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得罪他了?
开春之后, 皇帝仍旧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封了林婉儿为婕妤,因为这件事情, 宫中传出帝后不和的消息。
江月凝也是从丹阳郡主那里得知的,丹阳郡主与皇后自幼相识, 听说皇后小时候经常去晋王府找丹阳郡主玩儿, 当初如果不是皇帝求了先帝赐婚,说不定皇后如今是她的嫂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丹阳郡主不禁一阵唏嘘, 只觉得造化弄人。
江月凝听完他们之间的故事,很识趣地沉默不言,长辈的事情, 听过就当忘了。
二月的天气已经没有了寒冬凛冽, 院中的掉光了叶子的树枝上,也逐渐吐出了新鲜的嫩芽,只等着春风一吹,就慢慢展开。
江月凝趴在窗前,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后,她眼也不眨地看着胖乎乎的雀儿站在枝条上面, 那树枝颤颤巍巍, 努力载着那小胖鸟。
里间传出动静, 她一转头, 就看见谢铉穿戴好了走出里间, 这几天他的穿着不似从前那般招摇,比以往朴素了许多。
但也只是外表看着朴素,上面的料子和金线都是名贵的材料。
听下人说,谢铉已经有一个月没去烟花柳巷了, 就连梅苑也只去过两次,且没有留宿,当晚就归来。
江月凝看着他低头理了理下摆,然后往门口走去。
对方见她往自己身上看来,目光与她接触的一瞬很快就收了回去,然后目不斜视地出了房门。
江月凝眉头轻轻皱起,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又在哪得罪谢铉了,这些日子,他虽然每天都归来,可是她与他打招呼的时候,他都不怎么理她,就连一同用晚饭的时候,俩人之间也都是沉默的。
这关系就像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能感知,冬枝甚至还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她和谢铉之间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她也想问谢铉,是否她哪次无意中得罪了他,为何他们现在关系比刚成亲那会儿还不如。
目送着谢铉消失在院门外,江月凝按捺住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她吩咐夏星:“洛瑾那天不是送了帖子来,说要邀我出门游玩,后日我得空,你去洛府告知她。”
夏星得了吩咐,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正巧冬枝端了厨房那边做的糕点进来,她放下手中的糕点,问道:“什么事情让夏星高兴成这样?”
江月凝拿手支着下巴,道:“在府里憋了一整个冬天,后天要和洛瑾出去游玩一天,小丫头大约是觉得终于可以出门了,所以高兴。”
冬枝抿嘴一笑:“倒是难为她了。”
“这是什么?”江月凝扫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糕点,看着倒有些眼熟。
冬枝回她:“这是玫瑰枣泥糕,厨房那边才做好,就让奴婢去端了来,说夫人应该会喜欢,夫人可要尝尝?”
玫瑰枣泥糕,可不就是那天在金銮殿上,她一不小心吃多的那道糕点?
耳边似乎又出现谢铉调侃她的话,她脸上一热,把目光从糕点上收了回去。
只是她实在是喜欢得紧这糕点,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了,伸手从雕花水晶碟子上拿了一块放进口中,入口即化的糕点带着甜而不腻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才吃了一块,她正喝着冬枝给她倒的茉莉花茶,就看见画扇走了进来。
她面上没了平日里的笑容,一脸正色道:“夫人,卫国府遣了人来,说是卫国夫人有事要找夫人,让夫人务必赶紧前往。”
正要吃第二块糕点的江月凝停了下来,她问:“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画扇摇头:“并未,直说卫国夫人在府上等着,还请夫人不要耽误了时间,尽快回去一趟。”
闻言江月凝顾不上那么多,她不知道卫国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或许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她这个外嫁女要亲自回去一趟。
她顾不上什么,换了身衣裳,重新梳理了发髻,穿着简洁就带着冬枝和画扇出门。
一路上她都在想卫国府出了什么事情,虽然不想往坏处想,可还是忍不住。
到了侯府的大门,正门却没有开,等门房进去禀报之后,没多久又带着一个仆妇出来,让她们从侧门进去,府上的人。
江月凝面上没有说什么,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走在仆妇的身后,那仆妇是卫国夫人院中的人,她从前受了江月凝的恩惠,只得小声提醒道:“二姑娘,眼下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就老老实实跟老夫人认个错,老夫人念着你以前的好,定然不会把气撒在你身上的。”
冬枝听了,不满道:“周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夫人一直都在侯府里,怎么还能惹了老夫人不高兴?”
眼看这就要到了正厅,周妈妈也不好继续说,只道:“二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站在门口的丫鬟见了江月凝,对着里头道二姑娘回来了,江月凝跟着才一只脚踏进正厅,就看见一只带了热茶的茶盏砸在自己的脚边。
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跟在身后的冬枝吓了一跳。
“你还有脸回来?”
卫国夫人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压抑着怒气,仿佛这个孙女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江月凝从怔愣中回神,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卫国夫人,正厅里除了卫国夫人,还有大夫人孙氏以及二夫人和三夫人。
孙氏的脸上挂着明晃晃嫌恶,而其他两房则是露出看戏的表情。
让她意外的是,江雪凝也在,只是她的双眼通红,看着倒像是哭过一般,坐在卫国夫人的身边,双眼垂下,似乎不敢看她。
江月凝先是被茶盏砸在地上吓到了,后又听到卫国夫人莫名其妙的话,她眉心皱起,往前走了两步,抬头对上卫国夫人:“孙女不知道祖母说的什么意思。”
孙氏冷笑一声:“你这话骗谁呢,谁不知道谢世子得了太子的举荐,成了太常寺寺丞,这职位本来是你三妹夫的,谢世子凭借着那样的出身和与太子的关系,就能白捡一个官职,你身为世子夫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谢铉成了太常寺寺丞?
这话说出来江月凝不可能信,朝廷官职岂是靠着出身就能定论的,且谢铉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受拘束的人。
“身为妻子,不劝诫丈夫,让丈夫每天留连花街柳巷,还看着自己的丈夫抢了属于妹夫的官职不阻止,你从前学的女戒女则都丢到哪去了?”
卫国夫人盯着挺直脊背站在正厅中间的孙女,一时之间火气上来,觉得她嫁给谢铉之后,也跟着学坏了。
她说的这些江月凝都不认,她反驳道:“祖母说错了,我不知道这件事,且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左右的,祖母若是不服,大可把谢铉叫来,亲自让他把这太常寺寺丞一职让给三妹夫!”
