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像一只红着眼的小兔子
夫君的声音轻轻地,帐子内的温度骤然升高,宋锦的脑子本来就不算清醒,她现在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
夫君说他不生气。
宋锦微微的松口气。
【呼,夫君不生气就好。】
谢峤悬在宋锦的身上,他又轻又慢的吻得慢条斯理,迟迟未进入正题。
听着少女的心声,他哼着轻笑。
果然,少女的心中满都是他。
今日根本就不是她的过错,她还担心着自己是不是在生气。
真是乖巧可爱。
这么想着,他又轻吻了两下。
可随即——
【不过今日裴琴师的长袖衣衫真好看啊……】
谢峤:“?”
都已经这般境地,她还在想些什么?
想着别人的衣衫?
他生在京都谢家,百世贵族,衣衫发冠不过对他是点缀的身外之物。
现在这个小姑娘,竟然因为一件衣衫在此处心猿意马?
谢峤面色微沉,停下细密的吻,直接进入正题。
宋锦正被吻得舒服,可夫君却突如其来的上前,让她闷哼一声。
她瞬间咬紧唇,泪水盈盈。
最后适应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小声的叫了句:“夫君……”
可是谢峤没理她。
那本家规被谢峤从里到外的刻在骨子里,第一条食不言寝不语,他往日便做的彻底。
就算是夫妻在帐子中恩爱时也是一样。
算起来,宋锦只跟他做过一次。
可是那次她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之外,根本听不到夫君的声音,甚至到最后,自己的嘴也被他捂住。
就像是现在!
谢峤闷头不语,可是却用了十足的力气。
宋锦被撞得直躲,眼睛里面全都是被撞出来的眼泪。
她像是一只红着眼的小兔子,惴惴的想躲。
可是又被谢峤给拉回来。
谢峤低头看着宋锦,他心中的一股邪气钻到四肢百骸。
他将想要爬走的少女抓回来,而后冰凉的手压住她的唇。
待少女的音色被压住,他才喑哑着声音:“阿锦,在崇州你可还认识什么好少年?”
好少年?
宋锦“呜呜”两声,想要回答。
可是谢峤却没松手,他只侧头,将耳朵靠近宋锦的心口处。
【夫君不是没有生气嘛?】
【为什么夫君要问别人啊?】
【好少年?】
【倒是有几个长得好看的……】
【呜!】
【有点痛痛痛!】
谢峤将耳朵贴在宋锦的心口处,可那处传来的心声,全都是他不爱听的。
于是他的力气就用的更大。
像是有一把邪火将他烧的无处可逃。
直到最后,少女呜咽着睡着,谢峤才轻轻吻去少女的眼角的泪痕。
随即他起身,将她收拾干净。
少女的脸上洇着微红,在睡梦中她还有些抽泣,略带着些梦呓,都是些已经被撞碎的,听不清的语句——
宋锦的果饼卖的极好,年前一直都十分抢手,宋锦盆满钵满的赚了一次。
不仅如此,绣翠楼也带来了订单,说上次做的糕点让她初五送过去。
宋锦极高兴!
她将给雀儿的那些银子收好,带着银子去买好多东西。
其中一个,便是给谢峤的锦袍。
成衣店内,人来来往往。
年前来买衣服的人极多,这家成衣店又都是些好衣料,店内的小二自然先接待那些有钱的客人。
宋锦一个人被挤在角落里,费劲巴力的看那些成品衣衫。
她一双好看的杏眼眨眨。
心里叽里咕噜的算计。
【这件宝蓝色的颜色好好,夫君穿一定好看!】
【这件绣翠竹的也好看,和夫君的文人气质很相配。】
【天!这件月白色的太衬夫君了!要是夫君穿上的话,一定能艳压整个崇州,多少钱多少钱?】
宋锦踮脚伸手去看成衣上的价格,随即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暗下来。
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她可买不起。
反正夫君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
宋锦的眼睛赶紧从那件月白色的锦袍上挪走。
成衣店里面的裙衫更是不少,比男衫要多许多,宋锦有点喜欢。
她虽然从小不缺吃穿,可是却从来没穿过这种锦衣华服。
层层叠叠的纱裙蓬蓬的,还有颜色各异的披帛,宋锦没忍住,上手去摸了摸。
唔,好好看。
旁边的小厮原本还没看得上宋锦,毕竟她的穿着看起来就买不起太贵的东西。
可是少女实在可爱。
他忍不住上去搭话:“小娘子,这裙子极配你,过些时日花灯节,你穿着这淡粉色的裙子,再配一条粉丝的披帛,定能遇到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嘛?
她好幸运,不用穿这绫罗纱裙,便能遇到如意郎君。
宋锦低头笑笑:“我已经成亲了。”
小二明显有些失望。
他看了眼面前的小娘子。
虽然穿着干净,可身上的衣裙全都是结实耐穿又便宜的衣裙。
成了亲还这般穿着,看来嫁的也不是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倒是白瞎这么水灵的小娘子了。
那小二劝道:“小娘子生得这般好看,不管夫家如何,都应当对自己好一点,我们铺子的衣衫全,小娘子不如好好看一看?”
少女在衣服前眨巴眨巴眼,应了声好。
可最后离开铺子的时候,手里却拿着拿着那套月白色的锦袍。
小厮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这小娘子竟然这般记挂她那个穷酸夫君。
可是宋锦却觉得蛮开心。
贵是贵了点,但她之前早就想好了给夫君买。
那条小裙子……
反正她也要干活,根本穿不上。
宋锦又买了些别的回去,明日便要过年,她没打算出摊。
她一路回到春榴巷,推开门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随即捧着那身锦袍,推开了房间的门。
谢峤依旧穿着那身袄子坐在桌子前,听到开门声,他抬头淡声道:“回来了?”
“嗯嗯。”宋锦拿着衣衫走到谢峤的侧边,她将衣衫放到他旁边:“夫君,这是我给你买的衣衫,你试一试。”
“衣衫?”谢峤停下笔,他扫了眼放在他手旁的东西。
外面用了块锦布细细包裹,上面还用带子打了个好看的结。
一看就是少女用心准备的。
“嗯。”谢峤知晓宋锦心意,他修长的手指将带子拆开,里面的锦袍便显露出来。
是月白色的素衣。
这样的衣衫在他京都的柜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况且这一件的料子,比不得他往日穿的。
可是他清楚地直到,就是这么件料子不算顶尖的素衣,会将宋锦的钱袋掏空。
这是少女所能的,买得到最好的了。
宋锦看着谢峤不说话,她心里有些忐忑:“夫君,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这衣服上面是没有绣花,看着素了些,可就是这样她都差点买不起。
而且夫君应当不喜那些太过花哨的吧?
