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真是贵人想要给她一些赏银呢。
而且不管怎么样,那做糕点的是她,和雀儿没有什么关系。
两个少女一路忐忑,直到又回到绣翠楼的后门,那股压抑的氛围又拢过来。
雀儿吓得腿直软,她拉住宋锦的袖子:“小锦姐……”
宋锦摇摇头:“没事,就算是杀人也得有个杀人的章法,我们都是良民,没犯法,没什么可怕的。”
雀儿撑着点头:“嗯。”
却不想刚到后门,县丞便在那处等着。
范安上下打量了宋锦一眼,道:“你就是宋锦?”
宋锦低头回道:“是,见过大人。”
“嗯。”范安对旁边的人道:“带进去吧。”
旁边的侍女闻言,带着宋锦就要进去。
却不想宋锦忽然道:“大人,我这个妹妹家中母亲凶悍,若是回去的晚了怕是要挨打,今日的糕点是我做的,县丞大人不如让她先回去?”
范安原本也只找的是宋锦一个人,她身后跟着的那个满脸雀斑的臭丫头他都看不上,更别提里面的那位。
他一摆手:“让她回去吧。”
雀儿一惊:“小锦姐!”
宋锦对着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跟进来:“你快回去,要不然你娘该打你了。”
雀儿咬着唇顿了下,才应道:“好。”
“好了,别让里面的贵人等急了,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范安不耐烦的催促,旁边的随从听着,便把雀儿拎出去。
雀儿眼睁睁地看着绣翠楼的后门被关上,她脚下挪不动一分。
而门内的宋锦也被侍女带走,远远的往阁楼上去。
范安低声朝旁边的人吩咐:“让她听话一点。”
侍从应道:“是。”
范安看着那道上楼的身影,眼色微沉。
他也没想到原本选的那些庸脂俗粉一个都指望不上。
更没想到齐王竟然对一块糕点这般感兴趣。
幸亏这丫头姿色不错,若是被齐王看中,也是她的造化。
范安摆摆手:“打听清楚这丫头的身世了吗?”
随从上前,小声应道:“回大人,已经打听好了,此女是春榴巷卖馒头的,家中已无亲人,是个孤女,前几个月与一个外乡人成亲,听说她夫君身体不好,已经在家中养了许久都不能出门,往日只靠抄书为生,不过听说他长得不错。”
“一个穷酸书生,还是个病秧子,长得再好能顶什么用。”范安冷哼了一下,“这种穷书生我见多了,给他们些银钱,他们怕是连自己的亲娘都舍得卖,更别提一个小娘子。”
范安瞧了眼阁楼上那忽明忽暗的灯:“若是这小娘子真的名号,那便多谢她夫君一些钱,打发了便罢。”
“若是那穷书生不识相……”
范安眼中满是轻蔑:“自然也有让他识相的办法,就看他是要自己的小娘子,还是要自己的一条小命了。”
第36章 好似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这段时日,宋锦虽然来过绣翠楼多次,可去过最多的只是橘兰姐姐的房间还有外面的院子。
再往里面的,她可一点都没去过。
眼前的婢女有些陌生,宋锦往日没见过,也不敢多搭话。
她时不时的朝旁边看看,希望能见到橘兰姐姐,或许能帮帮她。
她实在不想去见那个什么贵人。
可是奇怪。
往日楼里的姐姐们竟然一个都没看见,里里外外的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宋锦咬咬唇,硬着头皮跟着侍女先走到一个小房间里。
那侍女带着宋锦进去,她抬手,给宋锦倒了一杯果酒,转身端到宋锦的面前:“姑娘,这是县丞大人给姑娘准备的果子露,姑娘路上辛苦。”
侍女说着,把手上的杯子往前面送。
眼瞧着不能拒绝,宋锦伸手接下:“是,多谢县丞大人。”
宋锦伸手将果子露端过来,里面确是有一股子果子的香味,还有一些淡淡的酒味。
但各中的香气,好像还有一些别的。
宋锦觉得熟悉。
……是暖情露!——
夕阳渐下,谢峤听见外面的动静,手中的笔停下,他低声道:“符沧,进来吧。”
“是。”符沧推门进来。
他一个壮汉,脚步却轻快,没一会儿便走到谢峤身侧,低声道:“公子,二公子已经顺利返京。”
谢峤点头:“知道了,他回去之后,郑家可有什么动作?”
“二公子回京之后,大公子遭遇不测的消息便越传越真,京中不少人都觉得公子已经身亡,只是秘不发丧。二公子才悄悄回到谢家,就是为了此事,其他谢家分支也多多少少有这样的猜测,往日有多余心思的旁系,如今也都开始蠢蠢欲动。”
谢峤冷声:“在此时起乱心,便是与郑家无异,符沧,让暗卫去盯住谢家各部,看有和异动,有事立刻来报。”
符沧:“是!”
谢峤敛眉,指尖慢慢摩梭着纸边,他缓缓道:“齐王可有消息?”
符沧道:“齐王如今已经不再封地,但如今到了何处,属下还需再查。”
“嗯,适时将齐王的消息传回给陛下,让陛下早做防范。”谢峤微微阖眼,“待弄清楚齐王在何处,我们便可以回京了。”
符沧道:“是。”
符沧来的快走的也快,出门便消失在院子里。
谢峤起身,走到窗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慢慢饮下,凉茶刚入肺腑,外面院子里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谢峤眉目一敛。
他住在这的这段时日,在他独自在家时从未有过敲门声,更别提这般急促。
他眉目皱起,将茶杯放下,转身出去开门。
他在门口站定,刚一打开大门,便见着雀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她说话时嘴里还在抖:“姐……姐夫!小锦姐被县丞带去见贵人了!那贵人好吓人!姐夫你快去看看!”
雀儿知道,小锦姐不想让姐夫知晓她在和绣翠楼做生意,可是今日这般情景,她觉得小锦姐真的很危险!
就算是拼着小锦姐再也不管她,她也要来找姐夫去看看!
“贵人?”谢峤的眼中蓦地泛冷,他说话时都带着冰碴:“她在何处?”
“绣翠楼。”
雀儿见着自己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便带着一身寒气往外面去。
他的步伐又快又稳当,半点不见慌乱。
末了,他回头,对着自己道:“雀儿,你先回家,阿锦不会有事。”
说罢,谢峤便一路向前走,几步就消失在春榴巷。
刚一拐弯,符沧便出现在谢峤的旁边:“公子,可要属下去查探?”
