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我担心你一巴掌把我打死然……
眼见刀锋将至, 少年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沈见碌决定赶紧翻滚跑路。
少年却在他翻滚途中直接揪住他后领,将他拽了回来。
沈见碌:“?”
眼看命不久矣, 沈见碌只能心中乞求先祖再显神通, 少年却轻飘飘一挥手。
一圈符咒在他身边散开,形成一个法阵,淡淡的金光将他们笼罩其中。
七堂主的刀硬生生停在半空, 受到阻碍收回。
她面色在雨幕中越发可怖,魔修的容貌失去了伪装, 像是深渊中的厉鬼,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 但是不要多管闲事。”
这道人这么运气这么好?又是打雷,又是有人相助?
七堂主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秘境中的人了。
沈见碌一时没反应过来, 缓缓抬头,从他这个视角能看到少年青涩的下颌,委实是没有想到, 他居然真的会救自己。
此时桃木剑温馨提示再次变化。
能屈能伸, 可造之才,愿再接再厉。
沈见碌:“……”
死到临头的求救居然都掉节操?
少年只是伸手将沈见碌护在身后, 看向七堂主,淡淡道:“你们是魔修。”
这不是疑问, 而是肯定句。
沈见碌瑟瑟发抖,这兄台是什么时候进的秘境,划船哥也没说啊。
而且, 他进来了,那他的仇家……
他十分头痛。
七堂主冷笑:“你知道我们是魔修?那你也不是这个秘境里的人?”
少年皱眉,却没有说话。
七堂主已经认定了他也是外来者, 那么估计是什么门派的修士。
对于修真界的人,她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雷雨交加,她拿出那枚镜子。
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从镜子边缘散开。
既然如此,所有人都来成为这件法器的第一餐——
浓郁的黑气从光滑镜面涌出,天上雷声更大,天地由镜面涌出的力量连成一线。
少年好像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沈见碌看到了只能心中大喊先祖快快显灵,再不显灵整个秘境都要消失。
远方大地震颤,季浔从马车里探出头,不断观望:“我靠,发生什么事了?”
车内钟大公子和大夫人有些惊慌,季浔安慰道:“没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发虚,看向镇西那阴沉的天边时不时被闪电照亮。
他只能默默道:“沈兄,如果是你,别搞我啊!”
他还这么年轻,可不能折在秘境里啊!
钟府后院,似乎也对镇西的动静有所感应。
檐角风铃震颤不歇,钟老爷缓缓睁开了双眼。
*
七堂主身边那几个魔修的被无形的磁场吸附到一起,血光混合着落叶碎石的旋风,直冲云霄。
七堂主长发猎猎飘扬,她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已经已经被大火烧毁的脸。
魔修自发跪下,几乎是虔诚得催动功法,献出了全部的生命。
这块镜子,能够操控镇上的生机,自然也就能操控人的生机。
眼看着七堂主在几乎是吸干了几个魔修的情况下,脸色变得越发红润,本来露出的一块原来面目,也消失不见。
她居然发动了一场血祭。
沈见碌看呆了,一时居然不知道这边的僵尸和七堂主,谁更邪门。
少年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寒光烁烁的长剑,沈见碌定睛一看,更加无话可说。
他隐约看到这把剑的词条,是一串省略号。
什么鬼!
七堂主近乎疯魔般笑着,十指如钩子,直冲面门而来。
少年一把将沈见碌推开,他没什么防备,直接滚到了房檐下,抬头就是各位僵尸大哥。
僵尸们:“……”
沈见碌:“……”
这少年也不是真的僵尸道长,这些僵尸被贴了符咒眼珠子还在滴滴转!
少年避过了七堂主的利爪,寒锋一格一挡,架住了她的双手,他食指撩过剑尖,一簇火焰燃起,连着七堂主的手指,传到她臂膀。
七堂主瞬间收手,一旁墙壁倒塌,碎石飞溅烟雾弥漫,石板哐当摔在地上。
她抚过方才被火焰侵蚀的手臂,那处已然干枯如朽木,甚至不断萎缩,和另一只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她其实已经不太能感受到痛,但看到被烧伤的手臂,她就仿佛看到了同样被烧毁的脸。
她美艳面容此时十分狰狞:“你到底是谁?”
她从来没有在修真界见过这种法术。
一种不太同于修行者,而是更接近于本源的……
少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镜子给我,我可以暂且放你一条生路。”
沈见碌此刻蹲在墙角觉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带飞。
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不是好人,但好歹救了他。
至于自己……如今化身成这副乞丐道长,何况少年当初昏迷,肯定认不出来他。
七堂主大笑:“法器给你?”
她眼瞳几乎全黑:“不可能!”
天边雷云更盛,法器所召来的力量让她整个人的气势不断往上攀升,那几个魔修的尸骨也逃不过,风中席卷的枝叶,远处街道的人声……
沈见碌觉得脑内刺痛无比,那面镜子的反射,隐隐约约倒映出人影。
镜子对着沈见碌及身后僵尸,沈见碌并未在其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反而是僵尸众人,在镜中都有了面目。
垂髫小儿,耄耋老人,一身正气的年轻人……
少年此刻冷笑道:“你以为鉴心镜会为你所用?”
而从四处搜刮而来的能量全都到了七堂主身边。
她渴望力量,她不在乎手段,只要将法器带走,她无论是献给魔王还是留给自己,她都有了后路。
看着气势堪比山岳的魔修,以及对面那个不知道哪来的,伤势如何,仇家在哪,只有一把词条未知的剑的少年。
沈见碌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手持桃木剑直指七堂主。
桃木剑节操不断上升,沈见碌决定豁出去了。
他面容挑衅,语气夸张:“你过来啊!”
他勾了勾手。
如同招猫逗狗。
七堂主:“……”
少年:“……”
沈见碌感觉身后一堆僵尸都在用嘲讽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后背。
都在说:不自量力。
但是看着桃木剑下降的节操和增加的伤害,沈见碌心满意足。
于是他继续对七堂主说:“你不是很行吗?找他打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
桃木剑下降的节操值突然顿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上升!
沈见碌语声未落强行改口:“有本事继续冲他来,我不算人别找我!”
节操值这才继续下降。
七堂主面容扭曲,仿佛在说:你逗我玩呢?
她转过身,看向沈见碌,显然决定换目标。
少年看向他一脸嫌恶:“你是不是有病?”
沈见碌觉得此刻的自己享受全场目光,身前少年和七堂主的嫌恶他笑容以对,身后众僵尸如果不是贴着符咒身体动不了,估计也是一个僵尸来一个嘲讽。
但是他能怎么办?
