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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决裂我要和离(文案梗)……

姜芙睨着她,淡淡道:“妙儿姑娘想住哪里呢?”

苏妙儿轻笑,“既然姐姐问了,那我便直言,姐姐原来的住处西厢院就不错,不知姐姐肯不肯割爱,让妹妹住那里。”

开口便要姜芙住了三年的院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要的何止是她的院子,分明是薛慎这个人。

婉儿听罢,怒斥道:“放肆,竟然敢如此同王妃讲话,还不跪下!”

苏妙儿半分畏惧都没有,勾唇笑笑,“怎么?姐姐不想给吗?”

她睨着姜芙,“不过姐姐便是不想给也不行了,王爷说了,只要我愿意,整个王府任我挑选。”

“姐姐,王爷爱我的很。”

如此出言不逊换任何人都会生气,姜芙站起身,缓缓走到苏妙儿面前,“你再说一次。”

“说百次千次都是这样,王爷说了,我想住哪里便住哪里,谁都拦不得。”她道,“姐姐更拦不得。”

“我若是不愿呢?”

“那只能让王爷来评评理了。”苏妙儿嘲讽道,“不过我看姐姐这副样子,怕是王爷早就厌恶了,姐姐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姜芙想起了娘亲在世时被柳姨娘欺负的场景,与眼前这么简直一模一样,似乎,她还听到了娘亲的哭泣声。

“是吗?”姜芙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她唇角一勾,抬手便给了苏妙儿一巴掌,“哪里来的野女人同我叫嚣,不想活了吗?”

苏妙儿没料到姜芙会动手,怔愣看着,哭都忘了。

忽的,她听到了脚步声,嚣张的气焰顿时荡然无存,执帕掩面低泣,“王妃,都是妙儿的错,妙儿不应该同王爷回来,更不应该踏足绿竹园惹王妃烦心。”

“奴婢只是想谢过王妃,没想抢王妃什么。”

“王妃为何如此?”

她哭的梨花带雨,消瘦的肩膀止不住颤动,见薛慎进来,泪眼婆娑道:“王爷。”

薛慎看都没看姜芙,弯腰扶起苏妙儿,问道:“伤到哪里了?”

“脚。”她身子一软倒在了薛慎怀里,低泣,“扭到了,好疼。”

薛慎扶着她坐下,随后唤了声:“小九。”

小九现身,“主子。”

薛慎:“去请大夫。”

“是。”小九离去。

苏妙儿还在哭泣,薛慎眉梢皱着看向姜芙,眼神森冷骇人。

也对,动了他的心肝,是该生气。

姜芙半分畏惧都没有,不卑不亢道:“王爷。”

“你打的?”

“是。”

“为何?”

“她出言不逊。”

“王爷,奴婢没有。”苏妙儿再度哭起来,“奴婢亲手做了桂花糕拿来给王妃吃,也不知哪里惹怒了王妃……都是奴婢不对,奴婢就不应该跟随王爷回来。”

“王爷还是送奴婢走吧。”

“莫坏了王爷同王妃的情谊,日后也不要再管奴婢死活,让奴婢自生自灭吧。”

“你哪里也不许去,就住在王府。”薛慎冷声道,“旁的院子都有人,就住西厢院吧。”

姜芙眼睛大睁,“王爷。”

薛慎:“怎么?王妃不愿?”

姜芙心一抽一抽的疼,“妾身不敢。”

“今日便把院子腾出来,王妃能做到吧?”

“是。”

薛慎上前,“王妃不必表现的如此难过,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吗?这下正合你意。”

他道:“小八,带人去把王妃的东西都搬来绿竹园,除了婉儿外,其他下人都留下伺候苏姑娘。”

“看还缺什么,都补办齐全。”

小八:“是。”

……

姜芙想过自己离开西厢院,但没想过是这般离开。一时间,府内众说纷纭,嘲笑声讥讽声随处可见。

刘氏周氏见不得她半分好,隔三岔五便会过来奚落她一番。

“弟妹,你就这么忍了?”刘氏道,“真是没出息。”

“不忍又如何?”周氏轻叹,“男人嘛,爱你时你侬我侬,不爱你时,你便是破鞋,眼下老三心里只有苏妙儿,其他人是死是活才不管。”

“大嫂说的对,薛家的男人就没一个专情的,罢了罢了,左右不过同我们一样,也挺好。”周氏啧啧道,“其实也不太一样,至少我们还住主院,不像弟妹,都被赶出来了。”

“真让人心疼。”

刘氏周氏奚落完,宋氏也派人过来,刘妈开口第一句:“王妃也别动怒,府里进了新人是好事,毕竟王妃三年无所出,无后为大,妙儿姑娘入府,子嗣的事便交给她就好,等诞下孩子再交由王妃抚养,一举两得。”

“王妃觉得如何?”

姜芙淡声道:“这是母亲的意思?”

“是。”刘妈道,“是老夫人的意思。”

姜芙:“王爷呢?也是这个意思?”

“王爷向来谦孝,老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刘妈道,“老奴过来是传话的,老夫人希望王妃同妙儿姑娘能好好相处,一起伺候王爷。”

刘妈说完,起身离开。

有了宋氏撑腰,苏妙儿在府中越发横行,几次命人来绿竹园索要东西。

那日姜芙突然风寒,倚在榻上歇息,苏妙儿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进门后冷嘲热讽,“这便是姐姐的待客之道么,连坐都不许坐?”

“知道的是姐姐恼我,不知情的还以为姐姐要忤逆王爷呢。”

“姐姐如此这般,真不怕王爷动怒吗?”

姜芙发热,头晕眼花,无力同她说什么,“妹妹若是没事姐姐便不留了。”

苏妙儿:“姐姐以为我愿意来吗,还不是老夫人说要妙儿同姐姐亲近亲近,姐姐若是不快,大可去同老夫人讲。”

苏妙儿初入王府时还会隐忍,随着薛慎的宠爱,这会儿什么都不怕了,做事肆意妄为。

昨日刚责罚了两名丫鬟,还把人赶了出去。

眼下看样子,又想同姜芙吵闹,“姐姐,若是如此怠慢,回头妙儿会如实禀明王爷,继时发生什么可就怪不得妙儿了。”

婉儿早就看不惯苏妙儿的趾高气昂,怒斥道:“这里是绿竹园,不是你的西厢院,想耍威风去你的西厢院去,这里不欢迎你。”

“啪”苏妙儿二话没说,抬手给了婉儿一巴掌。

“姐姐若是不会教下人,就让妹妹代劳吧。”苏妙儿还想打第二次,被姜芙拦住。

她把婉儿护在身上,冷声道:“出去。”

“姜芙。”苏妙儿直呼姜芙的名讳。

姜芙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没大没小,你才该打。”

打完,胸口一阵疼,她忍不住咳起来,咳着咳着吐出一口血。

下一瞬,倒了下去。

婉儿抱住她,急呼,“来人,快来人,王妃昏倒了,快去找大夫。”

……

薛慎是在一刻钟后回来的,身上穿着大红袍服,一看便知是从宫中赶回来的。

苏妙儿上前,“王爷,王妃——”

他一把挥开她,大步进了里间,大夫正在诊脉,他问道:“王妃如何?”