谢峤冷声拒绝:“不必,我亲自去,若是有事,你便直接拿着我的家主令去谢家分支调人。”
符沧一听,便知道公子是动了怒。
他也不敢多言,只低头道:“是。”——
宋锦忽然觉得庆幸。
之前她在橘兰姐姐的房间里面闻到过这暖情露的味道,也是在那天晚上,她和夫君圆了房。
县丞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这东西不能喝!
宋锦面色未变,她眨眨眼,对着面前的侍女道:“姐姐,这里面是有酒嘛?”
侍女语气平平:“有一些,不碍事。”
“这样啊……”宋锦面色犯难,“姐姐,我不能喝酒的,一喝酒就立刻会晕倒,怕是会耽误见贵人,可是县丞大人一片好意,我万不敢拒绝,那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倒杯茶,我解一解酒气?”
侍女看着宋锦一脸乖巧又老实,知道这是县丞大人赏的,自己不敢不喝。
侍女也怕她如果真昏过去没办法交代,这才回身,给宋锦倒了杯茶。
她将茶拿回来,便见着宋锦已经刚那杯果子露尽数喝掉。
果然,脸上慢慢起了红晕。
宋锦见着侍女手里的那杯茶,她急急端过来喝下:“多谢姐姐!”
侍女见着装果子露的酒杯已经空了,没再怀疑其他。
那暖情的味道极淡,又混在果酒中,能分辨出来的人极少,更别提还是个什么不知道的小丫头。
她瞥了宋锦一眼。
衣衫是最普通的粗布,头上更是半根珠钗都没有,只有一块头巾,旁边用一朵小珠花点缀。
纯纯的一副小村姑打扮。
只是这个小村姑的面容看起来上好,圆圆的脸蛋乖乖巧巧。
倒是个招人疼的。
想着日后她不定是个什么身份,侍女礼貌了两分:“那便走吧。”
宋锦点头跟上:“是。”
一路上,宋锦都在偷偷张望准备伺机逃跑。
县丞老混蛋给她喂那种药肯定没想好事!
她刚刚把那些暖情露趁侍女不注意都倒在了袄子里。
还好冬天的袄子厚,酒水一点都没有洒出来。
一会儿她一定要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跑掉!
正想着,她便被侍女带着上了一间阁楼。
宋锦从不知道这绣翠楼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她边往上走,边默默计算着这里到底有多高,如果要是自己翻窗户从这里爬下去,会不会被摔死。
阁楼在绣翠楼的最上端,一路上去,淡紫色的纱帐层层叠叠,藏在纱帐中最里面的,便是阁楼大门。
侍女上前,轻轻将门打开:“主人,厨娘到了。”
宋锦也跟着进去,她垂着头缩在后面,尽量不让前面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几个呼吸之后,她终于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民女宋锦,拜见老爷!”
宋锦不知道面前的贵人是谁,进来这一路也没有人告诉她。
可是她想着,不管贵人是谁,这么叫总归不算失礼,便行了个万福,朝人拜去。
“嗯,免礼。”那人好似被宋锦逗笑了,他的语气中都带了些笑意,声音轻飘飘的:“听说,今日的糕点是你做的?”
“回老爷,是民女。”
“这么精致的糕点,样式也不多见,是你自己个儿研究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宋锦心中蓦地一敛。
难道是糕点的样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这样式是夫君给她画的,若是这贵人知道是夫君给她画的样式,会不会给夫君惹来麻烦?
“回老爷,这样式不是民女自己研究的,是多年前一位老嬷嬷路过我家讨口饭吃,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便给我做了一叠糕点哄我,那糕点好吃又好看,我才将样子记下来。”
“原来是这样。”那人淡淡道,“听你的声音不大,没想到手倒是巧,相比模样也极好,你抬起头来。”
宋锦原本的头低低的,生怕被面前的人看到。
可那人既然说了,自己只能迎着头皮抬头。
宋锦眼前一亮,这才见到面前向自己问话的人。
那人一身紫袍,头发只梳起一半,另外一半随意地垂在脑后。
这人看着要三十多岁,可却一点都不觉得有年龄,甚至更添了些闲适的气韵。
是个顶顶贵气的男子。
宋锦从未见过这般的人,她敛住呼吸,眼睛懵懵的眨,又呆又可爱。
【天,这个老爷好帅!】
【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没想到男人到了这个岁数竟然还可以这样!】
【……那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日后的夫君了?】
宋锦呆楞住,心里叽里咕噜的想。
而齐王在见到宋锦的瞬间,他也有些愣,甚至惊讶地慢慢从斜靠着的枕头上坐起来。
他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好似在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齐王忽然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民女叫宋锦,今年十七。”
“十七……”齐王想了下:“你可是崇州人?”
宋锦低声道:“我自小是外祖父外祖母养大的,一直都在崇州,没有出去过。”
“这样……”齐王又靠了回去,他抬手扶额,丹凤眼却一直看着宋锦,他的声音轻轻:“小姑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若是当时我与阿鸢没有分开,那女儿兴许也就是你这个年岁。”
宋锦低着头不说话。
没想到这个老爷看起来没有那么老,但好像岁数都可以当她爹了。
可他还是那么好看。
那他年轻的时候得有多好看啊,说不定走在街上都要被别人抢去当夫君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虽然看起来现在还算安全,可她还是赶紧找个机会跑掉!
她低着头,杏眼左看看。
是窗户,推开蹦出去估计得死翘翘。
她右看看。
是一堵墙,后面好像是浴间。
对了,不如说自己刚刚吃坏了肚子,所以现在要去茅房?
对!
好主意!
宋锦刚想捂着肚子张口,却不想那贵人突然道:“天色晚了,小姑娘你回去吧,你今日做的点心不错,当赏。”
宋锦愣愣的:“嗯?”
真真真……真的是来领赏的?
那县丞给她喂那种药做什么?
直到她手上放上了沉甸甸的银子,她还有些缓不过来神。
不过能离开这里可再好不过。
她赶紧行礼拜谢:“多谢老爷!民女这就告辞!”