他为什么有这么一把依靠牺牲自己的节操换取伤害的武器?
他欲哭无泪,面对已经转移目标的七堂主举起桃木剑:“你不要过来啊,我担心你一巴掌把我打死然后哭着求我别死。”
七堂主:“……”这人是真的有毛病吧!
沈见碌嘴比脑子快,话说出去已经收不回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主动出击。
上辈子是剑修的他这辈子还有点记忆,飞速地出剑,七堂主睁大了眼,一把握住木剑剑身,和他僵持。
刺啦刺啦——
七堂主握住木剑地方冒出白烟,她只觉得桃木剑意外滚烫,几乎要燎掉一层皮。
但她还是没有放手,甚至张开了血盆大口,要直接吞下沈见碌!
沈见碌嘴皮子飞快:“我警告你啊,不要乱来,要知道装逼遭——”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数米宽的闪电以雷霆之势抽击下来。
它发出的亮光让此地一瞬间比白昼还晃眼。
少年急忙探出手:“小心!”
而沈见碌和七堂主一同在雷电中。
砰的一声。
七堂主应声倒地。
沈见碌原地毫发无伤,甚至还保持着之前手持木剑的姿势。
少年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怎么什么事也没有?”
沈见碌回过神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七堂主,很是思考了一番。
说:“因为我将玄学和科学相结合?”
少年没听懂:“什么?”这人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沈见碌感叹:“这一切都要感谢老祖宗和避雷针。”
他蹲下身子悄悄查看七堂主的状况,刚要试一试鼻息就被少年拦住。
“她受了重伤昏过去了,小心一点,魔修的呼吸也有毒。”
沈见碌赶紧抽回手。
但又忍不住想到,魔修已经到了呼吸都带毒的地步了吗?这要是处于封闭环境,魔修岂不是能依靠自身呼吸就将范围内空气都替换成毒气,那这样魔宫岂不是被毒气笼罩?
他们生活在那个环境真的没关系吗?
这可事关自己能不能偷渡挖矿啊!
少年盯着他:“你在想什么?”
沈见碌:“我什么也没想。”
他十分尴尬,因为面前的少年一直盯着他。
片刻后,他才说:“请问我能走了吗?”
少年反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见碌:“……”
他斟酌道:“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取那件法器的,后来遇到这几位魔修,爆发冲突。”
少年:“真的吗?”他目光一错不错。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真的。”
他见少年没有别的动作,就将掉落在地的镜子捡起,拂去表面灰尘。
没有一丝裂缝,它照出了天空与周围的墙壁,就是看不到沈见碌几人。
也许这镜子就是照不出外人。
沈见碌收好了镜子就要和少年道谢。
少年突然问道:“我救了你,你都不问一下我的名字吗?”
沈见碌:“……”怎么有这么难缠的人?
但他思考了一下两人武力差距,决定老老实实:“在下沈见碌,敢问大侠名讳。”
少年漫不经心:“黎尘。”
沈见碌恭恭敬敬:“黎少侠多谢你的相助,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一步。”
他也不等黎尘说话就往外走,身后黎尘好像慢慢跟上,道:“帮我把剑捡一下。”
沈见碌心说顺手的事早完早洒脱,那把剑插在门口,沈见碌顺手拔出,刚要递给走来的黎尘——
剑身突然咔嚓作响,从中段碎成无数片!
沈见碌手持一柄断剑,面色凝固。
黎尘:“呵呵。”
老天爷,谁来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沈见碌内心嚎叫。
但是此刻还是要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黎尘点头,额前的发有些乱,更显眉眼精致到有些妖异。
“所以呢?”
所以?沈见碌一口气上上下下,最后沉痛回复:“我会赔的。”
黎尘:“你赔多少?”
多少?
这把估计词条爆满到只能用省略号的剑,他怎么赔得起啊!
沈见碌:“你能接受分期吗?我还没那么多钱。”
哪有人钱还没赚到,先欠一屁股债的。
黎尘皱眉:“你想分多少期?”
沈见碌看看剑,看看人,试探性问道:“你能接受分多少期?”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双倍留给下一个
沈见碌发誓自己绝对诚心诚意, 断没有想耍赖跑单的心。
但黎尘的脸色却越发沉了,天色阴暗,他眼底也无什么亮色:“我怎么知道你分期了就会给?”
沈见碌讪笑道:“那要不立个字据?”应该不会这么较真吧?
黎尘沉默了几息, 道:“好。”
沈见碌:“!”
黎尘看向他:“你怎么不写?”
沈见碌拿着断剑的胳膊颤抖:“我没带纸。”
黎尘:“呵。”
从见面起, 已经不知道是这少年“呵”的第几遍。
但是作为欠债者沈见碌理亏:“打个商量,少侠我现在身上没钱,你只需要把我送回镇上的钟家, 到那里我就有钱还你了。”
黎尘挑眉:“你确定?”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钟君答应的报酬是这枚镜子, 他顶多讨价还价再要点钱,也不知道那个钱是不是出秘境就没了。
碍于时间紧迫, 他只能硬着头皮:“确定,至少……”
“至少能还上一点。”为自己强行找补。
黎尘冷哼了一声, 接过他手中那柄断剑就跨出门槛往外走去。
沈见碌一边蹲下来捡地上剑的碎片,心想那么牛逼的词条估计材料不好找能原装就原装,转头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七堂主。
“那个……少侠, 这个魔修怎么办啊?”
让他下手吗?据说魔修死前会自爆, 他一刀没砍死,直接被反杀或者同归于尽怎么办?
要是不下手, 这魔修出去了岂不是逮着他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黎尘回头瞥了他一眼, 道:“这个地方很快就要坍塌了,她走不掉的。”
“啊?”沈见碌一头雾水,此时他两手都是碎剑碎片, 只要松开指尖就能看到残片如银河倾泻。
黎尘“啧”了一声,说:“不是要去钟家吗?你怎么还不走?”
沈见碌下手飞快:“少侠你先走一步我马上跟上。我打算研究研究你的剑。”
他怎么可能说自己是因为担心买不起材料所以在这里捡残渣,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相信他有那个实力能还钱?
所以, 看着桃木剑的节操一加再加,沈见碌也决不动摇。
结果,就在他头一低再低,就快要埋到地里数蚂蚁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
好冰!这是沈见碌的第一感受。
那只手直接伸到他脖子后,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往外走。
压迫感极强,无法反抗!
沈见碌:“!”
“等一下兄台让我捡完!”说完沈见碌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闭嘴。
好……丢人。
黎尘一脸不屑,乃至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这你都不放过?”