大夫:“气血攻心,郁结难舒,积郁太久,不太妙。”

薛慎闻言,沉声道:“如何医治?”

“王妃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大夫道,“王爷请进一步说话。”

两人起身去了外间,“王妃近日可有什么不舒心的事?”

薛慎:“此话何意?”

“刚刚喂王妃服药,她一直不愿,”大夫道,“想来是有心结,此病可大可小还需谨慎。”

“要如何?”

“祛除心结。”

大夫又说了什么,薛慎没听清,只记得那句“祛除心结”。

她要祛除的不是心结,是他。

但薛慎不会放手,自初见时起,那一眼便落在了他心尖,想他放手,不可能。

屋里没了外人,他拿过帕子轻轻为她擦拭,“芙儿,你可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你说一辈子不离不弃,会永远我爱。”

“怎么?你要反悔了?”

“不,我不会允许的,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薛慎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姜芙一直想逃,最后失足掉进了水里,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但他不信。

就那样守着她的尸身七天七夜。

他不眠不休一直在同她讲话,从他们初识讲起,到她失踪的那几个月,还有后面她同别人定亲,他是如何用计让那个人死的。

后面他又是如何让姜父同意这门亲事的。

事无巨细他都讲了一遍。

讲到动情处他会笑,也会哭。

他抱着她亲吻,问她为何不睁眼看看?

有人来抢她,薛慎同那人厮杀起来,起初是一个,后面是两个三个……

他把府中的人都杀了。

最后是他自己。

他抱着她冲进了火海中,同她永远安眠在一处,就像他说的,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梦中不行,此时更不行。

芙儿是他的,这辈子都是。

……

宋氏见他衣不解带照顾姜芙,怒气冲冲赶了过来,质问他为何如此?

薛慎未曾搭话。

宋氏又问:“既然你如此在意她,为何把妙儿带来,又让她住进西厢院?”

薛慎道:“母亲觉得是为何?”

“我哪知,”宋氏道,“总不会为了让姜芙生气吧?”

言罢,她看向薛慎,“你当真只是为了让姜芙生气才把妙儿带回府的?”

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但他确实有此意。

利用妙儿让姜芙嫉妒,这样她就不会一直想着离开他了。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宋氏呆了半盏茶的功夫,起身离开,走前道,“我不管,妙儿既已经进了门,那就是咱薛家的人,你利用也罢不是也罢,总之不能亏待了她。”

“娘做主了,寻个合适的日子,你们把婚事办一办。”

姜芙睁眼瞬间,听到的就是宋氏说的这句“把婚事办一办”。

看来,他们真是迫不及待了。

她双手撑着吃力坐起,当着宋氏和薛慎的面,沉声说道:

“我要和离。”

第三十二章 离开走水了

宋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道:“你说什么?”

“我要和离。”姜芙虽一脸病容,可语气却不容置喙,“母亲不是也想迎苏姑娘进门吗,她来,我走,正好。”

好什么好。

宋氏是不喜姜芙,但他们这桩婚事

是陛下许的,岂敢随意说和离。

“姜芙你疯了。”宋氏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刚说的什么。”

“儿媳知晓。”姜芙道,“这不是母亲期盼的么。”

“我——”宋氏语塞,轻咳一声后道,“放肆,我何事期盼了,整日胡言乱语,病糊涂了吧。”

“儿媳清醒的很,这是我的真心话。”

“姜芙!”薛慎突然怒吼,“休要乱言。”

“我没乱言。”姜芙睨着他们,眼底没有一丝惧意,早晚都要走这一遭,如今撕破脸也未尝不可,“还忘母亲应允。”

“我若是不允呢?”宋氏问道。

“那儿媳便去面见陛下,求陛下准许和离。”姜芙不卑不亢道。

“你、你真是疯了,疯了。”宋氏头一阵疼,“阿慎,这便是你说的,她事事都好?”

“小八,把老夫人送回去。”

“话还未讲完,我不走。”

“送老夫人回去!”薛慎再次道。

小八上前,强行搀扶着宋氏离去。

两人前脚刚步出房门,后脚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杯盏落地发出的。

宋氏要折返,被小八拦住,“老夫人还是听王爷的吧。”

宋氏思付片刻,步下楼梯。

房间里,杯盏落了一地,薛慎抬脚踩上,眨眼间成了碎末,他两三步走到榻前,攫住姜芙的手腕,把她拉近,“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次。”

姜芙抬头仰视他,一字一顿道:“我要和离。”

“你再说一次。”

“薛慎,和离吧。”

姜芙道:“你既有了新人,也没必要把我再留在府中,好聚好散,和离吧。”

“我说过的,想走?除非是死。”他道,“不对,死也不行。”

他眼神里再无一丝暖意,恨不得把姜芙生生撕扯开,他真的很想看看,她到底是何等的黑心,竟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我告诉过你了,我同苏妙儿无关,你为何不信?”

“无关?她都住进西厢院了,怎么可能无关,”姜芙嗤笑,“你信么?”

“怎么你才信?”薛慎问,“把她赶走?”

“不重要了。”姜芙已对薛慎死了心,是留是赶,她都不在意,反正她是要离开的,“她是你的人,你爱怎么样变怎么样。”

薛慎闻言,几乎要拧断她的手腕,“她不是我的人,你才是。”

“我也马上就不是了。”姜芙重复,“同我和离,自此以后,你我婚嫁各不相干,不管你娶谁,都随你的意。”

“薛慎,放过我不行吗?”

她语带乞求道:“看在我们相识近十年的份上,放过我,不行吗?”