这是她头一次没有顺着卫国夫人的话,她看了一眼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江雪凝,心里也明白了大约是周桁和江雪凝说了什么,才会让江雪凝觉得这官职是谢铉抢来的。
“反了你了!”卫国夫人从未见过一向听话的二孙女这般与自己说话,当时气得拍了拍桌子,只是她年纪大了,拍桌子的动作和气势不如丹阳郡主,所以并未吓到江月凝。
“祖母,算了,二姐姐看样子是真的不知情,你不要为难二姐姐。”江雪凝在一旁劝道。
昨天周桁回来的时候,对着她黑脸,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才得知是原本祖父周旋了好久,才能让吏部把周桁举荐给太常寺卿,没想到却被谢铉截胡了。
为此他们昨夜因为这件事又吵了一架,她今天一早就哭着回来,在孙氏的逼问之下,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孙氏当即就不依了,拉着她来到卫国夫人跟前讨要说法。
“你还真信你二姐姐心思单纯,你看她如今的样子,哪有了从前的温婉和顺,看来是觉得嫁给了广阳侯世子,自觉身份上去了,也看不上咱们卫国府了。”孙氏在一旁火上浇油。
江月凝冷眼看向孙氏,道:“我如何嫁入广阳侯府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
“难道不是吗,当初是谁放着广阳侯府不要,转头选了周家。”
孙氏瞪大眼睛,不能接受以前在自己逆来顺受的庶女,如今居然敢顶嘴,气得要开口训斥她。
卫国夫人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她对着江月凝道:“我看二丫头是嫁出去太久,全然忘了卫国府的规矩了,不知道在哪学了一身忤逆长辈的坏习惯,来人,把二姑娘带去祠堂,罚跪三个时辰,不到时间不许出来,让她好好在列祖列宗面前思过!”
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进来,站在身后的画扇立刻摩拳擦掌,然而被江月凝阻止了,画扇是侯府的人,没必要在这里与这些人来硬的,她低声交代:“去侯府找母亲来。”
看着上前要亲自带着自己去祠堂的仆妇,江月凝再次对着卫国夫人道:“不管祖母怎么罚我,我都没错。”
说着又看了一眼心虚的江雪凝,这才转身出了正厅。
卫国夫人闻言厉声补了句:“二姑娘什么时候愿意说服世子放弃官职,什么时候再让她出来!”
这是要看看让江月凝屈服的意思。
江月凝像是没有听到她这句,脚下的步子不停。
冬枝想要跟着去,但是被孙氏的人拦了下来。
出去后,画扇没有跟着去,自己出了卫国府。
孙氏见状,道:“母亲,那丫鬟说不定是去侯府报信了。”
卫国夫人不在意道:“我教训自己的孙女,还轮不到外人插手!且丹阳郡主不会为了一个忤逆长辈的人,而纡尊降贵来我们这。”
孙氏这才放心,她对着江雪凝安慰道:“簌簌,你放心,等你二姐姐被罚了,自然会去劝世子,让他放弃这个官职,你二姐姐的脾性我们了解,她这人最是孝顺,不会不听老夫人的话。”
江雪凝咬着唇点头,可是想到方才江月凝的举动,心里又有些后悔,觉得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的。
祠堂。
江月凝被几个仆妇押着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许是知道她惹怒了卫国夫人,这几个仆妇连蒲团都没有给她。
虽然跪着膝盖难受,可是江月凝心里却有种畅快的感觉,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她突然就不想再做那个听话懂事的卫二姑娘。
跪了半柱香的时间,看管的仆妇只剩下一位,许是祠堂阴冷,她受不了出了门外。
江月凝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膝盖,觉得卫国夫人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谢铉抢了周桁的官职,不找谢铉,偏偏找了她来,不就是因为动不了谢铉吗?
跪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身上也越来越冷,她垂眸盯着地板上的裂纹,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头也不回道:“我不会劝世子的,你让老夫人死了这条心。”
“你说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月凝一愣,回头对上一双暗含担忧的凤眸。
第62章 她紧紧贴着对方
谢铉怎么会在这里?
江月凝回头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男人, 一瞬间有些迷茫,她让画扇回去侯府搬救兵,画扇给她搬了个什么来, 谢铉来了要是被祖母瞧见,那不得是火上浇油?
“世子, 你怎么来了?我祖母可有为难你?”
虽然江月凝心中不赞同谢铉来, 可到底还是担心卫国夫人会得罪谢铉,届时以谢铉的性子,说不定会给卫国公添堵, 卫国府不好过,他们定然会归结到她的身上,然后把气撒在姨娘那里去。
“没有。”谢铉回她, 他来卫国府根本没去见卫国夫人, 进了卫国府直接冲着祠堂这边来了,卫国府的下人不敢得罪他,也拦不住他,让他给闯了进来。
他看着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脸色有些发白,他算了算时间, 她大约在这阴暗潮湿的祠堂的跪了有一个时辰, 若是他再不来, 以她的性子, 说不定她还要一直跪下去。
本来他因为纳妾一事有意冷着她, 可是一想到她在卫国府受罚,下意识就顾不上这些了。
他回府的时候,在门口恰逢碰上回来的画扇,对方见了他只说江月凝被卫国府扣下了, 然后急着去找他娘,想让他娘出面来卫国府来帮江月凝。
不知道为何,听到她让画扇回来搬的救兵是他娘的时候,他的心里堵了一下,不禁感到烦躁,明明他才是她的夫君,她放着自己的夫君不找,却找了婆母。
难道他有这么没用?
还是说她不愿意与他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就连欠他的人情都不再愿意了?
他心里有气,却也不知道在气自己还是气谁。
江月凝的咳嗽声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她拿着帕子掩在唇边小声地咳了几声,她的身体向来是稍有一点冷,就会忍不住咳嗽。
祠堂阴冷,她身上穿得不多,被他带进来的风吹了一下,身上有些冷。
她低头压抑着咳嗽,背后骤然出现一只大掌在轻轻地替她拍着,帮她顺气,她身体僵了一瞬,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又抵不住喉咙的痒意,断断续续得咳了好半晌。
随着她的咳嗽,背后的手温柔地慢慢抚着她的后背。
直到她停了下来之后,那只手才移开。
江月凝移开掩在唇边的帕子,这才轻声与他道谢,想到卫国夫人那要副吃人的模样,她提醒道:“世子要不还是回去吧,卫国府的事情妾身不想牵连到世子,我祖母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这话她是出自真心,毕竟祖母一向偏心惯了,且仗着谢铉是她的孙女婿,自觉能插手他的事情,如果她一直不肯松口,说不定祖母还会用各种办法,让谢铉把那太常寺丞一职让给周桁。
可是凭什么?
