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海潮:“……”
他就不该信这个人!
昆吾派的几个师弟瑟瑟发抖:“大师兄,我们还能出去吗?”
段海潮想说一定可以,但是想到希望交给沈见碌,他对此人的人品展开了深深的怀疑。
段海潮:“……”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骗,那人说的又有几分真话了。
但为了让几个师弟安心,他还是说道:“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沈兄会来救我们。”
*
沈见碌和钟君一路小心翼翼,避人耳目,道了钟府的后山上。
地势略高,林间开阔,能看巍峨的山峰与夹杂其中的房屋,钟君举着灯,映着月色往下看去,细细碎碎的微光是腼南镇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
点缀其间,像是夜色浮动的萤火虫。
“站在这座山上,能俯瞰整个腼南镇,这是当初先祖和剑尊雅谈时,剑尊的剑意削出的峰顶。”钟君看着山下繁星点点,如此说道。
沈见碌观察了下,很难想象脚底踩着的陆地是由剑尊一剑斩出,委实过于艰难。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那毕竟是剑尊,人族的第一强者,能做到这也就不稀奇了。
所以他道:“剑尊大人好雅兴。”
钟君突然回过头来,看向沈见碌:“你信仰剑尊吗?”
沈见碌有一瞬间的卡壳。
什么叫信仰,他是个上辈子当了挂名弟子但是没见过本尊,这辈子果断放弃拜他门下转职炼器。
这能叫信仰吗?
他这算是跳槽了吧。
所以他只能说:“我是个散修,没什么信仰。”
钟君不相信,盯着他:“你怎么可能没有信仰?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信仰的东西,外面的人求神拜佛,魔族妖族信仰他们的王,人族修士信仰巅峰大能,你为什么不信。”他说这话时面上无一丝笑意,和晚上沈见碌带着季浔去问话的,几乎是两个人。
但沈见碌能感受到,钟君并没有变,他可能只是,突然不伪装了。
于是他说:“我不信就是不信,这世界上的事向来没有道理,倒是你,钟二公子,你去过外面?”
钟君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沈见碌道:“我听你们镇上人说,你们镇早在百年前就和人界分离,按理说,你不该知道外面的事。”
钟君突然道:“我是去过,但是那又怎么样?”
沈见碌:“也许你看到的,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钟君突然激动道:“我知道。”
他突然激动起来,手上油灯跟着晃动,暖光在两人面庞游走,又重归平静。
钟君:“我们整个镇子都被剑尊欺骗了,外面的人也是。”
沈见碌:“你这样说我没有办法信服。”
钟君垂眸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很多次了,很多个你这样的外来者。”
沈见碌发觉不对:“很多个……我这样的外来者?”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秘境以前还有别人进来过?
钟君看向他:“我知道你们不属于这里,曾经也有很多人来到这里,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都是拿了东西就走了。”
沈见碌:“拿了东西?什么意思?”
钟君转身看向小镇:“祭祖大典马上要开始了,这个地方的人会再次死掉的。”
沈见碌:“你为什么知道?”
钟君:“因为我见证过很多次,每一次有你们这样的外来者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时间不远了。”
沈见碌有些震惊,钟君,这个副本剧情的npc,居然是轮回制,甚至还有着记忆。
那么前面来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秘境居然不是第一次开吗?
钟君看向他:“我熟悉镇上每一个人的脸,所以第一次看到你们我就知道又来了。每次的时间点都不固定,但都在祭祖大典前。”
沈见碌:“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钟君:“我希望你能帮我阻止祭祖大典。”
沈见碌沉声道:“这和信仰剑尊有关系吗?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
钟君道:“有关系,因为剑尊欺骗了你们,他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们所有人,就像这个小镇。”
沈见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为什么要放那场火,钟管家当时可是要抓我。”
钟君:“因为你的朋友对神树下手了,况且,你不是主动来钟府牢里了吗?你也想调查清楚这些事对不对?”
他们当时有对神树下手吗?
沈见碌回想了一下,当时只有江清月站在那里,他还怪担心的。
难不成是那神树气息太重,直接触发了江清月的法器,造成反弹效果?
沈见碌备感头大。
他突然想到小师弟他们还没有着落,问道:“那一开始和我一起进来的朋友们怎么不见了?那个院子变得很老旧,但是钟府其他人没有发现,是你做的吗?”
钟君坦率承认:“是神树做的,放心,他们没有危险,或者说他们才是最安全的。”
沈见碌:“你想用此换取我的合作,不太容易。就如你所说,很多人都有信仰,也许我不信仰剑尊,但是在我们那,剑尊就是天和地,我是不能忤逆他的。”
至少明面上。
钟君彷佛早就知道他的答复:“我知道,所以那些人都不愿意帮我。”
沈见碌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件事自己如果不做,可能会错过很多东西。
但是他的首要目标还是保命,不保命怎么赚大钱发展。
钟君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去帮我取一样东西,剩下的事就由我来。”
沈见碌:“那件东西难取吗?”
他可不觉得往来那么多人这个忙都不肯帮。
钟君:“如果不信剑尊,那么对你来说就不难,如果你信,就很难。”
沈见碌:“不去。”
钟君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为什么?”
沈见碌:“因为那肯定需要我拼半条命,不然你自己去不就行了,要么还有其他特殊条件,要么需要我付出什么你不能付出的代价。”
钟君看着他,良久后道:“那件东西的确很难,但是如果你拿到了,它就属于你了。”
沈见碌:“什么东西?”
钟君:“一面镜子。”
沈见碌:“!”