不知为何,沈见碌此刻脸烧的慌,心累得慌。
他强行挽尊:“少侠,你还年轻,你不懂。”
*
季浔和钟家大公子一路往钟府赶。
他本来是听了沈见碌的,去山庙见人顺带着打听点消息。
奈何这位钟大公子实在是滴水不漏,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问出关于钟府里的事。
钟大少爷对此有意回避,或者是表示到了祭祖大典那一天大家自然会知道。
但是,据他多年网游经验,那种特殊日子就是最后的点要打boss的,玩家需要依靠此前收集的信息来对抗怪物。
说什么到那天就知道了,有个锤子用!
知道了真相就直接嗝屁融入副本,等着下一波新人来是吧。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被割韭菜数百年。
他们下了山走过了街巷,钟大少爷先去一旁的药铺取药,才获得片刻休息。
季浔朝西边望去,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越发沉重,就像是不断收紧的口袋,看着他越发胸闷气短。
倏忽一下,最后一道雷劈下,雷云散开,露出了后面的太阳,霞光万丈。
整个小镇的灵气都流通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沈兄不会飞升了吧?
季浔张大了嘴,开始思考自己回去烧香求沈见碌给他拨财运的可能性。
钟夫人下了马车,轻声向他问好。
季浔立刻正色:“钟夫人,您身体还好吧。”
钟夫人是个容貌并不如何美艳,身形较为瘦弱的女子。
舟车劳顿让她面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些无力:“还好,谢谢季道长的灵药。”
他们在山庙祈福,钟夫人却突然昏倒,多亏了及时赶到的季浔拿出灵药才缓过一口气。
要不然季浔也没办法这么容易和他们一同上路,远在山庙祈福的人突然看见有来人自称从自家来,还想打听自家事,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何况是生面孔。
季浔道:“钟大公子应该是去为您取药了,您不用下车,免受风吹。”
钟夫人却突然道:“他不是在为我取药。”
季浔:“?”
钟夫人看着他道:“我也没有生病。”
季浔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大公子拿药,不是为夫人,钟夫人没有生病,为何如此体弱,那天甚至还晕倒了?
再联系一下沈见碌说的满镇皆是妖,他一时有些背后发毛。
钟夫人面容不算美,一双眼睛却如秋水十分有神,乃至于在这张苍白的脸上有些微妙地不平衡。
她看向路旁风吹起的长幡,道:“你根本不是什么云游道人,对吧。”
季浔如临大敌,但是钟大少爷还没有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不明白夫人您的意思。”
钟夫人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季浔:“?”
马车旁的小厮方才被钟大少爷带走,如今只有一个婢女陪侍,婢女此刻低着头不发一言。
钟夫人拔下婢女发间珠钗,递给季浔:“三更天你到河边,自有人为你领路。”
她随即转身进入马车。
季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等等,我们想干什么?你说清楚!”
帘下只露出钟夫人一双眼,澄明而冷冽:“我们的目的,从来都是一样的。”
而后帘子落下,婢女挡在了马车旁。
季浔还想再问,就见远处钟大公子提着药回来,赶紧将珠花塞进袖子,装作无事发生。
钟大公子问道:“方才道友是在看什么?”
季浔打着哈哈:“没什么,只不过是眼馋了对铺的煎饼。”
*
沈见碌被黎尘拎出来后毫不留情丢在地上,实在是感叹自己身形稳健得以原地下坠而不是随势滚出个七八圈。
他揉揉腰刚要说少侠你的动作不太礼貌,就见镇西铁门轰地关上,天边雷光由远及近,直接劈进了里面。
沈见碌:“……”
很难说是祖师爷的力量还是避雷针的科技。
耳边片刻的寂静,而后一道刺耳的嗡鸣拉长战线,沈见碌捂住耳朵,眼见天空风云变幻,最后云破日出红日高挂。
而眼前曾经的铁门,不存在了。
就像是凭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敞着大门的祠堂和无数墓碑。
沈见碌磕磕巴巴:“刚刚那个地方呢?”凭空消失了?
黎尘道:“法器从阵眼被拿走,它创造的世界也就不存在了。”
沈见碌看着怀里镜子:“那他们不会都在镜子里吧。”
黎尘冷笑:“怎么,你很希望他们都在里面?”
沈见碌立刻表明立场:“不不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非人生物。”
不知为何,黎尘听了这句话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黑了。
沈见碌弱弱:“你之前说……”
黎尘转身就走:“随你便吧要走不走。”
他个高腿长脚程很快,直接消失在转角。
沈见碌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有些无助:“其实我是想说,谢谢你把我拎出来。”
要不然就他这磨蹭劲,估计碎片还没捡完就直接炸飞在里面。
但是鉴于黎尘已经走远,他也只能无奈叹口气,看着大开的祠堂,以及现于光天化日的墓碑,他还是走上前去。
祠堂案台有很多香,他一个个点了,然后插到墓碑前。
好歹那群僵尸大哥并没有伤害他,他甚至还受到了这家先祖祝福引雷神功,再怎么样也要拜上一拜。
最后他在祠堂前对着石像心中诚恳:先祖行行好,在下诚心天地可见,您在上面吃好喝好,顺带着提携一下小辈。
这块镜子他目前是看不出什么奥妙,可能需要钟家人的特殊开启方法。
他就希望,先祖豪气一点,里面多放点法器制作方法。
哪怕全是生命防御也没关系,就求不要再出手上这把社死之剑了。
而此刻社死之剑的节操值忽上忽下,忽冷忽热,估计这辈子都没有为一个人的节操烦心过。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我决定双倍给下一个人。”
沈见碌:“!”
什么鬼?
他瞬间站起身,巡视周围,并没有人影。
和他当初炼出变异桃木剑时同样的声音。
估计是沈见碌反应太大,他又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又没说要砍半给你。”
沈见碌:“你是谁啊?”
小精灵声线的家伙“哼”了一声好像很生气:“不告诉你!”
祠堂风声吹过,寂静无声,仿佛除了沈见碌再无他人。
他再次心中默问,却再无回应。
唉,真难。
修真界这个灵异世界,真是……
他叹了口气走出祠堂,经过拐角发现一人衣角。
黎尘还在漫不经心看着那柄断剑,此刻瞥了过来。
沈见碌:“……”
他怎么没走?
他居然没走!
那自己刚刚还在里面捣鼓那么久,他如果看见了,会怎么想。
如果没看见,他是觉得自己在干什么。贼心不死去扒拉碎剑了?