齐王看着面前的少女急匆匆的下楼,好似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被人放开揪住的耳朵之后,便立刻跑掉。
越看越像……
他招手道:“阿钟,替我去查一查这个宋锦。”
阿钟道:“是。”
而小兔子宋锦一路下了阁楼,半点都没敢耽搁的离开,一直到了一个僻静处才缓了口气。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赏银,身上的冷汗却迟迟没有消退,甚至在寒冬腊月里,额头上的汗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宋锦都有些分不清楚是因为暖情露还是因为被吓得,她现在只能咬着唇。
她有点想哭。
刚刚在绣翠楼的时候她就想哭了。
那个什么贵人虽然长得那么好看,可是好可怕,好像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将她杀掉。
那个县丞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是坏人!
宋锦咬着唇,满脸的委屈害怕。
可她没哭,依旧坚强的捏住钱袋子往家的方向走,直到一个拐弯处,她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这个腰身。
好熟悉。
是她平常经常偷看的弧度。
……是夫君!
是夫君来接她回家了!
她鼻尖一酸。
也顾不得其他,她直接踮着脚,朝着面前的身影跑去。
谢峤刚一到绣翠楼附近,便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艰难地走在街上。
宋锦原本就瘦,现在更是瘦瘦小小的一团,连走都走不利索。
他心下一凉,心头忽然涌上无数他不曾拥有过的复杂情绪。
愤怒,担心,见到人时的放松,和想将欺负她的人撕碎。
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出不了声。
却刚好与宋锦对视。
随即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奔过来,没几步便直接冲到了他的怀里。
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腰身,一张小脸深深埋在他的臂弯。
“呜呜夫君,我刚刚都要被吓死了呜呜!”
第37章 她不愿意!
宋锦前脚刚离开绣翠楼,县丞后脚便站到齐王的前面。
范安低着头,有些不解和着急:“殿下,刚刚那位厨娘虽出身不高,但人倒是伶俐,殿下不如留下当个婢女也好。”
“本王侍女很多,倒还不至于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来侍奉,不过……”齐王淡淡开口,手上的捏着的葡萄扔回到盘子里,“这个小丫头,范大人可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范安愣住,赶紧道:“是。殿下放心,下官绝不再打扰她!”
齐王斜斜抬眸,扫过快要跪下的范安:“行,你下去吧。”——
街市上华灯初启,人头攒动。
绣翠楼的后门在一个有些偏僻的巷子,可今日也有不少人路过。
大家都看着面前的一对小夫妻在街角搂抱在一起,那小娘子正在小声的哭,好似受了委屈。
而她夫君则面色微冷,手一下一下的抚在她的后背。
大家都边笑边摇头的走远了点。
唯独一抹碧色身影在路过时停留。
“姑娘,”旁边的侍女提醒,“此处人多,我们还是回马车上吧。”
那一身碧色裙衫的姑娘戴着帷帽,旁人看不见她的面孔,她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
她轻声道:“不急,容我再看看。”
街头巷口被众人围观,谢峤十分不悦。
谢峤的面色略沉。
他一只手抚着宋锦的后背,一只手在袖子中攥紧。
他不知道宋锦在绣翠楼发生了什么,是受了什么惊吓或者是其他。
他只知道如果宋锦只要说上一句,他便直接带人冲进绣翠楼,将那些欺辱她的人全部碎尸万端。
“阿锦。”他沉声问:“你怎么了?”
宋锦抽了抽鼻尖,从夫君的胸膛里抬头。
其他仔细想一想,她其实没怎么样,只是那个贵人真的好可怕。
而且县丞是个坏人!
虽然他并未得逞,但是有那种龌龊的想法就不对。
亏她之前因为樊老爷的事情还偷偷感谢过他,现在看来,这都是假的!
只不过……
宋锦已经冷静下来,她看着面前的谢峤,微微倒吸了口冷气。
往日谢峤的面色就冷,今日眼中更是带着震怒,她有些拿不准夫君是在生谁的气。
“夫君,我没事。”宋锦将钱袋子拿出来,捧在手里:“就是刚刚有个贵人夸我糕点做的好,叫我过去领赏,只是那个贵人有些吓人。”
谢峤上下将宋锦看了一遍,发现除了有些被吓到之外,宋锦的确半分都未被伤到。
他敛眉微敛:“真的?”
宋锦缩缩脖子:“真的。”
说着,宋锦悄悄拉上谢峤的手,小声说:“夫君,我们回去吧。”
谢峤看了眼宋锦拉上来的那只手,往日温热的小手现在却冰凉一片,掌心滑滑的都是冷汗。
谢峤深深地看了宋锦一眼,攥住她的手往回走。
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
宋锦与谢峤牵着手往回走,宋锦微微落在他后面,她看着两个人相叠在一起的手,有些发愣。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与夫君牵手。
夫君的手冰冰凉凉,帮她暖不了什么。
宋锦第一次有些沉默。
其实冷静下来之后,她想了想今日的事。
她想到之前嬷嬷让橘兰姐姐亲自培训的那些姐姐,应当就是县丞为今日的贵人准备的,可是今天的贵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都没看上,只单单对自己的糕点感兴趣,那县丞便将她带来,正巧看到了她的脸想着顺水推舟直接把她弄听话了送给贵人。
可是没想到那个贵人却没看上她。
她这才逃过一劫。
但……
宋锦的眉头皱巴起来。
之前的樊老爷,还有今日的县丞,她这张讨喜姣好的脸蛋到底是被多少人盯着。
她今日是不被这位贵人所喜爱,那要是日后呢,那县丞说不定会什么时候再将她绑过去。
这崇州,她得暂时离开。
宋锦抬头,她望着走在她身前侧的谢峤,不经意地问道:“夫君,京都的漂亮小娘子多吗?”
谢峤不知道宋锦为何要这么问,他只如实回答:“京中美女如云,极美貌的不知凡几。”
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锦,余下的话并未出口——
京中世家的美女确实极多,但宋锦这般清新惹人喜爱的,却没有。
她们大多高高在上,礼貌并不是发自真心,而是多年教养。
宋锦听闻这话,小小的松了口气。
真好!
京都的美人那么多,她若是去了京都,自己这张脸定没有那么多令人惦记了!
“那夫君,”宋锦眨眨眼,情绪明显不错:“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都?”