他们来的时候就找到了一块镜子法器,现如今在段海潮手上。
钟君道:“那面镜子可以倒转小镇的天地,让大家回归原状,见识到真正的世界。”
他看向天上月亮:“它是先祖耗尽毕生所学打造,里面包含了他一生心血。一开始,他本来是让镜中世界与外界隔绝,保护镇上人们,但是剑尊欺骗了先祖,将它投射在了妖城。”
“我们很多居民,已经变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沈见碌看着他没有说话。
钟君对他一拜道:“它的倒影如今在镇西的一所灵堂中,想要得到并不容易。但我觉得沈兄资质过人,定能行他人所不能行之事。”
“如果你拿到了那面镜子,先祖的毕生所学包括财富都会归您所有,那是先祖留给有缘之人的。”
沈见碌一口气下去了上不来,尴尬得咳了几声。
炼器大能的毕生所学?
可遇不可求啊!
他装作正经道:“你怎么确定里面有呢?”
钟君道:“因为我们钟家传位,用的就是那枚镜子当初的一块碎片,它象征着炼器世家的传承。先祖觉得与世隔绝不需再炼器,后人却觉得此举可惜,但又不敢忤逆先人,就只能用一片残片交接。”
沈见碌再次和他确认道:“我只负责帮你拿到镜子,其余的事你自己来?”
钟君看向府中神树,桂树冥冥中仿佛回应他的感召,摇晃了一下枝叶。
他坚定道:“剩下的事我自己做,已经来过很多遍了。我知道怎么做。”
不过是,把所有的居民们,全部再杀一遍。
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持有者节操越低,造成伤害……
沈见碌:“你还是没有对我说实话吧。”
钟君看向他没有回答。
沈见碌继续道:“其实你刚刚说的那些, 无论是剑尊,还是祭祖大典,你都没有告诉我实话, 或者说隐瞒了一部分。”
钟君:“到了那一天你会知道的。”
沈见碌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后无所谓道:“好吧,反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但是我希望你对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他背着手往山下走去:“不然我是真的会来报复你。”
钟君道:“我说给你的, 就不会骗你。”
沈见碌没有答复,身影逐渐消失在丛林掩映中。
钟君提起灯欲走, 却见沈见碌再次返回。
他正疑心此人是否反悔,自己该用何种对策, 就闻他道:“你先给我立个字据,镜子里有你先祖传承技艺, 如果没有,你把你家当赔给我。”
钟君:“……”
果然,从沈见碌依靠耍赖进门起, 他就不该为这人抱有太多期望。
*
沈见碌悄悄离开钟府, 一路往西走,天也逐渐亮起来。
他们才来到这腼南镇一天, 就突然爆发了这么多事,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钟君说的镇西也许的确是有东西, 但是沈见碌也不会觉得轻而易举就能拿到,他现在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
既如此,不如先回到他们最先开始来的地方。
小师弟他们被神树隐藏了,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小师妹的话,应该是看情势不对躲起来了, 有法器在身,应该也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沈见碌往来时那位划船哥送他们来的地方走去。
清晨,摊贩支起了铺子,划船哥还没有影,他决定先吃饱了再上路。
就闻隔壁桌言:“你说先祖和剑尊那样做,到底是好是坏啊?”
沈见碌瞬间竖起耳朵听。
“我们怎么敢质疑先祖,而且隔绝开人界,我们的日子据说是好过了不少。我爷爷说,放在以前,人妖打仗我们族全都要上战场呢。”
回他话的是和他对桌的妇人。
沈见碌咽下一口粥,笑说:“大姐,没那么夸张吧?那么多小孩子总不至于也要上。”
对桌妇人瞪了他一眼,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小孩大人有什么区别?人家要的也不是你出力气,而是要你出力。家里长辈说过,当年太古人族妖族大战时,族内无论老弱病残,全都要上战场。因为我族秘法,一些法器只能本族人的血肉操控。”
这就有点可怕了。
沈见碌粥咽不下去了。
妇人又言:“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不知好歹,如今的和平来之不易,我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外面。”
沈见碌也跟着唏嘘:“我们族在那之后就只剩这么点了啊!”
妇人不悦:“什么叫只剩这么点,经过那场战争之后,能让我们在此休养生息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还得多亏钟家治理有方。”
不过她也跟着叹息:“可惜了,平稳了以后也没有从前一族人其乐融融了,可能当年有亲缘,如今也淡薄地差不多了。”
当年来缅南镇的可能是一支炼器族人,他们在此休养生息,农耕织种,他们的亲人失去的实在太多,最后从一大家变成了诸多小家。
沈见碌想着,一时没注意直接舀了一勺辣椒进嘴里,当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妇人见了赶紧给他递水:“你这小伙子,这么这么不小心!”
沈见碌眼泪汪汪,全是被呛的,一边睁不开眼,一边还尽力往港口看。
只见熊熊烈火河流中,一艘渡船悠悠来,摆渡人又载了几人上岸。
沈见碌瞬间咳不下去了,强行闭气。
好家伙,有魔气!
*
摆渡人将几位客人送上岸,自己是赚的盆满钵满,十分高兴。
果然这世界正常人多,不像之前那谁!
他拱手道:“几位客官,这就到了。”
魔族领头的那位堂主,本是魔宫十二堂第七堂的堂主,被魔王下达了此处秘境的指令才到此。
七堂主此时心情并不如何好,本来是听手下说此处有宝物,才跟着进来,但却渡河遇到这位半路讲价的摆渡人。
对于魔修来说,钱财只有他们来抢,断没有给出去的道理。
更别提还是秘境里面的坐地起价。
魔修怎么会随身带钱?
他们怎么会想着要带钱?
直接烧杀抢掠就是他们的本性!