沈见碌脑海混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黎尘再次不耐烦道:“你到底走不走。”
他才反应过来应道:“走走走。”
而后黎尘转身他跟了上去。
从寂静的镇西走到小镇靠近内围的地方,人声渐渐传来,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敢问道友是何门何派的,到此秘境还多谢帮助。”
黎尘淡淡道:“无门无派散修一个,道谢就不必了,你什么时候把钱还上。”
沈见碌瞬间卡壳:“您预估是多少钱,我好有个数。”这个秘境够不够赔的?
黎尘转过来看向他:“你能接受赔多少钱。”他双眼如星此刻看得沈见碌发毛。
你能接受分多少期和你能接受赔多少钱……
实乃异曲同工之妙。
沈见碌看着剑上已经消失的词条,以及升升降降的节操值,艰难回答:“卖十个我也赔不了的价格。”
黎尘“切”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沈见碌心说他该不会听自己这样说,以为自己要赖账吧,于是继续补充:“但是你放心,有生之年我一定尽力。”
黎尘这才再次看向了他,不知为何,沈见碌感觉有些奇怪。
也许是他的脸迷惑性太强,眉眼分明精致到有些昳丽,而眼神又极为澄澈。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我品格很好。”
黎尘转过头去,看向大街:“你不是说要去钟府吗?怎么走。”
沈见碌环顾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这里转悠很久了。
原来这少侠……沈见碌一时感受到了反差,这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少侠,是个路痴?
黎尘没回头,但语气颇有些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怎么走?”
沈见碌急忙回答:“知道知道,直走就行。”
黎尘往前走去,沈见碌跟在后面,心中正要嘀咕什么,面前人就突然停步。
沈见碌:“?”
黎尘一脸复杂:“你打算这个样子过去吗?”
他这身有什么问题吗?沈见碌拍拍灰,突然发现前方几个铺子的伙计无意向这边看来,脸色从笑容满面瞬间变成绿的发慌。
沈见碌身体僵住,低头看了眼衣服,破破烂烂全是泥巴灰尘,自己的道人伪装还没换。
至于脸……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黎尘脸色不好了。
一个破烂道人脸上黑白纵横弄坏了你的剑说一定会还,这谁信?
分明就是个叫花子老赖嘛!
他只能开口:“你稍等一下,我去捯饬捯饬。”
他直接转身进了小巷子,掏出那柄桃木剑就要折。
天杀的狗词条,居然不能自动去除,毁了算了!
“呜哇哇哇你居然为了那个男人要毁掉一件法器!法器有什么错!”
小精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哭声好不委屈。
沈见碌心中默问:你到底是谁?
小精灵抽噎:我不想告诉你。
沈见碌握住剑两端作势要折。
小精灵暴风式哭泣:“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个男人有什么好!”
沈见碌颇为无语。
“我折剑是因为这天杀的词条,我的伪装去不掉了,什么男人,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小精灵似乎哭声有所缓和,委屈道:“不想要就不想要嘛,想解除效果就解嘛干嘛要毁了它!”
沈见碌心说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这不是被这霸道词条强行绑定……
他再次定睛一看,身上破旧的法袍消失了,换回了原本的装束。
而桃木剑上的词条暗淡下去。
状态:未启用。
小精灵再次没声了,怎么呼唤都没用。
沈见碌抱头,对这个世界有了深深的疑问。
走出巷子黎尘看也没看就直接往前走,沈见碌一时居然也感到轻松。
很快到了钟府,黎尘打算从正门进被沈见碌一把拦下。
黎尘:“?”
看得出来他是真疑惑。
但是,在逃嫌犯的沈见碌必然不能从大门招摇地走过去,他这种越狱分子想再进去也得靠偷渡。
他把黎尘拉到了府后院围墙,不知为何黎尘脸色有些奇怪,他思考了一下,到了地就收回了手。
黎尘疑惑看向他,这种表情在他有点冷的脸上有些突兀。
沈见碌道:“额,是这样的,出于某种不可抗力,我们需要悄悄地潜入钟府。”
黎尘语气变了:“你之前说你到了钟府就有钱?”
沈见碌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一定是通过合规合法的方式还你的钱!”
绝对不是要去偷!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昨日上山寻人,今朝投案自……
于是乎, 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进钟府。
沈见碌顺着围墙东看看西看看,实在是没有地方能下手,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高高的围墙。
沈见碌:“那个, 你能接受翻墙吧。”他说得忐忑。
黎尘冷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见碌住嘴了, 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绳子,带着挂钩高高抛起,卡在围墙另一侧。
他恭恭敬敬:“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黎尘反问:“你想先上还是后上?”
沈见碌思考了一下, 很多故事里主人公扯着绳子爬山容易被背刺,再加上和这位少侠有还不完的金钱利益关系, 于是说:“您先吧。”
黎尘哼了一声,根本没有用绳子, 脚尖点地就上了围墙。
他干脆利落,沈见碌只能老老实实扒着绳子往上爬。
爬到半空, 他无意抬头看去,黎尘低着头坐在墙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沈见碌后悔了。
因为后上去好像也不太安全。
但好在黎尘并没有做什么,沈见碌也就平安爬了上去, 爬了上去, 如何下去也是个问题。
他这辈子修为才筑基,御剑都困难, 现在更是转职炼器,看着高墙下的草地, 一时有些发怵。
黎尘已经跳了下去,见他迟迟没有动静,转过头来, 看着他石化在围墙上的身体,很轻微地挑了一下眉。
这!
士可忍,熟不可忍, 丢脸更不能忍!
沈见碌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直接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青青草地对着自己的脸,鲜嫩的草芽贴近鼻尖。
但是瞬间一道金光包裹了他,让他安稳落地。
金光像是一个柔软的泡泡,带着他在草地上弹了两下,直到把他颠成正面朝上,才解除。
看着那不知是江清月什么时候塞进他口袋的吊坠,沈见碌再次沉默。
炼好的法器师妹没用上,自己触发了。
黎尘轻飘飘走过来:“我们接下来去哪?”
似乎是一点也不惊讶他刚刚的情况,也没有问关于法器的事。
沈见碌言辞恳切:“我们找个地方躲着,一直到晚上就行了,到时候找人。”
黎尘脸色瞬间冷下来了:“那我们晚上再进来不就行了。”何必先进来然后找个地方躲一整天?
沈见碌唯唯诺诺:“我这不是……看你挺急着要钱……啊不是,是我想证明我不是老赖。”
黎尘脸色沉如水:“那现在我们进来了你也没把钱给我。”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你相信我,我一定还。”
黎尘转头就走,沈见碌心想这怎么行,直接去拉他的胳膊
出乎意料的,黎尘只是短暂地挣扎了一下,就没动了。
沈见碌:“?”
黎尘:“去哪躲?”
沈见碌仔细打量后院群山,眼见一个屋子在山间,立刻决定:“我们去那!”