宋锦有点不确定。
那夜夫君来找她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很好,可衣衫上全都是血迹污痕,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样式。
脱下来的衣服根本就不能再穿,宋锦就给扔了,早知道她就多看两眼好了。
“这种很好。”谢峤终于淡淡出声。
实际上,他往日穿衣除了官服之外,常服都是极淡雅的颜色,是由家中绣局缝制,他不甚在意。
如今手上这件,是少女送他的心意。
完全不同。
听到谢峤的话,宋锦松了口气,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夫君穿上的样子:“夫君,你试试?”
“嗯。”谢峤起身,将身上的袄子脱掉。
宋锦买的成衣里外共三件,都是同一块料子。
谢峤在宋锦面前慢慢换上衣袍,宋锦就站在一旁看,还时不时的咽口水。
救命,夫君宽衣的样子好优雅。
也太好看了吧!
宋锦一眼不错的看着,直到谢峤完全穿完,宋锦却有点不敢上前。
夫君本就贵气,这样简单的锦袍穿在夫君的身上,都好像有点配不上他。
她看着这样的夫君,蓦地觉得,她和夫君好像,隔得有点远。
虽然他们两个在床榻的时候已经极近。
甚至于交换过彼此。
可是现在看着,谢峤不像她的夫君,像是她高不可攀只能看一看的神仙。
谢峤垂眸,看了眼有些怔愣的少女。
他知晓自己的身姿面目都极佳,比那琴师也不逞多让,在发现少女有些看呆了之后,他不自觉地心情甚好。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如何?”
面前的少女忽然回神,她点头,有些害羞的:“夫君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这么多年,在京都中他从小便听到各种夸赞,他从未上心。
可如今面前的少女这般简单的话,便让他心绪极佳。
他将衣衫换下:“明日再穿。”
宋锦点头,明显有点舍不得:“嗯嗯,好。”
这几日宋锦很忙,忙到回来就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连换衣服都没有力气,更别提抄家规。
今日也不例外。
宋锦洗漱好之后便回到床榻上,还没等谢峤上榻,她便一头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一清早,才被一串鞭炮声惊醒。
宋锦在床榻中睁开眼,还有点迷糊。
今日虽然不用出摊子,可毕竟是过年,宋锦还是想着要做些好吃的。
清晨的床帐里显得格外安静。
宋锦不知道谢峤有没有醒来,她小声的问,手拽了拽谢峤寝衣袖子:“夫君,你喜欢吃什么啊?”
“清淡些即可。”谢峤的声音清明,显然已经醒来多时。
他并未有赖床的习惯,可今日他却想与宋锦多躺一些时候,分外贪恋这份清晨的宁静。
“嗯嗯,好。”宋锦软糯的声音应着,可却没起来。
反正家中只有她和夫君两个人,做六个菜即可,不用那么早起来的。
而且,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夜是除夕,不仅是年节,而且还是十日之期,是她和夫君恩爱的日子。
想到这,她缩缩脖子。
上次小年的时候,夫君明明说自己没有生气,可是他的动作却根本不是那样。
她都不由自主地想,平时看着那么文弱的人,怎么能这么有劲啊?
少女的心思落在谢峤的耳朵中,他俊朗的脸上蓦地浮上可疑的懊悔。
他承认,上次是他有些孟浪。
他闭了闭眼。
那一晚他一边做一边极其认真的听少女的心声,在他听到少女喊痛的时候,他都竭力克制。
虽然只能克制几下。
终是他孟浪了。
今日他定不会这般。
一定。
他这么想着,因为想到那晚少女的声音,在清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身下开始有些异样。
往日清晨这般的时候,少女都已经离开床榻去出摊,可是今日,少女却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
甚至没过一会儿,少女睁大圆圆的杏眼,朝他身下的被子看。
随即。
“夫君,你的被子怎么鼓鼓的?”
第32章 她抽着鼻子,委委屈屈的。
少女的声音软糯,还带着些天真的疑惑。
谢峤沉默。
他看着少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果要是往日,宋锦不在他身旁,他全然可以不理它,让它慢慢褪去。
可是现在,少女软暖在侧,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喑哑着嗓音,低声问:“阿锦,你……”
还没等谢峤说完,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宋锦像是想起来些什么,她迅速地从床榻上起来:“呀,定是萧大娘给我送东西来了!”
说完,只剩下谢峤一个人留在床帐里。
宋锦这阵子忙到飞起,连让萧大娘做的小衣都没工夫去取。
劳烦萧大娘给她送来,宋锦还挺不好意思。
宋锦赶紧把人迎进来到正厅:“麻烦萧大娘了。”
萧大娘笑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还和大娘这么客气!”
宋锦低头笑。
幸好昨天她上街除了买衣裳之外,还买了干果零嘴,如今正好满满的装了一盒子。
萧大娘一坐下,宋锦就赶紧将果点盒子推过去:“萧大娘,快尝尝。”
今日起得早,萧大娘也不着急,她将小衣给宋锦递过去:“来,锦丫头你看看,有什么不合身的吗?过年这几日不动针线,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现在就给你改改。”
宋锦将新做的小衣拆开。
除了小衣之外,还有萧大娘给她做的一身新寝衣,上面也在衣角处贴心的绣了小小兰花。
可可爱爱的,宋锦喜欢极了。
她将小衣收好:“看着应当都很合身,我也不急着穿,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日后再让大娘给我改。”
萧大娘笑着点头:“也成!”
她说着,随处瞧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丫头,你那夫君呢?”
“他……他还未起身呢。”
萧大娘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叠在了一起:“嗯嗯嗯,是大娘来早了,没耽误你们小两口吧?”
“大娘说什么呢!”宋锦赶紧将小衣收好,她揪着手上包衣服的粗布:“大早上的能做什……”
说着,宋锦蓦地顿住。
她猛地想到刚刚夫君被子里面的异样。
嗯嗯嗯?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因着过年,萧大娘又说了几句之后就回家干活,宋锦拿着小衣包裹,回到卧房。
救命!
她真是个大傻子!
刚刚竟然还指着夫君问那包东西是什么!
她拿着包裹回去,悄悄地将小衣塞进箱子里。
虽然她和夫君已经十分贴近过,可是让夫君见到她的小衣,她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看归看,做归做。
自从和夫君做了之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银杆蜡枪头。
她往日看的那些大胆的书都看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她将衣柜关好,回身去看谢峤。
他此时已经穿好衣衫,端坐在窗边的小几旁,手里的冷茶已经没了半杯。
宋锦凑过去,她站在谢峤面前,眼神不自觉地往下面落。
她吞吞吐吐:“夫君,你好些了么?”