但是,七堂主看着笑眯眯的摆渡人,却只能强行忍住。
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透露出的气息很强。
至少比她要强。
于是她只能勉强拿出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来抵路费。
现在只能期望这个秘境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不然她来此一遭可真是亏大了,回去肯定也免不了被另几个耻笑。
七堂主脸上笑容僵硬:“就此别过。”
摆渡人温和无害。
眼看着这几位客人走远,摆渡人伸了个懒腰躺在船上,彷佛特意在等什么人,并没有离开。
沈见碌和妇人告别,悄悄走到摆渡人旁边,谄媚道:“划船哥你好啊!”
划船哥一个激灵,从脸上取下斗笠,一脸痛心与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你?”
沈见碌微笑:“看见是我,大哥不要这么见外。”
划船哥此刻心情万分复杂:“我没有见外,我只是意外。”
沈见碌:“大哥你刚才载的是什么人啊?”
划船哥:“……”
这厮不是为了他而来就好。
但是跟他打听顾客,这叫什么事!
所以他颇为正经地咳了两声:“我们做河上营生的,这么能打听客人的私事。”
沈见碌瞬间面容冷淡:“是吗,我看你也骗了他们不少财物,我这就去把他们叫回来。”
划船哥几乎可以说是花容失色:“河上的生意,怎么能叫骗人呢?”
沈见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划船哥和沈见碌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拼不过这人脸皮败下阵来。
他道:“我是从接你们的地方接到的他们,看上去就不怎么像好人,所以多要了一点点。”
沈见碌警觉:“亿点点?”
划船哥理直气壮:“我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
沈见碌继续往已经看不见那些人影的街道瞅了眼:“你觉得不像好人,你还渡他们过来?”
他看着划船哥,面色不善:“划船哥,你很有想法啊!”
划船哥:“我只不过是个载客的,客人的要求我哪管那么多,我也要吃饭的。”
他此刻表情十分无辜,配上那满面沧桑的大叔脸,一时有点清奇,至少在沈见碌这里是辣眼睛。
沈见碌最后问了句:“你觉得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
划船哥微笑:“为了你。”
沈见碌:“?”
*
七堂主带着一群魔修往镇西走。
和普通修士不同,魔族修士对高级法器灵植的感知是与生俱来的,她能感受到那处有着宝物,隔空感召着她。
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她觉得魔王会很乐意见到那样东西。
于是她一边打量着此处秘境来往的行人,一边往前走去。
等她拿到法器,这些人,就会被她通通杀掉,来助她神功大成。
有名魔修突然问道:“堂主,我们本是跟随人族修士一同进来,现在不知他们去向,贸然寻宝会不会……”
七堂主冷笑了一声:“一群蠢货怎么可能和我们遇上?估计现在还被困在不知哪个地方呢。”
虽然这次来时遇到不顺,但好歹上岸以后迎接的是高级法器的美好未来。
至于那几个人族修士。
七堂主微眯双眸,她依稀记得其中有个修士,浑身带着不少法器,如果是家传,可能身份不简单,留着以后有用。
如果是自己炼的,那就更有意思了,这种人抓去魔宫,刚好为他们魔修做事。
至于其他修士,全部杀掉就行。
还有那块镜子,她突然想起,那群人说将一件法器给别人拿走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气愤,人族修士竟如此无用,放着自己的东西让他人取走。
她们魔修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她抬手:“脚程快一些,我可不想看到其它人。”
沈见碌一路悄悄跟着,隐匿气息的符咒贴在他身上,他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混进去。
这群魔修看上去和他之前遇到的可不是一个层级,根本不是蒙混过关能去的。
他默默给自己炼一个换身行头与气息的法器。
炼一把剑得了,虽然他不是剑修,但他好像只会用剑……
沈见碌拿出一块铁矿,掌心火焰将它逐渐熔化,成了浮在空中的液体。
他认忍痛加了几张当初钱多多那的来的银票符咒,十分肉痛。
“天灵灵地灵灵,炼器老祖我好歹拜过你,就赐给我一个超级无敌霸王伪装吧!”
这话纯粹说给自己听,炼器老祖知道他锄大地就要敲他一棍子。
然后是塑形,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多余的雕饰,以及冶炼锻造。
总之,最后出现了一把,很神奇的,木剑?
沈见碌一时无言。
别人是置换反应,他这是直接变异!
他颤抖地伸手拿过木剑,心道:好歹给个正面伤害词条吧!
“你希望这样吗?”
有人突然说道。
“是谁?”
沈见碌一时惊讶出声,随即赶紧捂住嘴巴,这可不能让魔修他们发现啊!
还有,这道声音是谁?
一个很像是小精灵的声音:“你看不到的啦,你就说,你是不是要伤害!”
难不成是这秘境灵识?
沈见碌前世听闻,有些秘境时间长了会有自己的意识,难不成,让他遇到了?
他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进入秘境后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还是个好人。
就道:“对,我要伤害,暴击爆伤,搞快点!”
小精灵沉默良久:“你这底子也太差了,技术再好也救不回来,行了,自己看吧我要睡了!”
沈见碌脑海中刺痛了一下,再次睁眼,手上就已经拿着那把木剑。
词条:短暂伪装,节操君等等我。
持有者节操越低,造成伤害越高,最高可提升三成。节操低于平均水平,将获得“不是人”加成,暴击率提升50%。
持有者当前情况:你的攻击力达到了普通人平均水准,赶紧掉掉节操来获得非人才有的伤害吧。
沈见碌:“……”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了深深的嘲讽。
这世界是不是和他有仇?
怎么不是丢脸,就是在丢脸的路上?