忽的,外面刮起大风,门窗砸的砰砰响,薛慎阴戾的声音伴着风散开。

他极慢极慢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

这日后,薛慎有十日未曾出现,倒是苏妙儿来了几次。

起初趾高气昂,某日后红着眼睛来的,跪在姜芙面前求饶,求她别赶她走。

姜芙不明所以,“你这是做什么?”

“都是妙儿的错,妙儿以后再也不敢了,王妃求您,求您别赶妙儿走。”苏妙儿屈膝跪到地上。

姜芙几次让她离开她就是不走。

“随你吧。”姜芙离开。

回来后,苏妙儿还在那跪着,婉儿道:“已经跪一个时辰了。”

姜芙蹙眉:“去请王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请他来,薛慎面色如常,但心情却是极好的,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只是当看到苏妙儿后,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

屋都没进,转身离去。

夜里,他带着满身酒气闯入了绿竹园,婉儿拦都拦不住。

姜芙看他如此,连连后退,“王爷你这是作何?”

“你是我的妻子,我要作何,你不知。”

“我们要和离了。”姜芙道,“请王爷出去。”

“谁要跟你和离。”薛慎桎梏上她的腰肢,“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让你离开。”

说着,他箍紧她的腰肢。

多日未曾亲近,再次纠缠,姜芙依然被他折腾的喘息连连,他抵着她耳畔道:“你看,你还是想要我的。”

姜芙摇头,“妾身没有。”

话未讲完,薛慎把她翻转过来,唇舌在她后颈游走。

似乎觉得还不够,加重了手指的力道。

须臾,姜芙软了下来,手朝后伸,去推他,被他握住。

“痛。”她低语道,“薛慎,你发什么疯。”

这大概是她骂人骂的最凶的时候了。

薛慎吻着她耳垂道:“还有更痛的,你要不要试试。”

她才不要,姜芙扭动挣扎,反而让他更来劲了,他低笑,“好,继续闹,看最后谁哭。”

他一贯知晓她好哭,痛了哭,舒服了哭。

姜芙泪眼婆娑问:“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放过你?”他轻笑,“你是我死都不会放手的人。”

他一直不断重复着这句,好似姜芙多重要似的,可姜芙知晓,她不是。

婚后三年,他也只有那两个月对她好,之后便是冷眼相对,她被周氏刘氏欺辱时,他也未曾出言训斥半句。

这样的人,心里怎么可能有她。

“薛慎,做戏太久,是不是连自己都忘了本心,你何时在意过我?”姜芙质问。

“真是坏啊。”薛慎用力掐上她细腰,“我命都能给你,又怎么不对你好。”

他手指滚烫,触碰上的瞬间,姜芙一阵痉挛,好似要被他烫化。

“什么命?我几时要你的命了?”她无措道。

“自己想。”薛慎吻上她侧颈,“本王要你自己想起来。”

……

姜芙从未见过如此坏的人,把人几乎好折腾死,好在那日之后他连着几日未曾出现。

她身子才得以缓解。

看来带着和离书离开这事不可能了,退而求其次,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假死逃脱。

她被关在绿竹园有些东西不太好买,幸亏有江宸暗中帮助,很快东西一一准备好,只待寻个合适的日子离开。

婉儿有些不放心,“王妃,咱们真可以离开吗?会不会出差错?走水会不会伤到?”

“表哥不是说了吗,一切有他,我们只要按照原计划离开便可。”姜芙道,“我信他。”

婉儿想了想也对,“可若是王爷知晓了,他会不会……”

姜芙淡声道:“起初他应该不能接受,过些时日会好,等苏姑娘生下子嗣,他便会彻底把我忘记。”

“王爷能忘记王妃,那王妃呢?真能忘记王爷么?”

“能。”姜芙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不允许自己回头,不能也得能。

婉儿轻叹,“为何王妃同王爷会这样呢?”

当年她们也是带着无限期许来到王府的,盼的也是琴瑟和鸣,才三年,便已物是人非,真真叫人心寒。

“这是江公子给小姐的信。”婉儿把信笺递上。

姜芙接过,就着烛灯细细看完,随即烧掉,“咱们的马车藏在哪?”

“东侧门。”婉儿问道,“小姐当真不坐公子的马车离开吗?”

“不。”姜芙睨着烛灯,淡淡道,“表哥帮助我们太多了,日后的路我想自己走。”

“可若公子接不到王妃怕是会难过。”

“等安顿好后,我会给表哥写信告知详情。”

“那咱们几时走?”

“就定在后日吧。”姜芙抬眸看了眼夜空,“后日有风,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后日转眼便到。

姜芙先去了宋氏住处,听她训诫了半个时辰,又去了祠堂,出来时遇到了薛蕊,去她的住处小坐了片刻。

薛蕊见她气色好了不少,淡笑道:“嫂嫂终于好了,若再病下去,哥哥都要疯了。”

姜芙笑笑,未曾言语。

“嫂嫂不信?”薛蕊道,“你昏迷不醒那日,哥哥可是守了一夜呢,谁劝都不离开,母亲气急训斥了他一通也不管用。”

“母亲还说,不知嫂嫂给哥哥吃了什么迷药,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姜芙端起茶盏慢饮一口,状似无意道:“四妹不用宽慰我,我知你三哥

心意,若他真在乎我,又岂会把苏姑娘带回府。”

“嫂嫂是在吃醋吗?”薛蕊轻笑,“嫂嫂误会三哥了,那个苏姑娘是三哥旧友的妹妹,旧友临终托孤,三哥才不得不把人带回来,三哥对她无半分男女情谊。”

有情无情姜芙还是看得出的,低头抿着茶没在搭腔。

罢了,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左右她今晚便会离开。

“嫂嫂的手怎么了?”薛蕊眼尖道。

“没事。”姜芙放下茶盏,用袖子遮掩,“只是不小心撞了下,无碍。”

“记得上药,不然三哥会心疼。”

“好。”

“对了,三哥来信说今日会回来,嫂嫂知晓吗?”薛蕊又道。

“今日?”姜芙看了眼婉儿,问,“今日几时?”

“最晚天黑定能回来,”薛蕊拉过姜芙的手轻轻拍了拍,“三哥走了几日,想必嫂嫂很想念,这下好了,三哥马上便回府,嫂嫂是不是很开心。”

姜芙:“是。”

没再逗留,姜芙离开,回了绿竹园。

婉儿有些慌,“王妃怎么办?”