谢峤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他下意识地合并双腿,端着平常的冷漠样子,喝了口茶:“无妨。”
随即他忽然想到些什么!
……犹记得某一日,他和宋锦还未成为夫妻的时候,宋锦的眼神就落在此处过。
当时他还有些不解。
但是现在。
他了然。
不过无妨,当初他并未言明,宋锦以为他们是夫妻也是正常。
……看看也无妨。
“那就好!”宋锦笑着,看着谢峤还是穿着原来的旧衣,她疑惑:“夫君,怎么不穿昨日我新买的衣衫?”
谢峤往日不介穿着:“在家中不必如此,常服即可。”
“哦。”宋锦有点失望。
她买那么贵的衣衫就是为了让夫君穿给她看啊,要是没赚到这个眼福,她可不就亏大发了!
她可怜兮兮的看:“夫君,那新衣……”
可是谢峤却依旧端着他那杯破茶,连看都不看她。
夫君决定的事她向来劝不动。
算了。
亏她刚刚好换了新的小衣要给夫君看呢!——
宋锦干活利索,没多一会儿就做了一小桌子菜,六道菜加两个甜品两个果子,取一个十全十美的意头。
宋锦做好年夜饭,她和谢峤面对面的坐在正厅,正厅的供桌上摆着宋锦外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的灵位。
她哥哥的那个,明显的新做的。
宋锦站在堂前,朝他们敬香:“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这次不是我一个人拜你们了,阿锦成亲啦。”
宋锦顿了顿,她小声道:“哥哥应当已经和你们说了吧,这个可是哥哥替我挑的夫君,极好的夫君。”
少女的小声尽数落在谢峤的耳朵里。
待少女拜完,他也上前,极恭敬地点燃香,拜了三拜。
随即他看了眼宋锋的灵位。
当初他受宋锋保护,才得以逃脱,后来他虽应承宋锋的遗愿娶了宋锦,可心中到底却有些顾虑。
当初宋锋救他之时便认得他是谢家谢峤,虽宋锋知晓他们门第并不匹配,可是为了他妹妹,舍下脸面携恩图报也是常理。
好在宋锦乖巧又聪明守礼,他没有什么不满。
此婚事到现在,也并非全是报恩。
最起码与宋锦圆房,他是心甘情愿的。
谢峤想着,他又单独给宋锋燃了柱香。
待日后回到京都,他定将当时刺杀他的贼首捉住,给宋锋等人一个交代。
看谢峤对着灵位有些沉默,宋锦赶紧打岔道:“夫君,快吃饭吧!”
“嗯。”谢峤坐在宋锦的对面,看着桌子上的菜,三荤三素,都是他往日常吃的。
“夫君。”宋锦倒了杯酒,也给谢峤倒上一杯:“这是我昨日买的果子酿,可好喝了,往日祖父都只让我在过年的时候喝一点呢!”
酒水入杯,带着独有的果子清香。
谢峤往日并不常饮酒,但宋锦倒的这杯他不会拒绝。
他见着少女端起杯子,朝他乖巧的笑:“夫君,这可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
“嗯。”谢峤伸手,杯盏相撞。
少女将一杯酒饮下,脸颊边瞬间染起微红。
这般不胜酒力……
谢峤提醒道:“日后不准饮酒。”
宋锦听着,嘴巴微扁:“知道了。”
今日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日,她可不想惹这个古板的夫君不高兴。
一不小心让她去抄家规,她可不愿意。
不过今日过年,少女还是趁着谢峤不注意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果子酿而已,没关系的。
直到最后,宋锦的脸颊微红,待谢峤没注意的时候,宋锦便蹭过来,坐到他手边。
半醉的少女杏眼盈盈,她乖巧的叫了一声:“夫君。”
谢峤应下:“嗯。”
少女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指尖快要把衣襟揪坏,哼哼唧唧的吞吞吐吐。
她又叫了声:“夫君。”
谢峤这次不应了,他垂眸,看着小猫一般的小妻子。
未在床帐中,他此刻听不见宋锦的心声。
可看她的表情……
若不是醉酒,就是在想些有的没的。
见谢峤不应,宋锦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一咬唇,趁着谢峤不在意,直接跨坐在他的身上。
温软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朵。
他听着自己小妻子害羞的要厥过去,但依旧壮着*胆子。
她道:“夫君,我们可不可以坐着来一次?”
谢峤:“!”
他冷眼扫了眼端放在堂前的先人,又看了看自己怀中害羞的都要着火的小妻子。
他闭眼。
他知道宋锦往日的心思有些不用在正途。
但她也只是心里想想,面上却守礼得很,若不是他能听见宋锦的心声,他应当全然不知这个小妻子在想些什么。
若是她在帐子间开口,他也未必会拒绝。
只是……
现在是在正厅,又是白日。
他又没有疯。
白日宣淫这种事他断不可能做!
怀中的小妻子身子软软,呼吸间还有股好闻的果子香气。
可是他依旧心硬如铁,冷言拒绝:“不可。”
“唔。”被拒绝的少女明显有些失望。
原本挺直的腰身塌陷下来。
她可是……
可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
夫君他竟然拒绝,拒绝掉了!
不甘心!
一点都不甘心!
给夫君买的新衣服他不穿,自己鼓足勇气想要勾着他来一次他也不许。
今天明明是十日之期。
骗子!
宋锦想着,借着酒劲儿在他的腿上胡乱的蹭,她摇来摇去,愣生生地将谢峤蹭的脸色突变。
宽大的手掌钳制住乱扭的腰,他冷声喝斥:“不许胡闹!”
身上的小姑娘瞬间消停。
随即她抽着鼻子,委委屈屈的。
他们两个环抱着,谢峤看不见宋锦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
伸手环抱住轻盈的少女,少女的腿轻易地盘在他的腰上,这姿势无比亲密。
宋锦心头紧张。
【哇喔!要来了嘛!这个姿势我在春宫图里看见过的!】
【夫君果然还是在意我呜呜呜!】
【日后这招要多用点!】
【橘兰姐姐说得不错欸!这个盘腰的姿势果然很近!】
宋锦将脸埋在谢峤的脖颈处,随着他带自己往卧室走。
小脸红红,心里黄黄。
她都已经回忆起那个图上是怎么做的了!