从前她的婚事要让给江雪凝,如今难道连自己夫婿的官职,也要让给江雪凝的丈夫吗?天底下还没有这么样的道理。
不管这官职谢铉是怎么得来的,她都不允许祖母对谢铉说出那等无礼的要求。
谢铉见她因为方才的咳嗽,眼泪都出来了,眼尾嫣红,光看着就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不对,她本就在这卫国府受了委屈,且还受了不止一次的委屈,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委屈她都受过。
可即便是这样,她仍旧不想把他牵扯进卫国府这个漩涡里。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缓缓被她触动,谢铉喉头动了动,半晌才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说着他走到她的身边,弯腰将她从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拉了起来,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娘此时正在正厅与你祖母说话,我来这里就是要带你回去。”
“母亲来了?”江月凝还以为是谢铉自己一个人来的,听他这样说,她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是一想到这里是卫国府,万一婆母见了祖母,听了祖母的一面之词,觉得是她忤逆长辈在先,所以才会罚她跪祠堂呢?
那婆母还会站在她这边吗?
谢铉看出她的担忧,道:“娘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
说完他松开了手,然而在松手的瞬间,却见江月凝身体晃了晃,他忙又紧紧攥住她的手臂,眉头紧锁。
江月凝从前也不是没有被罚跪过,甚至以前跪的时间比今天的还长,许是嫁去侯府太久没有久跪了,所以她跪了一个时辰,腿竟然有些站不直了。
原先跪着的时候没发觉,此时被谢铉拉了起来,膝盖处渐渐传来一阵疼痛,不用卷起裤腿看都能猜到已经青紫了。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去揉膝盖的冲动,勉强笑道:“妾身没事的。”
谢铉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他扫了一眼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眉梢一挑:“真的没事?”
江月凝抿了抿唇,其实若要她现在独自一个人走出去,怕是有些困难,看着站在身前的男人,沉默了一瞬,她还是缓缓点头道:“嗯。”
这一声明显是底气不足。
闻言谢铉轻嗤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觑了她一眼:“那我松手了?”
不知为何,江月凝看着他,生了一种他们才成亲不久的感觉,那个时候他对待自己,就是这幅模样。
许是想起了不怎么愉快的过往,她默许了。
谢铉真的就松了手,然后状似不在意地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停了下来,回头去看她:“怎么不走?”
面前男人似乎恢复了从前的恶劣,江月凝暗自咬了咬唇,见他停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似乎真的在等她。
江月凝忍着膝盖上的疼痛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眼看着离谢铉越来越近,她到底是没能撑住,膝上一痛,整个人往前一倒。
没有倒在地上,她扑进了谢铉的怀中,紧紧地揪着他的两边衣袖的用尽了力气,仰起一张发白的脸,一双因为疼痛而染上水雾的眸子看着他,第一次在他跟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她软着嗓音道:“方才妾身说谎了,妾身的膝盖确实疼,劳烦世子扶着妾身。”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呼痛,她记得上次谢铉同她说的,疼了就要说出来,所以这次她试着说了
怀中的人带着茉莉香席卷而来,谢铉身体顿住了,他低眸看着眼前的少女,胸腔里的那颗心突然躁动起来,转而剧烈地跳动着,那双看着她的凤眸愈发幽深。
“世子?”江月凝见他盯着自己半晌没反应,以为是他不愿意,这样想着便缓缓松开了揪着他衣袖的手指。
“世子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世子!”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被谢铉打横抱了起来,她在慌乱中小声惊呼了一声,双手因为害怕搂住了他的脖颈,脸颊却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谁说我不愿?”
低哑的嗓音拂过耳朵,带起轻微的酥麻,江月凝红着脸,眼见着他抱着自己转身出了祠堂,忙小声道:“世子这样抱着妾身出去,怕是不合规矩。”
谢铉低头,见她一张脸红透,就连白皙的脖子也染上了淡淡的粉,他喉头一紧,须臾后笑了出来:“你在正厅反驳你祖母的时候,可也有想过不合规矩,且我在你这看起来是会守规矩的人?”
他笑得张扬,笑声带着胸膛一颤一颤的,此时她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愉悦。
她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这样抱着自己出去,实在是引人注目,可对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她很是无奈。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谢铉收起了脸上的笑,漫不经心道:“如今娘在正厅那边与你祖母说话,以娘的脾气,定然是不会轻易皆过此事,那些人估计都围在那边,你且放心。”
听了他的解释,江月凝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头一次被他这样抱着,紧紧贴着对方,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仿佛连带着她的心跳也跟着一起跳动。
她羞于被下人看见,出了祠堂的大门,索性将整张脸埋了进去,不让自己去看那些异样的目光。
谢铉见她的脸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眼中的笑意逐渐展露出来。
直到上了马车,江月凝脸上的绯红才逐渐消散,她坐在里头,等了一会儿,不多时谢铉紧跟着上了马车。
她担心丹阳郡主一个人在那边,只得问他:“母亲呢,可还在里头?”
看着她眼中的担忧,谢铉轻笑一声:“眼下你该担心的是你的膝盖,而不是娘,娘是郡主,除非卫国府想以下犯上,否则只有她欺负她们的份,日后你再回卫国府,她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说罢,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问她:“还疼吗?”
江月凝如实道:“方才一时走不了路,皆是因为跪久了,眼下倒是没那么疼了。”
她说的是实话,可话音才落,隔着裙子,左边的膝盖上就多了一只手,那只手正慢慢地替她揉着膝盖,力道适中,比她自己揉得要舒服了许多。
沉默了片刻,江月凝对上那张认真的脸,道:“世子难道不想知道祖母为何会罚妾身跪祠堂吗?”
语罢她感觉到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听见他不甚在意道:“她们说是你忤逆了长辈,所以才会被罚,这倒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从前的你端庄温婉,对待长辈也是言听计从,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江月凝道:“世子是不信吗?”