“计划有变。”姜芙道,“咱们提前离开。”

“天还没黑,此时走,怕是不妥。”

“那等天黑后,立马放火,咱们趁乱离去。”

“是。”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隐退,整个院子被黑暗笼罩着,笼灯尚未亮起,绿竹园里静谧的可怕。

忽然,狂风骤起,紧接着自北屋冒出滚滚熊烟,有人高呼,“走水了,走水了,来人呀。”

“王妃还在里面,快点来救人。”

第三十三章 火海她,死了

薛慎今日诸事不顺,先是犯人昨夜逃跑,天明才重新抓到,还没来得及细问,他便咬舌自尽。

紧接着重要证物消失不见,派了几路人去寻,还未寻到。

又收到了天子密旨,要他即刻返回堰都商谈正事,原本,他是打算多停留两日的。

小八道:“主子命人打造的金簪晚些时候才能做好,现在走,那金簪怎么办?”

这也是薛慎犹疑的地方,本是想着带回去送给姜芙,可情况有变,怕是不能了。

“下次再来取吧。”薛慎道。

回堰都途中,路过首饰铺,他勒马停住,一跃从背上跳下,径直进了店里。

想起姜芙喜玉,他便选了一只玉手镯,命掌柜包好带回。

掌柜八面玲珑,最会做生意,含笑道:“公子这个应该是送给夫人的吧,我们这里还有其他配饰,可以一起送,公子看看有喜欢的吗?”

薛慎对女儿家的东西不甚精通,在掌柜的介绍下又买了些其他的,这才姗姗离去。

后面,但凡路过小镇,遇到姜芙喜欢的,他都会买上一些。

起初他们只是一个包裹,渐渐变多,一个两个三个……

小八嘴角抽了抽,他们哪里是出来办案的,分明是来采买的,看看这大包小包简直了。

他不禁想起了前两日的事,周府尹送来姬妾美眷,个个貌美如花,其中不乏比王妃风韵更甚的女子,可主子看都未看一眼,便把她们赶了出去。

还勒令她们再也不要出现。

像主子这般用情至深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其他王公贵族可都是左拥右抱,妻妾成群。

主子身边,可是除了王妃外再也一人。

“主子还要留着苏姑娘吗?”小八问道。

“时机未到,先留着。”薛慎睨着前方道。

“听闻苏姑娘一直找王妃麻烦,怕是王妃会误会,”小八提醒,“主子回府后还是好好同王妃解释一二,莫要让王妃寒了心。”

薛慎慢转头看过来,眼底晦暗不明。

小八心咯噔了一下,抱拳作揖,“是属下僭越了。”

薛慎冷声道:“本王同王妃的事本王自有考量,日后不许再提。”

小八喉结慢滚,“是。”

风吹来,他后背一阵凉。

他很早便知晓主子对王妃既爱又恨,可又舍不得放手,说是折磨王妃,不如说主子也在自己折磨自己。

爱情是把双刃剑,没人能全身而退。

是他错了,不应该揣摩主子的心意。

路上小八没再敢乱言,一直快马驰骋。

薛慎这一路上想了很多,想起了探子送来的一封封信笺,亦想起了姜芙带着泪的双眸。

每每碰面他都禁不住想欺负她,可每每对视,他又情不自禁会深陷其中。

爱恨交加,不能放手,但也不能让彼此好过。

他试过放下,可午夜梦回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都在向他控诉,问他为何会放过仇人?

他在梦魇中挣扎沉沦,醒来后,心悸了一次又一次。

能做的,只能不放手,亦也不放过。

痛么,一起吧-

薛慎刚到堰都便被宫里的人拦住,太监道:“王爷,陛下有请。”

薛慎不知为何心很慌,“刘公公本王先回府一趟,稍后……”

“王爷不可。”刘公公道,“陛下还等着呢,王爷总不要让陛下久等不是,还是先同杂家入宫吧,稍后回府,也不会怎么样。”

薛慎蹙眉看向小八,“你先回府去看看。”

小八点头,“是。”

“八护卫也要同王爷一起入宫。”刘公公道,“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小八微顿。

薛慎不可能抗旨,道:“好。”

“王爷上马车吧。”刘公公指了指一侧的车辇。

薛慎一跃跳下马背,随即上了车,小八跟随其后也上了车。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堰都城街道两旁亮起灯盏,马上要灯会了,尤记得他曾亲口许诺带她出来逛灯会。

只要她听话,带她出来也无妨。

薛慎下了决定,这次灯会一定带她出来。

马车路过了睿王府,大门闭着,听不到任何声音,向来大家都在用晚膳,薛慎要车夫快些赶路,早早见完天子,他们也好早点回府。

莫名的,就是想见姜芙一眼。

一眼足矣。

……

“阿慎,阿慎。”庆帝连着叫了两声,“想什么呢?”

薛慎回过神,颔首道:“陛下所言甚是。”

庆帝淡声道:“朕看你也乏了,不如今日先到这,明日早朝再议。”

薛慎:“臣遵旨。”

“对了。”庆帝道,“后日宫宴,记得带王妃前来。”

薛慎:“遵旨。”

“等等。”庆帝再次唤住他,“把那些都带回去。”

都是些赏赐。

“这?”

“赏给睿王妃的。”

薛慎撩袍跪地,“谢过陛下。”

庆帝挥挥手,“退下吧。”

小八见薛慎出来,大步迎上,“主子,出事了。”

薛慎神色微顿,“何事?”

“王妃整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绿竹园,谁敲门都不开。”小八低声道。

薛慎:“回府。”

路上小八又道:“王妃今日见了老夫人还有四小姐苏姑娘……”

薛慎手背上青筋鼓动,“都说了什么?”

“老夫人向来不喜夫人,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小八道,“苏姑娘也是。”

薛慎下颌紧绷,“派人把苏妙儿送去别苑。”

“可主子不说她还有用吗?”

“管不住那张嘴,有用也可变没用。”

马车刚驶入中街,马车被拦住,“王爷不好了,绿竹园走水,王妃她……”

薛慎掀帘,“你说什么?”