只见谢峤推开卧房的门进入,随即让人放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宋锦眨眼:“嗯嗯?”
谢峤转身,将收在一旁的家规放在她面前。
重点翻到了一页。
宋锦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
“饮食寝睡皆有法度,一言一行,须控人欲。”
宋锦眼巴巴地瞧着谢峤,自己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显得可怜兮兮的。
谢峤转头,不再看她。
刚刚他决定,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如愿以偿,这样日后定会得寸进尺。
今日这事,他定要将苗头掐灭。
这样日后才好教导。
只是……
谢峤攥紧拳头。
刚刚他也被宋锦撩拨出些许火气,稍后他得去用冷水冲洗。
“阿锦。”他克制的冷声道:“今日你便抄写这一页,做好能将其背诵。”
宋锦可爱的脸被炸在原地。
好像冬日的一个惊雷,劈得她动弹不得。
她真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就不馋夫君了!
她怎么就这么馋啊!等到晚上不久好了嘛!
宋锦还想争辩两句,可是谢峤却不再看她,转身出了屋子。
形色有些着急。
宋锦恹恹地塌下身子,她无奈地拿起笔,在空白的纸上抄了两个字。
然后心烦意乱的将那张纸团起来扔掉。
烦死了!
破家规!
宋锦想着,她蓦地想到了一件事。
她喜滋滋地持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直到画了好久,才放下笔撑着桌子睡过去。
为了让宋锦静心,谢峤一下午都未进来。
待日后渐落,他发现屋中并未燃灯,这才进去查看。
刚一推门,便看到宋锦趴在桌子上睡着。
谢峤心下一软。
她刚喝了酒,又让她抄家规,也是有些难为。
谢峤想着,他亲自燃点烛台,走到宋锦的旁边。
少女的脸颊上还有些许红晕,凑近了闻,还带着一丝酒气。
少女乖巧的趴在桌子上,睡得一脸香甜。
谢峤有些不忍将她吵醒,只向桌面的纸上看。
烛火盈盈,他清楚地看见桌子上的纸。
随即他愣在原地,表情不明。
少女这一下午家规是一字未抄,反倒是做了一本时册。
那小册子做的精巧细致,甚至在边上画上了花样,显然是要珍藏起来。
而那册子上没有别的,是数好的日子。
每隔十日,便用一朵小花作为标记。
谢峤沉默着闭眼。
这时册,记得是他们日后要行房的日子。
谢峤的拳头捏紧——
好好好。
他乖巧的小妻子。
原本想让她好好控制自己内心淫/欲的小妻子。
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东西!
第33章 “阿锦,新年快乐。”
在谢峤刚刚进来的时候,宋锦就已经醒了。
可是她没动。
她躺在原处,甚至脸还特意往下埋了埋。
天!
她为什么不早点醒,现在自己不仅一点家规都没有抄,甚至自己悄悄做的时册本子也被夫君抓个正着!
其实她更想装死的。
可没办法,只能退一步装睡!
夫君这般守礼,他应当不会叫醒睡着的自己。
到时候夫君一出去,她就将时册藏起来,夫君要是问她就抵死不认就好了!
宋锦大气不敢喘,只静静地等着谢峤离开。
可是等了好久,夫君竟然还站在她旁边。旁边的人好像从来没进来过,只是在旁边站着,连呼吸声都没有。
她没抬头,不知道谢峤正在等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她只能挪了姿势,悄咪咪的寻了个缝去看。
可是……
她刚刚睁开眼,谢峤就像是看到了一般。
他的声音传来:“醒了?”
宋锦赶忙闭眼,见遮掩不住,她装作刚醒来的样子,一双杏眼里面带着懵懂。
“嗯嗯?竟然天黑了嘛?”
“幸亏夫君叫醒我,要不然我都错过守岁了。”
宋锦嘴上说着,可手下没停,她悄咪咪的将时册合上,心里祈祷着夫君看不见看不见,夫君不会管不会管。
可一只冰凉的手却拦住她。
宋锦的手背一凉,心也蓦地一惊,她抬头去看谢峤,有点认真:“夫君,这是我的东西。”
谢峤当然知晓这是她的东西。
可是她的东西,现在却与他相关。
他冷脸问道,指尖在时册上标记了花朵的日子上花了几圈:“这是什么?”
被抓个正着,宋锦也没打算跑。
她又没做错什么!
宋锦眨眨眼,眼神里面全是无辜,好似没有什么做错的:“这是时册本子。”
她说完这句,将头害羞的低下:“是记录我和夫君日后行房的日子的,日后若是夫君和我都忙,忘了的时候查一下就方便多了。”
宋锦说得诚实,没有半点隐瞒。
这便让谢峤有些气闷。
光听这少女的说辞,她好像做时册是方便他们日后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
他下午让宋锦到卧房里抄家规,是为了让她静心,可是她却全然不顾,公然做了行房时册,这分明是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宋锦。”谢峤冷声叫人。
宋锦背后一凉,捏着时册本子挺直后背正经危坐。
谢峤很少用大名叫她,如今这么一叫给她吓得够呛。
她乖巧的应:“嗯。”
谢峤继续冷淡的说:“今日你并未按时抄写家规,所以,今日的奖赏没了。”
宋锦:“!”
她有点懊悔,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可是……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夫君,今日我们还要行房嘛?”
听着少女可怜兮兮的问,谢峤愣在当场。
他的拳头攥紧,许久都没有回答。
宋锦也不着急,她瞧着自己的时册本子,今日是本子第一页的第一日,她甚至用了一朵大花来记录。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峤终于应答:“今日照例。”
宋锦嘴角微扬,低头应着:“哦。”
少女的声音辨不出情绪,可是谢峤却觉得,自己为师的尊严跟落在地上的轻雪一样。
落是落了,可风一吹就散了。
他闭了闭眼。
为人师表,他应当守信,以身作责。
今日宋锦没有完成课业,该罚。
可是今日是除夕,亦是十日行房之日,也应当遵守。
他想着,身下的一股邪火升腾。
眼前的少女乖巧可人,可却总在他的神经上乱蹦,如此欺他瞒他,应当受罚。
可是少女毕竟尚小,有些旖旎心思也是正常。
他在寺庙中心如枯槁,那是他的事,可少女那么鲜活,鲜活的像是把他也给带活了一样。
他不应当怪罪宋锦。
算了。
日后到京中,他往日诸事繁杂,而且分住两院,届时她再长大一些,自然会收了心思。
不必急于一时。
只是……
还是需要略施小惩。
他这么想着,弯腰蓦地将宋锦抱起。
少女像小鸟一样飞起,她小声惊呼:“夫君?”
