

他打算小憩片刻,李棠梨在,自然要她陪着。顾峙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只要她在身边,哪怕是闭着眼睛眯一会儿,心里也是舒畅的。

不要误会,虽然躺在一块,但两人只是单纯睡觉而已。哪怕在公寓,两人至今也没做到最后一步。

顾峙先去洗了手,李棠梨坐在边沿,脱了鞋和外套,不忘把这些都摆好、叠好,才爬上去。

他回来一看,神情一冷,带着寒气的冰凉手指捏住了她。

李棠梨一抖,顾峙的手严丝合缝地包着她细瘦的脚踝,指尖伸进她裤管里,不容抗拒地贴在她温热的皮肤上。

他沉声问:“怎么穿短袜?”

李棠梨想缩又不敢缩。

这就是她当前面临的问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峙年长,他对她的掌控欲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且一天比一天强烈。

从上周确定关系开始,他有条不紊地帮她安排学习计划,精细到每天,各科都安排了一对一的专业老师,工作日没时间,周末连补习班他都要亲自送她去。

与此同时,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也被他包揽了,顾峙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绝佳,短时间相处就摸出了她的穿衣与饮食偏好,也包括她一些不太好的日常习惯。

顾峙又说:“不怕钻冷风?”

被他捏着脚,李棠梨羞讷地认错:“对不起,我随便穿了一双。”

“都磨红了。”

他自然地摩挲了两下她泛红的脚脖,指尖勾着袜口,妥帖地往上提了提,才作罢。

躺了半个小时,李棠梨一直没什么睡意,她睁开眼,见顾峙闭着眼睛,就轻手轻脚地翻过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屏幕一亮,纪嘉誉的头像随之出现,他几分钟前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顾峙就睡在旁边,跟做贼似的,她忙将手机往身下藏了藏,才谨慎地点开。

纪嘉誉要她今晚去参加一位朋友的生日宴,由于她需要提前去栖月云筑化妆试衣服,所以得早点过去。

今晚吗?李棠梨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抗拒。

刚摁灭手机,顾峙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在看什么?”

心头突地一跳,她扭过头,见顾峙定定注视着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醒了。

他看到了吗?

李棠梨掩饰地说:“看了一眼时间,要起来么?”

他半撑起身:“嗯。”

走之前,李棠梨正头疼该怎么说这码事。她还没回纪嘉誉,纠结半天,就是无法跟顾峙说出

口。

然而,今天幸运女神慷慨地眷顾了她。

顾峙一边对镜整理那条新领带,一边对她说:“我这两天出差,今晚九点的飞机,就不回家了。后天上午回来。”

李棠梨惊诧地抬起头,这么巧?

庆幸顾峙没看见她这副神色,不然保准露馅。

她赶紧道:“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顾峙叮嘱:“我会给你报备行程,你也需要跟我说,听到了吗?”

“知道了。”

实际上,李棠梨从来没要求过顾峙晚上出去应酬需要给她报备——毕竟纪嘉誉从来就不,因而她完全不具备这种意识。

是顾峙主动这么做的。周三晚上他不在公寓,饭桌上给她打电话、发视频,非常自觉。

不过,顾峙好像没意识到,他明显越俎代庖了。

报备查岗,都是正经男女朋友才有的权利。人家是为了减少猜疑才这么干的,你猜这么大费周章是在猜疑谁?

顾峙又是什么身份?可以这么说,报备防的就是他这种情况。

但凡纪嘉誉上点心,他俩同居的事儿瞒不到现在,顾峙也不可能成功跻身其中。

出了休息室,李棠梨把习题册装进书包,打了声招呼就要走。她往常待的时间也不久,所以举止不算异常。

可顾峙却叫住了她:“等等。”

脚步一顿,她心中打起鼓,难道被看出来了?

“急什么?外套没拿。”

顾峙披到她肩头。

“忘记了,谢谢。”

李棠梨出了办公室,才如释重负。

其实,就算她跟顾峙吐露实情,他估计也会不阻拦。可一想到他可能的反应,李棠梨就有些于心不忍。

她算盘打得极好,今晚直接去参加宴会,再偷偷回来。反正顾峙出差,不会知道的。

*

关望津调侃:“顾总,今天这领带不太像你的风格啊?”

顾峙靠在栏杆上,轻晃了晃酒杯:“是么?”