但是,他握紧了木剑,一层特殊的伪装效果附在了他身上。
沈见碌打量了一下自己全身,赶紧从旁边废弃的店门扯下长幡举起,同时往脸上抹了把灰。
此刻他手持“天道酬勤”长幡,随风飘扬,衣服破旧而随风飘荡,脸上黑白交加,实在是难以辨认。
从现在开始,没有沈见碌,只有道长。
于是他举着木剑大摇大摆往前走去。
温馨提示:你的节操已降到平均水准以下,很佩服您的大胆。
*
七堂主越往前走,路越发不对劲起来。
随着他们不断往前,镇西的人烟稀少,和刚上岸的港口截然两景。
阴气加重,恶风呼号,天色也逐渐变暗,几乎难以想象,他们上岸才是清晨,这边的天色就像和港口分割。
而从他们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四面的杂音也少了起来,几乎听不见人声。
真正的,与世隔绝。
叮铃叮铃……
远方有清脆的铃声传来。
风呼啸吹起他的长幡,衣袍随风猎猎,来人一手木剑,一手摇着铃铛,向这边走来。
脸上黑白不知何物画的什么东西,他对几人一笑,问向七堂主:“这位女施主,可是要继续往前?”
七堂主对此警惕,此时来人不知是谁,只是答道:“我们迷路至此,不知道长何意?”
道长合十一礼:“贫道是此镇一个算命混饭吃的,听闻居民说此处有怪物出没,碍于民心恐慌,故而一探究竟。”
七堂主问道:“道长这么说,是镇上有妖鬼出没?”她来时路上问了摆渡人,摆渡人只是说小镇不安分。
问了几个路上过路人,也只是说镇西少有人去,便没在问。
因为已经感受到了法器的存在,就赶紧奔来。
如今碰上一位道人,说不怀疑是假的,但是……
七堂主仔细打量这位道人,连同气息,的确是和镇上人没什么区别。
道人笑道:“妖鬼之说,镇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了。不过是来看看,好让镇民安心。”
七堂主不言,看向他手中木剑。
沈见碌非常尴尬,这把剑的词条简直炼器之耻,换到哪个游戏都是卖不出去,更别提修真界。
干完这票,这个马甲就废掉,休要再提!
沈见碌微笑:“在下叶良辰,是本地人,好似没见过几位施主,不知是从何处来?”
七堂主瞬间收回目光:“我们是镇边缘地带来的,平日不怎么出门,道长可能就没有见过我们。”
成功收回主动权,沈见碌再接再厉:“原来如此,不知几位施主在此处为何?前方可能有危险,还是莫要前进的好。”
有名魔修似对沈见碌这个突然出来的道人不满,悄悄凑到七堂主耳边说了什么。
七堂主眉头稍皱,沈见碌微笑依旧。
七堂主道:“我们有同伴误入此地,所以前来寻找,还请道长见谅。我姓许,这边几个都是我本家的兄弟,和我一同来的。”她指向那几个魔修。
沈见碌好像有些为难:“许施主,此处可能有危险,你们几位普通人,不如……”
七堂主微笑:“所以可能需要道长帮衬一二了,实在是麻烦了道长,但是我们真的必须要找到同伴。”
呵呵,来了个本地人,还是道长,刚好他们现在找东西摸不着头脑,来了个送菜的还不得好好利用。
沈见碌一脸备受感动:“徐姑娘等人对同伴的关心贫道也能感同身受,待会我们就一同进去吧,切记不要离我太远。”
打入内部果然还是扮作本地人比较方便,且看他怎么浑水摸鱼。
几人向前,镇西口出现了一扇大大的铁门,几名魔修弟子上前推开,烟尘四起,浓雾从中溢出。
七堂主和沈见碌捂住口鼻,天空顿时变色,阴沉的天色沉沉压于身,彷佛下一秒风雨大作雷电交加。
沈见碌灵机一动:“许施主,贫道给你们一人一件护身法宝,可拿好了。”
说着他掏出一大把,长针状,但是又比针要粗,更像是一种长棍子的法器。
七堂主拿到手里不明所以:“叶道长,这是?”
沈见碌捻了捻他不存在的胡须:“这是贫道家传辟邪针,待会万一这里有什么瘴气妖邪,也可以缓解一二。”
七堂主只能感受到手中法器的确是真的,却不知道到底何种效果,只能应道:“那谢谢叶道长了。”
沈见碌笑容满面:“不用客气,我们镇讲究的就是民众互帮互助,待会进入内部,可能贫道也需要许施主帮忙呢。”
突然,那位魔修道:“七……许姑娘,前面路开了。”
几人闻声望去,烟雾逐渐散开,露出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
七堂主能感受到法器就在这附近,但是不能确定具体位置。
也不知道秘境主人使了什么办法,连她都能防住。
她抬头对沈见碌道:“叶道长,我们的朋友好像就是里面走失的,能陪我们先去那边探一探吗?”
多个人多个试错机会。
沈见碌:“那是自然,除魔卫道也是贫道要做的。”
魔修的感知力肯定比他强,跟着准没错。
他微笑,是看着这几个魔修手上的法器微笑。
避雷针。
词条: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都是我承担了所有。
打雷时100%几率引雷到持有者身上,且效果一经持有者接受,未找到下一个接手者主动接受前,不随法器的转移而转移。
制作者曾言:不接受七天无理由退换。
*
几人顺着迷雾丛生的小路一路往前,倒塌的墙壁,败坏的门扉,残破桌椅挡路。
沈见碌适时感叹:“唉,想当年此地也不是如此,怎料世事无常。”
七堂主警觉:“叶道长是说,以前此地不是如此?”
沈见碌其实也不知道以前这里是什么样,但是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吗,就管不了他胡说了。
“在我幼时,此处和缅南镇其余地方一般热闹,只是后来突然落魄,长辈们也不愿说其原因。”
他看向满是尘埃的建筑,眼中满是怀念:“希望不是妖邪作祟。”
七堂主皱眉,很显然,沈见碌说的并不是她想听的。
这个地方突然的破败和封锁,会和那件法器有关系吗?
一般法器都是有益于民众的,为何这里如此破败?
莫不是起了反效果?
