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见碌的阻拦,黎尘的犹豫,在钟福眼里可就成了另一重意思。
一个明明应该在水牢的人, 此刻却出现在老爷屋子,惊动了老爷不说, 还污蔑屋中有妖!
他应该祈祷老爷没有事,不然要他好看!
以及他究竟是怎么逃出水牢, 又是如何找到了后山,身边为何又有一个同伙!
该同伙毫无悔过之心不说, 还理直气壮的提刀!
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窃窃私语,又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钟福心绪难平,但是他已然决定要将这二人捉拿, 势必用最严的看守。
以及, 再也不能相信沈见碌的任何一个字。
沈见碌这边还不知道钟福的想法,只是觉得劝黎尘劝得心累, 关键是他不能心有不满。
毕竟怎么看,黎尘都是被他坑了, 他就该负责。
于是他安抚:“少侠你相信我,没有把握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到时候一定有人来捞我们。”
季浔那小子总该差不多回来了吧, 总不能一直都没觉得不对劲吧。
黎尘却不为之所动:“有人一定来捞的是你还是我?”
沈见碌:“……”
这可算是问到心坎子重点上了。
要是只能捞一个,肯定选熟人。
沈见碌艰难回想了一下画大饼:“少侠你不要这么想,万事不要如此悲观, 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而不是都要呢?”
黎尘:“呵呵。”
他想说为什么不能都要你自己心里清楚。
然而不等沈见碌继续游说,钟福那边就站不住了:“你们两个凑那么近干什么?”
黎尘这辈子都没被人这般吼过,眉毛微挑,面色不善地看去。
钟福被他这一眼弄得有些背后发毛,但家丁人多势众,他也誓不认输。
继续怒道:“你们把这里当什么了?自己家的菜园子吗?闯进我们禁地,还污蔑我们老爷,现在偷偷摸摸又在干什么?谈情说爱吗?”
他看到沈见碌贱兮兮的表情就恶寒。
而此刻沈见碌和黎尘都被他这信息量巨大,还极富冲击力的指责扇昏了头。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黎尘当即恼羞成怒:“你刚刚说什么?”
可以看出是真生气,断剑都灵气环绕了。
沈见碌忙不迭抱住他腰腹:“少侠冷静,不能杀生,杀生损阴德啊!”
黎尘被他突然触碰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当即就去把他的手往下扯:“放开我!”
沈见碌担心他放开黎尘就要大杀四方,当即抱得更紧了。
钟福和众家丁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个人不知为何突然拉拉扯扯,一方欲拒还迎,一方死缠烂打。
当即觉得钟管家眼光独到,火眼金睛。
他们为之大为震撼。
估计是察觉到了周围目光的不对劲,黎尘挣扎得更厉害了,然而沈见碌将他死死抱住,就是不松手。
钟福大怒:“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转头看向那群吃瓜的家丁,眼神怒视,家丁们瞬间反应过来。
他挥手:“把他们两个都抓起来。”
于是在众家丁齐心协力,以及沈见碌的“反叛”,黎尘被成功制服。
但他并不服气,这简直就是耻辱。
钟福上下打量了他们两位。
沈见碌笑得勉强,黎尘更是眼神都不愿意分他一个。
很好,通通打入大狱!
他一声令下:“把他们下放到下狱十八层。”
有家丁说了嘴:“可是管家,把他们关在一起吗?会不会……”
这沈见碌一个人尚且都能搞出一乱子,让两个人关在一起还得了?
钟福哼道:“我自有办法。”
至于是什么办法,沈见碌到了那里才明白。
由于太过尴尬,甚至不太好意思面对黎尘,他全程都没有抬头。
他现在两条腿被镣铐捆住,链条连接着黎尘的手铐。
是的,手铐。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也还有一副手铐,也连接在黎尘手上。
也就相当于,黎尘一动,他就要原地左脚踩右脚,同时陀螺旋转,托马斯回旋悠悠倒地。
他说话小心翼翼:“少侠,您不好动吧?”
黎尘冷哼一声,直接抬手让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不是,他这个锁链绑法,四肢根本无法同时伸展,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黎尘的手当扁担,然后他当被捆在上面的猎物。
黎尘冷笑:“你要是让我动手,也不至于到如今这番境地。”
沈见碌欲哭无泪:“少侠,你如果不乱动,我也会好受许多的。”
黎尘转过头并没有说话,依旧是哼了一声。
远处钟管家带着家丁关上大门,落上了重重一道锁,尘埃四起,他确定沈见碌他们再没办法逃脱。
沈见碌尽量让自己躺得舒服一点,安慰黎尘:“你放心,我的朋友肯定会来救我的,而且这也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我们来到这个秘境,应该最终的目标是阻止祭祖大典,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迷题才能解开。”
他仰望着天花板:“我并不知道剑尊的私印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空盒子上,包括这里一直以来的传说中剑尊和当年镇上那位先祖都是受人敬仰的。”
黎尘靠着墙,闭眼没有说话。
沈见碌继续道:“但是钟家二少爷却来找我帮忙,希望我能拿到那个祠堂里面的镜子,来阻止祭祖大典。”
黎尘冷笑了一声。
沈见碌有些忐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
黎尘:“你能意识到就很不错了,他明显就是利用你。”
沈见碌不以为然:“错,我们算是相互利用,我答应帮他取东西,但是我也确认了那天他自己来,我不出手。以及像他要了字据让他给我些好处。”
黎尘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说的来这里有钱,指的是他?”
沈见碌点头:“是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黎尘却没有回答这个:“那所以到底谁来救你。”
沈见碌:“……”
黎尘:“你说的那个钟二公子?”
沈见碌:“……”
人家已经救了他一次,而且由于他上一次的逃脱,估计让钟管家也发现了什么。
总之,想要人家再救他一次,肯定是不容易了。
所以,哪怕同伴再怎么不靠谱,他也得挽尊。
“我也有朋友,他们会来救我的。”
*
季浔在屋子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屋子,在他离开后怎么都变样了!
沈兄你是在这里搞了生化武器了吗?这老化程度……
但他不得已还是找块干净地方坐着,毕竟外面都是钟府的家丁,守在院门。
这可怎么办?
听他们意思,沈兄他们都被关进大牢,自己作为团队唯一自由人,是不是该去救一下?
但是他现在被严加看守,自身难保还怎么去。
以及,钟夫人给他的东西,包括说的话。
季浔心说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半夜去汇合啊。
更不用说我还担心你们是不是要拿我当炮灰了。
他拿着那个珠花,不觉得是线索,而是个定时炸弹。
门外却传来扑通几声人倒地的声音。
季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接冲进屋子里,也不管被子干不干净往身上盖。
怎么会有人?
这个时候来的,会是什么人?