关望津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是闷骚,现在是明骚。”

“你才骚。”顾峙心情好,没和他计较:“她送我的。”

“哟,怪不得这么稀罕。”关望津眼睛珠子往下一转,更不得了:“戒指都换位置了,有情况?”

顾峙原先戴的是一枚尾戒。

前几年,他被媒体不停地揣测婚育状况,身边也层出不穷地冒出许多热心肠的人想为他牵线搭桥。

甚至连顾淑凤都开始在他耳边念叨,实在不厌其烦,才戴上了尾戒。

借此来宣告他是独身主义者,对婚姻毫无兴趣,别来烦他。

而现在,那枚素戒低调而坦然地出现在他的中指上——寓意是热恋中。

第38章 报备,现在,立刻。……

关望津被他酸倒牙,提醒说:“这就甜蜜上了,我记得还不是你女朋友吧?”

顾峙对事实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说:“早晚是我的。”

他对李棠梨的势在必行写在脸上,摇撼不得。

关望津挺佩服他的,要么就是心如止水,硬生生寡了三十年;要么突然开窍,动静如同开闸泄洪,咬死外甥的小女朋友不松口,自降身份当男小三,日日夜夜盼着人家分手,好让他顺利上位,其背德狗血浓度够常人兑水喝三年。

前后都不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儿。关望津心想,难道顾峙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则是主角身边负责插科打诨的好兄弟?

好胜心上来,他摸摸下巴,不是,凭什么顾峙是主角啊?就凭他长得帅身材棒家世一流吗?你非要这么比的话,那他确实无话可说。那行吧,这些方面他稍逊一筹。

他们此时正在杨家女儿的生日礼上。

大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还因酒驾闹出丑闻,上了两天热搜,父母花大价钱压下来,把他连夜打发到国外自生自灭了。

机灵的小女儿成了继承家业的不二之选,悉心栽培,今天是她的成人礼,杨家卯足了劲儿办,誓要把丢掉的颜面一举找回来。

宴会盛大隆重,A市上流圈子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其中就包括顾峙。

收到请柬,他今晚来象征性露个脸,不打算久留,刚刚杨父已经领着女儿和他打过招呼了。

见他低头看表,关望津问:“几点的飞机?别误了。”

是该走了。当事人却不着急,不慌不忙地点开手机:“发条消息再走。”

黏成这样?也不知道在路上发就耽误什么了。

关望津懒得戳穿他。为了规避一些不必要的寒暄,他们站在二楼,楼下大厅人流熙来攘往,长桌上摆放着丰盛的酒水茶点。衣香鬓影的宾客们三两而立,笑声与舒缓的钢琴曲彼此交织,种种奢华场景尽收眼底。

抿下一口酒,他看向那群朝气蓬勃的孩子,感叹年轻真好。

十八岁,真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未来一切皆有可能。此时的恋爱如同半熟的苹果,青涩而单纯的心动是属于青春期的特权,他会心一笑。

视线随意一瞥,扫过一对挽着胳膊的情侣,笑容兀自僵在了脸上。

纪嘉誉和那位李小姐怎么也在这儿?!

他立刻扭头看向顾峙,意识到有蹊跷。

的确,纪嘉誉带着女伴李小姐出席朋友的生日宴,听着合情合理。

但问题出在顾峙身上。如果他明确知道李小姐和男朋友就在眼皮子底下亲热地挽着手,他会这样毫不关心吗?会不流露出一丝嫉妒和不忿吗?会心情颇佳地跟他分享李小姐送他的礼物吗?

要知道,顾峙刚刚可是一眼没往楼下看。

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他根本不知道李棠梨要来。

这怎么办?关望津心里突突跳,是将计就计瞒着还是跟好兄弟揭露?不是,明明顾峙才是第三者,怎么心虚的变成自己了?

但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李棠梨没立即回消息,顾峙抬起头,瞥见关望津没来得及收回的表情。

他心生疑窦:“你什么表情?”

关望津哈了两声:“没怎么啊?”为了掩饰这点不自然,还吹了个口哨。

一吹,他懊悔地闭上眼。但凡做亏心事,他就反射性吹口哨,从小就这样。

果然,顾峙察觉到异常,嗓音微冷:“到底怎么了?”