沈见碌突然问道:“许施主不知道这些吗?我本以为镇上人都对此大概知道一点。”
七堂主急忙找补:“我们在家待惯了,平日也不怎么外出,再加上一出生这里便是如此,长辈也未曾提及。”
沈见碌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才道:“原来如此。”
好险。
七堂主松了一口气,在这里,想隐藏身份装个本地人真难。
一个魔修凑上来小声说:“堂主,要不我们把他解决算了?感觉他没什么本事的样子。”
七堂主抬手止了他的话语,看向手中辟邪针,道:“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般人。”
秘境她也是大大小小去过几十回了,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本土人物助力,不过往往都是修真界那群人抢了先,如今让她碰到了,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反正多个靶子总没有坏处。
几人继续往里面深入。
风声依旧呼啸,沈见碌木剑越来越烫,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
七堂主问道:“叶道长,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见碌干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感觉气氛越来越阴森了,此处风水真的不如何啊!”
七堂主点点头。
他们魔族虽然修的和修真界截然不同的路子,但是也是要看风水的,此处高墙挡日,明明风大而急,却又在一片区域凝固不前。
一件法器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
莫非……
七堂主有些心惊。
莫非是比较偏邪性的法器?
如果真的如此,魔王一定会更高兴的。
毕竟自从百年前那场大战,魔族妖族也是损失惨重,很久没有适合魔修的高级法器了。
而沈见碌此刻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手中木剑滚烫。
词条:恭喜你的节操已经低于修真界70%的人,现在处于无底线金字塔上层。
获得增益效果“不是人”暴击率提升50%
温馨提示:由于基础攻击太低,建议您再掉一掉节操获得伤害加成。毕竟,脸面哪有伤害重要。
沈见碌:“……”
他出去就要把这把剑烧了,这词条什么鬼,以前都是单纯属性,现在还专门带解说生怕他看不懂。
带解说就算了,还来点评一下他,他是主人还是这法器是主人?
真是反了天了!
沈见碌心中给秘境大能竖中指,等他拿到秘籍,这种社死之剑第一个断传承。
七堂主回头:“叶道长,前面似乎有些不对。”
沈见碌赶紧收回思绪,回到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顺着七堂主的话,往前走了几步。
雾气缭绕中,远方房屋都不甚明晰,但依稀能看到人影绰绰。
沈见碌:“……”
七堂主:“道长,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沈见碌:“贫道眼神有些不好,看不太清。”
七堂主眼神犹疑,但还是带着人往前走去。
很奇怪,不是妖气,不是魔气,也没有感受到鬼气。
这世上的怪物,除了这些还能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几人慢慢向前,拨开迷雾,逐渐看到了人影真面目。
远方好像是个祠堂,好几个穿着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衣服的人,在其中来回跳动。
砰砰,砰砰,是他们双腿在地面跳动的声音。
凉凉,凉凉,是沈见碌心里的想法。
七堂主显然没见过这种生物。
他们面容惨白,眼珠却凸出,双手前伸,站得笔直,毫无目的地跳着。
他们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朝这边看。
嘴里獠牙清晰可见。
沈见碌很想抽死那个耍小聪明混进来的自己。
造孽啊!有僵尸!
*
江清月回到了原本钟管家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依旧是仿佛百年后的场景,她却视而不见。
径直走到桌椅边,指甲仿佛利刃,在桌面上刻下一行字。
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片刻后,桌面一道淡淡的金光,字迹慢慢显露。
我们都还好,大师兄呢?
江清月继续刻下:
大师兄去秘境核心了,我现在要盯着那个老家伙。
对方似乎思考了很久,因为一直都没有下一句回复过来。
但是江清月也不急,她静下心来感受钟府每一道灵气线,每个人身上的妖气,与其说,被神树源源不断汇聚给自身,不如说,全都给了后山。
神树只是个媒介。
对面终于刻字来了。
我应该在未来,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境是个死局,可以的话,大师兄拿到东西就把他带走。
江清月紧接着刻下:
如果大师兄想走我会带他走,但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对面又是沉默良久,才再次刻下。
随你吧,反正师父也说随便。
江清月挥手,抹去了木桌上的一切痕迹。
门口传来人声:“江姑娘。”
江清月抬头,钟君在小院门口。
她皱眉:“是那棵妖树叫你来找我的?”
钟君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这件事,而是说:“是我自己要来,我希望能得到江姑娘的帮助。”
江清月站起身:“我对这个秘境没有兴趣,我的大师兄已经帮了你。”
钟君道:“可是您师兄毕竟……”
江清月冷声:“我相信我的大师兄,你最好也不要有别的心思。”
毕竟,无关成功与否,历史的进程,不可能因为一场秘境改变。
没有人比钟君更清楚。
此刻钟府后院再一次天空阴沉,沉沉的咳嗽声,钟老爷睁开阴翳的眼睛看着天色。
快了,就快到时间了。
他就能出去了。
*
沈见碌此人有个特点,就是特别能装。
遇到危险大喊大叫,多半都是装出来的。
他本人实际的害怕是原地不动和死人一样。
他把这个归结于小时候听说路遇狗熊打不过就装死的故事。
但是现在,谁来告诉他,遇到僵尸,装死有没有用?
那群僵尸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原本晦暗无光的眼睛冒出色彩,一个两个就像饿了很久的猛兽突然看到食物。
满是垂涎之意。
几乎是排着队,喜悦之色隔着物种都能感受到,向他们跳来!