谢铉眉毛一扬,轻轻一笑:“我倒是希望是真的,你能够真的顺从自己的心意,而不是遇到需要抉择的事情,而先选择委屈自己,这是好事。”
好事吗?
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还以为对于她忤逆长辈的事情,他会冷嘲热讽,她面上愣了一瞬,接着道:“妾身是因为世子的事情。”
这回换做是谢铉意外了,他看着眼前那双明澈的眸子,心中一动,问:“何事?”
江月凝便把官职一事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温柔的声音中带了坚定:“妾身不管这官职是怎么落到世子的头上,可它如今已经属于世子,所以祖母的要求妾身不能答应,妾身也没有资格替世子做主,这世间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让的。”
且朝中官职哪是说让就能让的,真如她们想得那么简单,那这大楚的朝堂岂不是笑话?
所以为了不让卫国府被人指指点点,她不会答应卫国夫人荒唐的要求,她宁愿被罚跪在阴冷的祠堂,也不愿意松口。
听她说完不赞同卫国夫人做法的话,谢铉垂眸看向替他感到不平的江月凝,呼吸突然一滞,心头变得一片滚烫。
第63章 皎皎,求你管一管我
可是想起她要给他纳妾的事情, 谢铉的心又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按在她膝上的手停了下来,垂眸去看她, 低声问:“为何要给我纳妾?”
江月凝对上他那双含了她看不懂的情绪的眸子,心里一跳。
那天明明只有她和婆母在, 他是从哪得知她有这个心思的, 且对方看起来似乎对她这个提议并不满意,她默了一瞬,只得道:“母亲知道我们二人还未, 还未”
圆房两个字她实在是羞于启齿,她一个女子,总是说不出口, 然而眼前的男人却在耐心地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见她久久沉默, 他皱眉道:“还未什么?”
江月凝以为他是故意这样问的,可是对上那双满是疑惑的黑眸,却发现对方真的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总不能让对方猜,她咬了咬牙,道:“圆房。”
脸上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她的耳朵慢慢变红, 头微微低下, 一双眼睛看着膝上那只修长的手, 不敢再去看谢铉的眼睛。
半晌之后,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莫名的,她心中一恼,抬头瞪了他一眼,“世子怎么还笑得出来, 这种事情也不是妾身一个人能够做的,世子不喜欢妾身,所以妾身才同母亲提出要给世子纳妾的。”
谢铉听着她的话,面上的笑容停住了,他看着江月凝这张精致的脸,喉头上下滚动,片刻后才道:“并没有不喜欢你,纳妾一事就此作罢,以后不必再提。”
江月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世子若实在是喜欢梅苑的那位,妾身可以替世子求了母亲,把她接回府中。”
膝上的手又继续替她揉着,她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在了一起,等着他开口。
“谁说我有外室的,你那天在梅苑,可有见到我那位外室?”谢铉低沉的嗓音缓缓在她耳边响起,他的语气里带了不易察觉的烦躁。
当初为了掩人耳目,他才会放出自己在梅苑养了外室的传言,那时他并未有娶妻的打算,所以故意让这股风越吹越烈,没想到今天却成了江月凝推开自己的理由。
反正那些人一直没有怀疑过梅苑的事情,索性今天与江月凝说开,免得她整天想着要把他那位不存在的外室接到家中。
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的与自己坦白,江月凝愣了愣,道:“世子其实不必与我解释的。”
谢铉对上她那双有些闪躲的杏眸,沉声道:“有必要,就连那些秦楼楚馆的女子,我一个也没碰过,你明白吗?”
他的目光实在是过分炽热,江月凝被他看得合起的掌心都濡湿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月凝实在是想不通,明明他们二人之间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她也尽量不在他身边碍他的眼。
眼下她虽然不讨厌谢铉,可心里对他到底还没到喜欢的地步,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恰逢马车停了下来,谢铉没有动,仍旧看着她,她别过开脸,轻声道:“世子,侯府到了。”
谢铉见她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想要抱她下去,只是对方却拒绝了:“妾身的膝盖已经不疼了,方才多谢世子。”
说着她自己起身忍着膝盖上的不适下了马车,这时候夏星迎了上来,忙扶着她:“夫人,你没事吧,画扇回来找郡主的时候,说你被老夫人罚跪,奴婢担心死了。”
江月凝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发现谢铉还在里头并未下来,方才她拒绝他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
她转头不再去看马车,道:“我没事,母亲可回来了?”
夏星摇了摇头,扶着她往大门里头走去:“还未,夫人难道不是与郡主一道回来的?”
停顿了一下,夏星疑惑道:“世子呢,他没有与夫人一起回来吗?画扇回来找郡主的时候,说在门口碰到世子,世子听说夫人再卫国府被罚了,二话不说就骑马往卫国府去了,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下。”
江月凝沉默,怪不得他身上穿得是今早出门时的那件。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门外停着的马车一眼,见那车夫似乎听见了里头的吩咐,很快调转马头,往西市那边去了。
怕是又要去那等地方。
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明明刚刚还同她说没有碰那些女子,那眼下他又往那些地方去做什么,难不成只去喝酒?
江月凝在心里叹了口气,幸好方才她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心动,否则她都要笑话自己。
轻轻摇了摇头,她继续往前走。
回去之后,她让夏星去寻了药来,自己则坐在软榻上,把裤腿卷了起来,发现膝盖上的青紫已经不明显了,大约是谢铉在马上的时候慢慢替她揉开了。
想到他用温柔地手法耐心地给她按了一路的膝盖,她沉默不语,夏星很快就从碧纱橱里拿了药膏出来,她打开装着药膏的珐琅盒子,见江月凝默默地盯着膝盖,以为她是痛的,便问:“夫人的膝盖很痛吗?”
这时候江月凝才道:“不痛了,就是还有点不舒服。”
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
夏星闻言松了口气,笑着道:“不痛了就好,这药膏还是上次夫人手背受伤的时候,夫人用着的,奴婢看着是顶好的,眼下还剩了一些,正好用来涂膝盖。”
上次的?