季浔几乎是一瞬间脑子把仇家都过了一遍。
那人踩过枯枝败叶,沙沙作响。
季浔屏息凝神。
那人跨过门槛,窗外风声呼啸。
季浔紧闭双眼,默念看不见我。
但那人却仿佛早已确定目标,径直朝这走来,力气极大,直接扯掉了季浔的被子。
季浔捂脸哀嚎:“我也没有亏心事你要干嘛?”
来人似乎是有些疑惑,半晌才无奈道:“季师兄,是我。”
声音清甜,是江清月。
季浔瞬间睁眼,江清月可比其余人靠谱多了。
他飞速起身,惆怅道:“是江师妹啊,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江清月没有说话。
他发觉不对:“沈兄他们呢?”
江清月:“大师兄被抓走了,至于其余人,他们就在这里。”
他们就在这里。
偏偏江清月还说得一本正经,这就有点恐怖了。
他颤抖着扫视了一下周围。
江清月解释道:“他们被法阵隐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
“噢噢,这样啊。”季浔松了一口气。
不然这也太吓人了。
江清月又道:“门口那些人我都迷晕了,季师兄,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小年纪,就会这种手段,这小姑娘之前是做什么的啊?但是季浔没空想这些,回道:“啊?要我帮什么?”
他虽然名义剑尊弟子,但论武力那是真战五渣,最新剑谱还没解锁呢。
江清月道:“我们要去救大师兄出来。”
季浔:“啊?”
*
问:身在铁窗,无人保释,狱友冷漠,如何自救?
沈见碌觉得这件事自己很有发言权,他现在仰着抬头望天,因为锁链的绑法导致四肢无法正常摊开,很是酸痛。
都这个他还在想如何自救,牢狱的锁太大太牢固,不可行。
地面和墙壁都是铁的,挖不了。
这个牢绝对演不了《肖申克的救赎》,他心里惨淡无比。
他想点火试着熔化墙壁,被黎尘冷言点醒:“你想烤死我就直说。”
他默默收回了手。
黎尘靠着墙壁,这个角度让他多了几分慵懒的气息,再加上他本就容貌出众,一时竟有些潇洒少年的意思。
他略微闭了一只眼,睁开的那只睫毛纤长,瞳孔有种奇异的颜色。
沈见碌看不太清,刚想眯眼看,就闻黎尘对着空中道:“别藏了,我们走不掉你也走不掉。”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他的身份就这么见不得人?……
什么东西?
沈见碌心惊胆战。
空中一缕淡淡的, 细如烟雾的光亮起。
鬼火幽幽显了形。
沈见碌:“!”
是啊,之前是这鬼火带他们去找到的盒子,但是他们一逃离屋子, 鬼火就好像消失不见了。
他小声问道:“小家伙, 你还好吗?”
黎尘冷哼了一声。
大概是感觉到了场上气氛的不对劲,以及黎尘那边明显的冷淡,鬼火果断投向了沈见碌的怀抱。
轻飘飘, 像一片云朵般飘过来。
鬼火蹭了蹭他的脸颊,原地空中上下翻滚了一番, 又碰碰铁门的栏杆,
沈见碌:“……”
这是什么意思?让他直接从缝里钻出去?
他是个成年男人啊, 这缝怎么看都过不去吧,还不如让他恢复出厂设置再来一次。
他想劝劝鬼火:“小朋友, 我们物种不一样的,你过的去我不一定可以。”
不知道鬼火听没听懂,从缝隙溜出去, 在锁链处环绕了一圈。
沈见碌急忙道:“等等, 你能不能把锁给熔了。”
黎尘提醒道:“你让他熔锁,估计待会铁水都灌进锁芯了, 想出去都难。”
沈见碌反应过来,略有些失落, 但也不可否认黎尘说得在理。
黎尘又道:“你不是说肯定有人来救你吗?急什么?”
沈见碌尴尬:“我这不是……怕你待不习惯吗?”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惭愧。
黎尘却突然定定看着他,他面相过于俊美,这一眼总是会让人生成某种错觉。
就如此时沈见碌找补:“是不是屋子里灰尘太多吹进你眼睛里了。”
黎尘:“……”
他嗤笑一声, 转过头去。
沈见碌已经做好了被锁链带着满地翻滚的准备,闭眼准备遭受酷刑,意料之外却没有动静。
黎尘什么都没做, 只是把头偏向角落,估计是不太想看他。
这让沈见碌更为愧疚了。
本来欠钱,如今还铁窗,日后一定要补偿这位兄弟,不然真对不起良心。
他这般想着,黎尘突然道:“那个鬼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见碌:“?”
他磕磕巴巴:“啊?我觉得还好吧。”
他摸了摸泛白的鬼火,凉凉的。
黎尘道:“它知道那边有危险,还是不顾你的安危把你带了过去。”
沈见碌一只手藏在衣袖底下掐了掐自己:“额,一般秘境都会有这种生灵,是来引路的,不让你往前一步,你怎么解密得到最后答案呢?”
黎尘问道:“你就那么缺钱?秘境里不管什么你都要试试?”
沈见碌:“……”
什么话!
瞧瞧这说得什么话!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沈见碌上有老下有小,背后一个峰手里产业等着发扬光大,不多搞点钱怎么行!
于是他要反抗:“少侠,这也是我自愿的。”
他准备等这看似散修但是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少爷气再来一句十句对拼,谁知黎尘却突然不说话了。
这一安静,沈见碌就迷茫了。
舍友不爱说话,可以自己学习看书打游戏。
狱友突然不理你。
怎么觉得有点可怕?
于是他抱着鬼火缓缓转身,对着铁栅栏的牢门叹气。
自己要不要,再炼一个法器?
之前说话的小精灵呢?
怎么不出声了?以前炼器都有动静的啊!
他缓缓掏出自己之前炼的法器,那个防御型,特殊效果随机反弹的吊坠。
黎尘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沈见碌转头微笑:“身为先驱者,总是有些风霜。”
黎尘:“?”
这人在搞什么鬼?
沈见碌安慰鬼火,鬼火仿佛知道他干什么,贴他更紧了。
黎尘:“你要干嘛?”
沈见碌抱住鬼火,贴着铁栏杆,手脚的锁链限制了他的发挥,他直接头往牢门上重重一撞!
尘烟飞溅,牢门颤抖。
估计钟管家也没想到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手上吊坠微微亮起。
特殊效果:反弹(已触发)
铁门应声而裂,沈见碌顺着断裂的窟窿倒下,连带着黎尘都被往前拖了一截。
沈见碌却很为之自豪:“看到没有,我的头可是铁做的。”
黎尘:“……”
他盯着沈见碌头狂飙的血线:“你在流血。”
沈见碌不以为然,按住伤口道:“少侠如果你相信我,可以订购这件防御还能反弹伤害的法器,我给你优惠。”
黎尘:“你这法器有用你能伤成这样?”
好像是的,沈见碌低头看了眼吊坠,突然发现这个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这个吊坠只有反弹没有防御。
沈见碌:“……”
一堆防御里面,他找到了唯一的反弹主词条,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天意?