七堂主顿时色变,根本不顾沈见碌还在场,不知何处掏出一把大砍刀,挥地虎虎生风,向领头僵尸砍去。
沈见碌发誓这辈子没见过那么猛的大砍刀。
但是僵尸比砍刀更猛。
七堂主能当上魔宫十二堂之一的首领,无论是修为和手段,都必定是超于常人的。
然而这僵尸压根就不是常人,那么大一把砍刀下来,斩金断玉,居然砍不掉僵尸的脑袋。
甚至发出一声闷响,反震之力让她手疼。
僵尸头子眼珠转动,看向了她,丝毫没有受到伤害影响,他张开的嘴獠牙及其长,发出一声怪异嘶吼,就向七堂主咬去。
后面的魔修顿时挡了上来,勉强为七堂主挡下一击。
但是后面的僵尸前仆后继,根本由不得他们反抗,一个接一个,势必要车轮战将他们耗死。
僵尸是什么啊?
没有痛觉也不会感到累,甚至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意识,这打起来还不是嘎嘎强?
沈见碌手持木剑,看着一群魔修和僵尸斗法,整个人是目瞪口呆。
老祖宗传下来的生物,就是强啊!
七堂主再一次挥刀隔开一名僵尸伸来的利爪,看到沈见碌还在那傻站着,一时气急:“你还在那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沈见碌才突然反应过来。
但是,他看着来往僵尸的凶恶,伸长的獠牙,几乎没有痛觉的身体,锋利的指甲……
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弱弱道:“贫道害怕……”
七堂主无语了。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凭什么别的修士进秘境遇到的都是手把手带上巅峰还送好东西的人,她就遇到了个战五渣?
难道秘境还有窥心功能,越是弱的修士,遇到的帮手就越强大,因为她太强,所以秘境为了保持平衡,就得给她分配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指路人?
她憋屈地想吐血。
愤愤道:“你手上的是什么,桃木剑啊!你不是道士吗?”
听此,沈见碌才彻底明白过来。
对哦,他有制服僵尸利器桃木剑,这不是嘎嘎乱杀。
他再次看向手中木剑,这次,满是敬意。
对不起,炼器大能我错怪你了,原来您早就对我有所暗示,还特意给了我防身之物。
如此看来,那词条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沈见碌举起自己的桃木剑就冲进僵尸群,这边戳一下,那边戳一下。
每个被他戳到的僵尸都会瞬间停止动作,与他对打的魔修刚要松一口气,就见沈见碌飞快将剑拔了出去,冲向另一边。
而他面前的僵尸瞬间恢复意识,再次嘶吼着咬向他。
魔修:“……”
他们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沈见碌来来回回,固然身有桃木剑如鱼得水,但也感觉十分累人。
他是有桃木剑,但是他只有一把,这能怎么办?
于是这场战争因为沈见碌的加入,非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凶险了。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沈见碌会让那僵尸定格在哪一个时间点,那僵尸苏醒后又是何等动作。
不说几个魔修,七堂主都打的快把自己累死了。
她再一次砍刀推开一只僵尸,勉强喘了几口气,心说这僵尸特么比魔兽还难缠,对沈见碌道:“叶道长就没与什么能够封住这些僵尸的符咒吗?”
如果没有,他们这样打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
沈见碌挠挠头:“好像有啊,你等我找找。”
七堂主表情凝固,她发誓,出去以后一定要弄死这个狗屁道长。
紧接着她就没空想这些了,因为又有僵尸冲上面门,她只能再次提刀将其驱赶。
沈见碌终于找到了几张符咒。
但是舍不得用。
因为他就剩那几张了,用完了就是钱多多给的银票符咒了。
于是他犹犹豫豫:“贫道还剩几张符咒,都是家传……”
七堂主几近呕血,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守财奴?
她只能大手一挥:“叶道长,只要你帮我们处理这些僵尸,我们定会有补偿。”
沈见碌叹气:“许施主,你误会了,我对钱不感兴趣。”
七堂主:“那你想要什么?”
沈见碌:“我想离开这里。”
有桃木剑在身的他想要离开肯定是容易的,但是七堂主怎么可能让他走掉?
他们不知在这里要被困到何时。
她只能一咬牙:“叶道长,前面有好东西,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等他们安全拿到东西她就把这没用的道长杀了。
沈见碌不敢相信:“怎么会?我从小在附近长大,从未听大人提起过。”
七堂主几乎咬碎牙,但还是温和道:“那是因为这是秘密,我们也是长辈告知才来到这里,事先没有对道长说真话,还望道长不要在意。”
沈见碌思考了一会儿,叹道:“既如此,我们便一同去吧。”
七堂主冷哼,什么对钱不感兴趣,都是骗人,还不是听到宝物,都没多问几句就上钩了。
她对此表示蔑视。
沈见碌掏出为数不多的符咒贴在了僵尸额前。
其实严格来说,这些符咒都算不上专门针对僵尸的。
只不过都有定身效果,好歹能制住僵尸一段时间。
几名魔修看到僵尸大军被制住,这才瘫倒在地,大口呼起气来。
这一场,实在是太磨人了。
当年人族妖族战争,上什么本地人啊,直接上僵尸,没痛觉还不吃饭,不会累也很难坏,这不直接领先一百年吗?
七堂主缓过来后,还是对沈见碌心平气和:“叶道长不是说妖邪都是乱传的吗?”
沈见碌十分无辜:“我这也是听家中长辈说起,这僵尸,我也是只在书中见过,这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啊。”
第一次见到,能那么巧就有桃木剑?
七堂主觉得他在说谎,奈何前路不知多凶险,实在是需要一个探路的人。
她压下火气道:“那既然我们都对此不太了解,待会还是走得紧密一些,免得再出意外。”
再出事,她把这破烂道长扯到面前当靶子。
沈见碌点点头:“我们走吧,许施主不是说有法器吗?”
