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
心情着急到完全没有心情等电梯,商陆仗着自己大长腿的优势,一步跨几阶的爬上了楼,插入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推开了瞿镜的房门——
“师兄!此界太平回来了吗?”
人还没进房子呢,话音先到了,商陆匆匆忙忙推开门,还没有看到自家师兄的位置呢,就看到拿着一根玉米,踩在茶几上,电视声音开得老大的小姑娘,正神采飞扬地唱着:“二月天~杨柳~醉——春烟~三月三来~山青草蔓蔓——”
歌还没唱完,瞿小七就看到了不请自来的客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垮,瞿小七双手捧着玉米棒,半歪着脑袋,客气问道:“哼,坏大叔,你来干什么?”
“……”
坏大叔?
好嘛,几天不见,瞿小七对他的称呼,又多了一个呢。
没心情和瞿小七扯称呼的问题,这么一打岔的时间,商陆也已经看到了沙发上陷入出魂状态的瞿镜。
在看到瞿镜那有些陌生的模样时,商陆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愣了一下。
可,等他意识到这就是瞿镜后,脸上的慌乱和紧张却几乎快要溢出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沙发边上,商陆的眉头紧锁,他不太敢上手去碰,生怕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让瞿镜受了伤。
“他这个样子多久时间了?”
商陆的医术不是很好,尽管非常努力地从外观上,打量了好久瞿镜,却还是没办法判断瞿镜现在身体的好坏。
瞿小七作为天行院中出来的怪物,对于情绪的敏感度本来就高,这会也是感觉到了商陆的急切,难得不去怼商陆,乖巧回答:“爹爹变成这样子后,大概有八个小时左右了吧,一直没有醒来过,也感觉不到爹爹的呼吸。”
像死了一样。
瞿小七也不是没有用自己的能力,去“预言”一下瞿镜的未来,可是很奇怪,自从瞿镜变了一副模样后,瞿小七就再也没有从瞿镜身上,看到过任何未来。
就连过去,都看不到了。
商陆眼神晦暗些许,似乎正在纠结什么,只是迟疑了片刻后,他还是选择上手,意图去触碰瞿镜的手腕。
可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过去,瞿小七的玉米棒就率先拦在了商陆面前。
小姑娘的语气很不开心,她也拧着一双眉,警告一般地瞪向商陆:“你要干什么!不准动爹爹!”
商陆满心都在担心瞿镜的安慰,在瞿小七拦了这么一下后,情绪也有些不悦起来:“让开,看在你是师兄养女的份上,我不想和你动手。”
他本来就不太喜欢瞿小七,认为瞿小七作为一只怪物,是没有资格成为瞿镜养女的。
倒不是商陆死脑筋,他本身也是冥府的一任鬼王,也不存在什么种族的歧视。
如果瞿小七是妖、是鬼、是人、是灵……这些都可以,但她偏偏是个高危怪物。
还是一个从天行院这个被誉为【淩霄监狱】的罪域中出来的怪物。
罪域之中,没有良善。
几乎是神都中的所有修士,包括神明,都本能地排斥厌恶天行院中的怪物。
要不是看在瞿镜和天行的面子上,商陆才不会对瞿小七抱有什么好脸色。
结果这小家夥还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出来阻拦他?
简直是不知死活。
被冥府第一司君,用冥府威压这么一冲击,瞿小七倒是没有被吓到多少,她像是一只护家的野兽崽子,挡在瞿镜身前,龇起小牙,从喉间挤出些许兽类的低吼声,眼神如同淬满了利刃寒光,盯着商陆的同时,逐渐转变成怪物的兽瞳。
“爹爹说了,不可以让任何人打扰他!”
小怪物才不知道瞿镜这样会不会死去,她也不知道瞿镜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她就算再怎么心智早熟,也不过是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孩子。
她只知道,爹爹说的话,一定要做到。
爹爹说,
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
那么她,
一定要好好保护好便宜爹爹!
真是麻烦。
商陆咬了一下后槽牙,选择用武力制服瞿小七。
运转灵力,商陆的气场也开始变化起来,但他比瞿小七想得更多,尤其是,他并没有什么欺负小朋友的特殊癖好。
只解封了一部分的实力,同时还要控制着不会把瞿镜的房子折腾塌了,商陆握着拳头,朝瞿小七的位置揍去。
小怪物皮糙肉厚,揍一拳,应该也不要紧吧?
这么想着,商陆手上的动作,更是加快了些许,只打算早点解决小家夥,好让他去检查一下瞿镜的身体情况。
瞿小七也气得不轻,这个人怎么讲不听呢?都说了不要乱动,不要乱动,现在居然还打算动手啦!
打到自己事小,万一把爹爹的房子弄塌了,或是伤到了爹爹的身体可怎么办!
她就知道,坏大叔果然是坏大叔!
丝毫不避着商陆的拳头,瞿小七也握紧了小拳头,准备和商陆来一次硬碰硬。
场面和气氛都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不打一架,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他们的这一拳头,到底是没有打起来。
就在商陆和瞿小七气氛焦灼,拳头都要碰上的时候,门口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深更半夜,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正在气头上的两个人,同时冷静了下来。
瞿小七和商陆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疑惑和警惕。
奇了怪了,除了商陆这种有特殊情况,还和瞿镜知根知底的人,谁会在这种时间点的时候,来敲瞿镜的房门呢?
没等瞿小七和商陆思考出个什么答案,紧闭的房门却自己从外打开了。
商陆下意识把瞿小七护在了自己身后,同时加速体内灵力的运转,凝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中,肌肉紧绷地盯着缓慢开启的房门。
瞿小七也乖巧下来,老实待在商陆的身后,同时也挡在了瞿镜的身前,三人形成一个,层层递进的抵挡状态。
瞿镜这个房子的钥匙,除了瞿镜本人外,就只有商陆有。
哦,还有不久前来到此界度假的洛淮清有。
但商陆并不认为来人会是洛淮清,之前和谢必安的通话过程中,洛淮清显示正在出差中,说明洛淮清也遇到了一些事情,他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瞿镜的家门口。
那,来人会是谁呢?