他忍痛忍得面目狰狞:“这是我刚刚摔倒不慎划破的,绝对不是撞伤留下,不对,我没有撞伤,你相信我的技术!”
黎尘嘴角抽搐:“好的我相信你,但是你怎么出去?”
沈见碌还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目光视线移到了自己手脚的锁链。
这大全套,爬着出去吗?
他缓缓抬头,试探问道:“要不你也试试我的法器?”
黎尘:“呵呵。”
*
季浔和江清月一路隐藏身形,避开钟府家丁。
季浔:“江师妹,你知道沈兄他们被关在哪吗?”
江清月沉吟:“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们第一次被关的地方,但是后来大师兄就从里面出去了,后来大师兄回来又被抓了。”
季浔:“……”
这叫什么?把你救回来,你还残血越塔送人头?
沈兄啊沈兄,要有大局观啊!
江清月:“我们现在要去找钟二公子,我怀疑他对大师兄隐瞒了什么,才造成大师兄这次的失误。”
季浔迷茫:“这又关钟二公子什么事?”
他虽然知道人家没说实话,但是没想到这么不说实话。
江清月撑着下巴:“大师兄第一次就是被他从牢里带出来,他应该和大师兄达成了某种交易。本来今晚应该是他们会和的时间,但是大师兄突然又被钟管家发现了。”
季浔以前就是干情报的,对这个向来敏感:“所以,有内鬼?”
江清月摇头:“不是内鬼,而是钟府还有一些事,钟二公子没有告诉我们。”
季浔突然想起钟夫人给自己的珠花,便将来龙去脉说给江清月听。
江清月听了,童稚的一张脸眉毛皱的更深了:“这个秘境远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我们需要今晚之前找到大师兄,一起去河边。”
季浔也点头,很快,他们就溜到了一处丛林,江清月打了个响指,一只鸟从天空飞过,远去前方的屋檐。
季浔:“我们在这里等?”
江清月点头:“因为他上一次的出手,府里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所以我们只能这样。”
这府里……
嫉恶如仇的钟管家,半真半假的钟二公子,滴水不漏的钟大公子,立场不明的钟夫人……
以及那传说中的先祖和剑尊,府中神树和祭祖大典,妖附身的老爷和全镇散不去的妖气。
季浔觉得:放过我,我虽然情报,但终归八卦而不是推理。
钟二公子来得很快,他在两人面前站定,江清月先发制人:“我大师兄被你们关在哪里?”
钟君摇头:“我们?不,江姑娘,你知道的,我是这个府中最不希望沈道长出事的人。”
江清月依旧冷淡:“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他实话。”
钟君道:“有些事情你们不知晓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沈道友这次纯属巧合。”
江清月步步紧逼:“但如果不是你,我大师兄就不会去镇西,也不会被府中抓捕。”
事情的起因来源于街口的装疯,夜半的起火,月下的谈话。
这些江清月都知道。
钟君沉默,天色的渐晚在他脸上蒙出一道阴翳。
江清月冷眼看向他:“而且你不要忘了,对于我,对于我们,这只不过是场秘境罢了。”
这只不过是场秘境……
罢了……
钟君过去数年间,听到过无数句类似的话。
他也曾对自己说过。
他叹了口气,道:“钟管家把他们关去了下狱十八层。”
江清月:“然后呢?钟府后山的屋子,封的是什么?或者说,剑尊隐藏了什么?”
钟君微笑,这一笑,坦坦荡荡:“是一个千年的老妖怪,从我们镇出生那天起。”
“就笼罩在了我们的天空。”
*
由于黎尘的誓死不配合,沈见碌只能一边自己慢慢磨,一边招呼鬼火烧一烧。
很多次由于鬼火控制不好温度,锁链过热烫到手,他也不在乎反而安慰起鬼火。
黎尘一边不认同:“它本来就没什么用也听不懂你说什么。”
沈见碌很尴尬:“话也不是这么说吧,好歹看着挺可爱的。”而且还这么努力。
这鬼火……估计也是哪个死去不能安息的人留下的。
咔嚓一声,他脚上锁链终于断裂,衷心夸奖道:“不错不错。”
大门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兄你在吗?我来救你啦!”
这声音?
是季浔?
沈见碌快速打起精神,脚上锁链解除总算能站起来了:“我朋友来了,我就说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闯进敌方内部,果然还是要队友接应。
声音由远及近,季浔的声音最后停在一堵墙后,问:“沈兄你在吗?”
沈见碌赶紧应:“我在我在,快点开门!”
季浔墙后颇有点忐忑,江清月去处理门口看守的人,让他先走一步,这又没有钥匙,想救人着实有些困难。
钟管家居然把唯一的钥匙随身携带!
他回道:“可是,没有钥匙,我进不去啊!我也看不到门。”
下狱十八层就是如此,房间和房间如同机关排布,走廊两边都是墙,只有拨动正确的机关,才能把门的那一面转过来。
不然就是有钥匙也无用。
沈见碌再次看了眼这座大狱,地面与牢门俱是钢铁,沉闷厚重,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突然发现黑色墙壁隐秘处有流光弧度闪烁。
鬼火靠近那边,边缘越发白而透明,仿佛强忍着不适,也要照亮那一片的轨迹。
鬼火随着那隐约出现的流光轨迹,跟着上下浮动。
是剑尊的剑意!
沈见碌明白过来,赶紧召回鬼火。
那些鬼火都是后山死去灵魂的部分能量,本就对剑尊有着恨意,它能强忍威压至此,已经很不错了。
而沈见碌,却还没能弄明白,剑尊在整件事中到底做了什么。
他对墙后的季浔说:“你会不会剑尊的剑法,对着墙用一招。”
季浔:“?”
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他虽然没见过剑尊,身为亲传弟子,多少还是学了点剑尊的剑法。
何况还有系统这个剑法解锁机器。
黎尘瞥向沈见碌,沈见碌解释道:“额,你放心,我的朋友和剑尊其实并不熟。”
转头又安抚怀里的鬼火:“别怕,虽然剑法相似,但是肯定人不一样,不会害你的。”
季浔照做一道六月飞雪剑法,剑光刺入墙壁的一瞬间,就被吸收,仿佛陷入了无底洞。
紧接着,墙壁边缘泛起光芒,簌簌灰尘落下,墙壁翻转,露出了撞破牢门的沈见碌。
此时这两一个经历风吹日晒,一个被撞得头破血流,惺惺相惜,当即就抱在了一起。
“沈兄,我这几天过得苦啊!”
“季友,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然而二人的怀抱因为沈见碌手上的锁链限制距离,硬生生停在了半路。
沈见碌扭头看向黎尘。
季浔也扭头看向黎尘。
这是谁?
季浔张着嘴无声询问。
沈见碌当即低下头和季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季友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之前在镇西办事遇到魔修被这个少侠救了,后来还不小心把他的佩剑弄坏了,本来是想来钟府还钱的,结果机缘巧合我们都被抓了。”
季浔脸上顿时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这不是坑别人吗?话说你钱还的上吗?”