谢峤面色微敛。
他还在等齐王的消息,若是调查的快,兴许不出正月便能离开。
他道:“大概还要一些时日。”
“这样啊。”宋锦其实有点急。
她今日算是侥幸,但她又不傻,崇州的麻烦太多,到京都去说不定能省点心。
今日她得了赏银,兴许加上手头的银钱,已经可以在京都做个小生意。
对了!
还有她的嫁妆,一直都在哥哥家没有去取。
她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好歹能算上一点回手钱。
……只希望夫君能够快一些带着她往京都去。
宋锦一路无话,心里筹算着日后到京都的日子,刚一拐进春榴巷,便在自家门前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那影子小小在见到宋锦的瞬间便站起来,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呜呜,小锦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么一撞,宋锦和谢峤牵着的手被撞开。
宋锦被抱的有点发懵,但也分辨出来这是雀儿。
她惊讶:“雀儿,你怎么还没回家?”
雀儿哭着道:“小锦姐你没回来,我担心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小锦姐你没事吧!”
宋锦摇头:“没事。”
她将手里的赏银拿给雀儿看:“你看,那贵人真的是要给我赏银的。”
这话也没错,只不过她差点被下药的事没必要告诉雀儿,说不定会吓坏她。
雀儿瞧了眼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可是很吓人啊……”
宋锦劝道:“真没事。不过还是谢谢你跑回来,叫夫君去接我。”
宋锦刚刚一路上还在合计,夫君怎么知道自己在绣翠楼,现在看到雀儿她就全懂了。
雀儿抹了抹眼泪:“没事的,小锦姐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雀儿说着,放开宋锦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直到再也看不见,宋锦才进院子。
刚走进去,还不等谢峤问话,她便道:“夫君,我先洗个澡。”
宋锦刚刚把那杯果子露全都倒在了衣袖里,现在袄子里都是湿的,难受得很。
谢峤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灶间,没多一会儿便传出来烧水声。
他沉默不语,洗漱过后破天荒的先躺在床榻上。
宋锦洗完澡回来,便看到的是这番景色。
夫君他半散着头发,正在床榻上等她。
他和往日不一样,没有看书,就是在等她!
可是今日也不是圆房的日子。
难不成……
初五在夫君那里也算是过节?
她揉着半干的头发,身上穿的是新做的小兰花寝衣,她慢慢挪到床榻边,脱掉鞋子上榻。
她在自己的位置躺好,小声叫:“夫君。”
【唔,夫君今日要怎么做呢?】
【上次都没有亲到,这一次绝对要亲死夫君!】
【其实春宫图上还有一个姿势我也想试试的,只是不知道夫君……】
“阿锦,我有事问你。”
蓦地,宋锦的心声被打断。
谢峤冷淡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带着威压,让宋锦瞬间有点紧张。
“夫君要问什么?”宋锦不自觉地离谢峤远了点,刚刚心里的那点旖旎一下子全都没了。
好煞风景。
“今日你去见那贵人,他可是因为什么赏你银钱?”谢峤的声音威压,像是在堂上审犯人一样。
宋锦心里有一丢丢的不悦,可她还是乖巧的解释:“是因为贵人很喜欢我做的糕点样子,他将我叫过去问这糕点样式是谁教我的,我知道夫君肯定不乐意说是你教的,所以我便推脱说是以前的一个老婆婆教的,还有……”
宋锦忽然顿住。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日那贵人说我长得像他一位故人,所以这才是他让我离开的原因?】
【那人会不会是他的心上人啊?肯定是他的心上人!要不然他也不能说如果要是有个女儿,也跟我一般大了。】
【县丞大人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啊,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再给我灌暖情露给贵人送过去的!】
【救命,我才不要!】
谢峤原本只想着宋锦说的糕点的事。
难道那绣翠楼里面的人是因为他画的糕点样式才要见宋锦?
为何是糕点样式?
谢峤正想着其中关卡,却不想宋锦的心声却将她今日的事情讲个清楚!
县丞给她灌了暖情露?
那贵人说她长得像自己的以为故人?
若是有女儿,则跟宋锦的年岁一样?
谢峤蓦地想到宋锦心口处的那道疤痕。
谢峤的眼神微暗,眉头敛得更紧。
宋锦见谢峤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去看谢峤的眉眼。
昏暗的床帐中,只有她能看见夫君这副样子,还有在床榻上的夫君,也只能她一个人看见。
她抿唇压着笑。
【不过今日那贵人吓人是吓人,不过脸和身段都好好!】
【他那个岁数都还这般好看!】
【呼,这次不用担心夫君啦!】
谢峤听着,他只觉得额头突突生疼。
……阿锦果然是在意他的岁数的。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阿锦。”谢峤凉凉开口。
宋锦:“嗯?”
谢峤看着宋锦,他认真道:“明日开始,你便不要出门做生意,只在家看家规,我也会再教你一些别的。”
宋锦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她就知道,夫君要是知道自己和绣翠楼做生意,肯定会生气。
可是直接不让她出门,夫君也太过武断!
宋锦往日的脾气极好。
可是再好的脾气也会生气!
她驽着一双圆圆杏眼满是不愿意。
可是谢峤却好似根本没看见,他只是重复了一遍:“明日开始,不要出摊,直到我们回京都。”
“这不行的。”宋锦从床上坐起来,她认真道:“夫君,若是我不出摊,我们如何吃喝?更别提我们去京都的盘缠也需要不少,就算这些我手里都有,我这么突然就不做了,那些早上等着吃馒头的街坊四邻吃什么,他们会饿肚子的。”
宋锦往日乖巧,从不当面与谢峤说什么,都是谢峤说什么她就跟着做。
可是这次。
她真的不愿意!
第38章 【坏人!】
与宋锦相处近三月的时间,谢峤从未见过宋锦这般坚持。
少女发脾气*时也可可爱爱,像一只被煮过鼓起来的小汤圆。
他略皱眉,声音低低:“阿锦。”
“我不要。”少女坚持。
她一下子躺下,还往里面挪了挪,本就不大的床榻上,愣是隔出来了一道楚河汉界。
原本不小心压在谢峤手下宋锦的寝衣带子也被抽走。
【唔,霸道的夫君好讨厌!他凭什么自己就决定了,不公平不公平!】
【他这个样子和那个坏人县丞有什么区别!】
【坏人!】
【都是坏人!!!】
谢峤听着少女在心里一声一声的指摘,他面色泛冷。
他知道宋锦喜欢自己的摊子,可是他们并不缺银钱,那摊子的收入其实可有可无。
现在她的安全更重要。
可是……
谢峤垂眼看着小小一团离自己老远的宋锦。
他叫:“阿锦。”
少女明显不想听,她把被子盖到头上。
最后扔出来一句:“阿锦睡着了!”