人烟稀少好地方,还山清水秀!
黎尘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你确定?”
沈见碌信心满满:“就这个不换了。”
*
一路上,季浔本就因为钟夫人那一番话而心事重重,和钟大公子说话也是小心翼翼。
但是也不能不说话,一个之前还那么热情问问题的人,在自己去买药回来后,就突然变了。
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钟夫人和婢女在马车里,终究是他季浔承受了所有。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昨日上山寻人,今朝投案自首。
马车在钟府门口还未停稳,钟管家带着家丁迎接,本来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好景色。
谁知钟管家看向他时脸色瞬变,以一种几乎看不清的手速挥了衣袖直指季浔,怒喊:“快把他给我拿下!”
季浔呲着的大牙收了回去。
什么鬼!
这世界发什么什么了?
眼见十来个家丁气势汹汹要将他捉拿,钟大公子也出面为他说话:“管家,这是怎么了,季道长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季浔连连点头,这时候,谁有话语权谁最大,他可不想背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啊!
钟管家吹胡子瞪眼:“大公子,你被这小人蒙蔽,他先前伙同一群想要对神树做手脚的人混进府中,我本来还奇怪怎么找不到他,想不到他是跑到你那去了!”
钟大少爷看了眼季浔,还是为他辩解,但是碍于钟管家毕竟在钟府多年,温和地说:“钟管家,这其中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季道长在山上还救了我的夫人,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季浔热泪盈眶,就是需要这种坚定不移站在你身边立场的!
钟管家看了眼季浔,仿佛也有些疑惑:“他?救了夫人?”
钟大少爷点头:“是的,在山上兰心突然晕倒,多亏了这位道长的灵药。”
钟管家再次以探究的目光看向季浔,季浔连连点头。
钟管家疑虑仍在:“可是他,他的朋友们还放火烧了二公子的屋子!”
钟大公子:“!”
季浔:“!”
这可真是人在山上救人,祸从府内来……
他心凉半截,甚至还有空想到沈见碌。
沈兄,我不在府的日子,你在府中干了什么?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
“阿嚏!”沈见碌在假山后打了个喷嚏。
黎尘很难得的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沈见碌搓了搓手,抱紧了自己:“没什么,就是觉得背后凉凉的。”
黎尘声音很低:“谁让你选了这里……”
“啊?你说什么?”沈见碌没听清楚。
黎尘瞬间面无表情:“没什么,你听错了。”
房檐上的风铃随着风声摇动,声音清脆。
*
两边争执不下,季浔感觉自己的前路是灰暗的,直到钟夫人被婢女扶着下车,道:“管家,季道长毕竟是客,也实实在在救了我的命,不管他的朋友做了什么,我们都不能对他不敬。”
她身形瘦弱,这段话也是分几段说下来,看着苍白的脸色,委实让人忧心她的身体。
钟管家还想反驳,但是又实在是驳不了钟夫人的面子,只是仍有埋怨地说:“但是他同行的人如今大半都被我关进水牢,怕的就是在祭祖大典那天捣乱,要是就此放过了他,届时出事怎么办?”
季浔听他这意思,就主打一个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还有同伙都被关进水牢是什么事啊?沈兄他们不会全都铁窗泪,就等着自己过去大团圆了吧!
那镇西的雷劈的是谁啊!
钟大公子搀扶着钟夫人走近,钟夫人道:“如果管家实在是不放心,可以选一个厢房安置季道长,左右不过多派一些人手。季道长毕竟对我有恩,总要以礼相待,不能将他同罪人一般关进牢里。”
她虽柔弱,面上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说的真好,季浔恨不能当场鼓掌。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钟管家也不好坚持逮捕季浔,再怎么样,也要看大公子和夫人的意思。
但是,想起沈见碌那个嘴脸,他心里就来气。
还安排厢房!之前就安排了啊,结果那群人居然这么不安分,甚至至今都还有一些人不见踪影,保不齐祭祖大典那天出来破坏什么!
他咬牙:“好!那就将季道长带到之前安排的院子去,多带几个人看守,务必每日送饭确保他的安全!”
季浔听的背后凉凉,因为钟管家这仿佛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的气愤……
沈兄啊!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仇恨都到我这来了啊!
*
“唉。”沈见碌叹了一口气。
黎尘不知他为何叹气,但还是有些讽刺道:“你叹个什么气?”
沈见碌实在是找不到东西转移注意力,闲到只能拔地上的草:“我想静静。”
黎尘反问:“静静是谁?”
沈见碌:“……”
他选择转移话题:“话说还有多久天黑,我快蹲不住了。”
黎尘:“你还没说,静静是谁。”
沈见碌:“……”
他艰难回答:“一个老朋友。”
黎尘“切”了一声转头,也没有回答他之前的话。
沈见碌只能再次开启话题:“前面有个房子,要不我们进去坐一坐吧,我还挺想睡一觉的。”
黎尘:“你心还真大,随便找个屋子睡觉?”
沈见碌弱弱道:“我看这后院也没什么人,主要是我们晚上才能去找人,现在又没什么事。”
黎尘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向了那间屋子。
越过长廊,停在了门前。
沈见碌拍拍膝盖站起,蹲久了浑身酸痛,一瘸一拐地过去:“门上没有锁,看看能不能推开啊。”
黎尘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挥手仿佛拂去了什么,却没有更进一步。
沈见碌疑问:“你怎么不进去?”这屋子有什么问题?
黎尘:“门上有法阵,这间屋子不能从门走进去。”
不能从门走进去?
沈见碌不由想起了还在自己怀里的法器镜子。
这就属于典型的,不同入口到不同地方,镜子拿走,原先的世界也不复存在了。
但是吧……
黎尘转头:“你要是实在想进去,我可以帮你开窗……”
沈见碌摆手:“不用了。”
黎尘:“?”
他皱眉:“这个屋子有阵法,窗户你自己打不开。”
沈见碌只是问了一句:“这里面是安全的吧。”
黎尘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点头。
对他来说,哪里都安全。
沈见碌拍拍身上灰尘,虽然好像是白用工。
黎尘警觉:“你想干嘛?”
沈见碌十分骄傲:“我有办法过去,你参考一下。”
黎尘:“?”
沈见碌用力一推,门板嘎吱作响,门外光线照入,露出部分内景。
桌椅板凳,屏风珠帘,门上法阵光芒闪烁。
沈见碌“噗通”倒地,顺势一滚,比打水漂的石子还快,咕隆咕隆滚了进去——
滚势太猛以至于刹不住,直接一头撞上尽头椅子腿。
无比响亮的撞击声!