沈见碌痛心:“我也担心这个,所以我们出去以后想办法赚钱吧。他那把剑,我用炼器峰大弟子身份向你保证,属性牛得一批,材料我都凑不齐。”
季浔:“你这是把大哥的神器毁了啊,真的,换做以前我网游武器被融了不线下真实都说不过去,现在你们心平气和是他脾气好。”
沈见碌赶紧让他再小声点,因为黎尘已经在往这边看了:“所以待会能尊重就尊重吧,话说,你怎么找到这的?”
季浔:“江师妹带我来的,不得不说,你这个师妹真的厉害。”
沈见碌听说江清月安全和他会和,心下石头落地一半,不禁飘飘然:“那是,我们炼器峰人才辈出。”
但是他手上锁链又确实难受,季浔帮他弄了一会儿也不行,于是硬着头皮问候黎尘。
季浔:“那个,少侠,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们继续走一路了。”
黎尘点头,不置可否。
季浔心说这少侠脾气确实好,被坑成这样都不发火。
远处却传来江清月的声音。
“大师兄,你们好了吗?”
沈见碌:“!”
对了,这件事怎么和小师妹解释?
告诉她她的大师兄如今背负巨额欠款吗?那这孩子岂不是人生都黑暗了!
他和季浔对视一眼,福至心灵的,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回头言辞恳切:“少侠,你待会不要说话,容我们给你编排个身份,小孩子太多疑。”
黎尘:“?”
他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份就这么见不得人?
明明欠钱的是沈见碌。
江清月很快跑了过来,首先就是冲到沈见碌面前,看沈见碌有没有伤。
沈见碌微笑表示自己额头没事。
她的目光就从沈见碌一手的锁链,看到了另一头的黎尘。
江清月抬着头,大眼睛眨啊眨:“大师兄,他是谁啊?”
这个人,不是之前他们来秘境路边看到的那个吗?
当时大师兄还不打算救的!
怎么现在……
沈见碌赶紧咳了几声,季浔赶紧接话。
“那个,小师妹,这是季师兄的一个朋友,咳咳,介绍给沈兄的。”在小朋友面前说谎,季浔觉得脸挂不住。
江清月笑容僵硬:“季师兄的朋友?”
沈见碌也道:“对对对,你知道的,季师兄人脉广,给我介绍的客户。”
江清月:“……”
季浔给你介绍客户?
这到底是你成了客户还是那个男人是你的客户?
江清月冷汗流下来,无论哪个,她都无法接受。
她看向一旁没什么表情的黎尘。
好手段啊!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心机真是深!
她最初在秘境入口, 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用,指不定派上用场。
谁知大师兄拒绝了这种行为,由此可见, 无论是美貌, 还是身世凄惨,在大师兄面前都行不通。
结果如今这人居然又混了进来,还是借着季浔的关系。
一个人如果是偶然遇到, 还可以说缘分。
这直接挤进队伍,就稍稍有些不礼貌了。
肯定有问题。
江清月面上笑容甜甜:“那大师兄, 我们现在就离开吧!”
不给那个人一点表现的机会。
沈见碌有些为难:“可是我的手……”
他手上的锁链连接着黎尘,可以说两个人都不好行动。
江清月道:“我有办法。”
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小刀, 直接撬开了手铐,沈见碌的一只手成功脱离。
很久都被禁锢在一个距离, 手腕难免酸痛,沈见碌把解救的那只手伸长晃了晃,就见江清月突然愣住了。
沈见碌:“?”
江清月的小刀挑了好几次, 都没办法让沈见碌的另一只手解开。
她察觉不对, 看向一边的黎尘。
黎尘依旧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得拨弄着镣铐。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迟疑, 沈见碌十分解意:“小月,另一只手解不开就算了, 一只手也不是不能用。”
算他倒霉吧,沈见碌欲哭无泪。
江清月心中愤愤,看向黎尘:“大哥哥, 需要我帮你解一下吗?”
她就不信了,这个也不行。
黎尘倒是答应了,先伸的右手。
右手……沈见碌解锁的那只, 是左手。
他想干什么?
一边沈见碌催促道:“小月,你怎么愣住了?”
他心想小师妹不会是看这少侠风流倜傥被迷住了吧,使不得啊!美貌迷惑乃是大忌!
江清月咬牙:“好的,我这就动手。”
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和沈见碌差不多,黎尘也是解锁一只手另一只不行,他和沈见碌就从原始的两手镣铐之间的锁链连接,变成了各有一只手被锁链连接。
算是彻底绑死了。
季浔和沈见碌说了钟夫人的事,沈见碌思考了一会儿,问向黎尘:“少侠,我们晚上还要去一个地方调查,你要不要一起?”
这哥们武力值没得说,总比他们三去靠谱。
黎尘晃了晃手上锁链,说:“我还有的选吗?”
这……
沈见碌心中为黎尘的忍耐度举大旗,一路来这么多憋屈事居然都能忍住不发作还坦然接受。
日后有机会,他一定好好报答!
江清月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嗤笑一声。
*
“你确定是这吗?”
“我也不知道啊,就说在河边,腼南镇不就这一条河吗?”
“你也知道是一条河啊!这么长,谁知道哪个岸?”
沈见碌四人一路走一路看,还要注意隐藏自己。
但是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不需要避。
但也正因为这种空无一人的诡异,他们在其间四处奔走显得更加明显和突兀。
季浔为缓解气氛抽空问道:“话说沈兄,你既然已经去镇西拿到了法器,为什么今天晚上不先去找钟君呢?”
按理说时间也够的。
江清月也抬头看向沈见碌。
沈见碌食指敲着下巴:“他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告诉我,而且很明显,在钟府他的势力还没有钟管家多,所以我们还是得占据主动权,尽量把东西交付往后延。”
毕竟,谁也不知道祭祖大典那一天会发生什么。
当然,沈见碌也不会觉得自述已经轮回过这个事件无数次的钟君会被他这一点小聪明影响到,但他还是要给自己加筹码。
这次去见钟夫人说的人,也是其中的一环。
百年前先祖和剑尊立下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简单的护佑这一族远离尘世,不问世事吗?
钟府现在都隐隐分为四派,钟君和神树的阻止大典开始,钟管家对老爷的拥护以及对他们外来者的打击,钟大公子目前好像属于不做表态,钟夫人,则说自己和他们的目标一样。
一群群的,真是烦人。
季浔突然出声:“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来等我们的?”
沈见碌闻声抬头,几人看去,远处河岸停泊着一艘小船。
看那熟悉的斗笠,沈见碌心情复杂。
季浔也是,不知该不该上前。
只有处于事故之外的黎尘开口:“你们怎么不动?”
沈见碌和季浔对望一眼,相互推脱。
“我现在不是和你被锁吗?不方便过去。”
“之前就是我上山找钟大公子,怎么这次还是我?”