关望津闪到一旁,给他让出位置,朝楼下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看。

他没去看顾峙的神色,只见他拿着的那只酒杯猛地磕到了窗台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龙舌兰倾洒而出,琥珀色的酒液蜿蜒在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打湿了袖口,溅了脏污的一片。

“……你没事儿吧?”

他看起来有些可怕,关望津小心翼翼地把湿巾递给他,试图抽出那个可怜的酒杯,真怕他情绪一激动给捏碎了,扎一手玻璃渣。

顾峙松开手,他不怒反笑,嘴角抽动了一下。

背着他直接出来和纪嘉誉玩,连说也不说。对,是他自甘下贱,非要当她见不得人的情夫,可小三也做了,同居也同居了,现在就连被李棠梨告知的权力都没有吗?

还是说,在她心里,有关纪嘉誉的事,根本没义务和他提起,那只是属于他们情侣之间的私事,对吗?

一时间苦涩、怒火、失落五味杂陈,野火般烧灼的嫉妒占据了心头,顾峙低下头,胡乱擦了擦手上的酒渍。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和纪嘉誉坐在一起的李棠梨,发过去几个简短的字:报备,现在,立刻。

*

真的很没意思,望着装饰华丽的宴会厅,李棠梨想。

纪嘉誉过目后,她换了一身银色缎面垂地长裙,前胸和后背由几条细细的带子维系,敞露出大片洁白的皮肤与沟壑。

作为他的女伴,李棠梨需要时刻挽着他的胳膊。

和朋友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纪嘉誉一低眼,见她虽然亦步亦趋紧随着,却始终一言不发,望着长桌上的小甜点出神。

周围这么

多人,还比不过那块舒芙蕾。

纪嘉誉怪她不专心,环境有些嘈杂,他低头问:“又在发呆?”

李棠梨回过神:“就是有点饿了,抱歉。”

她正过身子,依然是沉默。

她的沉默敲醒了纪嘉誉,他忽而意识到,这么久以来,他好像从未正式地在朋友面前介绍过李棠梨。

每一次,她只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但安静的表象下,深层次的原因是她根本没有融入他的社交圈。

最初,李棠梨也主动跟那些人搭过话,但毫不意外地吃了闭门羹。自己当时在干什么?

在无所谓地看着她出丑。

归根结底,是他没把李棠梨当回事儿,周围人自然有样学样。

他把原本苛责她木讷、不善言辞的话止在嘴边:“饿了就去吃。”

李棠梨低头看了看这身衣服:“没关系的,就是嘴馋。”

本来就紧,还是不吃了。

默了默,纪嘉誉揽着她:“去沙发上坐着歇会儿。”

裙子是拖地的,踩着一双高跟鞋,李棠梨的确是累了。她略有些诧异,怎么纪嘉誉突然要去休息,不过没去深究,她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认为他在迁就自己。

不远处有两个人看见纪嘉誉,一脸惊喜地挥了两下手,走过来坐下,可能是好久不见的同学。

沙发略微显挤,看他们相谈甚欢,李棠梨往里挪了挪,从包里掏出手机。

也不知道顾峙现在到机场没有。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他的消息。

李棠梨一怔。

[在干什么?]

[记得锁好门窗。]

[好忙,连理我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她读上面三条的时候,又有一条新消息把它们顶了上去。

[报备,现在,立刻。]

言辞凝炼而冷硬,以为他是等着急了,李棠梨当即打字。

[我在写作业,没有看到。]

仅仅是一个呼吸后,对方迅速发来回复。

[你在哪儿?]

指尖颤了一下,李棠梨后背发凉,隐约生出一股令人不适的被窥伺感。

两秒不到,对面又发出逼问,不留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回答我。]

李棠梨喉咙发干:[我就在房间里。]

[发位置。]

怎么突然要发位置?慌张之下,她紧张地四面环顾,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发了就暴露了……

他却悉知她的一举一动。

[怎么不发?]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明明只是简单的方块字,却看得李棠梨寒毛直立,一道阴郁的视线淹没了她。

完了,他在哪儿?他肯定知道了……

结果正如她所料,顾峙发来了最后的通牒。

[抬头。]

隔着热闹的宴会厅,慌乱的李棠梨看到了二楼的顾峙。

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还戴着自己上午送的那条红领带,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两分钟,从右边的消防通道上来。]