黎尘:“……”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前面的路,无污染无公害吧……
沈见碌撞得眼冒金星, 很是吃痛,但还是意志顽强,艰难爬起, 冲门口道:“少侠, 你怎么还不进来。”
黎尘:“……”
这辈子没有那么无语过。
沈见碌自信地拍拍胸脯:“相信我,滚进来,很安全。”
黎尘直接黑脸。
滚进来?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所以他选择翻窗, 对沈见碌道:“把门关上,我要翻窗。”
沈见碌不解:“何必舍近求远, 你躺平就行的事。”
黎尘没有理他,手一挥门重重关上, 风声呼荡,窗户也跟着簌簌落尘。
沈见碌:“……”
这有什么不可行的?
但是门突然的关上, 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来由地有了几分紧张感。
一个可能很久没用的屋子,门口有法阵, 进来却并不算太旧, 走动间也没有尘灰迎面,却也不像是有人住着。
沈见碌黑暗中抹黑, 扶着门梁。
火折子不知道掉哪去了,不然还能点个灯。
突然, 一处传来了“砰砰砰”的敲击声。
百叶窗窗纸簌簌。
沈见碌:“!”
黎尘的声音在外面有些闷:“帮我把窗户打开,好像反锁了。”
沈见碌:“你原来没办法一个人从窗户走吗?”
那边沉默了,就在沈见碌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窗边爆发了很刺耳的割裂声。
沈见碌:“少侠你别冲动,这屋子是别人家的,弄坏了要赔!”
黎尘冷笑:“那你还说来这里有钱?”
沈见碌:“只是, 特定的人有钱,你别急,你先别急。”
黎尘“哼”了一声。
沈见碌摸黑走过去:“我来帮你开窗户,让我摸摸在哪里。”
真是奇了怪了,大白天,这个屋子这么这么黑的?
好不容易随着听声辩位找到了窗户,摸到了窗栓,用力一扭,窗户应声而开。
光线由外至内,勉强照亮了这一片地方,沈见碌一时居然有些不适应阳光,黎尘没有多说话,直接翻了进来,迅速将窗关上。
屋内瞬间恢复黑暗。
一时沉默。
还是沈见碌率先打破安静:“少侠你有火折子吗?”
黎尘:“没有。”
片刻后,他大概是觉得有点有意思:“你怕黑?”
沈见碌嘴硬:“并不怕,毕竟我也没做亏心事,鬼也不会找我。”
黎尘还是点燃了一个火折子,光晕暖了一小块地方,两人都坐在地上。
他道:“不能点灯,你凑合一下吧。”
他别过脸去。
沈见碌看了看四周,也没看到什么油灯,该说这是废弃已久的屋子,还是修整未用的屋子呢?
桌椅茶壶一应俱全,名画古董摆放整齐,但是就是没有灯。
可能怕不小心失火?
沈见碌想起钟管家给自己定的罪行,纵火犯,敲诈混子,有点惭愧地揉揉鼻子。
话说,江清月躲哪里去了?
没有固定地方住,身上也没什么钱,一路得多艰难……
沈见碌又想起了季浔,让他去山庙找钟大少爷他们打听,也不知道打听到什么没有。
他目前只能等深夜人少的时候,去找钟二公子。
黎尘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见碌:“?”
为什么这样问?
“就是一个空着的屋子啊。”沈见碌说。
黎尘:“我可不觉得普通的屋子门上有法阵。”
沈见碌:“那你不是也没有拒绝进来吗?而且你说的是安全的啊。”
黎尘突然觉得很荒谬:“我没有拒绝你就真进来?我说安全你也信?”
他怎么不事先对标一下这个安全的范围。
沈见碌一脸震惊:“所以你居然真的是骗我说这里安全的?”
他一点一点往墙角挪。
黎尘:“……”
他忍无可忍:“你给我回来!”
沈见碌直接深埋黑暗,火折子微光下一双眼睛很亮:“少侠,如果实在不安全,我们还是走吧。”
黎尘气的想笑:“你先跟我来,就安全了。”
沈见碌有点犹豫:“可是我们差距有点大,你的安全不一定是我的安全。”
黎尘:“你现在知道考虑这个了?晚了。”
他如同上次,直接把沈见碌拎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直接拎的腰带。
以至于沈见碌平衡无法掌控,直接空中像个陀螺滴溜溜转了几圈。
又逆时针转了回去。
头晕眼花的沈见碌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能肯定。
他一定在什么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这位少侠。
黎尘把他一路拎到了大厅,才将他放下。
放下时勉强温柔了一些,好歹等他站稳了才松手。
但沈见碌很不争气,他一松手就往一边跌去。
黎尘:“?”
沈见碌一手捂胸口,一手控诉他:“你不知道我进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我脑子现在很痛!”
黎尘冷笑:“你先闭上眼感受一下周围,再说痛不痛。”
沈见碌闭眼,干脆装晕得了。
然而,面前场景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发誓,如果突然晕过去,绝对不是二度碰瓷,而是真的突然被吓到了。
这间阴森森的大厅,闭眼识海看去,满目鲜红。
蓝光浮动,无数飘在空中的幽灵,面无表情地在房间游荡。
从窗缝门缝伸进无数条红色的丝线,汇聚一处拧成一股绳,直到房间深处。
沈见碌咽了一口口水。
黎尘:“怎么,怕了?”
沈见碌却嘿嘿笑起来。
黎尘:“?”
这人莫不是被吓傻了?
沈见碌蠢蠢欲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黎尘皱眉:“什么好坏消息,先来坏的吧。”
就沈见碌这个水平还能有好消息?苦中作乐?
沈见碌道:“这里好多死人啊。”
黎尘嘴角一抽,这个他当然知道,但他还是问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沈见碌两眼放光,语气激动:“这些,我都认识,啊不对,我都拜过的!熟人啊!”
黎尘:“……”
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沈见碌:“你都拜过?”
沈见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点头:“对啊,我都拜过,之前在镇西祠堂里面,至少目前看到的,都是熟人呢!”
他紧张的心情随之放松下来,甚至招招手:“大哥大姐,你们好呀,能不能借个火,我眼睛不太好走路老碰壁。”
黑暗中游荡的灵魂几乎没有什么自体意识,只是感受到人的气息,略微偏转了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黎尘刚要说,你这样是没有用的,他们根本不会记得你,不如早点……
黑暗中却突然冒出了一点点幽暗的蓝光,蓝中带着白,不那么明亮,甚至不稳定,即使没有风还是闪烁不停。
很快,如同夜空下的繁星点点,数簇蓝火亮起,游荡着的鬼火到了墙壁两侧,屋内渐渐亮起。
不同于日光的明媚,鬼火的光柔和中带着一丝澄净,像是月光。
死海生幽火,流光千里,绵延难绝。
黎尘很轻地挑了一下眉,再次看向沈见碌。
他……
沈见碌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面拜了几拜道:“谢谢啊,等我回去了多带点贡品给你们!”