眼见江清月变了脸色,撸起袖子准备上前,两人又觉得脸上挂不住,相互推搡前进。
黎尘彻彻底底站不住了:“实在不行我来!”
就等他这一句话,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黎尘冷哼一声,大跨步走过去,同时手中用力一带。
沈见碌一时不察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带得一个踉跄。
他怎么也吃瓜了!
他现在和黎尘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分不开的啊!
沈见碌痛彻心扉就该一脚把季浔踹出去,季浔此刻原地等着看笑话,甚至还有空和江清月开玩笑。
“江师妹,你说你大师兄是不是活该?”
江清月脸上毫无笑容,只觉得这个黎尘心机真是深。
看似因为两人推脱才勉强受任,实际上都是算计好了吧,要不然为什么扯锁链那么顺手!
两个人走到摆渡人面前,黎尘率先开口:“你好。”
摆渡人微笑看着他们。
你好,这就没了?
沈见碌惊叹黎尘的问候能力。
摆渡人却不在意这个,笑呵呵道:“哥们,几天不见这么落魄啦。”
黎尘道:“还好。”
他觉得还好,沈见碌不觉得,因为他知道这句话的真正主人公是谁。
你前几天还找我砍价让我倒贴,后来威胁我套我话,如今怎么又这副模样回来了?
但是毕竟推剧情要紧,沈见碌勇敢开口:“是这样的,我们想给你看一件东西。”
黎尘应声拿出珠花。
摆渡人略微瞟了一眼,叹息道:“唉,我是真不想带你们啊!”
找到了?沈见碌心下微喜,这也算是前进了一步。
摆渡人道:“但是既然她也选了你们,我也就只好接受。”
她?指的是钟夫人吗?
沈见碌没有多问,黎尘却突然道:“所以百年前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摆渡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意味深长:“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黎尘没有说话,眉头皱的更深。
沈见碌不解,看向摆渡人。
摆渡人撑着竹竿,对他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去了……就知道了?
沈见碌不知为何,觉得这句话背后隐藏的,远比所能想象的冲击力要大。
*
摆渡人并没有划船带他们走,或者说火海后面本就不属于这个镇。
他提着灯,带着沈见碌几人从河边到了一处假山,又从假山缝隙进入黑黝黝山洞。
山洞窄而潮湿,因此也积攒了不少阴暗的产物。
无形的妖气潜滋暗长,去又被比较柔和的封印勉强压制住。
他们一路向下,山道才逐渐开阔。
也不再那么潮湿,空气中却依旧浮动着灰尘气息,以及缺少日晒的霉味。
到了一处空旷,摆渡人才停步。
他将油灯放在中间,微弱的火光照亮一部分,地下投影千万,如同蚂蚁啃噬出的小洞。
沈见碌等人抬头望天,这里的天空也是石壁,但却有无数细小的圆形空洞,像是刻意分割出来。
筛过的月光投影在地面,像是有无数个月亮,也像是无数只眼睛。
整个空间不封闭,胜似封闭,压抑不已。
沈见碌觉得一路走来很不舒服,道:“大哥,这里就到了吗?”
摆渡人点亮两边墙壁烛灯,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点亮最后一盏时抬头,道:“到了。”
场间灯火游龙,天上月光却群龙戏珠。
他站在中央,轻声道:“都出来吧。”
四周悉悉索索,衣摆摩擦声,短促步履声,无法控制喉咙发出的怪异叫声,什么动物扑腾翅膀的羽毛声……
嘈杂却细小。
从石墩后,房间里,天空悬吊处,石缝中,各种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冒出来一个个人。
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该称为人。
有的人还有人四肢的外表,脑袋却已经成了兽类的样子。
有的人十指长甲,青面獠牙,却吐着人声。
有人明明已经没了半个脑袋奄奄一息,却又因为半身是谁,而还有几分意识……
各种奇形怪状,让人心惊。
他们也似乎是知道来人惧怕,躲在灯火的阴影下,不敢抬头。
沈见碌声线颤抖:“他们?是人?”
有人比摆渡人更先回答:“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
灯火暗处有人一身素白长裙,脸色苍白却眼神澄明。
她走到灯光下,和这一群人不人妖不妖相比,就像是个另类。
摆渡人退后一步。
该他做的事,已经做了。
钟夫人开口:“小女兰心,见过几位道长。”
季浔此前和她有过交流,此刻先回话:“钟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心看了他一眼:“在这里,我是兰心,不是钟夫人。”
季浔快速改口:“好的兰姑娘,不知你此前说的,与我们目的相合是指。”
兰心眼神一错不错看向沈见碌:“解开百年前剑尊的阴谋,阻止祭祖大典的下一次开展。”
季浔:“!”
沈见碌:“!”
季浔大为震惊,虽然他进秘境以来,感觉剑尊的风评十分微妙,但突然听到,难免还是会震惊。
毕竟在秘境外,剑尊就是天和地,剑尊还是他未谋面的师父。
沈见碌算是早有预料,剑尊他一路调查就怀疑不已,祭祖大典……
钟君也要阻止,他们到底为什么都要阻止这个?
他说:“兰姑娘,我们想知道,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祭祖大典到底意味着什么?”