完蛋了,李棠梨大脑一片混沌。

总之要先道歉,因为顾峙看上去非常生气。

她匆匆站起身,借口说要去趟洗手间。由于脸色有些发白,纪嘉誉问她怎么了,她心思全跑完了,只敷衍了两句。

推开楼道的门,她一把揪起碍事的长裙,上了半层,刚拐过弯儿,愕然看见一道高大的影子垂在上方的楼梯上。

顾峙静静站在二层的楼道口,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里的食肉动物,悄然等着她送上门。

李棠梨咽了下口水,她选择走上前去,用苍白的言语说:“你听我解释,我以为你不会……”

顾峙微微歪着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逡巡在她袒露的胸口前,打断了她的话:“看来,比起我给你买的那些,你更喜欢这种风格。”

不光是衣服。比起他,她更偏爱纪嘉誉一些。

“不是的。”

李棠梨摇摇头,可身形随之一顿,因为顾峙摸上了她开合的嘴唇。

他半垂着眼皮,她涂了偏深色的口红,不再是那些各种口味的唇膏了。

顾峙说:“我现在不想听。”

指腹先揉擦了两下柔软的唇瓣,随后,不容抗拒地缓缓探入了深红的唇缝内。

“唔!”

他很慢地挤进去,细致地像在做口腔检查。

李棠梨眼圈快速泛红,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醇厚的龙舌兰的味道。

顾峙语气淡淡:“忍一忍,我很生气。”

被男人随随便便就把手伸到嘴里,李棠梨却乖乖站在原地,哪怕眼圈泛红,也一动不动地顺从着、容纳着、接受着。

实在受不了,手才求饶地攀上他的手臂,恳求他不要再搅弄自己的可怜的,被玩到发麻的唇舌。

那枚戒指磕在她牙齿、舌面上,发出金属剐蹭声,带来轻微的反胃感。

顾峙抽出手。

那根手指湿淋淋的,原本冰冷的戒指被她暖烫了,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水光。

第39章 回去找你男朋友吧

李棠梨趴在他的臂膀上,咳嗽了两声。

她红着眼睛,神色发怵:“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正好你也要出差,才没有告诉你。”

“所以,就干脆瞒着我?”

“……”

顾峙低着头,用纸巾替她擦拭被揉花的嘴唇,动作很轻柔。

“我现在不太开心。我有这个不开心的资格吗?”

他显然已经放弃了情绪管理,语气近乎执拗,一定要亲口从李棠梨嘴里听到确切的回复才罢休。

女孩要哭不哭,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有的。”

“嗯,谢谢你。”顾峙奖励地摸了摸她的脸:“不许哭。”

他偏过头,亲了一下她的脸,像是抽鞭子之前给出的一块糖,随后一路向下,张口咬住了她的侧颈。

又落在他嘴里的李棠梨闷哼一声,瞳孔骤然缩紧。

顾峙很喜爱她颈项上的那粒不起眼的小痣,这是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只针对她一人的小怪癖。李棠梨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此这么着迷。

外面就是走动的人流,不时有说话声传来。

男人的发丝蹭在她下颌处,一阵瘙痒。

李棠梨揪住了顾峙的前襟,害怕被人发现他们躲在楼梯间做这种事。

恐惧还急剧地放大了感官上的刺激,他在舔舐、磨咬,李棠梨浑身都在发抖,她咬着唇,避免溢出一些奇怪的音节。

顾峙没用多大力气,刻意留下了印子。他盯着瞧了一会儿,还是压不下刚刚看到纪嘉誉揽着她的那股戾气,又转挪到她唇上,舌尖长驱直入。

直到她气喘吁吁、双目失神地软在他怀里,看着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李棠梨,身上重新多出了属于他的痕迹,顾峙终于勉强平静下来。

“和你男朋友的舅舅接吻的感觉怎么样?”

一想到纪嘉誉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以男朋友的名义对她指手画脚,乃至在众人面前拥抱接吻,毫无道德负担地跟她做/爱,他就满腹妒忌与不甘,恨得嘴里能尝到血腥味。

他完全无法排解这种情绪。顾峙甚至对自己感到陌生,因为它清清楚楚地照出了他的虚伪、低劣和下流秉性,这与自小接收到的家庭社会教育背道而驰。

母亲饱受父亲出轨的苦楚,他青春期时极度憎恨那些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该干出这种事,那一定是他。

但顾峙不后悔。

他泥足深陷,并不打算改过。

“今天不能换衣服了,”他啄吻了一下女孩的唇角,凝视着她失焦的眼睛,“湿着回去找你男朋友吧。”

他松开手,以为李棠梨怕时间太长会引起纪嘉誉怀疑,肯定会立马就走,然而,她却站在原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女孩细细喘了两口气,认真地问他:“顾峙,你还难过吗?”