他转头对黎尘道:“多谢少侠,看来这里对我来说还是蛮安全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死人的灵魂漂泊在这里。
还有那不知从外界何处探进来的丝线,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有了法阵的门,似乎并不想让人进入这里。
难不成……
沈见碌心下一跳。
莫不是这里是钟家做什么邪术的地方,所以才关押了那么多人?
沈见碌看向那些茫无目的,在房间内来回晃荡的灵魂。
这间房间一定有问题。
他要翻找一番,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突然,一簇慢悠悠的,边缘泛白的鬼火游到了他的面前,沈见碌还奇怪着那么多鬼火都去墙边排排站当路灯了,怎么还有个掉大部队的。
那鬼火就轻轻碰了下他的脸。
沈见碌本能闭眼,因为在人的意识里,火都是烫的。
但黑暗中,他只觉得有什么微凉又柔软的东西,轻轻拂过他的脸。
很像天上的云朵。
他随即睁眼。
小小鬼火轻摇身体,仿佛有点委屈。
再看黎尘那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沈见碌觉得有些丢人。
他怎么可以伤害这小小鬼火的心!
它能有什么伤害!
于是他试图和鬼火说话:“额,你好,有什么事吗?”
鬼火听到了他的声音,仿佛很愉快,突然摆动着身子往上飞了一段,像是海里q弹的水母。
他再次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有点被吓到了。”
“水母”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下来,那一圈闪闪的火焰边边都不跳跃了。
难道这个鬼火是一个小孩子,所以才这么可爱?
沈见碌语调更温柔了:“有什么事吗?”
“水母”柔软地向前方飘去,向识海能看到的那一堆红色丝线缠绕的尽头飘去。
沈见碌:“!”
他转头看向黎尘,企图这位少侠能够给个意见。
黎尘面无表情:“过去看看吧。”
沈见碌试探着问:“前面的路,无污染无公害吧!”
黎尘冷笑:“你来钱的路子,合规也合法吧!”
沈见碌:“……”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这又怎么做到异曲同工的?
小小鬼火发现沈见碌没有过来,很快地飘了回来,停在屋子转角处,一颠一颠的,委屈极了。
沈见碌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少侠,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黎尘:“去。”
沈见碌放心了一大半,正要往前走却发现黎尘原地不动。
一时有些紧张:“你为什么不动?”
黎尘:“你走前面,我走后面。”
沈见碌:“?”
这怎么可以?
他刚要辩驳,就听黎尘不容置喙的语气:“上一次让你选,这一次难道不是轮到我?”
沈见碌理亏,只能接受。
两个人举着火折子,跟着小鬼火,从两边鬼火照亮的房间往尽头走去。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你我本无缘,都怪你没钱。……
越是深入, 其间空气越是压抑,鬼火也变成小小一团,有些胆怯地凑到了沈见碌脸边。
沈见碌也不知该如何安抚, 而且他自己心里都颇为忐忑, 身后的黎尘更是一言不发,反倒衬得他像是个冤种。
大概到了又一个拐角,尽头是一堵厚实漆黑的墙。
红线从地面, 墙壁,钻着缝进入, 沈见碌却无法看到一丝缝隙。
那些力量,仿佛有着某些特殊的媒介。
鬼火浮在空中, 沈见碌敲了敲墙壁。
传来闷响,并无回音,
沈见碌奇怪:“墙后面是实心的吗?”
那这些丝线探进去是为了什么。
话说,实心墙壁,他想砸开是不是等同于凿山?
鉴于之前挖矿道颇有经验, 沈见碌缓缓掏出自己的铁锹。
这把铁锹, 曾经也是挖过炼器大能地板的!
如今来凿这堵墙,真所谓一脉相承, 再合适不过了。
黎尘却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一旁鬼火上下扑腾十分激动。
沈见碌:“怎么了?”
黎尘:“不能挖!”
沈见碌:“不挖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黎尘:“里面的东西你不会想看到的。”
沈见碌:“!”
他犹犹豫豫:“所以你指的是……”
黎尘松了一口气:“没错, 是你想的那样。”
全都是不详的东西,看了直接精神污染。
沈见碌有些遗憾:“虽然我已经负债无限,但是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我。”
黎尘:“?”
沈见碌:“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大不了里面来一个债主我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砍完应该就通关了。”
黎尘难以置信转过头看他。
沈见碌瞬间明白过来:“不不不, 债主没有你,啊不对,不是说我就不欠你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里面讨厌的人没有你。”
他越描越黑,黎尘的脸也越来越黑。
他忍无可忍:“那你砸吧!”
沈见碌尴尬笑笑,依言照做。
估计是没想到沈见碌真的照做,黎尘眼中浮起一丝惊讶。
而且沈见碌动作非常熟练,他甚至拿出了不知道什么灵药的药水泼了上去,部分墙面被腐蚀,让他的凿墙更容易。
黎尘疑惑:“你刚刚倒的什么?”
修真界有这种东西吗?
他只听过化尸水,但那是用在死人身上的。
沈见碌微微一笑:“这你就不懂了,下地高科技,加热绿矾制取硫酸。”
黎尘以为自己没听清:“制取什么酸?”
沈见碌:“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便宜好用。”
黎尘觉得这句话有点挑衅:“你说什么?”
沈见碌贴着墙听了一会儿,手下更有劲了:“我应该马上就能凿开了。”
鬼火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边缘那一圈白色火焰几近透明,黑暗中闪烁。
沈见碌还有心情安慰:“不要怕不要怕,让我先怕。”
然后手下一用力,轰隆一声,整面墙居然倾倒下来!
沈见碌无言。
他只想挖个洞。
没有打整面墙的主意。
危急时刻,黎尘刚要抬手,沈见碌身上又冒出一层金光。
柔软的边缘随风流动,像一个巨大的泡泡把两人一火笼罩其中。
看透明泡泡上面碎石倾泻而下,有些灰尘让它都不那么透明了。
泡泡似乎也感觉到了,抖了抖身体,将灰尘荡了下来。
沈见碌感激不已:“果然什么都靠不住法器靠得住,我回去一定要下苦功用心钻研。”
黎尘很想辩解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墙后有一张红木桌子,无数红色丝线被牵引于此,几乎将它包裹的严严实实。
出于谨慎,沈见碌没有动。
他转头问黎尘:“少侠,你怎么看?”