谢峤语气有些不明,他阴恻恻的问:“你可还困?”
宋锦刚刚醒,她哪里还困。
随即乖巧摇头。
见着宋锦把头埋进自己的肩头,谢峤沉默不语,将宋锦抱进床榻。
床帐蓦地落下,宋锦还未想明白,她整个人便被抱在谢峤怀里。
跪坐在床上,身前是宋锦。
他低声道:“阿锦今日下午,是不是想试试这个?”
【天,夫君要用那个姿势了嘛!】
【这对夫君的腰力考验好大,夫君这个岁数,而且还受了伤,他能行嘛?】
宋锦在实心实意的担心。
可她还未等劝,便闷哼一声。
她泪水瞬间充盈眼眶,不受控制的轻咬在夫君的肩头。
夫君上衣并未除去,与往日禁欲的样子不差分毫,只是下衫尽褪,只不过被她挡住,也看不到什么。
她一口咬下去,也只能咬到夫君的衣衫。
厚厚的,软绵绵的。
咬的一点都不尽兴!
她想着,想仰头去咬谢峤的唇。
可谢峤却好似预判了宋锦想要做什么,在她咬上来之前,先侧头躲开。
一口扑空的宋锦:“唔?”
谢峤的面色未变,他身下甚至更加用力,可语气依旧平静:“阿锦,我说了,今日没有奖励。”
宋锦张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可是接下来,她就真的明白什么是没有奖励。
这一晚无论他们相对而坐贴的多近,谢峤都没有一次让她吻到过自己的唇。
而后来,她更是背对着谢峤,只能被他契合的搂在怀里,扭头也亲不到。
虽然她和夫君往日行房的时候也不总是亲亲。
可是夫君这般不让,她就越是想要。
【想要亲!】
【想要亲亲!】
可谢峤一次又一次的就是不理。
到最后,宋锦就只剩下哼唧声。
她迷迷糊糊地,直到外面传来劈里啪啦的爆竹响,宋锦才缓过神儿。
“阿锦。”谢峤在她的身后搂住她,在她的耳垂处轻轻落下一个吻:“新年快乐。”——
初五,清晨街市便鞭炮连连。
开市的商户们为了讨个吉利,都从今日开始开市,宋锦也是一样。
只不过宋锦家中有丧事,这一年不能燃炮仗,不然她定要放几挂极其响亮的鞭炮。
还没等天亮,宋锦就早早起身收拾。
给灶王爷和财神爷点燃了香,又供了新鲜的果饼,这才兴头极足的出门。
过了年之后,她的果饼卖的便不多。
好在还有绣翠楼早早订下的糕点,今日做了送过去,剩下的银钱便能拿到。
这批果子制作繁复,是夫君给她画的样子。
宋锦起早便准备往摊子上去,却不想刚走到春榴巷的雀儿家,便听得里面的打骂声传来。
骂声中,还有男孩扯着嗓子嘶喊的叫声。
十分刺耳。
“你个赔钱货的东西,让你早上给你弟弟烧点水洗脸,你竟能烫到他,你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雀儿娘在骂,还有哐哐的捶打声。
往日雀儿面对这种打骂从来都是闷声不语,可是……
雀儿跪在院子中的雪地里,她目视着大门,第一次反驳:“娘,我给弟弟烧的水不烫,我自己也是用的这个。”
那男孩听着,他抽了抽鼻子顿了下,随即他又哭喊的大声:“娘!都赖姐姐,都是因为姐姐把我烫坏了,今日我是去不成学堂了!都赖姐姐!都赖姐姐!”
雀儿娘听着更生气,手下的气力用得十足十:“你个死丫头,那学堂的学费多贵,你竟然这般耽误你弟弟读书!你该死你该死!”
雀儿咬着牙闷哼着道:“娘,是弟弟不愿意去学堂才诬赖我,他这样,就算去学堂也无用,娘你不如让他早些跟着爹学些手艺。”
雀儿娘被气疯:“你个死丫头!你那个死爹就穷,你还敢咒我儿子穷!你好歹毒的心!看我不打死你!”
至此,雀儿不再解释。
她闭上眼,想要将这个难挨的早上挨过去。
她忽然怀念之前她与小锦姐一起做馒头和糕饼的时候,那时候她是真开心。
也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还会不会再有。
她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雀儿蓦地抬头。
雀儿娘也听到了,她愤愤地将棍子扔在地上,边骂边过去开门:“是哪个没眼色的大早上就来敲门!”
雀儿娘骂骂咧咧的把门打开。
只见宋锦那一张小脸钻进来,她极有礼貌的道:“婶子,今日我有个活计,需要雀儿帮我一日,有工钱的,和之前一样,不知道雀儿今日有空没?”
雀儿娘瞪了宋锦一眼,她扔下一句:“你等着。”
随即她走到跪在地上的雀儿面前,用脚踢了踢她:“没死吧?没死就去给老娘挣钱!你弟弟全被你这个赔钱货给耽误了,日后你这辈子都欠你弟弟的,日后你的钱都要给你弟弟花,知道了嘛!”
雀儿不应,她只沉默着点头,拍拍膝盖上的雪,将散落的头发拢好,走到门前:“小锦姐,我们走吧。”
“嗯嗯,今日的活多,我们得干一阵子呢。”宋锦说着,特意大声道:“今日兴许能晚一点回来,我多给你一些工钱!”
雀儿娘听着工钱,耳朵竖起来:“死丫头你别忘了把钱拿回来!”
雀儿也没应,她只咬着唇,拉着宋锦快步往外面走。
直到快要走到街口,她忽然给宋锦跪下。
宋锦吓了一跳,赶忙去扶她,却不想雀儿根本没想起来。
她眼圈红着,对宋锦道:“小锦姐,你今日若是没来,兴许日后就见不到我了。”
第34章 那权贵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朝阳破开云层,照在雀儿的脸上。
宋锦有点吃惊。
明明年前雀儿的脸已经在摊子上养出了一些肉,这才不过短短五日,便又干瘪回去。
宋锦忙把她扶起来:“雀儿你在说什么呀!”
刚刚雀儿一直都没有哭,更多的是认命,可见到宋锦的这一刻,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宣泄口。
她道:“小锦姐,刚刚我娘打我的时候,我就想着若是我娘再打我十下,我就跳进井里一死百了。”
宋锦懵了,一双杏眼里面全都是不可置信。
她完全没想到雀儿竟然是这个意思。
竟然是想着要去死?