兰心眼神四散到阴暗中的那些“人们”,即便兰心和他们如此熟悉,他们依旧接受不了目光,低头躲闪。
兰心深呼吸一口,再收回目光,看向他道:“他们的存在,就是百年前剑尊欺骗了先祖的证明!”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让一切就此结束吧。
晦暗不明灯火下无数张脸原形早已辨认不清, 数年的纹路错落在肌肤上。
他们仿佛还在看着多年前的一场山火,高高的祭台垒积,人们口中的仙人从远方来, 他们跪伏在地等待着祈福, 期盼着来年更好的收成,山鸟鱼林,月明风清。
倒转的天地没有逆转阴阳, 他们古老的一族也不必受外界影响,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于是, 仙人青鸟衔枝来,带着五色霞光驱散了天空阴云, 洒下的露水泽被万民,于是人们向他膜拜,感谢他为万物赋予生机, 感激他为流离失所寻求稳定。
先祖感谢剑尊的帮助, 大宴三天,那三天, 腼南镇美酒,珍馐, 绫罗绸缎从街的这头铺到那头,他们为自己的新生开心,也为永生永世不再被命运捉弄而狂喜。
宴中, 仙人送给先祖一件法器。
鉴心镜。
相传那是一位炼器大能羽化登仙参悟留下的法器,几经辗转,到了他手里, 如今也是个残次品。
给先祖以纪念。
先祖并没有收下鉴心镜,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已做出了决定。
他宽袍广袖,粗布麻衣,杯中盛着农人酿造的美酒,大步走到台前。
他向着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大地,立足在此处的每一个人呼喊。
“一切从我族开始,也就从我族结束吧。”
异族的天分让他们难以合群,远超常人的力量又大大缩减他们的寿数。
他们生来一切就是在和老天称量生意,上天多给你的,最终都会以另一种形式收回。
他们习惯了离群索居,也习惯了一代又一代陪伴短暂而亲缘淡薄。
先祖说:“让一切就此结束吧。”
他们就此山村搬离人群,自建桃花源。
他们就此放下炼器,放下老天所给予的“天赋”。
他们一点点学习耕种,学习生活,学习去做一个普通人。
于是四周民众们雀跃,杯中美酒洒向空中,垂髫小儿成群结队,即便堂上不见父母,不见亲朋,哪怕身边来去无牵挂。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他们会慢慢长大,会认识新的人。
万幸他们实在太小,已经不记得旧人模样,也万幸他们离开了故土,会有新的生活。
仙人不解先祖为何如此,即便是击退妖族也不愿显身人前融入人群。
先祖但笑不语。
但仙人又求一事,他希望先祖能补上鉴心镜的残缺,以补人界缺失这一族人造成的不平衡。
万物生灵有序,先祖了然,他和仙人约定,待他修补完鉴心镜,便彻底斩断与凡间的联系,哪怕是仙人,也不能再进来。
此处桃源,无需为外人所知,也无需外人所见。
但前行一路多辗转,上古遗留法器元神四散,仙人提议留下一脉看守镇眼,待他回来便彻底封印。
先祖答应。
临行前他播下一颗种子。
那颗种子并不十分特殊,甚至也不是什么灵植的胚胎,他只是看着腼南来往居民,春耕秋收,也种下了一样东西。
他不知何处捡来的种子,也不指望能有什么收成,只希望它能渐渐长大,看着腼南也慢慢长大。
遂而离开,一去不回。
腼南镇人日益变多,当初的小孩逐渐长大,泥土草垛屋渐少,瓦房砖屋越来越大。
那批人长大老去一代又一代,倒转的阴阳里,太阳西升东落,一天天,一年年。
当年仙人同先祖铸造的钱币也逐渐不知流通何处,也许在小儿的床铺下,也许在陈旧的箱子里。
不再有人记得先祖去了哪。
也不再有人记得,他们最初是为何留在此处。
时光好像不断从他们身上抽离着什么。
有时是回忆,有时是情感。
而这一切,却只是开始。
大概突然有那么一天,镇上少了几个人。
夜间行走,不知去处。
长久的安逸让人陡然间生出一种恐慌。
互相的猜忌也潜滋暗长。
彼时先祖那一脉流传至今,是如今的钟家。
钟家派人来查,依靠微末法器造诣找到了人,人却已经没了气息。
没人能说明那是怎么回事,居住的桃源仿佛突然成了吃人的怪物。
钟家大公子严令封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随之而来的,是接二连三的人失踪,基本都是夜间,他们的尸首并不难找,甚至不像是有人动手伤害。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承受不住什么,而就此反噬。
而腼南镇最大的阵法,就是先祖守护族人的封印。
*
兰心挥手指向场间众人:“他们,全都是那些本该“死去”的人们。”
听到这里,沈见碌已经开始背后冒冷汗:“为什么?”
兰心说:“钟家把他们全都埋葬处理,但是他们却都在七天以后醒来,身体转化为如今形状,体貌气血,已经不算常人了。”
沈见碌皱眉:“那你指的剑尊所欺骗的……”
兰心偏过头看他,神色凄然:“我们的先祖,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剑尊答应他,等他修补好神器,便一同封印入口。但是百年前,先祖的命灯灭在了入口。”
沈见碌:“!”
命灯和命盘不同,上辈子他被景长老陷害就是为了换命盘来混乱剑尊对徒弟的判断,命盘可以一定程度反映一个人的生平,命灯则比较单一。
修士几乎都有命灯,一经点亮,除非生命危险才闪烁,人死即灯灭。
兰心抬头看向诸多孔隙的天空:“我家世代掌管祭祀,先祖的事迹,我们也最先感到遗忘。我家祖辈为了抵抗这不知名的力量,将它刻在了身上,一张人皮,代代流传。”
听到此处,沈见碌难免感到悲哀,不单单是兰心族人,还有这场间怪异的“人”们。
兰心道:“而我之所以确定是剑尊,因为我成功嫁入钟府。我看到了后山的剑尊封印。”
沈见碌心中一震,后山,封印?
那不就是他们之前被抓二进宫的地方吗?
兰心冷声道:“在那里,我看到了祖辈所记载的妖王。”
沈见碌:“!”
他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兰心自嘲般得笑笑:“很讽刺对不对?先祖在那场战役中,几乎失去所有亲朋,族人分崩离析,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休养生息,却鸠占鹊巢。”
季浔此刻也不敢相信:“兰姑娘,你说的确定是真的吗?妖王没有死?还在钟府?”
兰心看向他,眼神严肃:“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在说谎?”
她从明走到暗,又从暗走到明。
闪烁灯火与月光在她素衣长裙投下剪影,像是一副泼墨山河。
“我不可能认错,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认错。”
“妖王的记载从祖辈到如今,再不济,人和妖,我分不清吗?”
“但是,那宅院明明有着剑尊剑意的封印,对妖却不是绞杀,而是无视。”
“剑尊的立场还不够明显吗?他默许了妖王留在我们这里,却又欺骗先祖远走,将他害死在了家门口!”
“先祖走后,此处的通道由钟家掌权人把手。如果不是他,先祖为什么进不来?”
兰心一声比一声低,却一声比一声有力:“先祖的命灯在入口徘徊许久,闪烁数次,最终熄灭。”
“因为这里有人不想让他进来!”
听到这里,场间陷入了沉默。
兰心脸上波动不大,也许在这么多年里,她已经习惯了一个表情。
暗处的人们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上不同地方的损伤暗伤发作,痛苦不已。
沈见碌几人处在其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见碌早在上辈子,就见识过剑尊对常人生死的冷漠,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对击退妖族的功臣后代,也是如此冷漠。
不,不是冷漠。
他不动手,是因为不想沾染因果损道行。
但他的默许和不作为,如何不是一种狠毒残酷?
而且难道他就没有有意促成什么局面吗?
比如这个秘境里的人逐渐成妖,妖王和当初歼灭他的敌军一同修养生机,何其讽刺?
外界如今的剑修为尊,挤压其余宗门派别修士的生存空间。
静默中,黎尘突然道:“所以你为什么要阻止祭祖大典?”