七堂主哼了一声,挥手示意几个魔修跟上,死死盯着沈见碌。
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出问题。
天色越发阴暗,好似要下瓢泼大雨。
随着他们走到路的尽头,祠堂内部供奉着一人的雕像。
石头雕刻,大概是个青年模样。
本是双手合十的虔诚动作,不知为何,双手却都被砍掉一般,段痕也有些老旧。
案上有香炉和香,已不知多久无人供奉。
七堂主一进去看了眼雕像,就去了其余角落翻找着。
沈见碌心说罪过罪过,点了三柱香,老老实实给雕像拜了,再将香插进香炉。
结合这里是祠堂来看,虽然不知道所塑何人,但总归是个前辈。
无论是法器还是灵植,对方的地盘都是先人遗物,多少还是拜一拜好。
屋外轰隆一声,天色阴沉如黑夜。
几名魔修赶紧点上油灯。
沈见碌心说卧槽,他才拜了啊,炼器老祖,你可不能对一个有礼貌的老实人下手啊!
角落里传来笑声。
七堂主将一面镜子抱在怀里,得偿所愿地笑着。
沈见碌也懵了。
这么离谱吗?一件法器藏在角落里?
一般情况不都该是香案上设个机关,或者他蒲团下藏着机密吗?
这让老实人如何自处?
七堂主手持法器,从没有一刻这样得意过。
她能感受到这面镜子里面蕴含的力量,她此行终究不虚。
无论是将其据为己有,还是带回去献给魔王,都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魔修,向来是崇尚力量的。
有此功劳,她的位阶能够再上一层。
想到此处,她几乎笑得疯狂。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笑语如刀。
沈见碌倍感阴森。
七堂主的脸色在风席卷过的祠堂,随着油灯晃荡而明明灭灭。
她看向沈见碌:“你已经没用了。”
这一路走来,她可谓是恨死了这个秘境里的家伙。
她挥手:“把他解决了吧!”
众魔修听她一声令下,持刀而来。
沈见碌握紧桃木剑。
温馨提示:您的节操值超过平均水准,故而……
窗外再次轰隆一声巨响,雷声震天撼地!
闪电划过窗外——
第30章 第三十章 卧槽,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闪电雷霆从窗外划过, 直直劈向了那几个提刀的魔修。
地板,幕帐都受此冲击,火焰舔舐而上。
幸亏祠堂老旧且布料甚少, 不然这道火焰足以让整个祠堂都焚尽。
雷光扫过的地方一片焦黑, 冲击下几名魔修摔到了一边。
沈见碌抱剑直呼老祖宗显灵,果然,去到别人的地盘还是要拜一拜, 尊敬的态度要拿上来。
不然是真的要遭天谴的!
七堂主看向了这边,她可不觉得那道雷能是沈见碌召来的, 多半是巧合。
但是这并不会让她放下要解决掉这个人的心。
她收好镜子,动作极快, 刀刃贴在了沈见碌脖颈。
沈见碌一动也不敢动。
七堂主很有把握。
因为有把握,所以她不介意和这个即将要死的人多说几句话。
“你很碍事, 知道吗?”
沈见碌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木剑上的词条,说他现在节操过高, 一时有些欲哭无泪。
“应该知道吧!”他回道。
七堂主面色不善:“你是故意引出僵尸, 让我们带你来到这里的,对吗?”
沈见碌觉得十分无辜, 但是他现在需要十分注意措辞。
回答地太正直,节操可能升高了。
回答地太欠打, 被一刀砍头了怎么办?
于是他斟酌再三:“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相信我。”
他面上十分无辜。
词条显示, 节操掉了一节。
他垂眸叹气,仿佛十分不舍:“但既然许施主这般想我,贫道也是无能为力。”
他闭上眼睛:“要杀便杀吧, 此处是缅南镇祠堂,能够死于此处,也算是一种落叶归根。”
七堂主皱眉,她觉得这个人真是好生奇怪。
于是她刚要刀锋下压。
就见沈见碌突然睁眼:“等等,许施主,我还不能死,我的大花还在等我!”
七堂主一顿,疑惑:“大花?”这人莫不是什么苦情剧本里面的流浪道人,家里面有个美娇娘在等他?
她最喜欢破坏这种事了。
“大花是谁?”她问道。
让一个人回想曾经的美好,等其到了情绪顶峰无情摧毁,再将其杀害,此人的怨气才能达到顶峰。
对她的神功也大有好处。
她见过太多人了,所以对此也并不觉得新鲜了。
沈见碌眼泪汪汪,泪水一道道流下,他似乎忘了一脸的炭灰香灰黑白交错,此刻被泪水糊成一道道,烛火下,比鬼还像鬼。
他痛彻心扉:“大花是我养的一头驴,出生起就和我待在一块,今天我要是回不去,就没人喂它吃饭了。”
七堂主嘴角抽搐,同时手一抖:“一头驴?”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死前不想家人,不想朋友,不想爱人,甚至不想自己,唯独去想一头驴的?
口味清奇啊!
沈见碌眼看着木剑词条的节操从一掉再掉变成掉无可掉。
他一时不知该欣慰自己终于满足条件了,还是这节操也太扯了。
有魔修提醒:“堂主,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七堂主这才反应过来,是了,她拿到了东西就该赶紧走,免得多生是非。
至于这个不知道什么鬼的道人,已经有了放不下的事情了,那她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她快速挥刀,浓郁魔气在她刀锋汇集,夜色凉如水,砍向沈见碌。
沈见碌哭声戛然而止,一道金光闪过,桃木剑横在两人中间,居然短暂地隔绝了两人。
七堂主并没有想到他会反抗,甚至接下这一刀,故而一时愣住了。
那几个魔修也没有想到,在他们看来,堂主杀掉这个道人,在轻松不过了。
沈见碌按住剑身,剑尖平直推出去,划分了个半圆,两人瞬间各退一步。
“阴云蔽月?你是剑尊的弟子?”