谢峤碰了个钉子。
在京都,他从未碰到这样的事,他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会有人反驳,更没有人会在他面前直白地告诉他我不想听。
现在,他应该伸手掀开宋锦的被子,将人从里面挖出来,认认真真的告诉她今日有多危险。
可是他的手却顿在半空。
若是他那么做了,少女会更不开心。
算了。
不过就是几日的摊子,让符沧加派人手看着宋锦,应当不会有事。
想到这,谢峤将手收回,并不再言语。
床帐中暖意浓浓,宋锦到底是被吓到了,碰到自己的床,没多久就真的睡了过去。
她小小的缩在自己的角落,一点都没碰到谢峤。
明显还在生气。
睡觉还在生气。
可爱。
谢峤侧身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知道宋锦睡得极沉,谢峤才起身出去。
他披上袄子,走到院子:“符沧。”
符沧一直等候在暗处,听到传唤,他瞬间现身:“公子。”
谢峤低声吩咐:“今日阿锦见到的那个贵人,应当认识谢家的糕点,你派人去查绣翠楼现在是什么人在住,还有崇州县丞与郑家的关系。”
“另外,”谢峤想了下,“抽出暗卫保护阿锦,只在暗处保护即可,不到生命危险不要出现。”
若是让宋锦知道他在暗处派人跟着她,宋锦一定会不高兴。
“都是坏人”这几个字浮现在谢峤的眼前。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
符沧:“公子,宋姑娘今日可受到惊吓,可否需要去请大夫?”
惊吓倒是受到了一点。
但是宋锦现在还能同他生气,应当还好。
只是……
“不必请大夫。”谢峤淡声:“另外,不必再叫她宋姑娘。”
符沧一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不是公子让他叫宋姑娘的吗?
以前的公子可没有这么善变。
符沧猜测:“那叫小夫人?”
谢峤纠正:“夫人。”
符沧拱手:“是,叫夫人。”——
昨夜睡前宋锦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第二日一早,宋锦正常起床出摊。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和夫君小吵一架。
大不了把夫君惹恼了之后就不亲亲抱抱做做了呗!
反正……
反正反正!
夫君这么守信。
该到做的时候自然会做的。
冷脸也会做。
早上醒来,宋锦板着一张小脸,圆圆的杏眼盯着身侧的谢峤。
只见谢峤并没有动,更没有上来拦她。
宋锦坐在被垛上等着。
瞪着眼等着。
像一只要咬人的小老虎。
【一会儿说不定要和夫君吵一架!】
【夫君那个样子真的好讨厌!】
【夫君怎么还不醒?】
【夫君不会死了叭?】
宋锦伸出指尖,在谢峤的鼻尖探了探。
【呼——还好,夫君还喘气。】
【唔,夫君的嘴看起来好好亲,好想亲一下。】
【不行!不行!宋锦你醒一醒!】
可是宋锦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峤醒来,她想着,也总不能将人叫起来吵吧?
算了。
反正夫君也没拦她。
反正他也拦不住!
宋锦想着,她起身跟往常一样出摊。
她前脚刚出床帐,平躺在床上的谢峤嘴角微微勾起。
没有雀儿的帮忙,宋锦到摊子上还冷冷清清的,宋锦照例将面揉好放到笼屉里,旁边也没闲着,用之前做好的模子做了一点果饼。
这果饼虽然没有年前卖的多,但现在还在年里,有些家里还是要备着。
这一忙活,便是一上午。
昨日夫君说不让她出门摆摊,她虽然不情愿,可心里知道,夫君是怕她出事。
她自己其实也是怕怕的。
她现在就想着快些到京都去,京都的美人那么多,她都不够瞧的!
这几日,她就先早些收摊。
却不想刚刚收拾好笼屉,一个小姑娘便站在摊子前。
宋锦赶紧招呼:“姑娘,你要买果饼还是馒头,我家的馒头又香又软,可好吃啦。”
那姑娘瞥了一眼宋锦,眼神里面全是不屑:“你就是宋锦?”
宋锦仔细辨认了一下,觉得面前的姑娘陌生。
她的穿着,好像是哪家的婢女。
宋锦道:“是,我就是宋锦,敢问姐姐是?”
那婢女道:“我家姑娘要见你,你现在就随我去一趟。”
宋锦:“你家姑娘是?”
“我家姑娘姓黄,你赶紧跟我过去,别让我家姑娘等久了!我家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到时候我家姑娘一生气,可有你好受的!”
宋锦小小的眉头皱起。
什么黄小姐,她可不认识,怎么就找到她身上来了?
宋锦摇头拒绝:“不了不了,黄小姐有事来摊子这里找我就行,我这里还有很多活要干,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夫君需要照顾,实在是走不开。”
“废什么话!”那婢女有些生气,她一摆手,跟在她后面的仆妇便上来,左右将宋锦架起。
那些仆妇手上都十分有劲,宋锦挣脱不得:“你们这是干什么!”
“早说了让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侍女一摆手:“走!”
宋锦聪敏,她知道肯定是跑不了。
她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要被这么押过去?
她道:“等一下!我跟你们去就是了!你们先把我放开。”
那侍女摆摆手,那两个仆妇将宋锦松开,但还在跟在她的后半步的地方,只要宋锦一跑,便一伸手就能将人抓回来。
宋锦带着先到了一顶小轿子里,走了不远,小轿子停下,宋锦被带到了一个小绣楼里。
这个地方宋锦有些眼生。
应当不是在街上,更像是某一处的私宅。
那侍女上前:“走吧,跟紧点。”
宋锦攥着自己的小挎包,跟着侍女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间暖房,那侍女才停下敲门:“姑娘,人到了。”
暖房的门未开,只传来声音:“进来吧!”
侍女得令,她将门打开,带着宋锦进去。
刚一进屋子,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房间里的摆设贵重讲究,更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一进来,便是比春天还要温暖。
在这房间里面,根本用不上穿袄子,只穿薄薄的裙子即可。
这样的暖房可比她的房间还要好。
能用的起这样的暖房定是富贵人家。
到底是谁要见她?