江月凝疑惑地把视线移到桌面上,发现上面放着的珐琅盒子很眼熟,正是上次她不小心划伤自己,谢铉给她的膏药。
她一言不发,没有接夏星的话,而是任由夏星替她上药。
上完药后,她盯着桌上的珐琅盒子出神。
“夫人,冬枝她们回来了。”夏星收了药膏,才点好屋中的蜡烛,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冬枝和画扇的听声。
江月凝回神,就看见冬枝二人脸上带了笑意进来,见了江月凝,画扇先冬枝一步道:“夫人回来得早,都没见到郡主在卫国府正厅训斥她们的模样,可厉害了!”
丹阳郡主在府上听了画扇的话,立刻气势汹汹地让人套了马车往卫国府去,见了卫国夫人也没有给对方面子,直说自己的儿子凭本事得来的官职,谁那么大的脸要他让出来。
还说她儿子十五岁中了进士的时候,周桁连个秀才都不是,这官职她儿子来得名正言顺。
等卫国夫人提到江月凝,说她忤逆长辈的时候,丹阳郡主更是气笑了,直言她在侯府孝顺长辈,说谁知道是不是卫国夫人倚老卖老,先欺负自己的儿媳,儿媳不过是不愿意被欺负,就说她忤逆长辈。
甚至还说自己的儿媳她都舍不得说重话,更何况是责罚对方,每天在侯府好吃好喝地养着,没想到一回到卫国府,就被人糟践。
她的儿媳还轮不到她们欺负,若是以后还敢责罚江月凝,日后卫国府遇到了什么事,也别指望广阳侯府能拉一把。
丹阳郡主父兄出身军营,她又会武,身上自然也带了一股凌厉,加上她郡主的身份在,这些人自然没有人敢吭声,就连卫国夫人即便被她的话气得不行,可想到以后卫国府说不定还要仰仗广阳侯府,只得面上赔笑。
最后在丹阳郡主把正厅的那几位训斥一通之后,还得客客气气地把人给送出去。
冬枝和画扇跟在她的身后,腰背都挺直了不少,如今回想起来真真是解气。
江月凝听完画扇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场景,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在嫁入侯府之前,有诸多的顾虑,可是她如今发现,她的那些不安和顾虑,似乎都成了泡影。
“世子当真十五岁就中了进士?”她有些好奇地问。
画扇骄傲地回答道:“正是,夫人从前没听说吗,世子自小就聪明,学东西也快,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连陛下也是经常夸赞世子,只是后来”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世子离家出走五载,再回来,京中的人早就忘记了曾经那位天之骄子,取而代之的是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纨绔广阳侯世子。
江月凝一时无言,曾经的谢铉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似乎并未了解过,可那些事情过去了,现在再去念起,好像也无济于事。
这一晚她的心情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处闷闷的,许是因为被罚跪的事情,又许是因为江雪凝彻底偏帮周桁的事情,又或者是谢铉的曾经,以及,他在马车里说的话
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批了外衣起身走出碧纱橱,眼下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谢铉还未回来。
外间的蜡烛还燃着,只是有些昏暗,她坐在软榻上面,看着窗户外面的月光出神。
须臾后,她听见正房的门被人推开,有脚步声传来,她一转头,便看见谢铉走了进来,对方也发现她了,一双凤眸扫了她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
二人之间虽然隔着有些距离,可是江月凝仍旧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酒气,她眉心一皱,在谢铉要转身的时候,问:“世子喝酒了?”
谢铉脚下的步子一顿,想起上次他靠着她的肩膀,她说不许再喝那么多的酒了。
他今晚好像喝了许多酒,多到眼下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要脑子清醒一点。
江月凝算是看出了,他大约是喝了很多酒,看他眼下的模样,正是和那晚喝醉了一样。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
她心下了然,他是真的喝醉了,想了想,她到底是从软榻上下来,回碧纱橱里头拿了一瓶解酒的药丸出来。
自从上次他喝醉酒之后,她就开始备着这解酒的药丸,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见谢铉仍旧站在那里,她先是倒了一杯茶,然后端着走到谢铉跟前递给他,又从瓶子里倒了一颗解酒的药丸出来:“这是解酒的药丸,世子把它吃了,身体会舒服一些。”
谢铉盯着她掌心躺着的褐色药丸,良久,在她的催促之下,才拿了直接吃下。
却没有接她手中递来的茶盏。
江月凝见他吃了药丸,安下心,便转身走到桌子边上把茶盏放下,回身的时候却发现他跟在了自己的身后,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解道:“世子可是要喝茶?”
“不必。”谢铉开口,嗓音低哑。
“那”江月凝的话被他突然的动作止住。
谢铉不知何时圈住了她的手腕,逼近她:“你为何不问问我今晚在哪里喝酒?”
说着圈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
江月凝觉得莫名,他去哪喝酒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于是便不甚在意道:“世子想去哪喝酒是世子的自由,妾身似乎无权干涉。”
她的回答让谢铉不满意,他往前走了一步,“我是你夫君。”
江月凝看着他走近,下意识往后退,只是她退一步他就往前一步,直到背部抵上坚硬的墙壁,她退无可退。
她知道不能喝醉鬼掰扯这些,可到底因为他的步步紧逼而有些恼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仰起一张脸看向谢铉,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不让我去那些地方。”
他对上她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因为他说的这句话而生出半点欢喜。
“可是妾身”可是她并不在意他去那些地方啊。
“皎皎。”谢铉打断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花,眼尾泛红,欺身靠近她,蓦地把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之上。
江月凝身体僵住,怕他和上次一样醉倒在她身上,这个时间青竹估计都已经睡下,她一个人可带不动他。
她动了动被他攥住的手,对方察觉到了她想挣脱,反而攥得更紧了,肩膀上一轻,谢铉又抬起了头。
他哑着声音道:“娘说你之前曾答应过她,说会劝诫我,为何这么久了,你都未曾劝诫过一次?”