房门被推开,一位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笼在黑色斗篷中的奇怪家夥,走了进来。
斗篷格外大,将这个人的所有动作,都遮盖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判断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藏头露尾,形迹可疑,是非难辨,这家夥怕是来者不善啊。
商陆扬了下眉头,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疼的有些难受,怎么最近这些糟心的事情,全都堆在了一起呢?
想着,商陆又想起出门前,宋命跟他说的关于上京有妖气的事情。
莫非,这个奇怪的家夥,是妖?
商陆虽然是鬼王,但在人间被限制得实在是太多了,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判断来人是妖是人。
不过,瞿小七却在这个时候,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摆:“是人,而且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好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小家夥的话音有意降低,可无奈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等闲之辈。
看似瞿小七在和商陆说悄悄话,实际上这些话,跟光明正大讲出来,也没有什么区别。
将死之人?
听到这四个字,商陆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将死之人,顾名思义就是阳寿快要结束,马上边要离世的人。
这种人,要么是自身先天的病情原因,要么是身上罪业太深,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那么这个人,会是哪种原因呢?
听到了瞿小七的话,黑袍人也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她看了一眼商陆手中的剑,语调冷漠平和,从长袍之下,伸出一只手来。
这只手纤细白皙,肤质细腻,指如葱根,一看就知道,这是属于女子的手。
女子手中握着一个精巧巴掌大的小玉瓶,瓶身上,用金线,细致地雕刻了一片七瓣枫叶。
黑袍人似乎笑了一下,如春风一般温柔细腻的声音,从袍下传出:“别紧张,我是来送东西的。”
说着,黑袍人将小瓶子用灵力托着,一直送到了商陆眼前。
商陆犹豫了一下,接过小瓶子,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更加警惕地望着黑袍人:“你是何人,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
“商君误会了,”黑袍人不动声色,居然还能够准确的叫出商陆的名字,显然是认识商陆的,可商陆却可以明确回答,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位小老板的。”
说着,黑袍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这个家夥,胆子还挺大。居然敢对……”
黑袍人停顿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措辞:“居然敢对我们少司官,做了那样不该做的事情。按照规矩,本来他应该受到惩罚的,但谁让少司官护着他呢。
放心,这瓶药,只会对他有好处,眼下我们少司官被困异海,还需要靠这家夥破局呢。
为了让少司官能够平安出来,自然先要护着这个家夥的性命了。”
解释完自己来的目的,黑袍人转身便准备离开,不过,在离开前,她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他能够成功拐走少司官,让……好好吃个大亏的话,我还是很期待的,自从那家夥飞升后,可是没什么机会,可以再让他吃亏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努力,把少司官拐回去,当你们冥府的君后呀~”
话音刚落,黑袍人的身影,便从脚开始,一点点消散,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商陆和瞿小七听得云里雾里,却能够感觉到,黑袍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虽然没太听懂黑袍人的意思,但商陆还是好奇地打开了小玉瓶。
瓶中只装了小半瓶金色的液体,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任何血腥味。
不过,瞿小七却是在瓶盖被打开的一瞬间,眼神亮了起来:“这个!有父亲的味道!!!是好东西!!!!”
这个瓶子中流露出来的气息,和亓官殊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是属于天道的,属于规则的气息!
哪怕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瞿小七知道,有了这东西,爹爹一定可以多活好久呢!
爹爹等于瞿镜,瞿镜喜欢亓官殊,那么瞿小七口中的父亲,就是亓官殊。
在脑海中做了一下简单的等量代换,商陆的眼神有些古怪起来:“这瓶玩意儿,有亓官殊的味道?”
瞿小七点了点头。
“我去!他们不会是把亓官殊宰了,做成药了吧!”
商陆脑子一抽,直接大叫出声,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对上了瞿小七看傻子的眼神,才尴尬地咳了两声,假装刚才的那番话,不是自己说的。
奇了怪了,难道黑袍人是亓官殊那边的人?
嘶,可听她那语气,亓官殊那边的人,是非常不喜欢瞿镜的才对,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希望瞿镜能把亓官殊拐走呢?
难道他们那边有内乱不成?
脑海中的思绪万千,商陆终于放下了怀疑,有瞿小七作证,再加上黑袍人之前说的话,这瓶东西,一定和亓官殊有关。
亓官殊一定是不会害瞿镜的,这一点,商陆还是可以确定的。
没有再多迟疑,商陆直接把瓶中的液体提炼出来,用灵力炼化些许后,送入了瞿镜的体内。
肉眼可见的,瞿镜原本苍白得跟死了七天一样的肤色,红润了些许。
尽管依旧没有呼吸,但看上去,却状态好了不少。
见状,商陆才松了好大一口气,同时对于亓官殊的身份,以及此界太平的去处,更加好奇了起来。
…
上京第一医院。
从河梨帝母的考场中出来后,秦政一脸严肃地来到了医院,打算看望一下秦子清。
秦子清今天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不少。秦政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看书。
听到推门声,秦子清抬起头来,顺势望去,看到是秦政的时候,正准备扬起笑容,又注意到了秦政脸色的严肃:“阿四,你不是和小白去川城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还这副表情?”
听到秦子清的问话,秦政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坐在秦子清的窗边,帮她削苹果:“嗯,提前回来了。”
见秦政并不太想继续聊关于川城的事,秦子清也止住了话头。
秦政安静削着苹果,果皮在秦政的手中,流畅丝滑地被剥落。居然没有断裂开一点。
等最后一点果皮被削掉,秦政突然开口:“师姐,你动用了灵力。”
目光灼灼望向秦子清,秦政问道:“你方才,去见谁了?”
秦子清笑意一顿,随后弯了弯眉眼,这样明媚的笑容,放在她略显病白的脸上,居然有几分娇俏的好看:“去见了一个……敢和师兄抢人的,不怕死的少年郎。”
第177章 陈雪来访
能从秦子清的口中,说出师兄这个称呼的,就只有两个人。
不过,洛淮清未满弱冠时,便因故去世,并不存在什么后人之说。
且秦子清一向也不会对洛淮清有所调侃,那么,秦子清口中的师兄,就只能是……
大师兄,卫戍,卫琅玹了。
“师姐见过大师兄?他何时有了后人,我认识吗?”