即使刚被他欺负完,语气依然关切。她脸上的潮红还没有退下,眼睛荡着水光,专注地

看着他的脸,像是能看透他的心碎。

“……别这么看我。”顾峙喉结一滚,感到无所遁形。

外露的怒火霎时间被扑灭,他仓促垂下眼,自嘲地说:“这几天下来,我差点以为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在同居的房子里肆无忌惮地亲密,想见她了就把人接到公司,插手她的衣食住行,这些给他带来了一种两人在恋爱的假象。

可他们不是。

“如果吓到了你,抱歉,是我没有认清身份。晚上早点回家。如果你今晚还回去的话。”

他嗓音低沉而苦涩,李棠梨听得心有不忍:“我会回去的……”

吱呀一声,一层的楼梯门被推开了,流泄出半扇暖黄的灯光,纪嘉誉的声音随之响起:“刚刚她往这边走的,难道是去二楼了?”

他抱怨:“半天不回来。”

暴露的前几秒,顾峙把手足无措的李棠梨捞进怀里,转了个身,贴着她耳尖气声说:“别出声。”

她胡乱点点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纪嘉誉抬脚往上走,刚走到一半,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纪嘉誉,下去。”

“舅舅?”

他停住脚,站在台阶上,隐约见二楼门前站着两个人,除了他舅舅,还有一个不清楚长相身材的女人。

因为楼道光线昏暗,只能看见她好像被顾峙紧紧抱在怀里,被挡得严严实实,一只捏着他手臂的手在轻轻发抖。两个人十分亲密,一看就关系匪浅。

舅舅这是有情况了?

纪嘉誉玩笑地说:“那是你女朋友吗?”

是你的。

顾峙拍了拍紧张过度的女孩的背,从容地说:“对,我女朋友。很好奇?要过来看看么?”

纪嘉誉识趣地掉过身,不想给铁树开花的舅舅添麻烦:“不用,打扰了啊。”

他踏着哒哒的脚步声下楼,门咣当合上,两个人又粘了一会儿,才分开。

顾峙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李棠梨扶着胸口,强装镇定。她心有戚戚焉,突然又冒出一种古怪的庆幸——还好是顾峙。

就连偷情这种事,他也表现得相当擅长。

她前脚离开,顾峙穿过二楼,从另一侧楼梯下去,望着她像条小鱼似的在人海中穿梭,最后回到纪嘉誉身边。

女孩发丝微乱,裙子多了两条褶皱,脖子上的痕迹用粉底盖了盖,看不出端倪,他所留下的痕迹再次被抹除了。

顾峙收回视线,不能再看了,行程要误了。

*

本来是去找李棠梨,却意外撞见了舅舅的恋情。

虽然纪嘉誉在心里好奇到底是谁拿下了他这个断情绝爱的舅舅,但没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毕竟这属于顾峙的私人感情状况。

除了这个原因,也是为了规避随之而来的猜忌和议论。

哪怕只是和朋友随口提一嘴,他们都知道纪嘉誉的忌讳,当面肯定不会多问,但私下绝对要揣测,关于顾峙接下来会不会结婚生子,荣星集团的继承人是否要发生变动等等,一堆废话。

随着年龄增长,纪嘉誉越来越烦旁人跟他提起顾峙。尤其是妈妈和其他长辈,总是动不动就说,你舅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如何如何。

好吧,舅舅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或许是很出色,但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到底有什么好比的?

李棠梨回来了,纪嘉誉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直接走了。”

“一楼人太多了,所以我去了二楼。”

次数多了,她也学到了顾峙脸不红心不跳撒谎的几分功力。

望着她走过来的方向,纪嘉誉若有所思地问:“你走楼梯下来的?有碰见什么人吗?”