暖房不算大,里外有两层。
宋锦站在外间等着,没多一会儿便见着有一个身影利落的从里间出来。
那道身影偏偏然的坐在宋锦面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宋锦:“你就是宋锦?”
宋锦点头:“是,不知道小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要说,我摊子上还有活没干完,得赶紧回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小姐用手撑头,随意地道:“就是想告诉你,回去赶着收摊之后,回家便与你夫君和离吧。”
第39章 没想到夫君竟然这般值钱!
啊?
宋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她回去收拾收拾,和离?
宋锦的小脸板起,她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个黄娘子一看就很富贵,在这般冷的冬日,她只穿了身轻薄的衫子。
当然,在这个暖房里,倒是一点都不冷。
宋锦眉头皱起:“黄小姐,我不认识你,你看起来也是读过书的,上来就要人家和离,你是不是……”
宋锦抬头,一双杏眼认真:“太冒昧了。”
“呵,冒昧?”那黄娘子冷笑一声,她素手一抬,立时有人望她的手上递上一样东西。
鲜红的蔻丹在她的指尖轻点。
她素手将那样东西张开,是一根精细的鞭子。
她边摆弄那根鞭子边道:“从我懂事起,就没人说过我冒昧!”
说着,她手腕一压,鞭子“嗒”的一声打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的小茶杯瞬间被打碎!
宋锦心头一紧。
她最近是不是有点犯小人啊?有空她得去好好拜拜。
没听见宋锦回答,那黄小姐似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昨夜我上街,刚好看到你与你夫君在街巷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不过这也不怪你,你那夫君的样貌属实不错。本小姐听说你那夫君身子弱,又穷酸,还不是崇州人,这种样貌的夫君,今日就算不是我看上,你也守不住,我看你还年轻,不如早早和离,那些银钱再找个人嫁了,如何?”
这一通话,宋锦也听明白了。
她道:“所以,黄小姐是看上我夫君了?”
黄小姐半点都没遮掩:“你总算是听明白了,也没白费我的一番口舌。”
黄小姐说罢,站在旁边的侍女上前,拿了一个锦盒摆在宋锦面前。
黄小姐道:“这里面是一盒金子,待你自请下堂之后,便拿着这些银钱再嫁吧。”
宋锦看着面前的那个锦盒,她抬手将盒子打开,登时,里面黄澄澄的金子便显出来。
宋锦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没想到夫君竟然这么值钱!
“啪”的一声,宋锦将锦盒关上。
她坚定道:“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黄小姐冷哼了一声:“宋锦,你好像没听说过我,也不知道我办事的风格,我这个人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宋锦,你出去打听打听,上一个惹到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宋锦抬头:“什么下场?”
“就是这个下场!”黄小姐说着,她瞬间起身,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打在宋锦的左肩!
宋锦身上穿着袄子,但她瞬间便觉得左肩上火辣辣的疼!
她下意识地去看,发现自己的袄子竟然被这一鞭子给打烂,里面的棉絮翻飞,现在竟然慢慢地洇出血来。
宋锦捂住自己的肩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黄小姐:“你!”
黄小姐又抬手:“宋锦,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和离还是不和离!”
宋锦看着面前这个黄小姐。
她捂着肩膀,眉头拧的死紧,可半步未退:“黄小姐,我知道我夫君很好看,连那些婶娘都要来我家爬墙看。但是黄小姐你还是冷静点,毕竟有些事你还不知道。”
黄小姐顿住手:“什么事情本小姐不知道?”
宋锦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在黄小姐的面前,微微弯了下去。
宋锦道:“他……”
而后无奈的摇摇头。
黄小姐大为震惊:“你是说……”
“黄小姐只知道我夫君来找我的时候受了伤,却不知道他伤在了何处,他在床上样了许久,实不相瞒,我与夫君成亲两个多月都未圆房。”
宋锦边说着,边朝谢峤道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说得也并不是假话啊,之前的两个多月,夫君确实不行。
那药丸和鹿鞭现在还在家里放着呢。
“等下!既然这样……”
黄小姐冷静了下来,她皱着眉,明显有点烦:“要不是我爹非让我嫁给那个死胖子,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的想要找个人生米做成熟饭,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看的,没想到!”
黄小姐知道宋锦那夫君当时被打得就差一口气,看来伤到的地方不仅仅是胳膊腿儿!
岁数大就算了!
但要是中看不中用……
黄小姐一拍桌子:“这可不行!”
黄小姐看了眼宋锦的肩膀,她的眉头皱起,问道:“你胳膊没事吧?”
宋锦摇摇头:“估计死不了。”
就是出血了,还火辣辣的疼。
黄小姐抬手,将那根小鞭子收起来。
她张张嘴,有点生气:“你怎么不早点说呢,我最受不了别人顶撞我,我不会道歉的!”
她从小母亲离世,家中的姨娘对她假假的,表面上对她不缺吃少穿,但是那姨娘就是要把她架空,家里没人听她的,只有她拿起鞭子的时候他们才会听,她才不会道歉。
宋锦也没指望这么个嚣张跋扈的人会道歉。
只不过她倒是松了口气。
看起来这个黄小姐应该是不打夫君的主意了。
宋锦小声问道:“黄小姐,你为什么要找人生米做成熟饭啊,要是被家里知道,你岂不是……”
黄鹂瞪了眼她:“你懂什么!”
她叹了口气:“要不是家里那个姨娘竟然直接找了个破婚事给我嫁出去,想要独吞黄家的财产,我才不会这么做!我现在只能找个听话的赘婿,最好生米做成熟饭,这样我就能留在家里了!”
黄鹂看了看宋锦,她惨兮兮的,半新不旧的袄子也被打坏,里面的棉絮也被打了出来。
因着肩膀疼痛,宋锦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看起来又穷又惨。
黄鹂想了下,道:“宋锦,我把桌上的金子拿一块走吧。”
宋锦:“嗯?”
“看什么?难不成你还想都拿走?!那可是我买人的钱!”黄鹂瞪着眼:“你这小伤根本没什么的!我给你拿一块金子已经很多了,你这个人不要得寸进尺哦!”
宋锦摇摇头,她才没有得寸进尺,她只是觉得有点疑惑。
原来黄鹂的道歉方式是这样的?