想到这,秦政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了起来。
他只知道卫戍常年闭关,因为身体原因,很少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大师兄对他们极好,是一位非常护短的好师兄,尤其是在日常打闹上面,大师兄格外护着他。
还记得当年洛淮清还没有研究出保存记忆的阵法时,秦政每日淩晨一过,就会自动刷新记忆,忘却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直以来,秦政都是靠每天把所做所闻都记录下来,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进行好些时辰的观看后,才出门。
偏偏有一日,秦政发现了洛淮清偷偷买了酒喝,而洛淮清那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酒的后劲。
为了洛淮清好,秦政直接用通灵口令,把这件事,打小报告告诉了大师兄。
后来嘛,自然是洛淮清受到了大师兄严厉的惩罚,罚抄了好多遍门规。
为了“报复”秦政,洛淮清专门违背门规,挑着快到淩晨的时间,来到了秦政的屋内,在淩晨一到的时候,摇醒了秦政。
记忆被清除,秦政满眼迷茫地望着洛淮清,并不明白这人是谁。
在秦政即将问出口的时候,洛淮清却灿烂一笑,对着秦政一字一顿道:“乖孩子,我是你爹哦。”
……
事情的结果,当然是秦政傻乎乎地叫了一整天洛淮清爹。
这件事被大师兄知道后,也是毫不客气地让洛淮清抄了整整一百页的“爹”字,还关了洛淮清的紧闭,让他研究出可以保存记忆的阵法后,才能出关。
也多亏了大师兄的关禁闭,才让秦政后来,没有再受到过记忆缺失的影响。
但他曾经叫了一整天洛淮清爹的事情,也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成为了天淩七子的饭后谈资。
说起来,当初上修界大乱,天淩七子舍身入世,秦政在很早的时候,便牺牲了。
还是在轮回后,听到凡间有人传闻,当年的天淩七子,全都在最好的年华,故去。
几乎没有一位,活过了二十岁。
秦政“死”得太早,还真没有再了解过大师兄的后续。
只记得,大师兄似乎在他们牺牲后,悲痛攻心,破了原本的道行,一朝跌入凡尘,创立无情道,最后成功飞升了?
原来大师兄,还留下了后人吗?!
他一个以无情重新入道飞升的大能,居然还有后人?
这件事情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有人突然跟秦政说,一位佛门大师,其实儿女双全是一样的。
秦子清没有回答秦政的话,她只是摇了摇头,微笑看了秦政一眼:“你以后会知道的,只是这件事,我答应了师兄,不可告诉其他人。至于师兄的后人……你自然是认识的。”
话说到这,秦子清怎么样都不肯再继续说些什么,秦政也没有继续追问,开始一个一个从自己认识的人,进行排查。
他认识……
他认识……
嘶,他认识的,还是师兄的后人……
到底会是谁呢?
以秦政的聪明程度,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猜出来答案。
为了避免这件事的发生,秦子清也是及时转移了话题:“阿四,你方才脸色不太好,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吗?”
想到刚才在河梨帝母那里听到的消息,秦政刚才因为猜测大师兄后人会是谁的高兴,再次阴沉了下来。
他垂眼抿唇,缓重点了一下头。
“师姐,我觉得……这一次,我好像要输了。”
秦政口中的输,秦子清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却也大概猜得到是什么。
事实上,从他们还在天淩时期起,秦子清和洛淮清,包括大师兄卫戍,都隐约知道了一些秦政的“秘密”。
这份秘密,自然也包括了所谓的——
输赢。
其实秦子清并不知道如果输了,会怎么样,但她能够确定的是,秦政不想输。
从来都对自己的决策,有种绝对自信的天行,他最骄傲的四师弟,居然从他口中,听到了“输”这个字。
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阿四,输和赢,只是一个相对的状态,或许,换一种角度,你其实,是赢了呢?”
秦政抬头,眼光冷淡得有些可怕:“不,师姐,我这次不可以输。”
绝对不可以。
我如果输了,那么亓官殊……就再也赢不了了。
沉默和秦政对视了好一会,秦子清微笑:“好,那我们就努力赢。我相信阿四,不会这么轻易言败的。”
……
尧疆。
邬铃儿顺着土司的带领,来到了一间专门给客人准备的客房。
这是苗疆最最贵的客人,才可以居住的客房。
还没有推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的时候,邬铃儿就忍不住开始猜测起来。
能够有资格,让苗疆土司安排这种客房的人,身份地位一定不会简单。
如果是池星乐那个小子,好像还不够资格。
那这个指名道姓要找她,还说事情和哥哥有关的人,会是谁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邬铃儿推开了房门。
房门推开,屋内温暖的气息拂面而来。
一位穿着淡绿色长旗袍,头发用一根末尾雕刻成蝴蝶翅膀的木簪盘起。
大概是为了入乡随俗,她的手腕上,以及颈部,也佩戴上了属于苗疆特色的银饰。
一个女人?
邬铃儿心头的怪异感更甚,不仅如此,她还对女子的背影,产生了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但她一直生活在尧疆内,很少出族,唯一一次外出,也是顶着少司官的身份,参加了玄宗大会。
邬铃儿见过的人,屈指可数,更不要说有什么女人了。
不等邬铃儿猜测出,来人是谁,那位女子便主动转过身来,对着邬铃儿温婉一笑:“圣女阁下,您来了?请坐,新学的烹茶手法,希望您能够喜欢。”
“是你?!”
看清女子正面的模样后,要说邬铃儿不惊讶,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几乎快没绷住脸上的表情,眉尾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后,又立刻寒下眼神,半虚双眼,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还知道些什么?怎么,在上京时害我哥哥不成,现在,直接追到本族来了吗?”
邬铃儿的话可谓是尖锐刺耳,不但如此,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从腰间取下了小竹笛,做好了备战状态,随时准备对女人动手。
和邬铃儿的紧张愤怒完全相反,女子神色淡然极了,面对邬铃儿的争锋相对,她也不过是轻轻一笑,用手托着自己半张脸,语调轻松:“我知道的,比圣女阁下想的还要多。不过,您也不要这么生气嘛,我这次来,才不是为了谋害少司官呢。”
“装腔作势,恶心!”邬铃儿最看不惯这种娇柔的说话语气了,也不吃女子示弱的这一套,她做出要攻击的姿势,嘲讽道,“呸!陈雪,这里可是理南,你以为到了这里,还有上京的那群人,能够护得住你吗?”