“绿竹园走水,王妃她……被困在里面。”

薛慎一脚踹翻来人,跳上马背驾马而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眼前浮现的都是姜芙梨花带雨的样子。

她的哭,她的呻吟,她的求饶。

薛慎勒紧缰绳,他绝不允许她有任何事,绝不-

彼时王府乱成一团,下人们提着桶奔跑,管家在一旁吼

道:“快,快灭火,快灭火。”

薛蕊急的要冲进去,被拦住。

“小姐,您不能去啊。”

“放开我,我要去救三嫂。”

“火势太大,小姐进去会死的。”

刘氏拉住薛蕊,“好了四妹,你还是听管家的话吧,你便是真进去,也不可能把人救出来。”

“大嫂说的极是。”周氏道,“人各有命,强求不来的。”

苏妙儿看着滔天的花光发愣,久久没有说话,姜芙死了也好,这样她便可以做正妻了。

宋氏焦灼看着,刘妈规劝,“老夫人,火势太大,千万别伤着了,老奴还是扶老夫回房吧。”

“确定姜芙在房间里?”宋氏问道。

“下人们是这样讲的,说她回来后便一直在房间里。”刘妈道。

“那个婉儿呢?”

“陪在她身侧。”

宋氏想起什么,“她那些嫁妆呢?”

“老奴刚亲自看了看,都在。”刘妈道,“未曾有人动过。”

“看管好,以后这些都是王府的。”

“是。”

“告知下人,王爷若是回来问起此时不许多嘴。”

“好。”

片刻后,宋氏道:“扶我回房。”

刘妈:“是。”

薛慎赶回来时,绿竹园已经燃起一大片,冲天的火光似乎要把人烤焦。

周管家跑过来,“王爷。”

薛慎勒住他的衣襟,问道:“王妃呢?”

“王妃她……”周管家回,“还在房间里。”

“为何不救!”薛慎怒吼。

周管家跪地,“火太大,根本冲不进去。”

薛慎一把推开他,抬脚朝前跑去。

小八拦住,“主子不可,属下去找,定能把王妃救出。”

薛慎没听,推开他,没半分迟疑,直直冲进了火海中。

少时他对火有阴影,每次遇火便会头痛剧烈,今日也是如此,眼前的大火让他几乎要死掉。

但他不能停。

“阿芙,阿芙……”

薛慎在火海中穿梭,每一个房间都找过,依然没有找到姜芙的身影。

“阿芙,你在哪?”他再次呼喊道。

忽的,脚下似乎踩上了什么,他低头去看,是玉簪,没记错的话,这支玉簪是姜芙母生前送给她的。

她当命一样保护着。

玉簪在此,那她呢?

薛慎一脚踢开烧焦的桌椅,继续前行,火势太大,他身形猛烈晃了晃,咔哧声传来,下一瞬,头顶有东西掉落。

直直砸上。

薛慎倒了下去。

那只被烤红的手始终握着玉簪,簪子的一端插进了掌心中,溢出了血渍。

血渍在火海中格外醒目。

薛慎身上的锦袍被点燃,他拼劲全力睁开眼,顾不得流血的手,吃力朝前爬去,边爬边道:

“芙儿,芙儿你在哪?”

“芙儿,我来救你了。”

“芙儿……”

陷入到黑暗中时,他似乎看到有什么从眼前晃过,一闪即逝。

……

薛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滔天的火海,姜芙被大火笼着,身形一点点消失不见。

薛慎欲抓住她,可惜什么也没抓到。

他声嘶力竭呼唤,“芙儿。”

姜芙唇角扬起,未曾言语,就那么被大火吞没。

“芙儿!”薛慎惊醒。

宋氏的声音最先传来,“终于醒了,吓死母亲了。”

然后是其他人的声音。

“三哥,你没事太好了。”薛蕊道。

“是呀,三弟可吓死嫂嫂们了。”是周氏。

“三弟想吃什么,我命人去准备。”是刘氏。

薛慎一一看过去,谁都在,唯独缺了姜芙。

他问:“阿芙呢?”

宋氏抿抿唇,“她……”

“阿芙呢?”薛慎再次问道。

“三嫂她……”

“她在哪?”薛慎问宋氏,“阿芙到底在哪?”

宋氏:“儿,你要挺住,姜芙她…死了。”

第三十四章 疯魔杀了我

薛慎自是不信,“母亲莫要说笑,芙儿她怎么会。”

“儿呀。”宋氏轻拍他手,“母亲岂会诓你,阿芙她,此时便放在偏厅,你若不信,可去看。”

薛慎当然不会信,轻笑:“不,不可能。”

他对小八说道:“去请王妃过来。”

小八低头没动。

“快去呀。”薛慎又道。

“母亲知晓你不能接受,可人死不能复生,儿要保重。”宋氏规劝道。

丫鬟端来汤药,“王爷。”

薛慎一把挥掉,“让你们把王妃找来,还愣着干什么!”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地。

“儿别气,别岂。”宋氏安抚,“阿芙真的没了。”

薛慎一瞬不瞬凝视着宋氏,“母亲说什么?”

“阿芙死了。”宋氏道。

薛慎:“……”

须臾,薛慎怒吼,“不,不可能。”

他掀开被子,跌跌撞撞下了床榻,外衣和鞋子都没穿,踉跄着跑出了房间。

隐隐,他听到了阿芙的声音,“夫君,妾身在这。”

前方出现一道迤逦身影,着一身粉色罗裙,笑语嫣然,指着头上的牡丹花问他好不好看?

他急切跑过去,人影没了。

下一瞬,又出现在几步远的地方。

招招手,“夫君,愣着干嘛呀,快来抓芙儿。”

姜芙朝前跑去,薛慎亦趋亦步跟着,她像花蝴蝶般肆意起舞,笑声传遍整个庭院。

“夫君,芙儿在这。”

“嘻嘻,在这。”

“快来,芙儿在这。”

薛慎除了姜芙的声音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他跟着那道影子从廊下到了偏厅。

偏厅里摆放着棺木,下人跪了一地。

他慢走过去,质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下人颤颤巍巍道:“王爷,王妃她……”

“芙儿她怎么了?”薛慎扣住那人衣襟,强行把他提起,“讲。”

下人:“王妃葬身在了火海中……”

薛慎松开后,朝后退了两步,他不信,不信姜芙会死,大步上前,猛力把棺盖推开,里面放着一具烧焦的尸身,面目全非,除了人形外,根本看不出她是谁。”

不,这不是。

薛慎极力否认,甚至有一丝窃喜,如此这般,肯定不是姜芙。

可下一瞬,他眸光定格在她左手的手镯上,这是姜芙经常戴的那支,也是她娘亲的遗物。

除了镯子外,还有她头上的簪子,即便已经发黑了,也能看出是她惯常戴的那支。

下人递上半个香囊,说是从火堆里捡出来的,薛慎认得那个香囊,是姜芙的。

她一直佩戴在身上。

种种迹象表明,眼前烧焦的尸身就是姜芙。

他的芙儿,真的死了。

“不——”薛慎吼完,喷出一口血,随即再次陷入到了昏迷中。

那个梦境再次出现,姜芙被困在火海中,他去救,不得其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火苗吞没。