黄鹂的话刚落,旁边的侍女就从锦盒里拿出来一块金子塞到宋锦手里。
锦盒迅速地被收走。
宋锦扁扁嘴,捏着自己手里的那块金子:“又不是我自己要的……”
“好了好了!”黄鹂摆手,她撑着头一脸烦恼,“让她走吧。”
侍女道:“是。”
随即侍女走到宋锦的面前,给她带路:“走吧。”
宋锦觉得这个黄小姐风风火火的有点莫名其妙,她的情绪好不稳定。
宋锦觉得自己还是赶紧走,万一一会儿黄小姐又把她给拦住怎么办?
与来时不一样,侍女只把宋锦送到门口便再也不管。
宋锦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她抬手,将手里的金子咬了一口——
纯的。
宋锦原本有点委屈,今天这抓过来,挨了这一鞭子,好一个飞来横祸。
可是看在金子的份儿上,好像也不是不能忍。
加上这块金子,她就可以在京都开一个小铺子了!
她嘴里的金块还没放下,宋锦便见着自己的面前站了个人。
她抬头,有些愣愣的。
“夫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谢峤神色微冷,他看着面前的少女袄子被人打坏,肩膀上洇出了血迹。
她还傻愣愣的叼着金子啃。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傻?
他刚刚接到宋锦被带走的消息便匆匆忙忙赶来,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宋锦还是受伤了!
昨夜刚刚被吓到过一次,今日更是直接受伤。
早知道他就应该让暗卫早些出来,不必估计宋锦的想法。
再或者,他就应当不让宋锦出门。
宋锦看着谢峤不说话,只有脸色冷得想要是杀人,宋锦也有点紧张。
……毕竟在里面,她刚刚编排过夫君来着。
“你怎么样?”谢峤冷声问道。
他虽然问着,但眼睛却看着宋锦身后的私宅。
不出一个时辰,这里是谁刚刚做了什么他都会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也是无用。
宋锦她还是受伤了。
“我没事,就是肩膀有点疼。”宋锦拽拽谢峤的袖子,“都是一场误会,而且黄小姐也给了金子做补偿,夫君你不要生气了,我们先回家吧。”
宋锦想着,好不容易才扯谎将黄小姐给骗过去,要是夫君这个时候再被看到,那黄小姐直接不在意了怎么办。
谢峤不语,他以为宋锦是肩膀疼,于是敛眉站在她身侧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宋锦小小惊呼一声,本来想着搂住夫君的脖子,可是手臂一动就痛。
唔,可恶的黄小姐。
宋锦想着,又把那块金子捏的紧了些。
谢峤一路将宋锦抱着,直到抱到了一辆马车上,宋锦有点惊讶,这马车是夫君雇的?
她想问,可是一看谢峤的脸。
她还是选择闭嘴。
谢峤往日的时候面色就冷,更别提出事的时候更是这般。
冷冷的,不敢叫人亲近。
可是他的脸却又十分好看,能惹得所有姑娘的倾心。
甚至她自己也是一样。
那天晚上,若不是觉得夫君的脸好看,她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快。
可是……
宋锦忽然想到黄小姐的话。
她说夫君长得这么俊俏,自己也是留不住的,不如给她。
宋锦想着,自己也有些沉默。
马车一路回到春榴巷才停下。
谢峤弯腰,将宋锦从马车里抱起,宋锦小鹌鹑一样窝在谢峤的怀里,一路被他抱回家。
宋锦被放到床榻里,谢峤伸手,想要将宋锦的棉袄掀开,却被宋锦挡住。
少女往里面躲了躲,好似在躲他的手。
“夫君,你还是让萧大娘来吧。”
谢峤的手顿在原地。
他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少女,眸色发深。
第40章 我是你未婚夫。
谢峤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心里蓦地也空了一瞬。
他的眉头轻轻敛气。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些不对。
可是他分不出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与宋锦虽然已经成亲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可是这样处理伤口的事,她想让萧大娘来,看起来没什么不对。
少女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床帐里。
他不想耽误,直接起身去将萧大娘。
没多一会儿,萧大娘便过来,她看见宋锦被打坏的袄子,眼圈一下就红了。
萧大娘扭头,对着谢峤道:“阿锦夫君先出去等着吧,等处理好了我再去叫你。”
谢峤知晓自己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转头离开,只道:“麻烦大娘,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即可。”
萧大娘有些冷淡的:“嗯。”
待谢峤出去,萧大娘看着宋锦,她抽了抽鼻子:“锦丫头,你跟大娘说,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了,那人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萧大娘说着,帮着宋锦将袄子脱下。
袄子上的布料混着干涸的血迹已经沾在她的皮肤上,如今只能拿凉水一点点的给揭开。
宋锦疼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萧大娘看得也是一阵心疼。
萧大娘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从小就是把宋锦当自己小女儿看待的。
没想到宋锦这丫头命苦,一直都没看见过自己的父母不说,好不容易成了亲,还遇上这些糟烂事。
萧大娘将宋锦的棉袄脱了,小心翼翼地给宋锦上药,好在只是看着吓人,肩膀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
萧大娘取来寝衣给宋锦换上,她坐在一旁,看着一脸苍白的宋锦,心疼的不行。
她严肃道:“锦丫头,你跟大娘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樊老爷不是已经进去了吗?怎么还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宋锦靠在床头上,有点点沉默。
最后她还是声音小小的说:“这次不是我,是黄小姐看上了我夫君,想让他去当赘婿,我不同意,所以挨打了。”
“当赘婿?!”萧大娘小声惊呼。
宋锦赶紧让萧大娘噤声:“大娘!”
“没事,你夫君听不见。”萧大娘说着,她瞥了眼外面,而后道:“以前只听说过女人长得美是祸水狐媚子,没想到男人也是一样,锦丫头……”
萧大娘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道:“锦丫头,我知晓你喜欢你夫君那脸蛋,可是我们这等普通人家,安安心心过日子才是寻常,今日是黄小姐看上了,那日后到了京都,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看上你夫君,锦丫头,咱们没权没势,跟他们比不过,今日你只是挨了一鞭子,那万一日后,你挡了别人的路,有人要你的小命怎么办?”
“我的小命?”宋锦喃喃道。
她知晓京都的贵女们都不是好想与的,她倒不是不相信夫君,只是若是有人真的想要她死怎么办?