他是想试探一下李棠梨有没有看见那个和他舅舅抱在一起的女人。

却不知道,这个人恰好近在眼前。

心里有鬼的李棠梨挤出一抹疑惑的笑:“没有啊。”

不知道就算了,本来纪嘉誉也没抱多少希望。

宴会散场后,李棠梨回到公寓。

屋里黑黝黝的,空无一人。明明只是少了顾峙一个人,但她却觉得空旷了不少。

整晚上都踩着高跟鞋,她先坐在沙发上歇了片刻,目光触及电视,又回忆起昨天和顾峙窝在一块看电影的情形。

顾峙选了一部含有惊悚元素的悬疑片。她胆子小,看得身上发毛,总是扯起薄毯遮住眼睛,慢慢地就蜷缩在了顾峙身边,想看又不敢看。

顾峙时不时瞟她一眼,觉得好笑,干脆把人抱过来,最后李棠梨是在他腿上看完的。

思及他,李棠梨扯过一个抱枕,脸靠在松软的抱枕上,心神不属。

发现自己晚上偷跑出来,顾峙初始情绪显然有些失控,但还是选择在纪嘉誉面前掩盖了过去。

李棠梨歪着头,她也不想总是这么委屈他。

说起这个进退两难的任务,李棠梨目前每天机械性地跟纪嘉誉发去固定的三四条消息,早安晚安,吃饭了吗,和背单词打卡似的。

面对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以及她和顾峙越来越亲密的关系,系统却仍然保持沉默,它无声无息,像是彻底放弃了她。

既不通知任务失败,也不约束任务者的行径,看情形,难道是懒得管她,要她在这个位面自生自灭吗?如果不能离开的话,那她和顾峙……

思虑繁多,系统宛如一个神秘的谜团,令她无从下手。

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主动和顾峙说了一声自己已经到家了。

顾峙下了飞机,才看到李棠梨发来的消息。看到她的消息,一直患得患失的心才安了下来。李棠梨选择了他。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在楼道里说话时那么豁达。特别是出差的这两天。

他不能把李棠梨逼得太紧,怕起了反作用。可那场宴会加剧了他本来就疑神疑鬼的倾向,顾峙真想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好时时刻刻都不离身。

只要有一刻看不到她,顾峙就会产生焦躁的联想——她是不是又去找纪嘉誉了?抑或是任何其他男人?

顾峙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李棠梨手机一震。

顾峙:[头有点晕。]

李棠梨:[是喝醉了吗?]

顾峙:[喝了一点,刚回酒店]

顾峙:[图片]

他发来照片,是一张酒店对镜的自拍。

似乎是不经意拍下的,照片有些糊。

男人穿着黑色的高领打底衫,正对着酒店的镜子,撑着台面的那只手臂袖子挽了上去,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衣服紧贴在平坦的腰腹上,勾勒出隐约的腹肌形状。

顾峙脸色略有些泛红,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穿过照片,直直看向她。

看着看着,李棠梨忽然脸上发烫。

第40章 他不想冤枉了舅舅和李棠……

因为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急感作祟,一处理完工作,顾峙搭乘最早的航班,马不停蹄赶回来。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刚洗完漱的李棠梨走出洗手间,她穿着睡衣,头发还未打理,松松挽在后脑,便瞧见客厅里风尘仆仆的顾峙,怀里还捧着一束花。

“你回来了?”

她摸了一下鬓角,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过于慵懒的姿态生出不好意思,男人却已箭步上前,他的气息和花香味一同袭来,吻像雨点一样落下。

李棠梨仰着脸,让亲让抱,乖得不行。

她的纵容让顾峙变本加厉,亲了又亲,隔两天就想念得厉害。有时候顾峙会怀疑李棠梨给他下蛊了,不然怎么会跟上瘾一样渴望和她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

真是奇怪,明明从前十天半个月的不见面,现在却连短短分别两天都心神不宁。

他轻轻地说:“好想你,你有没有想

我?”

李棠梨眼皮发烫,两手扶着他的腰身:“……也想你。”

那捧被尽心挑选的玫瑰揉碎在两人的胸膛间,包装纸在挤压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呻吟。

“送你的花,喜欢吗?”