他听到她在笑,骂他无情无义,梦里的他心碎了一次又一次。

后半段梦境下起了雨,雨水浇灭了大火,他冲了进去,只寻到了一具烧焦的尸身。

他看到了簪子和玉镯,那是姜芙的。

他抱着尸身痛哭流涕,“芙儿,芙儿你别走,求你别走。”

这个梦反复循环出现,每次都是他赶回来时大火已经燃起,他想去救她,又被众人拦住。

他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她死掉。

他的阿芙,死了一次又一次。

他也吐了一次又一次血。

……

这是薛慎清醒后的第二日,自从昨日醒来,他便把那具烧焦的尸身抱回了房间,还给她穿上了姜芙昔日最喜欢的罗裙。

她没了头发,他佯装还在,拿着梳子给她梳发。

窗户被东西掩着,只有零星的光透进来,拂到他脸上,衬得他五官越发深邃清冷。

整个人像是浸在冰窖中,可话语声却是从未有过的温婉。

他道:“之前芙儿最喜欢的便是我为你梳发,今日太忙,一直不得空闲,现下好了,咱们有大把的时间来做,不知这个力道可好?”

“应该是好的,你说过的,我怎么样都是好的。”

他修长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着,重复地做着一个动作。

宋氏从窗棂缝隙里看过来,吓得脸色都白了,她问身侧的大夫,“我儿如何?还能治好吗?”

大夫轻捋胡须,沉声道:“王爷这是癔症了,怕是不太好治。”

“那怎么办?”宋氏问道。

“老夫人莫急,不

好治不等于不能治,老夫有个方法倒可以一试。”

“什么方法?”

“针灸,不过若想施针,得先帮王妃的尸身抬走才行。”

宋氏哪里是不想抬走,而是根本没机会,“王爷不允许。”

“那便不好办了。”大夫道,“老朽无能,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言罢,抱拳作揖后离开。

“诶,大夫,大夫,你别走吧。”

大夫眨眼消失在大门后。

刘妈道:“夫人这已经是城中最后一名大夫了。”

之前能请的都请了,可都没有办法。

“要去请宫里的太医吗?”

“不可。”宋氏道,“慎儿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宫里的人知道,先瞒着吧。”

刘妈:“怕是瞒不了几日。”

“能瞒多久瞒多久。”宋氏叹息完,冷声道,“说到底都怪姜芙,临死还祸害慎儿,我只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

说到姜芙,刘妈想起什么,“对了,姜家那边?”

“先不要讲。”宋氏道。

“那日后他们追问起来怕是不好善终。”

“商贾之家能敢怎么样,无妨。”宋氏从来没把姜家放在眼里,包括姜芙,她的死活,她从不关心。

她只在乎一个人,便是薛慎。

“药呢?”

“马上便好。”

丫鬟从来汤药,薛慎看都未看,一把掀翻,转头继续同姜芙谈天。

“我给你画眉好不好?”他含笑道,“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他找出眉笔,在尸身上画不停,眼神柔情似水,好像眼前的不是烧焦的尸身,是真的姜芙。

“阿芙,看看喜不喜欢?”他找来镜子给她看。

镜子中映出狰狞的面容,皮肤黑焦,眼睑和眼珠子已经没了,更别说是那双好看的柳眉。

鼻梁也已塌陷,唇上也没了血肉,只剩骨骼。

很多地方黏连到一起,比鬼还吓人。

已经有好几个下人因为这具烧焦的尸身昏死过去了,偏偏失心疯的薛慎像是什么也看不到,眼眸里只有爱意。

“之前都是我不对,我错了,日后我会改。”

“你喜欢画眉,我日日给你画。”

“你喜欢看雨还是看雪,我都陪着。”

“芙儿,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薛慎执起她的手,在烧焦的手背上亲了下。

这一举动,让窗外的宋氏恶心不行,她执帕掩唇,干呕出声。

刘妈扶住她,“老夫人没事吧?”

宋氏:“无妨。”

实在不愿多看一眼,须臾,刘妈搀扶着她离开。

下人们也不敢逗留,纷纷去了其他地方。

薛慎扬唇笑笑,“芙儿,你最喜欢听我弹琴,我这便弹给你听。”

从晌午谈到了天黑,薛慎的手指上都是血渍,小八几次劝他,他都不停。

小九冲进来,跪在地上,“主子,您不能在这样了,您会死的。”

薛慎仿若没听到,继续弹着,手指的血顺着指尖流淌下来,在地上漾开。

琴弦断了他才被迫停下,“芙儿,明日我再弹给你听,来,天色已晚,咱们用膳后就寝吧。”

他一口没吃,一直在喂床上的尸身。

“芙儿,乖,张嘴。”

“为何不张,是不喜欢吗?”

“好,咱们换一个。”

“这是你最喜欢的粥,乖,吃点。”

一碗粥都洒在了床榻上。

薛慎蹙眉:“芙儿别生气,我马上清洗。”

他拿过帕巾擦拭,“我保证,我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原谅我这一次吧。”

他对着尸身说了很多好话,都是从来没有讲过的。

“我日后都听你的,你要如何便如何。”

“只要你答应我,不要藏起来便好。”

“对了,你喜欢花灯是不是?”

“明日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说笑,谁知他还真带尸身去看了,马车内,他轻轻揽着她,“你看,那个兔子花灯漂亮吗?”

“还有那个狐狸花灯。”

“那里还有小鱼花灯。”

“咱们都买下来好不好?”