陈雪哦了一声,满不在意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蛋:“嗯……如果圣女阁下是在叫我的话,那我现在的这张皮……好像确实叫做陈雪。”
拉长着调子,陈雪抚摸商品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我还挺喜欢这张脸的呢,不过,用的太久了,皮好像快要干了。”
本来知道陈雪这家夥在上京的时候,要对亓官殊下手,就存了一堆怨气,一直没有找机会抒发。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陈雪来到理南了,到了自己的地盘,邬铃儿可以好好和陈雪算一下这个账了,却没想到,从陈雪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发言。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怒气冲冲准备批斗一本费心费力追的小说,它居然要烂尾的时候,好不容易知道了作者的地址,冲过去去发现,写小说的其实是一只猴子,而这个猴子因为最近没有香蕉吃了,拒绝乱敲键盘一样。
所有的怒气,都在一瞬间堵在了胸口,半天上不去,也不下来。
啥,啥意思?
我因为这件事愤怒了这么久,你却告诉我,我怒错对象了?
邬铃儿握着小竹笛的动作一抖,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你,不是陈雪?”
“陈雪”不知道从那个地方,掏出了一面镜子,开始给自己补妆起来,丝毫没有马上就会被邬铃儿攻击的自觉。
听到邬铃儿犹豫干咳地问话,“陈雪”眨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张扬的弧度。
这种笑容要是放在一位大美人的身上,想必是十分好看的。
但,如果这个笑容停留的时间,超过了十余秒,那就有些诡异可怕了。
“我现在,就是陈雪呀。”
披着陈雪面貌的女人,依旧拉着长调子,一点点说出这句话,随后,又有些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头:“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总觉得皮好疼,有什么东西在灼烧我的皮肤一样。”
花了好些功夫给自己补妆,“陈雪”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下,确认自己的脸没有什么大问题,依然好看后,才收好镜子,端坐在位置上。
重新对着邬铃儿微笑了一小:“不过,圣女阁下,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您讨论我是谁的。我想和您做一个交易。”
邬铃儿冷笑:“你?一个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披着其他人皮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做交易?”
“陈雪”不恼,她依旧笑靥如花,灿烂得彷佛看到了一夜暴富,看到了几亿的现金:“哪怕和少司官有关,也没有资格吗?
圣女阁下,少司官现在所在的地方,整个神都,目前可只有我知道,也——
只有我能去呀。”
第178章 病栋——怪物
“你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
邬铃儿有的时候,挺不能理解这些“坏人”的。明明做出伤害伤天害理事情的,是他们,为什么到了最后,又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转来受害者面前,提出合作?
亓官殊因为京航一案失踪,邬铃儿确实曾经很担心,也因此追问过秦政。
哪怕到了现在,亓官殊依旧没有音频传来,邬铃儿说不担心,是假的。
可,这不代表,“陈雪”就有资格,以此为要挟,来让邬铃儿合作。
担心归担心,邬铃儿还是非常相信自家哥哥的实力的。
并且,秦政也曾经说过,要她相信亓官殊。
邬铃儿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一点利益,就违背自己的良心,和一个伤害过亓官殊,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变成了“陈雪”模样的家夥,坐下来好好和谈。
“陈雪”看一眼邬铃儿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心底在想些什么。
但“她”并不着急。
毕竟,想要让别人答应自己,和自己合作,首先一定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陈雪”敢来这里,自然也是因为,“她”确信,自己的诚意,一定可以说服邬铃儿。
“圣女阁下误会了,我并非要威胁您,”陈雪摇了摇头,转而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了一件信封。
信封鼓鼓囊囊,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信封袋的封口处,还有一个诡异的,颜色如同干涸的鲜血一般的漆印。
漆印的形状像是一个正在尖叫的骷髅头,但骷髅头却被从上而下地,被四把手术刀贯穿。
再骷髅头的脖颈连接处,暗红凝固的红色漆,像极了滴落下来的鲜血。
看上去又诡异又恶心。
“陈雪”指了下手中的信封,扬起微笑:“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可以先告诉您少司官目前的动向。
这里面,装着少司官最近的照片,您放心,少司官目前很安全。”
“目前很安全。”
邬铃儿把“陈雪”最后的五个字,重新念叨了一遍,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只是目前吗?
那就说明,接下来,哥哥可能会遇到不测。
生怕邬铃儿不相信,“陈雪”直接挡着邬铃儿的面,拆开了信封,将里面成沓的照片倒了出来。
这些照片从亓官殊上飞机,到他和楼司虞对峙,再到他陷入沉睡,进入异海。
以及亓官殊以“卫琅玹”的身份醒来,和百里若成为师徒……
等等行迹,都包含在了照片之中。
“陈雪”并不把这些照片,当成自己和邬铃儿达成合作的敲门砖。
她现在就展示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告诉邬铃儿,自己确实知道亓官殊的相关信息,来获得邬铃儿的初步信任。
将照片用灵力一一拖起来,让它们悬浮在半空中,方便邬铃儿仔细查看。
趁着邬铃儿看照片的功夫,“陈雪”也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之前在上京的时候,对少司官出过手,您不会这么快相信我。但,请您放心,我并没有将少司官的任何东西,包括血液,提供给我的上司。”
说着,“陈雪”又从自己的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一根透明的,在玻璃璧上雕刻着符文的透明试管。
试管中,有几滴鲜红的血液,还保持着新鲜的状态,没有被氧化。
试管中到底是不是亓官殊的血液,邬铃儿自然有自己的判断方法。
且“陈雪”在这种时候取出来,也一定是为了增加邬铃儿对自己的信任,绝对不会选择用假的血液,来欺骗邬铃儿。
看到血液的那一刻,邬铃儿的眼神骤然沉下了些许。
作为尧疆的圣女,她当然知道,属于尧疆少司官的血液,到底有多么珍贵。
尤其是这一代的少司官,还有着最后一位金瞳裁决人的身份。
两重身份叠加,血液中所包含的规则力量,只会更多。
抿唇将手指滑过腰间,邬铃儿转腕弹指,从指尖中弹出了一只比绿豆还小的蛊虫。
蛊虫在弹出的那一瞬间,接触空气的第一秒,便展开了翅膀,在半空中飞行出了一道复杂、有规律的轨迹。
这只蛊虫的作用,和之前在上京的时候,邬铃儿用来查找亓官殊方位的寻踪蛊差不多,也是一种,专门用来判断少司官气味的蛊虫。
通过蛊虫飞行的轨迹,邬铃儿很快就判定出,“陈雪”手中拿着的试管,里面装的,确确实实就是亓官殊的血液。
血液正确,那就说明,“陈雪”的话,已经可以相信一部分。
至少,可以确定,她确实没有把亓官殊的血液交给其他人。
但,她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邬铃儿想到什么,便直接询问:“你费尽心思获得哥哥的血液,却违背你的上司,还来理南找我,就不怕被你上司知道,判你的大过吗?”