从他手里解救出这捧可怜的花束,女孩嗅闻了一下,浅浅的、羞赧地笑:“喜欢,好香,我一会儿插到花瓶里。”

在自己的房子里,捧着自己送的花,哪怕李棠梨此时不修边幅,他还是怎么看怎么漂亮。

又低头亲了她侧脸一下,随后他说需要休息半天,睡上几个小时。李棠梨做好早餐,谁也没有提起宴会上他的失控之举。

顾峙不会傻到在李棠梨面前提起她的正牌男友,在这方空间内,她最好彻底把他抛之脑后;当然了,要是能直接分手,肯定是值得专门庆祝的喜事。

他出差时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她暂时不愿意分手,那他也不好强逼,现在先学着在外人面前怎么当好一个合格的、不被发现的情夫。

这里要强调一下,只是在外人面前。私下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顾峙是理所应当地把李棠梨当女朋友看待的。

纪嘉誉为她做的事远没有自己多,外甥乳臭未干、幼稚易怒,李棠梨奔向他,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

舟车劳顿,顾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李棠梨打开他的房门,叫他起来。

他眼睛都没睁开,却跟装了雷达似的,精准地出手把她拽倒在床上,被子一掀一盖,李棠梨就被他整个裹在了怀里。

“再陪我睡一会儿。”

李棠梨好声好气,像是在劝一个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的昏君:“不早了,不是说晚上还要去老宅么?”

结果,被那股安定剂似的的木质香一勾,她也泛起困意,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又睡了一个小时。

四点多,两个人懒懒爬起来。

李棠梨边收拾自己,边犹豫地说:“我真的要去吗?是不是不太合适,毕竟是你们的家宴。”

虽然是顾语琴邀请她去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

顾峙一眼看穿了她真正犹疑的原因,这个要害始终横亘在他们中间,他戴上腕表,口气温和:“你怕什么?不会被发现的。”

他说这句话的可信度不是很高。李棠梨想了想,毕竟她和语琴姐关系很好,明面上又是她的护工,出现在那儿也不算很突兀。

但出发时,李棠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只有一辆车。她和顾峙总不能一趟过去吧?那就太过招摇了,相当于把同居的事摆在台面上。

顾峙倒不以为意,淡声叫她上车。李棠梨是想另外打车的,可马上就是晚高峰,车源紧张,打不打得到另说;再不抓紧,路上就要堵车了。

于是,她忐忑地坐上车,忐忑了一路,这种忐忑在驶入庄园望见纪嘉誉下车时到达了顶峰。

怕什么来什么,正好撞见。车停稳,她本能地想在车里躲上片刻,等纪嘉誉走了再下车,可没料到,顾峙居然径直打开了车门。

“舅舅。”

顾峙点了点头,纪嘉誉用探索的目光望过去,见后座还另有一个女人的身影,竟然有几分熟悉。

这就是舅舅的女朋友?他未来的舅妈?

他见舅舅站在车旁,朝车里伸出手。那女人却没理他,像是怯生,不太大方,在车里怔了怔,才下定决心出来。

她一露面,纪嘉誉脸上置之事外的好奇无影无踪。他先是有些困惑,紧接着是不止从何而起的恼怒。

李棠梨局促地说:“嘉誉,晚上好。”

纪嘉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舅舅一眼,觉得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令他喉咙缩紧,如同被一根针穿过咽喉。

他冷下脸:“你怎么跟我舅舅一块来的?”

见他不虞,顾峙却用了与火上浇油无异的轻飘飘的语气:“路上碰见的,顺道过来了。”

“纪嘉誉,你好像有点生气。”他笑了笑,“跟我耍起威风来了?”

纪嘉誉脸色更难看。舅舅是在挑衅他?为了李棠梨?

他问:“李棠梨,真的吗?”

“啊,是的,我当时正在等公交车,顾、顾先生捎了我一程。”

这几天喊顾峙名字喊的多了,险些脱口而出。

她夹在火药味十足的舅甥两人中间,眼睁睁看着局势恶化到这一步,这一回,纪嘉誉的疑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糊弄过去。

李棠梨死掐着指头,不知所措之际,包里的手机突地响了,打破了对峙的僵局。

手机那头催促道:“棠梨,都六点了,你还没过来呀?”

李棠梨心下感激,忙说:“语琴姐,我和其他人都在车库,马上就过去。”

事情这才告一段落。

进了别墅,和顾淑凤照常打过招呼,纪嘉誉始终阴沉沉的。

果真是巧合吗?上回在温泉酒店,同样被他撞见他们泡完温泉出来。怎么这么多巧合?