兰心的眼神飘过抱着身子颤抖,暗处互相取暖的怪物们,轻声道:“祭祖大典是钟家的传印仪式,也是妖王更换新身体的仪式。”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更换身体了。”兰心眼神阴暗。
“我看过钟福给他送药,对于妖来说,自己恢复得越快越好,人的身体就会更快老化成为负担。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祭祖大典开始,他会借此进入钟墨的身体,就像过去的每一次。”
钟墨是钟大公子的名字,也是兰心的丈夫。
钟家的传印往往在当家人老年时,且传完过不了多久,老人便去世,大家管这叫心愿已了。
殊不知,每一代可怜的传印人,都只活了短短十来年,余下的人生,全是妖王作祟。
“妖王本次一旦获得身体,彻底解放,我们全镇被转化得人不人妖不妖的家伙,就是他的第一餐。”
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或者他根本瞧不上吃我们,而是把我们的通道打向人间,去为祸世间。”
“妖气越来越重,此处逆转的天地,也许不在人界上方,而是在无形中移向了妖界。所以我们才逐渐不像人,妖王的复苏也不断加快。”
沈见碌有些难过。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安慰兰姑娘。
大人物的心思,放在任何人,任何事上,都影响的不是那一个,而是每一个。
钟君曾告诉他,剑尊是骗子。
他去镇西祠堂,也不让心怀剑尊的人进入,包括后山屋子,那一群亡灵的态度……
他们早就被害的万劫不复了。
所以兰心也无所畏惧。
她不受剑尊压迫,也不惧怕妖王,他们只是想,尽最后一份力,去阻止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沈见碌再次开口,嗓音有些干涩:“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秘境里的故事都是过去的景象,而从未来而来的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兰心定定看向他:“沈道长,我知道您拿到了那个窥心镜,我希望您在祭祖大典那一天,利用它阻止钟家传印。”
“它固然是个残次品,先祖毕竟留下了一些东西,用它针对钟家的血脉,再好不过了。”
“至于别的,那一天我有我的办法。”
沈见碌抿唇点头,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季浔问道:“兰姑娘,那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我是说你的丈夫,钟墨他……”
兰心说:“我们终归道不同,从他将居民转化成妖这件事镇压开始,我们就不是一条路了。”
季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可是兰姑娘,钟家的祖辈也发生了异变,只不过被法器镇压。钟大公子也和我说,他已经不希望炼器继续传下去了。”
也许他只是没能告诉你呢……
兰心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居然有些长辈看小孩的欣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吧。”
对于这个镇,已经很晚了。
晚到就算补救,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
*
夜晚,钟府大部分人已经入睡,除了巡夜的家丁,鲜有人在。
一道人影在庭院晃着,举着灯笼的家丁刚要上去训斥一番,为何擅离职守,走近一看却发现是钟二公子,当即只能尴尬得赔罪。
钟君心情却颇好,挥手表示没事让他走。
家丁心里念叨着,这个有点疯魔的二公子居然还挺好说话,就要提灯走。
钟君却又突然叫住他。
他当即转身应着,生怕这位公子又犯什么病。
“祭祖大典,是要开始了吗?”
“回公子,快了快了。”家丁嘴上应着,心里却唏嘘。
不枉钟管家都训斥了他们一番,告知钟二公子最近不对劲,关于祭祖方面不要在他面前提,免得多生事端。
本来他也没觉得那么巧问到自己,如今看来,真的还是钟管家防患于未然。
钟君听了后好像颇为满意,挥手让他走了。
家丁巴不得如此,快步离开。
他一走,光源也被带走,如今钟君只能看着被枝叶筛下的月光淋下的一条道往前走。
走着走着,到了神树跟前。
他抚摸神树的枝干,轻轻的,像是生怕吓到了她。
“祭祖大典明天就要开始了,我等了很久,却也见了很多次,都有些麻木了。”
他并不指望神树能回答他,从前的很多次,也是只有神树主动找他。
他曾经也是钟家吊儿郎当的二公子,心想有个大哥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但到了后面,他发现需要担心的有很多。
而他担心的人,却又往往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他轻声问道:“你觉得我明天会成功吗?”
神树依旧没有回答。
只不过有风吹过,桂花连同枝叶一块飘落,缓缓落地。
钟君双手合十自我安慰:“落叶归根,好兆头。”
枝叶随风继续晃了晃,算是回答。
钟君转身要走,却见又一熟悉人影。
他老老实实原地站直站定,喊道:“大哥。”
钟墨笑着对他点点头,看向他身后的神树,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来这里。”
钟君微笑:“因为她不会说话,什么都只能听我说呗。”
钟墨忍俊不禁:“如果哪天你能听到她说话,钟家传印人就是你了。”
两人相视而笑。
钟君突然问道:“大哥,是不是祭祖大典要开始了?”
钟墨点头:“大哥要当家了,开心吗?”
钟君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让我怎么说?以后更难混日子了。”
钟墨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你个混球,长这么大怎么尽想着混日子。”
钟君一边笑一边喊疼,越是喊疼钟墨就要提他耳朵。
神树随风枝叶摇摆。
这一遭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二人年幼,腼南镇实实在在的风平浪静,夜晚凉爽,他们也是在此处,伴着夜风与花香,一边赶蚊子一边说话。
说的什么忘记了。
毕竟,人这一辈子,哪能记住说过的所有话?
所以,需要不断去说,不停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玩得挺花啊。
沈见碌几人还是赶在天黑前重新回到了钟府。
那枚鉴心镜, 钟君说用它来倒转天地,兰心说用它对抗传印妖王。
一枚镜子,真的有那么大的功力吗?
或者说,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有效的。
他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钟府, 此时夜色将明,太阳将再次升起,而这本该无人的清晨, 钟府门口却有人头耸动。
烛灯布幡,水果肉脯, 纸钱剑酒,以及不知名的细小法器, 被他们装进木箱,红绳捆好。
他们动作小心, 仿佛是怕惊醒了谁,说话也是小声的,悉悉索索的布绸被他们拧成绳索, 人与人之间腰腹绳索相连。
以一种很奇特的姿态, 挑着箱子,往山上走。
钟家大门幽幽打开, 一行人就在晨雾中收拾行囊,往山上走。
这架势, 居然让人看着有些发怵。
沈见碌:“我们是见鬼了吗?”
季浔感叹:“虽是黑天,即将白日,应该是急着要干什么。”
江清月看了一眼, 道:“也许祭祖大典要提前开始了。”
沈见碌:“!”
季浔:“!”
沈见碌轻声问:“这么快的吗?不是说要准备一下,之前我看那钟管家架势,不像是这么急……”
黎尘道:“可能是因为我们。”
他们?
他们做什么了?
沈见碌还正疑惑, 却突然一惊。
是了,当天他们闯进后山院落,遇到了那位夺占人身体的妖王,不但如此,还破开了那个木盒的封印。
那木盒仿佛能牵引全府上下气运,染之妖气再反哺自身。
而他们不但打开了木盒,还破坏了屋内鬼魂的平静,并和暴起不稳定的妖王打了一架。
估计也是经此一遭,那妖王的人类身体经不住负荷,现在很需要急着换一副新身体了。
他也迫不及待,去迎接新生。
空中仿佛还浮动着香火味,随着远去的人的步履逐渐远去。
天一点点亮起来,钟府内渐渐人声响动。
江清月闭眼听了一会儿,道:“那群人估计是先上山做准备,现在钟府里的人沐浴焚香,要不了多久就要上山了。”
那他们……
季浔感到头疼:“这么快,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沈见碌神色木然:“你们好像都忘了一件事。”
季浔不解:“什么事?”