宋锦着急的骂:“你傻不傻!你存在我那的钱还没拿回去呢,怎么就想着死呢!”
雀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就想着和小锦姐在摊子上的时候过的好开心,若是这辈子再也没有那样的日子,没了指望,还不如一死了之。”
“那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宋锦狠狠地往她的后背上拍了一下:“我都想好了,日后要开一个点心铺子,到时候我就向你娘把你给要出来,咱们再继续呗!”
雀儿哭的眼睛红红:“小锦姐……”
宋锦将雀儿将寻死的念头放下,她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带人往摊子上走:“快快!今日要做许多糕饼,要是不抓紧怕是要误事。”
“误事?”雀儿听着,赶紧把眼泪给抹了:“误事可不行,小锦姐我们快点走!”
听宋锦这么一说,雀儿连忙拽着宋锦往摊子上去,边走边道:“这几日摊子上的灶都是冷的,少不得要多燃几次,小锦姐我们快些过去,一定不能误事!”
宋锦却一点都不着急。
今日她起的很早,才不会耽误事,只不过这段时间她可知道雀儿的性子,这才赶紧转个心思让她别想着钻牛角尖。
宋锦点头:“是呢,得快点快点!”
宋锦和雀儿合作这么长时间,干活分配早就已经熟练,还没到晌午,宋锦便将糕点全部都蒸好。
今日的糕点宋锦做的格外用心,连糕点上的每个褶子都是仔细压好。
之前橘兰姐姐说,若是做得好了,除了本身的银钱之外,说不定贵人还会给些赏钱。
她之前听说过,有些贵人若是开心,直接赏个百贯钱。
要是有这么多,她的小铺子就能张罗起来。
反正夫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京都,她在崇州先开个小铺子也可以。
到时候就可以让雀儿过来帮忙了。
宋锦用心地盘算着,旁边的雀儿添了一把柴火,她凑到宋锦旁边,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
雀儿碰了碰宋锦,指着街角的缓缓行驶而来的马车让宋锦看:“小锦姐,那辆马车好好看啊。”
雀儿的话里无不艳羡:“也不知道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宋锦随着雀儿的手指看,发现那马车确实华丽,马车十分宽大舒适,远远的便能飘来一股香味。
那香味清新淡雅,一闻便不是凡品。
更不用提马车中用来遮盖的帘子,锦布上所刺绣的暗纹皆是金丝银线,富贵无比,并不张扬中带着奢华。
宋锦眨眨眼,知晓这马车中坐着的人定是贵人,可却不像是崇州的。
这般尊贵又十分低调。
宋锦摇摇头,对着雀儿小声道:“也不知道这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雀儿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这辈子都碰不到,我看见县丞大人都害怕的走不动路,更别提这种贵人了。”
雀儿胆小的收回眼神:“小锦姐,我们还是赶紧干活吧。”
宋锦点点头,将蒸好的糕点一一装好,准备往绣翠楼去。
可她实在是有些担心雀儿回家还会挨打,拉着她道:“走,你与我一道送去好了,反正我都与你娘说了,今日要回去的晚一点,我们把糕点送过去,我们再去街上逛逛,今日商铺们都开铺子呢,兴许有热闹看!”
雀儿往日除了买菜从不轻易出门,更别提上街随意逛逛。
她揪了揪自己极旧的袄子,上面不仅沾着面粉,甚至还破了洞。
雀儿有点不好意思:“小锦姐,我这一身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宋锦抬手将雀儿身上沾到的面粉拍掉,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钱袋子,道:“今日我们是去花银子的,谁敢多说一句!”
宋锦往日可可爱爱,雀儿从未见过宋锦这般“仗财欺人”的样子。
她抿嘴笑了下,把宋锦拎着的两个食盒接下来一个:“那好吧……”——
绣翠楼自年后便干脆停了业,说要重新装修,直到初五下午,县丞大人低调的出现在绣翠楼。
嬷嬷早已经恭候多时,见着人,她赶紧上前迎道:“见过县丞大人。”
崇州县丞姓范,在崇州任上已经三年有余。
他从轿子上下来,眉目不展,显得有些紧张:“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嬷嬷赶紧道:“都准备好了,楼内布置已经全部换成贵人喜欢的样子,茶点吃食也都准备好了,大人放心!”
范县丞不语,只从轿子上下来,走进楼里,上上下下的亲自扫了一眼,这才放心。
如今的绣翠楼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
楼内的装饰一律换成了清新淡雅的,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做什么的,更像是哪个达官显贵在私下的院子。
范县丞点点头,随即他低声道:“这次的贵人你我都招惹不起,要好生接待,平常若是没有贵人召唤,你们便不要轻易打扰他,可知晓?”
嬷嬷连连点头:“知晓的知晓的。”
范县丞又仔细看了一圈,随即低声问道:“给你送来的几个人,你可都调教好了?”
“好了好了,大人请放心,是我们楼里的红娘子亲自调教的,保管那位贵人会喜欢!”
范安点点头。
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若是有一个人能被那人选中,日后到了京都,说不定自己也可以靠着这枕边风连上几级。
他今年已经年近五十,他受够了这种穷乡僻壤,也受够了仰人鼻息!
范安眉目微敛,心中愤愤,直到近侍来报:“大人,马车已经快要到门口了。”
范安瞬间化了眉目,变成附小做低,他甚至弯着腰迎出去,候在门口。
不多久,那辆华丽的马车便停在绣翠楼侧门。
这是这次绣翠楼为了遮掩贵人的行踪新开的门,也是县丞的吩咐。
范安在马车旁候着,马车刚停下,范安便将腰弯的极低:“见过……”
“不必。”马车里传来淡淡的阻止,那声音带着岑贵,只道:“出门在外,不必张扬。”
“是!是。”范安听着,额角冷汗直滴。
他弯着腰,一直都没敢抬起。
范安身后的人也都是一样。
嬷嬷心中也是一惊。
她知道这次来的客人是京都中的贵人,一应喜好都是按照京都的喜好安排的,可只这么一声,便听的人冷汗直流。
这贵人,是自己丢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大家都颤颤巍巍的低头迎着,只听得马车停稳后,车夫手脚利索的将梯子支好:“主人,请下车。”
车中的人这才缓慢的起身,每走一步,都有沉重的一声拐棍拄地的声音。
近侍将马车上的人安稳的接下。
一袭紫袍金带的人缓缓向前走,他睁眼未瞧范安一眼,直到从范安面前路过走了几步,才道:“都起来吧。”
范安额角的冷汗已经流下不少,他的腰弯的更深:“是。”
他赶忙跑到那人的身后侧,毕恭毕敬:“主人,这便是此次您在崇州的暂歇之处,不知主人可满意?”