万万没想到,有天说这话的是他。
黎尘:“我还想问你,是你说来这里还钱,结果你一路遇到的都是妖魔鬼怪,现在还有一个邪物。”
沈见碌也有些心虚,是他对不住在先。
黎尘:“你现在让我看这样东西,我很难不怀疑你在搞仙人跳。”
沈见碌:“!”
这位少侠,怎会对自己有如此想法?自己又是如何让人作此想?
他觉得很有必要辩解一番:“少侠你相信我,我说的还钱是真的,钱也肯定是正经路子来的。但是我们本来就在秘境里,这个秘境可能就是需要我们找东西,遇危险,然后再把好东西给我们。”
都是散修,应该都懂得啊!沈见碌对黎尘疯狂眨眼睛。
黎尘:“……”
他觉得很荒谬:“我对秘境不感兴趣,我对好东西也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还钱。”
说到这个,沈见碌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无能为力。
“少侠,年纪轻轻不要眼里都是钱,你还有大好未来……”他试图游说。
黎尘冷笑:“我就是俗,什么时候把钱还我,我急着花完就投胎。”
这少年……
放在现代活脱脱……
现代的物种多样性好像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
沈见碌数着兜里的硬币瑟瑟发抖。
黎尘却突然道:“但是那个盒子,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沈见碌打蛇随棍上:“哪里不一样,让我看看。”
实际上黎尘根本没有挡着她看东西,这话纯粹说给自己听。
盒子闭上眼能看到无数丝线包裹,睁开眼却是毫无装饰空荡荡的,那就只能看盒子上雕刻的花纹。
这花纹嘛……
莫名眼熟。
黎尘:“看出什么了吗?”
沈见碌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剑尊私印吗?”
黎尘:“!”
沈见碌:“!”
坏了!
他怎么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沈见碌很想捂住自己的嘴,但是那样有问题的太明显,所以直接原地僵住。
黎尘眯眼:“散修?”
沈见碌尴尬笑着。
“我说我特别迷恋剑尊所以知道你信……”
还未等他说完,漆黑甬道仿佛有数十双眼睛看了过来。
那些灵魂明明没有意识,此刻却也突然紧绷了起来。
沈见碌急忙找补:“我骗你的,其实是因为我和剑尊有仇,到处搜集他的消息,刚刚怕你嘲笑我不自量力,所以没说实话。”他这次说得可真是实话。
黎尘赞同地点点头:“巧了,我也和剑尊有仇。”
沈见碌惊讶:“你也……”
黎尘脸有些冷漠:“不用问了,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事的,反正有仇就对了。”
沈见碌丝毫没有刨根问底意志,只是感叹:“那我们两个还真有缘。”
黎尘冷笑:“你我本无缘,都怪你没钱。”
沈见碌抬起的手颤抖。
没钱,没钱……
这小伙子怎么尽说实话。
他再次仔细观察木盒,发现侧面除了花纹,还有一个扁平的圆形凹陷。
这里,会不会是放剑尊铸造的钱币的地方?
他不敢直接上手摸这个盒子,所以哪怕再好奇里面的东西,也不敢轻举妄动。
从他们进入秘境以来,剑尊的身影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秘境里。
上岸路边摊贩当铺,客栈听书吃酒,到如今这个盒子的暗示。
但是整个镇上对剑尊的风评,和百年前炼器先祖几乎差不多。
但是钟君则不然,他说剑尊欺骗了整个镇上的人。
如今进到这个房间,那些亡灵都是实打实的,而他刚才言语,又证明了,他们也都对剑尊心怀怨恨。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沈见碌弯着腰看木盒,一咬牙,从兜里掏出那枚硬币,塞了进去。
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整个盒子边缘花纹逐渐冒出光芒,黎尘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即刻转身,揪住沈见碌的衣领往后一扑。
光芒越来越盛,仿若流动的金属,剑尊私印本是正气的几道剑光,此刻却尽显杀机,不知是否受这屋内亡灵怨气影响,剑气红而浓郁。
天下最正统的剑,此刻染上了邪气。
突然,有人放声哀嚎,老人苍老的声音凄厉而刺耳。
沈见碌一时头很晕,仿佛有什么刺入脑海。
鬼火飘到他脸旁,轻轻地蹭了蹭,柔软的凉意让他略微缓解,但还是冷汗直冒。
路的尽头,一个高大而枯瘦的身影,微光中可见眼珠凸起,皮肤皱裂如树皮,人不人,鬼不鬼。
还未等沈见碌睁眼看清,黎尘就一把把他捞起来,直接往外跑。
“走什么神?你要死了知不知道?”
沈见碌脑子还在钝痛,他用尽全力偏头看向那个木盒。
光华璀璨的剑纹已被剥落,而这重重封印的盒内——
空空如也。
剑尊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沈见碌迷糊中这样想道。
老者岂能让他们顺利离开?
出手如电,干枯如老树枝叶的手指刺向沈见碌双眼,几乎要把他眼睛挖出来。
沈见碌闭眼,但比他防御法器更快的,是黎尘出手。
他断剑划过老者掌心,往后一推。
沈见碌一时有点受器重的不真实感:“多谢少侠。”
黎尘没有说话,带着他直接跳窗。
封死的窗户被两个人直接撞开,碎屑满身,断木嘎吱作响。
轰隆一声俱碎裂,两个人都摔了个实实在在的。
鬼火也跟着飘了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两人上方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催促着他们起身。
沈见碌人未起,先伸直一只手举起表示自己没事,鬼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刚要笑,四周的响动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四周不知多少家丁持着木棍而来。
沈见碌:“……”
黎尘提剑就要冲出去,被他一把拦下。
“少侠别冲动,留在这里才有钱!”
而钟管家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他如何从水牢逃出。
他伸出的手颤抖。
“你们,居然闯进了老爷的屋子!”
老爷身体向来不好,如何能被惊动?
沈见碌急忙说:“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里面有鬼!”
钟管家大手一挥:“我信了你才是有鬼!来人,把他们绑起来,放到下狱十八层!”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一方欲拒还迎,一方死缠烂……
沈见碌听见黎尘好像低骂了一句什么, 就持剑要对峙这群家丁。
惊得他是一跃而起,直接抱住了黎尘的胳膊:“少侠,万万不可啊少侠!”
黎尘额角青筋直跳:“你拦我做什么?你不想出去?”
沈见碌匆忙解释:“这都是府里的人, 和他们动手我们没好处的。”
黎尘环视了一圈虎视眈眈的家丁, 以及那个看上去不知为何十分气氛的管家。
我看我们不动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心中愤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