不用怎么猜都知道,“陈雪”的上司,十有八成就是新界那群渣滓们。
既然是新界的人,那就是整个玄门,不死不休的敌人。
怎么会有人,向有如此深仇的敌人投诚?
莫非有诈?
亓官殊的身份特殊,是如今整个神都,对新界威胁最大的人。
按照新界那疯子一般的行事方式,应该是巴不得亓官殊死得不能再死才对。
怎么还会留有一手,想放过亓官殊呢?
这话说的,别说邬铃儿不信了,就连玄宗三岁的玄门弟子,都不会信。
“陈雪”也知道自己这么突然的到来,还这么奇怪的举动,一定会引起邬铃儿的怀疑,但她确实也有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说到底,她其实对亓官殊,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对于新界,也没有那么深的忠诚。
她之前愿意帮着新界做事,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益”罢了。
如今利益变化,和她原本设想的有所差入,她自然是不愿意继续委屈自己的。
当然,“陈雪”也知道亓官殊的血液,如果自己能够吸收,也会有不少的好处。
可她并不看中这血液带来的“好处”,她还有更在意的东西。
将装有亓官殊血液的试管,在手中晃动了些许。
说来奇怪,在晃动的过程中,这些血液居然没有一点沾到了玻璃璧上,光滑得像是玻璃璧上涂了一层润滑油。
“陈雪”没有继续将血液递给邬铃儿,而是开始解释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圣女阁下,我可以把少司官的血液给您,也可以告诉您,少司官目前所在的位置,甚至可以把接下来,新界要对少司官的刺杀计画,都告诉您。
但……”
邬铃儿瞭然,顺着话头接了下去:“你的要求是什么?”
赞赏地望了邬铃儿一眼,“陈雪”坐起身子来,眼底逐渐浮现出些许激动和担忧,她没有任何卖关子的意图,加快了些许语速,直接说道:
“我有一个弟弟,他被派去伪装成少司官的好友,顺便给玄宗找点麻烦。可是,他一直没有回来过。我想请您,帮我找回我弟弟。”
新界的下属们,会有所谓的亲情吗?
听到“陈雪”的这个理由,邬铃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似笑非笑地轻抬了一下眉毛,怀疑地看着“陈雪”:“你应该不是人吧?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居然会有感情吗?只是为了你口中的弟弟,你居然愿意背叛新界,还把新界的计画,都告诉我?”
这是把邬铃儿当傻子看呢?
还是……
“陈雪”就是一个傻子呢?
“我为了弟弟,圣女阁下应该很明白我的心情才对,”怪物苦笑一声,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容易说服邬铃儿,“我想,如果是少司官出了什么事情,圣女阁下,您也会这样做的。”
“我虽然是个怪物,还是被半步病栋研究出来的怪物,可是怪物也有感情,怪物也有自己的想法。对我而言,新界固然给予了我生命,可比起弟弟,我愿意放弃我的生命。”
荧娘解释着,心中对于弟弟的担忧和想念,又忍不住多了几分:“我确实对少司官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您如果想要报复回来,我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我恳请您,我弟弟是无辜的,他没有害过任何人,他一件坏事都没错过,请不要伤害他。”
荧娘这次的话,倒是戳进邬铃儿的心头了,邬铃儿虽然没有立刻答应荧娘,却也因为荧娘的这段话,有了些许松动。
如果换做是她,要是有人威胁到了亓官殊,要用她的生命去换的话,她一定也和荧娘一样,是义无反顾的。
但一码归一码,邬铃儿并不能够确认荧娘说的话,是真是假。
沉思了一会,邬铃儿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被半步……”
说起名字的时候,邬铃儿有些卡壳,荧娘很会看眼色地接上话头:“半步病栋。”
“哦,半步病栋,”邬铃儿点了下头,顺着话头说下去,她有些疑惑,“你说你是被创作出来的怪物?可是,怪物不都是……由怪物生出来,或是从一个东西,感染异化而成的吗?”
怎么还可以创造怪物呢?
谁创造的?
创造怪物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荧娘点头:“照片中,少司官去到的那个病栋,包括这几次,一直将少司官困住的考场,就是半步病栋。
我也不知道半步病栋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谁是院长。
但是,我能确认的是,半步病栋虽然存在于异海职中,却并不受异海的规则管理。
我知道少司官是异海的监考官,可半步病栋不一样,只要在病栋之中,就没有监考官的权限。
并且——
半步病栋——是不死的。
它本身,就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怪物】。”
第179章 听闻此界有冥府下任帝君
“你说的病栋是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哥哥现在是不是在所谓的病栋中?”
邬铃儿打断荧娘的发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没有兴趣听荧娘讲她和她弟弟是怎么被创作出来的,也没有兴趣知道,这个所谓的病栋,是不是一个怪物。
管它是不是,她只想知道亓官殊的方位与安危。
荧娘的话头突然一顿,噎了一瞬,被邬铃儿的这幅随便吧的态度,怔住了。
她一直以为,病栋是个怪物的事情,对于凡间的这些修士而言,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呢。
毕竟,半步病栋这个“怪物”,可是存在异海中,却不受异海管控,还不会被监考的不死怪物。
结果,她都下定决心,把这个大秘密给说出来了,邬铃儿却一点想知道的意识都没有。
什么意思啊?