提起这件事,江月凝有些心虚,她对上那双不甚清明的凤眸,张了张嘴,正要搪塞他,却又听见他重新靠在她的肩上,低哑地嗓音钻进她的耳中:“皎皎,你真的不打算管我吗”
声音里莫名带了一丝委屈。
江月凝愣了一瞬,转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世子,你喝醉了。”
看着谢铉踉跄地转身离开,她抿着双唇不再说什么。
方才他说的话,她只当是他不清醒时说的胡话,不会放在心里。
第64章 带着世子夫人私奔
到了和洛瑾约定的日子, 江月凝坐在妆奁前看着冬枝替自己绾发髻,又看了眼镜子中眉头轻蹙的自己,想起那天晚上谢铉喝醉的事情, 她心里有些乱,幸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 他似乎不记得自己喝醉酒对她说了什么。
自然也不记得她没有给他回应的事情。
二人之间的相处照旧, 那晚的事情她只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她到底知道,即便是喝醉了,那些话大约也是他的心里话。
夏星从箱子里拿了件浅紫的衣裳出来, 想起江月凝的膝盖,又有些担心道:“夫人的膝盖可是好全了,若是还疼的话, 要不今天就不要出去了, 奴婢去和洛五姑娘说,五姑娘向来善解人意,想来会理解夫人的。”
“我已经无碍,闷在府中这么久,也该出去透透气。”
江月凝手上拿着一只紫色的紫藤花造型的簪子,她边说边递给了身后的冬枝, 让冬枝簪子在了发髻上面。
开春之后京城的天气回暖了不少, 她身上穿的衣裳也不似冬天那般厚重, 等夏星伺候她穿好衣裳, 便带了人出门。
京城里有一处极大的人工湖, 是当年先帝命人造的,湖边栽了好些垂柳,如今柳枝上已经生了芽苞,湖上种了些莲藕, 夏天的时候藕花开在湖面,让人见了赏心悦目,如今湖上只剩残荷,倒也别有一份风味。
洛瑾约了她今天去游湖。
等到了岸边,她就看见洛瑾已经等在那里,她见了江月凝从马车上下来,眼前一亮,笑着同她招手:“阿凝,在这!”
江月凝见了她,又扫了一眼她的周围,发现洛晏没有跟着的时候,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先前她还担心洛瑾相邀自己出来,是洛晏授意的,眼下见只有洛瑾的一个人在,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
看来那晚她的刻意疏远,洛晏到底是放在了心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画舫不是洛瑾租来的,而是洛晏从洛瑾那里得知她们二人要游湖,特意找了人租的。
当然这件事洛瑾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江月凝,那晚江月凝连让她哥说句话的机会都没给,说明是要与她哥划清界限,所以还是不告诉她为好,就当这画舫是她租来的。
画舫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洛瑾扶着她上了船,又命船家撑船。
这一次出来,江月凝带了糕点,本来她没这个打算,可是要出门的时候,厨房那边却送来了装好的点心,说是让夫人在游湖的时候享用。
江月凝曾经和洛瑾一道游湖的时候,也带过糕点。
可她并未和厨房她今天要去游湖,厨房那边是怎么知道的她不得而知,打开食盒,她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些她平日里爱吃的,里面还一道玫瑰枣泥糕。
难不成是谢铉?
谢铉今天知道她要出门,她盯着那道玫瑰枣泥糕,一时沉默。
洛瑾看着冬枝从食盒里头拿出一道道精致的糕点,不禁有些羡慕:“我今天出门得急,只带了茶叶,还是阿凝准备得充分。”
“这不是我准备的。”江月凝如实道。
洛瑾愣了愣,接着面上露出笑意:“我知道了,定是谢世子替你准备的,我曾经以为他无意你,还替你和二哥哥觉得可惜,可那晚除夕宴之后,我总觉得谢世子似乎很喜欢你,你都没看见他瞧二哥哥的眼神,可吓人了。”
江月凝煮茶的动作一顿,她眉心一皱,那天她并未怎么去留意谢铉,只有在出了皇宫,被洛晏叫住的时候,才隐隐感觉到了他不高兴。
难不成那次他是吃醋了?
她心念一动,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洛瑾见她反应平平,大约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叹了口气道:“阿凝,你不喜欢谢世子,是不是?”
她们自幼相识,很多时候,洛瑾都能猜到江月凝心里所想,虽然曾经她也希望江月凝做自己的嫂子,可是她知道父亲看不上江月凝的身份,所以在二哥哥提出想要求娶对方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后来知道她要嫁给谢铉的时候,她担心了好久,直到除夕宴见了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相处,心里的担心才逐渐消失。
画舫里只有她们两个,俩人各自带的人都在外面候着。
江月凝在洛瑾的目光下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还没到想要与这个人相守一生的地步。”
洛瑾挠了挠脸,她年纪比江月凝小一些,不是很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道:“那就是不讨厌他呀,以我看了这么多戏园子的戏的经验,只要不讨厌,就会慢慢喜欢上对方,你们朝夕相处,说不定很快就喜欢。”
“阿瑾,你以后还是少看些戏吧,免得以后误了你。”江月凝有些头疼。
洛瑾见状,一脸正色地问她:“莫非是你还忘不了那个人,还想着与他”
江月凝立刻打断她,:“阿瑾,我如今嫁给了谢铉,与赵仪景是不可能,且这么多年了我还未找到他,或许他已经在三年前死了,就算是我后面会找到他,可时间过了这么久,说不定人家早就娶妻生子了,阿瑾,很多事情不必强求。”
洛瑾看着眼前的好友,重重叹了口气,“我也是担心你会看不开,看来是我想多了,阿凝你一向都是有主意的人。”
说罢她顿了一下,不死心地问道:“若是真的能找到他,恰巧他又没有娶亲,你会不会为了他与谢世子和离?”
江月凝没有思考,立刻否定了:“不会,倘若我真的与谢铉和离,只会因为我不想继续呆在京中,而不是因为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洛瑾闻言笑出了声:“阿凝果然还是那个阿凝,是我想岔了。”
“你呀”江月凝面露无奈。
俩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琵琶声,透过半透明起的帷幔,江月凝看见离她们不远处的湖中心,正停了一艘华丽的画舫,那琵琶的乐声正是从那艘画舫上面传来的。
洛瑾撑着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了那艘画舫,撇了撇嘴,不满道:“那是四公主的画舫,估计四公主在上面,大好的天气遇到她,可真是晦气。”
她的话音才落,正巧江月凝看见了李妗和魏三从里面走了出来,李妗仍旧在脸上带着面纱,而魏三紧紧跟在她的身边,视线一直黏在李妗的身上。
见了李妗,江月凝想起那天在金銮殿的事情,也不知道那群刺客和李妗有没有关系。
她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不再去看李妗和魏三。
只是在她收回目光之后,那边的俩人却谈论起了她来。
李妗的手放在栏杆之后,指尖用力地掐着栏杆,她语气不善道:“除夕宴那天的事情,惹得母妃遭到了父皇的怀疑,幸好母妃清者自清,否则真的要如皇后的意。”
魏三站在她的旁边,温柔地安慰她:“表妹不用担心,陛下一向知道姑母和我们魏家对他忠心耿耿,不会真的怀疑姑母的。”
李妗慢慢被他安抚下来,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谢铉紧紧地护着他那位夫人的时候,她就恨得牙痒痒:“你说世子哥哥会不会喜欢上了那位卫国府二姑娘,不然为什么会在金銮殿上护着她,不让刺客伤害她一分?”