那人一走进绣翠楼,他丹凤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绣翠楼的装饰,笑的不明情绪:“没想到已经离京多年,竟然还有人这般用心,范安,你很不错。”
范安赶紧上前:“多谢主人夸奖,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郑大人已经吩咐下官,主人在崇州这段时日皆可安心住下,若有需要随时吩咐下官即可。”
那人点点头,随即被引着上楼。
而此时,宋锦也拿着糕点走到后门。
宋锦脚程快,又抄的全都是近路,到的时候连糕饼都是热的。
只是她刚刚走到绣翠楼附近,便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香味。
这香味好像和她看到的那个马车差不多。
而整个绣翠楼的氛围也格外不一样,她有些紧张的缩缩脖子,更别提身后快要被吓死的雀儿。
雀儿拽着宋锦的袖子,小声的问:“小锦姐,绣翠楼往日就是这样的吗?”
她平常可从没有往这面来过,可是她听别人说过这里,好像不是这样的。
最起码不能这么安静,还这么怕人。
宋锦摇头:“绣翠楼往日不是这样的,你别怕,我们送了糕点就走,不多耽误。”
雀儿这才放心的点头。
两个少女走到后门,抬手轻轻地敲。
只一下,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小哥……”宋锦刚要叫,却不想来接的人不是宋锦往日认识的小厮,是个极生的面孔。
那人一脸严肃,身上未穿铠甲,但却带着长剑,十分骇人。
宋锦被吓了一跳。
听见宋锦的声音,站在旁边的小厮才赶紧解释道:“这是我们往日做糕点的小厨娘,是来送糕点的,大哥不必在意。”
听着小厮解释,那人才上下狠狠地打量了宋锦,随即冷脸侧身。
小厮见状赶紧上前,将宋锦手中的糕点接过:“宋小娘子,今日楼中有事,就不让你进来了,这是嬷嬷吩咐的给你的糕饼钱。”
宋锦赶紧接下,她小声道:“多谢小哥,我这就离开。”
随即她连钱都没有点,便转身带着雀儿一路小跑。
直到转过弯又跑了一阵,这才停下脚。
两个小姑娘都跑得气喘吁吁,比往日蒸二十屉馒头都要累。
雀儿更是紧张的想要哭:“小锦姐,这绣翠楼怎么这么吓人啊,里面到底有谁在啊?”
宋锦心中有个猜测:“刚才我闻着香味,估摸着就是我们下午在街上看到的那个马车里面的人,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今天马车上的那个人?”雀儿咽咽口水,有些紧张:“那肯定是我们惹不起的了,说不定官比县丞大人还要大呢。”
在崇州这个地方,县丞就是雀儿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她一点也不知道崇州之外的地方,县丞也是一个芝麻小官而已。
宋锦从小其实听过一些,毕竟她父母哥哥都在京都,而且哥哥还是军中的武将,她更是知晓的多一些。
就是因着这样,她才更知道,像这样的权贵,自己还是离得远一点,省得招祸上身。
宋锦想着,牵上雀儿的手:“走走,不想那么多了,我们去街上吃些好吃的。”
那权贵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第35章 “让她听话一点。”
正月初五,街市繁昌。
按照往年绣翠楼在初五会以花球歌舞助兴,可今日却门庭紧闭,安静异常。
绣翠楼,鼎峰阁楼。
范安亲自给贵人引路,他步子又慢又小,等着身后行动不便的贵人跟上。
为了不让贵人注意到别人的迁就,他还边走边解释:“主人,此处是绣翠楼顶楼的一间阁楼,窗外风景极佳,可以看到远处的崇江,往日不会拿出来迎客,十分干净又安静,主人闲时便可以推开窗户观赏景色。”
紫色锦袍的贵人一路无话,只到了阁楼坐在贵妃榻赏,才淡淡道:“嗯,你有心了。”
“不敢不敢,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范安身上已经被汗湿了一层,他有些犹豫的提议:“主人一路劳累,下官准备了些节目给主人接风,不知道主人是先休息还是……”
“不能浪费你的一片苦心。”那人岑贵的抬手,马上就有近侍将他手中的紫檀木拐杖接下,“听说你还给本王请了有名的琴师,若是本王不看,范大人晚上说不定会愁的睡不着觉。”
范安被吓得冷汗直流,差点跪下:“下官不敢!下官万不敢!”
“好了。”贵妃椅上的那人微微阖眼,“去吧,本王不累,范大人用心准备了什么都可一一准备上来,本王这一路甚是无趣,找些乐子来也无妨。”
范安赶紧退下:“是,是!”
“对了。”贵妃椅上歇歇靠着的人凤眼未睁:“你我皆为官员,你又不是本王的奴仆,不必叫本王主人。”
“是。”范安略一思索,改口叫道:“齐王殿下。”
齐王微微勾唇,抬手让范安先出去。
跟上阁楼的人不多,一眨眼便全部安静的退下,见人全都出去,齐王旁边的近侍才道:“王爷,楼内并无不妥,应当是郑家已经安排过了,也并未透露风声。”
“郑家多年与本王未联系,没想到这次得知本王要回京的消息,还这么用心,看来……”齐王的指尖搭在眉尾,轻轻抚了两下,“这郑家,这些年是被谢家欺辱的不成样子。”
近侍低声道:“他们本就是王爷的母家,对王爷忠心也是自然。”
“母家?呵。”齐王嘴角勾起,凉薄的笑:“他们当初推本王母妃去死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自己是本王的母家,要不是他们只能指望着本王,他们早不知道要把本王的坟掘几次了。”
近侍不语,他跟随王爷多年,自然看到过当年,也知道王爷的屈辱和卧薪尝胆。
现在这般,是郑家欠王爷的。
“好了阿钟,既然郑家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不如看看,郑家到底拿出了多少诚意。”
阿钟低头道:“是。”
绣翠楼为了今天一整整整准备了一段时间,范安刚吩咐下来,不出一刻,琴师舞姬餐食糕点便全部准备好。
范安早就听说这位齐王当年的断腿保命,也知道他虽然面上平易近人,好似从不发脾气,可是最阴晴不定的。
刚刚不过只是一个迎接,他内衫里的冷汗就再也没有干过。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段时间他肯定每晚都不能入睡。
可是这又是一个机会。
齐王突然无召回京,定是有他的打算,京都要变天了也说不准。
他一生为官总是受人打压,此次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攥紧拳头,低声问道:“都好了吗?”