她承认,她是喜欢好看的。
可是她更宝贝自己的小命。
见着宋锦好像确实在听劝,萧大娘继续道:“反正日后这些事肯定不会少,锦丫头你要不然就早些跟你夫君生个孩子,要不然就趁早想开,日后若是遇到这些事要怎么办。”
萧大娘将包扎的东西收好:“行了,我去替你叫你夫君进来。”
萧大娘说着,她起身往外面去。
宋锦的眼神也随着她过去——
欸……
红颜祸水嘛?
而“祸水”本人现在正一脸冷峻的站在院子中,符沧站在他的身侧,低声道:“公子,已经查明了。”
谢峤眼神未挪,只盯着宋锦的房间:“说。”
符沧也有些怕。
这个表情,自家公子这是生气到什么程度。
他赶紧回禀:“公子,那人是崇州黄家的大姑娘,因为不满意家中安排的婚事,所以在昨日见到公子之后,便想让公子成为她的赘婿,这才请夫人去相谈。”
“她们把人带走的时候,暗卫在何处?”谢峤冷声。
“公子恕罪,当时暗卫紧跟着夫人,但是因为只是女子间的闲叙,看起来并未有生命危险,暗卫未敢私自现身,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公子息怒。”符沧低头,替暗卫领罪。
谢峤默了默。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明,暗卫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事确不怪他们。
“罢了,日后小心行事。至于黄家,待我问过阿锦再做定夺。”谢峤低声道:“绣翠楼的事查的如何?”
符沧道:“绣翠楼里外把守十分严格,还需要再探。”
“嗯,知道了。”谢峤话音刚落,他便听着房间里要开门,他眉色一敛:“你先下去吧。”
符沧也紧张,几个飞身之后,便躲在了院子的一角处。
他看着屋内的老妇出来,对着自家公子没有什么好脸色。
公子还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这才进屋。
符沧有些难受。
在这个穷乡僻壤,公子竟然还要被一个老妇人瞪,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不过这老妇好像和小夫人要好。
难道是小夫人生气了?
符沧头上冒出了些冷汗。
他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谢峤规矩的把萧大娘送走,这才转身往卧房去,一推开门,便是满屋子的药味。
那药味带着一股清凉,并不难闻。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宋锦已经换好了寝衣,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现在正躺在床上。
她安安静静地小小一坨。
听见谢峤走过来,宋锦也没有回头。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通。
谢峤一时拿不准宋锦睡没睡着,他只站在床榻边,轻声叫了句:“阿锦?”
宋锦淡淡的“嗯”了声。
一时无话。
刚刚谢峤已经知晓,宋锦今日的无妄之灾是因为他。
怀璧有罪。
不怪少女生气。
是他自己没有处理好。
这么想着,他的语气软了三分。
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三分一点都不明显,他依旧语气淡淡。
他坐在床榻旁边,问道:“阿锦,今日黄家的事你怎么想?想要如何处理黄家?”
“处理黄家?”宋锦有点没明白谢峤在说什么,“黄小姐虽然打了我,但已经赔了一块金子做医药费,很足够了,还要黄家如何?”
宋锦眨眨眼。
她并不知道谢峤已经知道今日她挨打是为何,不过现在黄小姐已经不再打夫君的主意,而且还给了一块金子,不就已经完事了嘛?
谢峤坐在她旁边,慢慢引导道:“今日这事若是在京都,你应当恩威并施,道歉的礼可以收,但也要敲打一下黄家,给她一个应有的惩罚,省得她日后再犯,也好趁此机会,在京中给自己树威。”
宋锦真的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她小小的眉头敛起:“我觉得不是这样,她是打了我,但是已经赔了礼,我也没有怪她,这件事不就应该结束了嘛?”
她小脸皱在一起:“我觉得夫君说得好复杂,我根本就用不上的。”
宋锦知道读书人就是想得多了些。
可是这些事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
谢峤沉默。
他知道宋锦简单天真,更没有害人的心,可是这些……
罢了。
她现在受了伤,等日后到京都再教也不迟。
谢峤给她盖了盖被子,他起身道:“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不要想太多。”
宋锦眨眨眼,她看着这个其实一直都有点陌生的夫君,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才没有想太多。”
她现在想的根本就不是黄小姐。
而是另外一件事。
她有点想不明白。
宋锦的伤养了五日便好了,她平常伶俐惯了,再床上根本就躺不住。
受伤的第六日,宋锦很早便起来,准备去出摊。
宋锦刚掀开床帐,谢峤的声音便传来。
清晨谢峤的声音带着喑哑,他低声问道:“阿锦,你这是去做什么?”
宋锦寻着低声的鞋子:“歇息了好几日,我准备去出摊了。”
谢峤看着宋锦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几日宋锦在床上养伤,可是他们两个却好几日都无话。
谢峤也不知道往日见到他便是乖乖巧巧的宋锦这几日都怎么了,竟然变得有些沉默。
连心声都少了许多。
他想着,可能是因为宋锦这几日手上难受,所以不想说话。
可能是因为有些生他的气。
不过没关系。
宋锦这般乖巧可人,对他无有不依,往日的阳奉阴违也只是少女的淘气。
这些都没有什么。
宋锦既然觉得出摊开心,那便随她去。
想到这,谢峤低声道:“你伤口未痊愈,还是不要太劳累,这几日少做一些糕点。”
宋锦本来以为谢峤是来拦她,本来还想着大早上的就要和夫君辩上一辩,却不想夫君竟然没有拦她。
宋锦乖巧的回应:“好,夫君放心,我知道的。”
这几日未出摊,宋锦的摊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冰,宋锦用了一阵子才清洗干净,待到第一锅馒头从蒸笼上起来,已经有些晚了。
宋锦赶紧将馒头分给等着早饭的人,又麻利的准备蒸第二笼。
白胖的馒头刚被放到蒸笼里,宋锦的摊子前便站定了一个人。
宋锦忙活着,道:“小哥,我这馒头刚上锅,估计要等上好一阵子,小哥要是着急的话,便先到前面的铺子去买吧,他家虽然贵了点,但也极好吃。”
“无妨。”那人声音淡淡的十分好听,语气中带着放松,问道:“你可是宋锦?”
宋锦这才从笼屉中抬头,雾气升腾间,宋锦看向面前的人。
她有些愣,问道:“小哥你是?”
那人朝着宋锦淡淡的笑了下,回答道:“我是你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