七堂主发问道。
沈见碌感到祠堂瞬间抖了三抖,仿佛某个大佬不高兴了。
于是他赶紧说:“剑尊是谁?不知道!”
祠堂瞬间恢复平静。
七堂主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方才那三晃,让她五脏六腑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再次提刀挥向沈见碌。
刚刚那一定是意外,她就不信了还拿不下这个破道人。
沈见碌双手抱头:“祖师爷救命!”
窗外瞬间狂风席卷,帷帐门帘尽被卷起,天空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几乎让整个黑夜亮如白昼。
它直直劈向祠堂内——
“卧槽,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季浔站在山峰眺望远方。
太精彩了!
从方才起,那地方的阴云就没散过。
他一时好奇,刚好趁着钟大少爷带着夫人路上休息看一看。
从一开始的雷电交加,如今,那一块仿佛半空中笼罩着一个法阵了。
雷电的光芒相距甚远都能窥见其声势浩大,劈向那只能看到大体轮廓的房屋。
钟大少爷不知何时走到旁边,凝神一看却大叫不好。
季浔:“怎么了?”这么精彩,雷公电母可要注意休息啊!
钟大少爷面色却发白:“那地方是我们腼南已经荒废了的区域。”
季浔疑惑:“你们地方这么小还有荒地啊?”
说完他瞬间自觉失言,急忙找补。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这里这么安全居然还有地方留着不用。”
钟大少爷摇头:“确切说,那里也不是荒地,那里曾经是我们先祖祠堂,我们祖辈许多逝去的人都埋葬在那里。”
季浔明白了:“所以说比较忌讳,就放着不用了?”
钟大少爷继续摇头:“不是因为那个忌讳,而是因为……”
他的额头冒着冷汗:“我们族人本来崇尚土葬,但不知为何,先祖离开多年后,那些土葬的人却都从地里爬了出来。”
他仿佛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我们不能对先人不敬,但我们也确实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人。后来我们找到了先祖留下的唯一一件法器,连同那块区域,全部封印。”
季浔结巴了:“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钟大少爷叹气:“可能有人破开了阵法,也有可能挪动了法器,反正,先祖发怒了。”
季浔再次看向那一瞬间恨不得劈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的天空,声音颤抖:“你们都不找些人防守的吗?这么能就这样让别人搞破坏?”
他们这群人可是刚来,这镇上出点什么事,真的是跑不掉啊!
钟大少爷道:“我们不需要派人防守,也不需要人防守,因为,我们镇上的人,是进不去的,也不知为何。”
季浔嘴角抽动,头艰难转向,再次看向那一片天空。
他们本地人进不去,那是谁去了?
莫不是,沈兄?
这个地方,可就他们几个,不是本地人啊!
季浔不知道此刻该如何默哀,就听钟大少爷继续道:“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我们传承炼器到底应不应该。”
季浔疑惑地看向他,钟大少爷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
“我们从一族,变成了无数小家,也许当年就该听从先祖遗愿,不要再继续传承下去了,腼南镇的平衡来之不易。”他道。
季浔稍加劝解:“也不要作此想,先祖那么威风,后人想有传承,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换做是他,也很难说不对炼器传承心动啊。这里和外界的可不同,外界炼器几乎断代,这里面可是实实在在能有真本事的。
不然,这么能叫炼器大能。
钟大少爷没有继续说下去,回到了马车边吩咐仆人开始动身。
“有些事迟早要去面对的。”
*
七堂主被雷击中,大脑放空了好一阵子,甚至双手都在颤抖,几乎拿不稳刀。
她看向天空雷电交加,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恐惧。
她既然当了魔修,断然是不相信有天谴这回事的。
但为什么,这雷就和长了眼睛一样,只往她身上劈?
沈见碌抱着桃木剑,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感谢老天爷,感谢炼器大能,感谢祠堂供奉的那位不知名高人,也感谢避雷针。
不然刚刚那一刀落下来他绝对是受不住的,但是他刚做此想,桃木剑上的节操值上升了一大截。
沈见碌:“……”
什么鬼啊?
难不成以后用这把剑,一边打人,一边骚话不断,物理法术伤害再加上精神攻击?
沈见碌觉得这把剑为难的不仅仅是对手,还有拿着它的人。
有了这把剑,名声在外,也不知道是哪种方面的名声……
为了活下去,他艰难输出:“就这?”
他一副蔑视的眼神。
七堂主瞪大了眼睛。
成为魔修以来,她从未遇到过这般狂妄自大,还敢羞辱她的人。
她愤而再次提刀,一旁几名魔修早就被雷劈得不分东南西北,此刻却也被沈见碌的无情嘲讽伤害到。
士可杀,不可辱。
沈见碌看着词条缓缓下降的节操,发誓将来一定要做个读条短一点的法器。
谁会给你那么长时间施法啊!
即便七堂主大刀将至,沈见碌还是要把话说完:“就这啊!”
这话说得,他自己脸都隐隐作痛。
他飞速往外跑。
既然下了雨,那么他贴在那些僵尸身上的符咒肯定也失效了。
一切交给僵尸大哥们了!
他踏出祠堂,看到的却是一排排整齐站好,在被房檐遮蔽雨水地方待着的僵尸。
沈见碌:“……”
他难以置信抬头看过去,一名高挑的少年刚收回手。
他指节修长,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符咒,和那些僵尸脑门上的一样。
雨并不如何大,但还是在他斗笠边缘洒下一道雨帘,转过来的脸俊美到有些妖异,眼尾利落如瘦金体尾笔勾勒。
沈见碌难得噎住。
如果,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这少年,就是之前他路边遇到,非但没救,还转了个面的伤残……
身后刀风袭来,七堂主身如鬼魅。
沈见碌往前一扑,抱住少年的腿。
“大侠,救救我!”
少年:“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