沈见碌看向钟府高墙,叹息:“自从我上次从水牢逃出,钟管家就对我特别关注,如今要是让他发现我们不见了,这场祭典估计不好开始啊。”
季浔狂喜:“那不是正好?刚好一直拖着。”
沈见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黎尘同样。
季浔不解。
江清月冷笑道:“你是巴不得那妖王直接啥也不管发狂啊,现在让事件由他们发展才是最好的吧。”
嗯嗯,沈见碌点头,心说不愧是自己师妹。
季浔犹疑:“那你们需要……”
沈见碌抬头望天,生无可恋:“我们需要赶紧回到当初那个牢。”
思及至此,他居然很想迎风流泪。
怎么有人会这么惨的,二进宫了还不够还得自己主动去?
季浔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表示爱莫能助。
沈见碌挑眉:“你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你也要回去。”
季浔:“!”
他怎么忘了,原来他也是被关起来监视的啊!
还不知道门口那几个兄弟如何了,这要是万一醒来没看到他……
季浔感受到了这个秘境深深的恶意。
*
四人除了江清月,其余都得悄悄潜回“牢”,所以,向兰姑娘他们传递消息的重任,就落在了她身上。
江清月倒是没说什么,甚至还向沈见碌保证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就离开了。
倒是让原地的沈见碌感到十分惭愧。
他们这三个大男人,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靠谱。
由此可见,数量和年龄,哪个都没毛用。
三人墙头依依告别。
沈见碌:“再见兄弟,禁足舒服吧。”
季浔当仁不让:“挺不错的,快回去蹲牢吧。”
沈见碌笑容僵硬。
季浔因为较近已经走得没影,只有沈见碌和黎尘因为既是同牢又有锁链如今无法分割。
他们一路都走得小心,钟府人随着天亮逐渐苏醒,收拾东西以及准备工作的声响传进耳朵,却意外地安静。
就像他们提前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祭祀,而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场。
钟管家的严令造成如此效果,让人心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两人最终还是回到了下狱十八层,转换的墙壁可以转回,脚上的锁链却成了问题。
他们现在两个人坐得极远,锁链都快垂坠在地拉成一条直线。
可以说,这个距离是锁链的极限,而不是他们互相的。
沈见碌:“……”
黎尘:“……”
还是沈见碌率先说话:“少侠,要不打个商量,你离我近一点,不然待会儿来人发现了怎么办?”
黎尘冷哼:“为什么是我坐近一点不是你过来。”
沈见碌沉默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算了,他毕竟欠了钱,嘴上便宜什么的吃点亏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他就真的一下子挪到了黎尘身边,两人胳膊之间微妙地隔开一条线,尽量不去触碰到对方。
因为之前在后山,他卖队友阻止黎尘出手的时候抱了他一会儿,当时就觉得他挣扎地厉害。
如今想来,可能他不太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
但是没关系,沈见碌也没有这个需要,所以能离远一点就离远一点,对双方都好。
谁知黎尘见此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低头看空隙的沈见碌:“?”
怎么回事?
他试探着问答:“少侠,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埋怨我把你坑进了牢里。”
黎尘看向他,脸却突然冷了,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沈见碌叹息道:“少侠,我知道我做的不对,让你心里不快,但是那毕竟是权宜之计,还是希望你能暂时放下成见,我们先过了这个秘境,然后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然而黎尘的重点却不在补偿:“你说我对你有成见?”
他眼神更冷了。
沈见碌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
顶级理解。
这句话重点是成见吗?他明明是希望少侠不要生气了,先忍过再说,后续他补偿啊。
他磕磕巴巴:“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尘看着他:“你肯定有那个意思。”
沈见碌:“我不是我没有。”
黎尘睨着他:“你心里有鬼。”
沈见碌就快把滑跪两个字写脸上了,然而黎尘直接偏过头不做理会。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就闻后方锁链与墙壁颤动。
来人了!
非常不巧,他当时为了破牢而出,特意撞了个洞,导致他无论怎么用力掰,都有一点点变形无法合拢。
而他本来腿上锁链也被卸掉,和黎尘排排坐的姿势怎么想都不可能。
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沈见碌身体比脑子快,做出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用的姿势。
他直接蜷着身体半趴下,胳膊抱住了黎尘的腰。
从本来的胳膊之间一条线,成了如今半身相贴。
黎尘:“!”
沈见碌小声:“少侠你先别动!”
黎尘感觉整个脑子突然就烧起来了,沈见碌胳膊与身体传导过来的热量,刻意压低说话,呼吸打在他腰腹间,包括有些乱的发丝和他的缠在一起。
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墙壁顺着角度转动,钟管家的脸缓缓出现。
这张脸是老的无需奇怪。
但这张脸是青的此刻却分外明显,他一张脸青的发黑,枯瘦的手指指向他们,仿佛要说什么,一口气却在腹腔上上下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同行的家丁此时也傻眼了。
这……
玩得挺花啊。
黎尘突然间,无师自通了何为社死。
他一时竟不知是羞耻更多还是恼怒更多。
他伸出手想要为自己辩解:“不,你们想错了,我不是……”
没等他说完,钟管家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让机关墙再次翻转。
他们直接重新转会牢门,看不到来人了。
钟管家心绪难平,这都什么人啊,要不是祭祖大典老爷嘱咐不能出问题,尤其是要来检查这两个,他才不亲自来。
结果?
看到的这一幕着实辣眼,气煞他也!
他再次大手一挥:“我们走!”
留下墙后的黎尘空气中凌乱。
刚刚一直装死的沈见碌这才抬起头,从他怀里麻溜地滑出来,看向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脸,估计是有点羞愧:“那个,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万全之举,反正出去了也没人认识你,也不知道……”
黎尘突然抬头看向他,眼神黑地可怕:“你说什么?”
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沈见碌,让他心里一时有点发毛。
沈见碌:“我说,我们要出去了,我们还没找钟二公子呢。”
既然这位少侠如此不想面对,那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就像他之前的卖惨马甲,用完就丢。
黎尘似乎还有些恍惚:“找钟二公子?”
好的,转移话题了就好,沈见碌点头:“我还需要再次向他确定一下法器,以及他当时还承诺过给我黄金万两,你相信我,拿到钱后我必还你。”
黎尘嘴角抽动:“我是不是该为你的负责任而鼓掌。”
沈见碌沾沾自喜:“那倒是不用,毕竟这钱本来就是我欠的,我还是理所应当。”
黎尘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就走,让还在荡漾的沈见碌当即跪坐一个踉跄被拖着走。
他感觉自己本就不干净的衣服彻底沦为抹布,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方面惹这位少侠不快。
只能用尽全力,歇斯底里:“少侠,去找钟二公子的路不往这边,以及,墙还没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