他再看不起李棠梨,再觉得顾峙瞧不上她,在连番相撞的巧合下,也不免要把这两个根本不可能的人联系在一块了。

李棠梨一来,就被兴致勃勃的顾语琴拉到一边,讨论美甲样式。她身子斜靠在沙发上,为了将就顾语琴,坐得很歪。

她穿衣风格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他的偏好。

身上穿着白色的斗篷大衣,下摆处露出的膝盖并拢着,漆黑的头发披在肩上,长相依旧那样,只是从素净的脸上透出一贯的静谧。

再看他舅舅。他坐在右侧的沙发上,看着她们,并不是说一定唯独盯着李棠梨不放——纪嘉誉不想过早地下定论,冤枉了李棠梨或是舅舅。

更何况,顾峙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

这时候,纪嘉誉忽然敏锐地发现,顾峙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开衫。简直是和她遥相呼应。

这算是一个证据。算吗?白色,多么常见的一个颜色,他今天的鞋子还是白的。非要这么捕风捉影,谁都不清不白。

难道又是巧合?

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他脑海混沌一片,连顾淑凤在喊他都听不见。直到顾峙放大了一点音量:“纪嘉誉。”

他抬头:“嗯?”

顾淑凤不客气地扔下一句:“嗯什么?来书房!”

他和顾峙一同站起身。关上书房的门,顾淑凤单刀直入:“舒家那个女孩,解释一下。”

纪嘉誉一听,脑袋就大,他妈这是要给他上思想品德课了。

他敷衍道:“就那样呗。”

顾淑凤抱着胳膊,冷笑:“你是长大了,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拈花惹草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没有身上那层光环,看看谁还乐意捧你的臭脾气!”

她疼归疼,可看着儿子朝着自己那个人渣爹的方向发展,不能坐视不管下去了。

顾淑凤厉声道:“我警告你,纪嘉誉,快点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给我处理干净了,再在外面瞎搞你等着我收拾你。”

说完,她推了推一旁的顾峙:“你当舅舅的说一句。”

他有什么好说的?

你快和你女朋友分手,让我上位。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顾峙口头背道而驰:“李小姐对我们顾家有恩,你既然和李小姐在一起,就赶紧和别人断掉,不要对不起她。听见了吗?”

果然,纪嘉誉拧起眉,他的叛逆期还没有过,最厌恶长辈凡事说一不二的做派。

顾峙很清楚。所以,他故意扬起下颌,话声高高在上,重重砸在地上,宛如站在云端俯视着他发号施令。

每次他这样说什么,纪嘉誉都要叛逆地反其道而行之。家里人越逼,他越撂挑子不干。

纪嘉誉别过头,反感地顶嘴:“我又不聋。”

然而,听到舅舅这么说,纪嘉誉心头的怀疑倒是淡了一些,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短暂的插曲后,几个人终于在餐桌旁落座。

顾淑凤居于主位,顾峙和顾语琴坐在同一侧,分别正对着李棠梨、纪嘉誉。

李棠梨吃相比较斯文,加上今天穿着很淑女,意外对了顾淑凤的眼

光。

时间久了,她对纪嘉誉这个小女朋友看顺眼了。李小姐和语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语琴很喜欢她,又雇她当护工,就算分手了,她和顾家的关系也不会断。

所以,顾淑凤放松地问她:“李小姐,你口味偏甜口还是咸口?”

纪嘉誉抢了先,急于证明自己对李棠梨的了解:“咸口吧。”

见他这么说,李棠梨没有打他的脸,模棱两可地说:“我的话都可以。”

话音未落,小腿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那似乎是一个尖而圆的东西,点在她小腿肚上,静止不动了。

是顾峙的皮鞋尖。

李棠梨以为可能是他翘二郎腿不小心蹭到了她,正要往后躲,鞋尖却忽然动了。

男人凌厉的鞋尖先勾了一下女孩柔软的小腿肚,再缓慢沿着她止不住发抖的腿,一点一点往上走,直到它挑开下摆,伸进了她的大衣内。

李棠梨心头猛跳,仿佛身上被过了电。筷子慌张地磕在碗上,抬起眼望向对面,鞋尖暧昧地蹭着她的男人却神色如常。

在纪嘉誉旁边,在众目睽睽的餐桌下,顾峙在勾着她的腿调情。

他甚至瞥了她一眼,开口说:“李小姐,你脸有点红,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