现在的修士,已经不在意异海中的怪物了吗?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事实上,如果荧娘的这个消息,是说给玄宗的那些长老们,亦或是赵公明、韩固两位正神听,一定就会发现——
自己是对的。
病栋的消息确实非常重要。
玄宗的那群长老,以及神庭的两位正神,都会为了病栋,进行更详细的了解,以及讨论应对方案。
只可惜,她说出这个秘密的对象,是一心只想着亓官殊的邬铃儿。
在邬铃儿的眼中,没有任何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过亓官殊。
稍微哑然了些许,荧娘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干咳一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后,才继续说道:“少司官不在病栋中…… 不过,他所在的地方,也和病栋有关。必须先进入病栋,才可以进入隐藏考场。”
当一个副本的“考核地”,是一进入副本,就可以找到的。
那么这个地方,就被叫做考场。
可如果,一个副本的“考核地”并不是一进“考场”就能发现,但又必须通过这个“考场”,才能够去的。
那么这个地方,就被叫做隐藏考场。
很明显,亓官殊现在所在地方,就是隐藏考场中。
荧娘解释着,又说道:“但隐藏考场开启的钥匙,并不在我这里。钥匙在代理院长那里,不过圣女阁下您可以放心,代理院长似乎很喜欢少司官,有他在,少司官暂时不会有生命安全。”
顿了一下,荧娘又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可他毕竟只是代理院长,如果院长发现了,并且下了追杀命令,那少司官就有危险了。
我来理南的时候,就听到joker 说,他接了一个任务,要去安排对少司官下手的杀手。
算算时间,以joker 的办事速度,他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
按照一开始定下的计画来看,差不多会在最近一周内,就要对少司官动手了。”
“一周?”
新界现在想要谋害一个人的时间,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照它们以前的性子,难道不应该是逮住机会了,便立刻动手。
说一不二,绝不浪费任何时间吗?
之前亓官殊在上京的时候,新界也没少大规模谋害他人性命,无所畏惧地将和亓官殊相似八字的人,全都处理掉。
甚至在找到了亓官殊后,也没少对亓官殊 做出刺杀行动。
别的不说,光是荧娘,就对亓官殊动手了不下两次吧?
怎么这一次,算上京航失踪的时间,新界都已经把亓官殊带去异海中了,却反而给出了这么长的时间,精心布局,打算用一周多的时间,来对亓官殊下手?
难道是什么新套路吗?
但这样做,对新界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荧娘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布下一个已经困于笼中的刺杀计画,我也不知道。如果圣女阁下想要去营救少司官的话,最好是在最近两天就去,时间再拖久一点,可就说不准了。”
一周的时间,毕竟只是一个大概。
谁知道病栋院长会不会突然脑子抽了,心血来潮打算直接对亓官殊动手。
若是亓官殊一切正常,那还有一战之力,偏偏这次为亓官殊专门设下的刺杀局,是混淆了亓官殊认知,让他锁住一切记忆的。
只怕亓官殊还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就先被安排好的杀手给杀了。
邬铃儿看了荧娘一眼,将手中的笛子拍在掌心,思考了一会后问道:“你既然有意投诚,也知道如何进入哥哥所在的考场,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将哥哥救出来,彻底和新界翻脸。
不破不立,就算那个时候新界的人想要对你出手,看在你救了哥哥的面子上,我们也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下你。
你这样单凭一张嘴,和几个无法判定真假的消息,就想完完全全获得我的信任。
不觉得,有些太过天真了吗?”
如果荧娘说的都是真的,她担心弟弟的安危,并且在得知弟弟没有归讯后,便想要离开新界,转投玄门。
以荧娘的绝对伪装能力,怕是完全可以将亓官殊,从考场中带出来吧?
就算她救人出来的时候,会有些许狼狈,新界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可,就像邬铃儿说的那样,
有亓官殊作为一个“敲门砖”,玄门完全会选择保下荧娘。
就算玄门的人可能会因为荧娘是怪物的原因,不管荧娘。
那理南,尧疆,也可以作为荧娘的藏身之所,护她安危。
偏偏荧娘没有这样做。
她就是一个人来到了理南,带着一瓶不知道是没有给出去,还是故意留下来,作为“信任”的亓官殊血液。
讲了自己和弟弟的故事,说了亓官殊现在所在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想要进去的关键钥匙,还不在荧娘这。
相当于说了一通,对营救亓官殊毫无帮助的话。
她是凭什么以为,说了这些,邬铃儿就会相信她的呢?
邬铃儿虽然年纪不大,可她到底在圣女这个职位上,任职了多年。
更是在亓官殊离开尧疆后,帮亓官殊管理了尧疆事物那么久。
若只是凭藉年龄,把她看做一个小姑娘,可就太愚蠢了。
她确实很在意亓官殊,但不代表,她是一个毫无理智的蠢货。
荧娘说的这些话,邬铃儿相信,但并不完全相信。
她挥手散去那些还飘浮在半空中的照片,伸出左手,拇指和中指指腹相碰,打了一个响指。
邬铃儿手腕间的银铃手镯,因为打响指的动作,被震出铃铃的脆响声。
铃音渐起渐落,屋外的窗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兽鸣——
“唳!”
尖锐明亮的鸟鸣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快速从外置近窗边。
脚爪用力一扣,在锋利的指尖勾划下,木质的窗户,被残忍撕成碎片,落到地面上。
窗户被毁,一只个头约有半人高的大型鹰隼,微低头颅,收起翅膀,用阴鸷的视线盯着荧娘,飞入房中。
海东青的双脚踩到地板上后,依旧没有把视线从荧娘的身上收回来。
它一步一步,带着紧迫的威胁感,走向荧娘,同时有些漫不经心地抖了抖身上因为抓破窗户,而残留下来的木屑。
荧娘在听到邬铃儿手腕上发出的铃铛声时,便已经提起了心,绝对不对——
分明从邬铃儿进入房间后,她的手腕银铃手镯,根本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她还以为这手镯是坏的,专门设计成发不出声的铃铛呢。
却没想到,这铃铛,居然是可以出声的?!