嬷嬷也紧张,她不知道房间里的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可知道事情的严重。
嬷嬷赶忙道:“都妥当了,大人放心。”
范安这才点点头,抹掉脸上的冷汗,转身上楼,推开阁楼的门。
他站在门口毕恭毕敬:“殿下,可要开始?”
斜靠在贵妃椅上的人蓦地凤眼微张:“那便开始吧。”
齐王的声音刚落,门口仆从鱼贯而入,将手中的餐食糕点尽数而上。
阿钟站在旁边,用银针一一验过。
而此时,裴朝也带着他的琴进屋,舞姬跟在他的身后,正是橘兰亲自调教的那几位。
虽是阁楼,但这阁楼却很大,能容纳的下近十人跳舞。
裴朝侧坐在门前,只看着面前的琴。
而那几个舞姬则上前,微微颔首站站在离齐王不远的地方行礼。
齐王淡淡扫了一眼,便道:“开始吧。”
舞姬们应道:“是。”
琴声忽起,舞姬们随着琴声舞动,在冬日的暖阁中,舞姬们穿得极其清凉。
舞姬轻纱绕身,身姿妖娆。
这几人是范安亲自挑选的,他站在一旁,暗暗观察齐王的神色,却不想齐王却未变。
他只淡淡的喝了些果酒,似是沉醉于歌舞。
可他的眼神,却并未往舞姬的身上落。
范安有些着急。
这些都是他用心挑选出来的美人,只等着有能得齐王喜欢的,带进京都后也能帮他说上话。
却不想这些庸脂俗粉,期望竟然一点也看不上!
范安时刻观察着,可是一曲终了,齐王也只是拍拍手,道:“还不错。”
范安斗胆:“殿下,这几位都是下官选的清白人家的女儿,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留下一个伺*候殿下起居?”
“起居倒是不用,你这歌舞也是极好,只不过本王倒是觉得……”齐王说着,手指捏起一块点心,他左右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糕点倒是精致,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厨娘之手?”
范安不知道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糕点,甚至齐王还没有吃上一口,怎么就这般感兴趣?
他回头去看嬷嬷。
嬷嬷赶紧上前回话:“禀贵人,这糕点是楼里特意在外面定制的,厨娘现在不在楼中。”
“哦?”齐王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那厨娘住的可远?”
范安道:“不远不远!下官立刻将人请来。”
说罢,他便拉着嬷嬷出去。
而齐王还在对着那个糕点玩味的笑,狭长的丹凤眼里面全都是探究——
初五,开市大吉。
宋锦带着雀儿从绣翠楼跑出来,没多一会儿就忘了刚刚的害怕。
宋锦虽然有点可惜应当是拿不到什么赏钱,不过也不错,毕竟那么吓人又压抑的气氛,她可不想再往前凑。
赏钱没就没了。
两个小姑娘先找了个小茶摊坐下,宋锦查了查绣翠楼给的尾款,发现不仅没少,甚至还多了一些,给她凑了一个整。
宋锦笑得一双圆圆的杏眼都眯起来,她对雀儿道:“雀儿,你想吃点什么,今日小锦姐请客!”
雀儿连连摆手:“我不用吃东西的小锦姐,你那些钱还是留着开铺子,这个是正经事。”
“开铺子自然有开铺子的钱,吃饭的钱可不能耽误!这样,我们去吃酱鸭吧,之前我都想吃好久了!”
“酱鸭?”雀儿咂咂嘴,“我还没吃过呢。”
“那好,就是这个!”宋锦拉着她结了帐,就往酱鸭铺子走。
初五的街市有时比年前还要热闹,更多的是小年轻们上街走走逛逛,更有一些相看的少男少女也订在今日。
好一点的酒楼能订上一间包间实在不容易,外面的散桌也不容易等。
宋锦和雀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排队进去。
进去之前,雀儿还有些扭捏的紧张:“小锦姐,我这一身衣服……”
“放心啦,没人看的!”宋锦今日穿的也是平常的衣衫。
其实仔细看去,铺子里大多都是些平常穿着的人,大家就算往日不舍得下馆子,今日在年节中,也都舍得不少。
好不容易排队进来,宋锦敞亮的点了两只酱鸭,一只在这里吃,一只带走,还有另外一道荤菜两道素菜再加两份甜品。
一餐下来,两个小姑娘吃得极好。
宋锦吃完,拎着打包的酱鸭,想着反正酱鸭也不怕凉,不如和雀儿放心的逛街。
雀儿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她低头应:“小锦姐要干什么我都陪小锦姐去。”
两个小姑娘边走边卖,只不过买东西的都是宋锦,雀儿怕回去又会挨打,所以只是看看。
但看看也很开心。
可没想到刚逛到一半,忽然有人走到她们两个面前,将人拦住。
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男子,宋锦被吓了一跳:“敢问大哥为何要拦住我?”
一男子道:“请宋姑娘跟我们回绣翠楼一趟,县丞大人有请。”
“县丞大人?”宋锦抿抿唇,满脸疑惑:“是民女犯了什么法嘛?县丞大人为何要见我?”
“倒不是。”那人道:“只是今日姑娘往楼中送的糕点令贵客十分满意,贵人想着亲自打赏姑娘,还请姑娘移步。”
赏钱?
真的要给赏钱?
……可宋锦总觉得不对。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旁边那位年轻男子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下午在绣翠楼后门拦她进去的那位。
宋锦有点怕怕的,她小声道:“这位大哥,我家中还有事需要回去,不知道贵人可否将赏钱直接给楼中嬷嬷就好,我就不去见贵人了,以免失了礼仪。或者……”
“贵人的赏钱,民女愧不敢当,能得贵人夸赞便极其开心了。”
见着宋锦不想去,那两位男子明显有些不悦:“贵人要见你,是你莫大的福分,还容不得你说不见就不见,姑娘还是快请吧!”
宋锦吓得直咬唇。
她真的不想去,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去不行了!
烦人!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用心做了!
“好吧。”宋锦乖乖应下。
雀儿早已经被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可是在宋锦跟着那些人走的时候,雀儿却忽然拉住宋锦的手。
她的手冰凉着颤抖:“小锦姐,我跟你去。”
宋锦一个人其实也怕怕的,她点点头。
两个少女挤在一起,随着前面的人往绣翠楼走。
这一路宋锦都已经想过了。
如果要是她的糕点吃死了人要拉着她去抵命,那刚刚她就应该被逮住,而不是那般好声好气的请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