尸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他揽着,空洞的眼睛直直盯着某一处,是比狰狞还恐怖的样子。

风吹拂进来,布帘荡起,街上的人无意中看到,吓得跌坐在地上,大声道:“鬼,鬼呀。”

一时间,关于睿王府马车内有鬼的传闻在大街小巷散开。

宋氏听后,差点昏厥。

她道:“必须赶快把姜芙葬了。”

刘妈:“可王爷他……”

“想办法把他偏出去,然后偷偷葬掉,他总不能真去把坟抛开。

刘妈觉得也是,问题到底怎么样把薛慎骗出去。

薛蕊第一个去的,同薛慎说了很多,还假装身子不适,求他带她去找大夫。

薛慎理都未理。

薛蕊不行,后面宋氏亲自出马,让刘妈带话,就说她快死了,要见薛慎一面。

薛慎去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去的,他抱着姜芙的尸身一起去的。

下人们纷纷退避。

宋氏本来只是假装头疼,可看到那具恐怖的尸身后,头当真疼了起来。

真是造孽呀。

薛慎没停留太久,起身离开。

之前两日他都是坐在床榻边看着姜芙睡,今日他同她躺在了一起,锦被下,他紧紧抱着尸身,说了很多以前的趣事。

是少时的。

他们的初遇,还有他被父亲责罚时她出手相救的事。

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他哽噎道:“芙儿,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好不好?”

他从枕头下摸出匕首,放到尸身手中,握着,一起朝自己胸口刺去。

不是一刀进入,而是慢慢推进,力道全凭他自己把控,刀子渐渐没入道身体里。

他竟不觉得一丝痛,脸上淌着笑意。

“真好,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第三十五章 追妻芙儿没死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小八,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回应,情急之下,他一脚踢开门,急匆匆冲进了里间。

床榻上都是血,有的已经滴落到地上。

薛慎脸色惨白的闭着双眸,不经意看过去好像死了一般。

小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还有气息后点了他身上的几个穴道,防止血液继续流淌。

随后跑出去唤人:“快去请大夫。”

宋氏赶来,看到薛慎直挺挺躺在榻上,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差点昏厥,她道:“发生了何事?”

小八已经先一步把匕首藏了起来,低头道:“王爷思念王妃过重,又昏了过去。”

宋氏已经嗅到了血腥味,蹙眉道:“他是不是有做傻事了?”

小八垂首,未曾言语。

“他这是不想让我活了。”宋氏哭哭戚戚。

苏妙儿想上前探望,被小八制止去,“还请姑娘离开此处。”

“我不走。”苏妙儿道,“我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如今王爷生了病,我理应照看。”

小八知晓薛慎的心思,冷声道:“王爷有我等照看,不需要劳烦姑娘。”

“小八,你别以为王爷器重你,你便可对我如此无理,小心王爷醒来治你个不敬之罪。”

“王爷要治罪属下认便是,还请苏姑娘赶快离开。”

苏妙儿见小八坚持,唤了声:“老夫人。”

宋氏现下哪里有空闲理会她,摆摆手,“退下吧。”

苏妙儿心不甘情不愿离开,走前还剜了小八一眼。

小八不为所惧,命人把房门关上。

这一夜,折腾了好久大夫才把人从鬼门关上救回来,天明时薛慎醒了,还是那副疯癫的模样,一直在念着姜芙的名字。

苏妙儿不死心,趁人少又再度过来,被守门的拦住,“苏姑娘还是回吧。”

“不行,我今日一定要见到王爷,你们让开,我要进去。”

“不可。”守卫道,“此处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擅入,违令者斩。”

“王爷,王爷,我是妙儿呀。”苏妙儿扯着脖子喊。

小八出去后,直接命人把苏妙儿赶了出去,还吩咐道:“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守卫:“是。”

醒来后的薛慎继续做着同一件事,为尸身添妆画眉。

“我的芙儿真美。”他道。

小八试图唤醒薛慎,但不管用,他根本听不到,嘴里一直吐着疯言疯语。

消息很快从王府传到了外面,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说睿王因王妃殁了,得了失心疯,每日对镜自画。

更甚者还传出,他自残,人差点没救过来。

姜芙扶了下帽檐,旁边婉儿低声道:“姑娘,咱们走吧?”

姜芙点头,“好。”

两人起身离开,随后上了停靠在暗处的马车。

婉儿摘下帽子,说道:“小姐,王爷真疯了吗?”

姜芙也顺手摘下帽子,接过茶盏慢饮一口,“传言不可信,或许他是在引我们出来。”

“可江公子不是放了尸身吗,按理说王爷不该怀疑才对。”

“只有一具尸身,可你也不见了,薛慎聪慧,很快便能猜出什么。”

“那怎么办?”

“今夜便离开。”

姜芙原本是打算那夜趁乱离去的,谁知快走到城门时出了纰漏,换防的官兵不知何故严防死守,那夜一人都未曾放行。

第二日,天未亮,她们便到了城门,被告知今日也不能放行。

蹉跎了几日,最后她只能按照江宸说的做,跟着他的车队一起离开。

今夜车队便会离去,只要离开了堰都,山高皇帝远,随她做什么,薛慎都不会知晓。

“小姐,咱们真的能离开吗?”

“能。”姜芙道,“一定能。”

到了约定的时间,几人在小巷尾碰头,随即上了马车,车子缓慢驶到城门前。

守城的官兵拦住,“腰牌呢?”

江宸给了男人使了个眼色,管事拿出腰牌,随后也在官兵手中塞了些碎银。

“官爷,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求您行行好,放我们出城。”

“车上装的什么?”

“是布匹。”

管事的从马车上搬出一匹,递给士兵,“这是小人孝敬您的。”

守城的官兵挥了挥手,“车上坐着谁?”

“我家公子和夫人。”

“让他们下来。”

“我家夫人染了瘟疫,怕是……”

“瘟疫?”官兵急忙连退几步,厌烦道,“真晦气,快走快走。”

“谢过官夜。”

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姜芙提着的心刚要放下,隐约听到后方出来马蹄声。

“拦住他们。”那人高呵道。

姜芙听出那是小八的声音,她说:“小八。”

江宸拍了拍她的手,“娘子莫慌。”

言罢,小八被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守城的官兵朝后看,一直没看到人来,管事道:“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走吧。”官兵低斥,“别啰嗦,快点走。”

待他们一出去,城门“轰”一声关上。

姜芙再次听到了马蹄声,不过慢了一步,他们已经成功出城。

……

宋氏不能容忍姜芙的尸身在王府中逗留,下了死令,今日就得埋。

白日不行,那便夜里,总之必须把人埋掉。

薛慎日日抱着尸身睡,要想越过他把尸身埋了根本不可能,思来想去,只能先让他睡过去,然后再行事。

从医馆找来最强的药,一碗下肚人便沉睡了过去。

随后把尸身扔到了马车上,带去空旷的地方匆匆埋掉,直到管家来报,说一切都弄妥,宋氏提着的心才放下。

刘妈道:“老夫人,这下不用担心了。”

宋氏轻叹,“希望慎儿早点清醒过来。”

刘妈:“夫人放心,王爷很快便会痊愈的。”

醒来后的薛慎见没了姜芙,大吼大叫,一通砸,最后只着亵衣跑了出去。

小八去追,慢了一步,他先出了府。

须臾,天色突变,下起了大雨。

薛慎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数次跌倒又爬起,刚刚长好的伤口再度裂开,白色亵衣上都是血渍。

雨滴落到他身上,血渍散开,像是在胸口看出一朵嗜血花。

他顾不得疼,逢人便问:“见到我的芙儿了吗,见到我的芙儿了吗?”