眼睫一颤,荧娘瞧着海东青的凶像,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她是一只被病栋研究出来的怪物,按理说,她并不会惧怕这些自然界中,存在的野兽凶物。
比凶恶,谁能比得过怪物啊?
但没由来的,荧娘在看到海东青后,居然下意识在心底颤抖了一下——
身为怪物的本能,在提醒她——
这只海东青,不好惹。
怎么回事?
这海东青的模样,也没有非常怪异,只是比起一般鹰隼,体型稍微大了一些而已啊。
为什么,她居然会感觉到一丝害怕呢?
荧娘看不出来海东青的身上,有什么异常,她指尖蜷缩了一瞬,移开视线,让自己不去看它。
和荧娘有些异常的举动不同,邬铃儿却是有些兴致地勾了下唇角。
有意思 ,原本她摇铃,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有威慑力一点。
小黑不太方便出来,她才想着叫啾啾出来镇场子。
没想到,啾啾还给了她这样大一个惊喜。
第一次对百里若的“东西”,有了些许好感,邬铃儿叫住海东青,让它不要吓到“客人”。
“啾啾,别这样,你吓到我们尊、贵的客人了。”
嘴上说着尊贵,邬铃儿的眼神和语气中,可一点都没有要尊重荧娘的意思。
海东青也十分听话配合,在邬铃儿叫停后,立刻收住了继续往前走的步子。
对着荧娘没好气的张嘴“唳”了一声后,踩着小碎步,吧噔吧噔走回邬铃儿身边,站在邬铃儿的背后,继续用它那 ,和它主人相差无几的阴沉视线,盯着荧娘。
哼,主人说啦,圣女是少司官的妹妹。
主人喜欢少司官,啾啾也喜欢少司官,所以啾啾要好好保护少司官。
那少司官的妹妹,啾啾也要好好保护。
现在主人和少司官都不在,啾啾就是这个家的扛把子!
啾啾要好好保护圣女!
想着,海东青瞪向荧娘的表情,便更加凶恶。
荧娘极力想要忽视这道视线,可海东青的视线,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她根本忽视不掉。
沉默了片刻,荧娘才干道:“圣女阁下,不知道这是?”
“它叫啾啾,是个很可爱的小家夥,平日里就喜欢拿邪祟、怪物打打牙祭,哦,听说它曾经,还吃过神明的血肉呢。”
邬铃儿双眼微弯,笑眯眯地介绍着海东青。她语调柔和,彷佛是在介绍一个什么可爱的小动物。
但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却一点都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可爱之处。
“……”
“?”
荧娘听着介绍,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丰富极了。
不是,你是怎么睁着眼睛,说出这个成年男人半人多高的鹰隼,是可爱的啊?
你这滤镜,至少糊了八百层了吧!
还有,谁家可爱的动物,食谱是邪祟、怪物和……神明血肉啊?!
摆脱,到底谁才是怪物啊!
张了张嘴,荧娘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吐槽起。
难怪她会在海东青的身上,感觉到一丝忌惮和害怕。
原来她在它的食谱上啊!
嗯……
等一下,
她身为一个被研究出来的怪物,虽然危险级别不确定,可她为什么要怕一只鸟啊?
脑回路卡顿了一下,荧娘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今天来理南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了。
不对啊,这和数据显示的,也不一样啊。
也没人告诉过她,圣女旁边还跟着一只吃怪物的海东青啊。
不知道荧娘现在正在想什么,邬铃儿倒是有挺多的问题,想要问一下荧娘的:
“你假扮陈雪,难道就没有人认出来你的身份吗?陈雪的家人,就没有怀疑过你吗?那真正的陈雪,又去了哪里?”
若是荧娘回答,真正的陈雪已经被她杀了,那今天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邬铃儿是很想知道亓官殊的消息,但她也不想和一个虚伪的怪物,继续交谈。
提到了假扮和替换身份,荧娘的有些自信地一笑,她伸出手,将散下来的碎发,勾回耳后,整个动作,被她做的娇柔妩媚,配上属于陈雪的那张清丽面容,居然还有几分诡异的和谐与诱惑。
“我是被病栋专门造出来的怪物,每个怪物或多或少都有它们自己的专长能力,而我的专长能力——就是【零度伪装】。
在此界的范围内,我的伪装,都可以算是绝对伪装。
除非对方天眼级别很高,实力远超过正神,并且在此界范围内,不受任何规则压制,否则,是绝对不会有人可以看出我的伪装。”
荧娘姐弟二人在被研究的时候,就是为了能研究出绝对伪装的怪物。
只可惜,不管如何进行实验,都没有办法达到百分百的伪装。
毕竟,不管怎么说,伪装而来的东西,终究都是虚假的,哪怕外表、性格、记忆一样,但一些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进行模仿的。
用一句矫情的话来说,那就是——替身终究只能是替身,替身不管怎样都不会成为真正的白月光。
当然,如果把白月光当成替身的傻子,就要另说了。
虽然一直到实验的最后,也没有办法研究出绝对伪装的能力,但荧娘姐弟的伪装能力,在此界范围内,也完全可以算得上的近乎绝对的了。
谁让此界特殊,神明无法正常入内,还需要消耗功德、信仰,使用“健康码”才能进入。
哪怕进入其中,还要被封锁大半法力呢。
就像赵公明和韩固那样,他二神都是身体中的正神了,来到此界后,照样只能抠搜法力过日子。
因此,在此界中,是没有“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就辨别出怪物伪装的。
除了某个一看到善恶有报,就下意识腿软下跪,自爆身份的傻白甜小怪物。
“至于陈雪,她暂时还没有死,她的八字特殊,早就被新界看上了那具躯壳。一个如此特别的极阴躯壳,不管是夺舍,还是取血做引,都是完美的。”
荧娘越说,眼中的意味越难以看清:“尤其是,新界听闻,此界……似乎有冥府下一任帝君在历劫,是吗?冥府的人啊,新界可绝对不会漏杀一个的。
没有了冥府和裁决人,那新界便没有了能够再困住它的枷锁了。
有代理院长在,裁决人或许可以不杀,但冥府的人,可就没有如此优待了。”
第180章 欺天
谢必安一晚上没休息,都在研究为什么导游系统上,会出现【相信科学】的导游记录。为了这件事,谢必安还特意大半夜回到导游部,开始加班加点地可对导游名单,再三确认【相信科学】到底有没有被销号。