明明那次在侯府的时候,江月凝与她的谈话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无意世子哥哥,没想到转眼就让世子哥哥这般护着,实在是可恶。
魏三想起这几天他打探到了关于江月凝的秘密,一想到谢铉的夫人还想着旁的男人,他的心情就好上许多,他轻笑道:“表妹倒是不用担心,我听说那位世子夫人,心里可是还藏着旁的男人,说不定她还在等着那个人,等那个男人出现,指不定会抛弃谢铉。”
他自金銮殿中见谢铉这般着紧江月凝的时候,就生出了要查探江月凝过去的想法,不成想还真让他查到了江月凝以前的秘密。
李妗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心砰砰直跳,看来江月凝是真的无意世子哥哥,她激动得抓住魏三的袖子,“表哥说得可都是真的,不是为了逗我开心骗我的?”
魏三低头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心里隐秘地升起一股愉悦,笑着回她:“自然是真的,说不定不久之后那个男的就会出现,然后带着世子夫人私奔。”
这是他预设的江月凝的结局。
如今他的手上有江月凝曾经找人的信息,江月凝找了三年都没找到的人,他找起来自然也会困难,可他没有这样的好心,真的帮她找到人。
他从来不做亏本生意,但是他可以按着江月凝给出的那些信息,送一个假的给她。
李妗不太相信,江月凝那样的大家闺秀,真的会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而抛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跟着私奔,最后遭受众人的唾弃。
她有些担心,万一江月凝贪慕富贵和如今的身份,不愿和那人离开怎么办?
“可是,她真的会跟着那个人离开这里吗?”
魏三胸有成竹道:“放心,就算是她不愿意也由不得她,那人也会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他离开京城。”
李妗仍旧不太相信:“真的吗?若是世子哥哥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去找人的,万一被他找到”
魏三温柔地看着纠结的李妗,道:“被找到不是更好,届时不仅谢铉面子上挂不住,就连江月凝的名声也毁了,一个与外男私奔的世子夫人,广阳侯府定然是不敢再要的,说不定谢铉当即就会休妻,不让江月凝再踏进侯府的大门一步。”
当然,他最想看到的是谢铉遭受打击的模样,一个被妻子背叛,他的妻子宁愿跟别的男人私奔也不要他,一定会成为京中最大的笑话。
第65章 她不喜欢我喝酒
这一次游湖, 许是因为碰上了李妗和魏三两个人,二人都变得兴致缺缺,可她们难得一起出来, 所以仍旧在湖面上游玩了大半天的时间,只是画舫刻意与李妗的画舫保持了一段的距离。
等她们上岸的时候, 已经是申时末刻, 冬枝和夏星扶着她下了船,正要问她是否回府,却听见洛瑾提议去临湖开的酒楼用了饭再回去。
许是自从江月凝嫁人之后, 她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未曾见面,所以洛瑾一时之间舍不得就这么与她分开。
看着好友期待的目光,江月凝还是答应了她, 一同前往那间酒楼。
洛瑾进去之后, 熟门熟路的要了二楼一间能够看见湖景的房间,俩人临窗坐下,她熟悉地同店小二点了好几道菜,显然是来过几次这里。
“阿凝,你嫁人之后,我出来都不知道该找谁, 所以今天我想多跟你呆久一点, 你会不会觉得我麻烦?”洛瑾给她倒了杯茶, 小声问道。
江月凝莞尔一笑:“这有什么, 我们之前出来游玩, 不也是和今日一般会玩上一整天,我嫁人之后是我疏忽。”
说到这里,她心里倒是有些愧疚,因为自己的心情, 所以自嫁入侯府之后,竟是没有想过要约洛瑾出来。
那天在卫国府婆母替她出头之后,她大约也知道了婆母是真的待自己好,日后也不必顾虑太多,想约洛瑾出来就约。
洛瑾知道她一开始就不愿意嫁给谢铉,所以对于那几个月没有见面的事情,她没有责怪江月凝的意思,便笑道:“你如今是世子夫人,比不得曾经,出门自然也是不能和还在闺中时那般随意,之前我总觉得你嫁了人,我与你之间或许就没什么话聊了,加之你世子夫人的身份,所以不敢约你出来。”
江月凝闻言嗔了她一眼:“那你觉得我现在可是还同从前那般?”
洛瑾笑道:“自然是的,是我想太多了,早知道就应该早点约你出来。”
说话间,店小二很快就上了菜。
等她们用到一半的时候,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愤愤不平的声音,江月凝本不欲听的,结果听见他们嘴里提到了谢铉,她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停了下来。
洛瑾也听到了隔壁的谈话声,她看向江月凝,正要开口,却见对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一副要偷听墙角的模样。
很快她们就听见其中一个人粗声粗气道:“太常寺寺丞一职原定就是周兄的,眼下可好,被谢世子给截胡了,谁人不知道谢世子是太子殿下的表弟,谢世子胸无点墨,就那样的纨绔,如何能够胜任寺丞一职?简直是笑话!”
很快又有跟着附和:“可不是吗,谢世子如何能和周兄相比,周兄是正经科举出身,谢世子是什么,靠自己那当太子的表哥就能白捡一个官职,实在是可笑得很呐,那样的酒囊饭袋,估计当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哪家花楼的姑娘。”
“可不是吗,娶了那位卫国府的二姑娘还不知足,还整天逛花楼,我可知道这知书达理、温婉如玉的二姑娘,是被他从周兄的身边抢走的,若是那二姑娘嫁给周兄,与周兄定然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眷侣,谁知道被谢世子抢了,嫁给他还真是生生被糟蹋了。”
“阿凝,这些话你还是不要听了。”后面那些人还在说着她与谢铉周桁三个人的事,洛瑾听不下去,开口劝她。
只是江月凝却抿着唇没有说话,她到底是如何嫁给谢铉的,卫国府和周家都知道,可到了这群人的眼中,就变成了谢铉棒打鸳鸯?