他的样子比鬼还难看,吓得路人纷纷退避,“没,没见到。”

薛慎又抓住一个人,“见到我的芙儿了吗?”

那人喊了声:“疯子。”挣脱开跑远了。

前面有个女子着一身粉裙,正在慢慢走着,薛慎眼眸亮起,“芙儿。”

他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拉过女子,“芙儿。”

“谁是芙儿,你有病呀。”女子尖叫出声,“救命啊,救命啊。”

“周郎,救我。”

那个叫周郎的男子快步跑了过来,对着薛慎一通乱踢,“敢调戏我娘子,不想活了,打死你,打死你。”

薛慎蜷缩在地上,任男子踢打,口中不停地念着,“芙儿,芙儿,你在哪?你在哪?”

“出来,好不好?”

直到小八赶过来,男子才停住。

薛慎抓住小八的衣摆,“芙儿在哪,带我去见他。”

小八扶起薛慎,“好,属下带你去。”

那是一座新坟,周围都是杂草,坟头不高,薛慎跪在坟前,声嘶力竭,“芙儿,芙儿……”

小八知晓劝说无用,便也没再劝,站一旁守着。

薛慎徒手刨坑,“芙儿,你出来,出来,我带你回家,乖,跟我回家。”

半晌后,十根手指上都溢出血渍,薛慎还在抓着,小八看不下去,制止,“主子,王妃她走了。”

“不,芙儿没走,她没走。”

“她走了。”小八道,“求您让王妃走吧。”

“我说了,她没死。”薛慎一把推开小八,“滚。”

小八:“可王妃真的死了,她真的死了。”

幻想无情被戳穿,薛慎清醒了过来,踉跄跌坐在坟墓前,“芙儿不会离开我的,她不会离开我的。”

“芙儿,芙儿,你出来,出来!”

薛慎再次抓刨,直到喷出一口血才停下,身子一个趔趄倒了下去,满脸都是泥土。

“芙儿,你好狠的心。”

……

清醒后的薛慎日日都是满身伤痕,有被别人打伤的,有自伤的,宋氏每次看到都心疼不已。

“儿呀,你这样母亲真的很难过。”

薛慎冷声道:“母亲还有其他话要讲吗,没有的话,我还有是要去做。”

“你现下连话都不愿同母亲讲了吗?”宋氏问。

“儿说了,是有公务。”薛慎道。

“公务公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宋氏道,“你是不是又要去姜芙?她都死了一年了,你为何就是放不下她!”

薛慎:“芙儿没死。”

“那具尸身你也看到了,怎么会没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我现在就非常清醒。”

“不,你一点都不清醒,你如是清醒,便不会把妙儿赶出来,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了。”

“我的妻子只有芙儿。”

“好,不要正妻,妾室也可,你今夜便把妙儿收了。”

薛慎:“我只有芙儿一个妻子。”

宋氏:“……”

一年来,他们数次争吵,但都无果,宋氏扶额,“你是想气死我。”

薛慎站起身,“儿还有事。”

言罢,走了出去。

宋氏还同之前一样,鬼哭狼嚎个不停,薛慎未曾停留,径直出了府,驾马去了郊外。

他想姜芙了,想立刻看到她。

坟墓比第一次看到的要好很多,周围没了杂草,种着一片的牡丹花,风吹来,香气四溢。

薛慎坐在坟墓前,温声道:“芙儿,想我了吗?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了。”

“你看,牡丹花都开了,喜欢吗?”

说了没两句,他掩唇一阵咳,掌心里似乎有什么,他低头去看,是血。

一年来每次咳后都是如此,太医说了,他

这是心结,要好生疗养才行,可没了芙儿,他死活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死了也好,这样他便可以去见芙儿了。

……

似乎,前几日来还是春日,眨眼到了秋日,再定睛去看,已经到了冬日。

薛慎每次来都是穿的同一件衣衫,芙儿说过,他穿这件最好看,她喜欢,那他便一直穿给他看。

小八冻得牙齿打颤,欲把挂在臂弯中的氅衣给薛慎披上,被他制止,“芙儿不喜欢我穿氅衣,这样便好。”

小八:“下雪了,王爷会冻坏的。”

薛慎不在意道:“冻坏了又如何。”

“王妃也不希望王爷如此。”小八劝说,“还是穿上吧。”

薛慎摆手,最后也没穿,就那样在雪里跪了几个时辰,天明到天黑,一年又一年。

这是宋氏提议给薛慎纳妾的第三年,可他还是那般,油盐不进。

宋氏气急,“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薛慎起身离开,直到无人能看见,他身形狠狠晃了下,小八扶住他,“王爷。”

薛慎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旁人看到血会惊慌,他只是笑了笑,低喃:

“芙儿,等我,我很快便去找你。”

第三十六章 重逢三年后

姜芙离开堰都的第一年,谢绝了江宸的邀请,先是带着婉儿回了一趟江北,随后又南下去了闵州的一个叫凤凰山的小镇。

起初停留只是觉得风景怡人,适合居住,后来渐渐喜欢上了那里的风土人情。

姜芙出身商贾之家,耳读目染,对做生意有一套自己的感悟,在凤凰山落脚的那年开了茶社。

之后又开了客栈。

迎来送往生意慢慢好起来,她又开了首饰店,胭脂水粉店。

一个人顾不过来,便请了几个年老的掌柜帮着一起操持,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这三年,她一直同江宸保持着联系,隔一几日便会收到他的来信。今日再次收到他的信笺,不似往昔那般欢愉。

婉儿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姜芙把信笺递给她。

婉儿接过,一一读完,“老爷病重?”

姜芙:“嗯。”

“那小姐要回去吗?”婉儿问道。

她们也只是最初的那年回去看过一次,当时姜父见到姜芙并未多开心,反而质问她为何会在此?

为何不见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