洛瑾似乎想求证方才那些人说的话,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凝,你实话告诉我,你嫁给谢世子,是否真的是他”
“不是他。”江月凝立刻否定了。
她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样误导人的消息,好像她与周桁之间真的有什么一样,当初她到底是存了不想嫁给谢铉的心思,所以碰到周桁,想要让他坚持娶自己,可他二话不说就把信物给退了。
且最开始三妹妹惊马一事,就是周桁一手策划的。
明明她嫁给谢铉,是他和三妹妹一手促成,为何外头的人说法却是这样,为何这些人会知道最开始是她和周桁定亲的?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周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李兄王兄慎言,这些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要是被世子听了去,怕是会对世子夫人生出嫌隙。”
他只让他们不要提江月凝与他的事情,却没有制止那几人在背后嫌弃谢铉,且提到江月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了落寞,仿佛谢铉真的就是硬生生拆散了他与江月凝的恶人。
江月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也猜到了方才那几人说的,关于她嫁给谢铉的事情,大约是从周桁口中得知的。
可事实却与他说的完全不同,她都要被周桁的无耻给气笑了。
谢铉不在乎自己在京中的没关系,可她在乎自己的名声,她不想成为周桁营造自己形象的垫脚石。
洛瑾有些担心她,“阿凝,你可还好?”
在她眼中,江月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很少会见到她发脾气,眼下看着好友脸色不善,一时之间很是担忧。
江月凝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脸色恢复了平日里那般,温声回她:“无事,我吃饱了,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了,否则你兄长怕是会担心你。”
说罢她喝了茶漱口,又去净手。
洛瑾知道她因为听了隔壁房间的话,眼下怕是没了心情,只得跟着一道出去。
只是俩人才走出房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江二姑娘。
是周桁。
他本来因为太常寺寺丞一职落空,便与同在翰林院的同僚一道出来喝酒解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月凝。
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他下意识就叫住了对方。
江月凝本不想理他的,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加之他仍旧唤自己二姑娘,便回身看向周桁,秀眉轻蹙:“三妹夫,你应该和三妹妹一样,唤我一声二姐姐。”
她的声音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周桁愣了愣,他看着眼前这张芙蓉般的脸,他心弦微动,按捺住那情绪,他轻咳一声,道:“世子如今任太常寺寺丞一职,怕是没有时间多陪你了,不过也好过整日里去那等地方,我替你感到高兴。”
说完他的神情带着落寞,仿佛他曾经多喜欢她一般。
江月凝被他这幅样子恶心到了,她浅笑道:“三妹夫说得什么话,我家夫君愿意上进,这是好事,我也替他高兴,妹夫多虑了。”
周桁觉得江月凝口是心非,他早就听说了谢铉并不待见她,之前两次他看着他们二人之间亲密,估计也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他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不过你放心,既然世子进入了朝堂,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来找我,我能帮上的一定会帮忙。”
江月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周桁好歹是科举出身,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她道:“世子在朝中如何,是他的事,再者妹夫凭什么觉得我家夫君会做不好太常寺寺丞,妹夫或许不知道,他十五岁就中了进士,放眼整个大楚,还有谁能做到他这般?”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还有我嫁给世子的事情,也请妹夫不要曲解,真相是如何,我们比谁都清楚,你们在背后污蔑我夫君的话,我今天只当没有听到,也不追究,还有我与你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莫要继续让你那些同僚胡乱编排,坏了我与我家夫君的清誉。”
这一通话说下来,周桁的脸色已经白了,方才同僚替他打抱不平的话,他故意没有止住,还有他与江月凝之前定亲的事情,也是他说出去的,只不过稍加润色。
却没有想到会被正主听见,且她不仅听到了,还当众维护起谢铉来。
谢铉惊马一事确实是他做的手脚,可是后面娶了江雪凝之后他就后悔了,江雪凝的性子与江月凝不同,是个被娇惯长大的,稍有不合心意的事情就会闹他,本以为娶了她,会于自己在仕途一事上有帮助,结果眼看着唾手可得的官职,一下就落在了谢铉的身上。
当初他费尽心思,竟是落得一场空。
早知道还不如娶江月凝。
眼下看着替自己的夫君辩驳的江月凝,他心里更是后悔,如果他之前娶的她,她是否也会为了维护他而给他人冷脸?
在他眼中,江月凝虽然身份上差了一些,可她的性子却很适合做贤妻。
听说她甚至不在意谢铉在外面有外室,曾经还提出要将那位外室接回侯府,只是丹阳郡主不愿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周桁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抱歉,我不知道他们会误会我们至此,我会与他们解释这件事情。”
江月凝少了他一眼,冷着声音道:“若是无事,告辞。”
她拉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洛瑾,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周桁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的时候,他苦笑一声。
当初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能怪得了谁?
他转身进了方才的房间,却不知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人把他和江月凝的对话都听了去。
季庭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一脸的意外:“江二姑娘居然会在外面这般维护你,还真是难得。”
谢铉懒散地靠着椅背,他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手中把玩着用深蓝色络子穿起来的玉佩,似乎在想什么。
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他的耳尖却悄悄红了,半晌过后,他制止要给他倒酒的季庭:“今晚不喝,要早些回去。”
季庭下意识问道:“你平时回去有这么早吗?不过喝两杯,有什么要紧。”
说着他又要给他的杯中倒酒,却被谢铉抬手挡住了,“说了不喝,以后没什么事也别找我喝酒。”
季庭疑惑地看了他几眼:“你从前不这样的,难不成当了官,人也会变?”
谢铉睨了他一眼,讥笑道:“你说的从前,是什么时候,八年前,还是这三年?”
提到八年前,季庭难得沉默了,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正经问道:“峪城的事情可有眉目了,那个刘三不是已经醒了,他可有说是谁让他出卖消息给回鹘军的,还有我听说赵将军的病情也能控制了,不再随时发狂,还是师妹的医术厉害啊。”
提到这两人,谢铉语气淡淡道:“当年的事情与魏家脱不了干系。”
闻言季庭面上大骇:“他们为何,你可有证据?”
谢铉指尖点着白瓷杯,道:“有了些眉目,不过也快了。”
“行吧。”季庭往后一仰,又问道:“你真的不喝两杯?”
谢铉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不喝,她不喜欢我喝酒。”
第66章 要怎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