范无咎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被谢必安赶回去休息。
也对,小朋友加什么班,加班这种事情,是大人“专有”的。
打了一个哈欠,范无咎倒是无所谓,和谢必安说了一句晚安后,便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准备休息。
不过,范无咎并没有立刻更换衣服,进行沐浴,反而是在关上门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用手指挑起一部分窗口,朝外望去。
透过窗户,从范无咎房间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谢必安离开的方向。
一直到确认谢必安离开院子,范无咎才关上窗户,走到衣柜旁边,从中取出了一套大斗蓬。取完斗篷后,还特意拿出了被自己压箱底的青铜恶鬼面具。
颇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青铜面具,范无咎叹了口气后,戴在脸上。
面具贴合上范无咎脸的那一瞬间,范无咎正太的身材,也在瞬息之间,发生了变化,只是三息不到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家夥,长成了成年男人的模样。
这是导游面具的伪装能力在起作用,它可以让各种身形的人,最后都变成同一个身形的模样,以此来防止被熟人或熟鬼认出。
双手扯过斗篷的大帽子,盖在自己的头上,范无咎关上房间内的灯,又收拾了一通床榻,做出有人熟睡的模样后,从后窗翻身离开。
一路躲过夜间的巡视,范无咎沿着小路,一路运转法力,提速朝着阴司的外城走去。
地府之中,在鬼祟暂居的酆都城内,有一个发送阵,这个发送阵可以直通冥府的任何地方。鬼祟在进入冥府后,会被封印自身的能力,无法使用祟气,想要去到其他地方的话,就只能通过这个发送阵。
范无咎目标明确,直冲发送阵而去。
夜晚,是属于鬼祟活跃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除了还保留着人间习惯,作息稳定,喜欢早睡的鬼祟外,大部分居民,都会在街上聚餐玩闹。
今天,也不例外。
又因为鬼祟之间,有奇怪爱好的多了去了,什么女装,什么喜欢把自己从头到尾包裹起来,假装木乃伊的,比比皆是。
所以范无咎穿着大斗蓬的打扮,并没有引起多少鬼的注意。
到达发送阵后,范无咎站在阵眼之上,心底默念了一个地名。
随后,他藉着斗篷的遮挡,朝阵眼上,落下了一小撮黄沙,阵法似乎卡顿了一下,半秒过后,才继续亮起。
白光乍过,阵法成功被激活,待到白光消散的时候,刚才处于阵法之中的范无咎,已经不见了踪影。
下一位赶着借阵法去其他地方的鬼祟,喜悦走上前,站在了阵眼之上,鬼祟的动作,掀起了一小阵风流。
风流将还残留在阵法上的黄沙吹散,一切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八百里黄沙,无花无草无生灵,几乎一望无际的金沙失落之地上,却有一座客栈,在黄沙弥漫中,若隐若现。
它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显现在你面前,却无法找到客栈具体的位置。
今日的黄泉,并没有那样大的风,细雾的黄沙之间,在蓦然之间,出现了一道黑色斗篷的身影。
孟婆庄藏在黄沙之下,随着黑色身影的走进,孟婆庄的模样,也逐渐清晰可见起来。
不确定到底走了多久,等黑色身影站定在孟婆庄的门口时,庄门也在“吱呀”一声后,向黑色身影打开。
黑色身影扯了一下自己的斗篷帽子,将自己的脸遮得更严了几分,朝着孟婆庄内走去。
轻车熟路地在庄内绕了几个道,一直走到一个正沸腾着,飘散着香气的巨大汤锅前,黑色身影才将帽子摘下,并取下了自己的青铜恶鬼面具。
身形骤变,刚才还高大的成男体型,在摘下了面具后,重新变回了俊秀的正太体型。
范无咎仰着头,望向正举着一本书,时不时往汤锅中添加调料的孟七夕:“孟姐姐,我有一事不解,思来想去,还是想来求个答案。”
孟七夕加完最后一道调料,打了一个响指,让巨大的汤勺自己转动,搅动汤底后,才合上书,一手扶腰,一手半遮唇部,眯起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大半夜的,小范大人您不休息,却来找妾身询问答案,也是雅致。”
孟七夕是冥府之中出了名的爱调戏人,对此,范无咎也只是耳根微微泛红后,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小范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为人处事这方面,也有几百年了,也不至于像个毛头小子一般,一被漂亮姐姐调侃,便羞得面红耳赤。
范无咎:“孟姐姐别打趣我了,我确实有事请教。”
逗小朋友一次就够了,孟七夕点到为止,从小高台之上走下来后,又变出了她那把几乎不离身的团扇,轻柔扇了两下,将耳边的碎发摇得起舞。
“我猜猜,小范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询问亓官先生的事?”孟七夕揉了下眉眼,看得出来,她今日的气色不是很好,眉眼间满是疲倦之态,大概是上次,强行修改生死簿副本时,受的伤还没有养好,“小范大人具体想知道些什么呢?若妾身知道,一定俱全告知。”
和孟七夕想的一模一样,范无咎深夜来访的目的,确实是为了亓官殊。
他直视孟七夕的双眼,开口问道:“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亓官殊的导游账号已经销号了,为什么还要让他的导游号出现,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丝毫没有之前面对谢必安时的慌乱,范无咎现在的神色沉稳极了,从他的话中,也不难听出,【相信科学】出现在导游系统上的事,范无咎本人,是完全知情的。
只怪他的演技水平太好,居然骗过了谢必安,还将他支走,去加班调查这件事了。
不过,也和他所说的一样,范无咎知道归知道,他并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
【相信科学】出现在导游系统上,是范无咎和孟七夕一起做的局。
准确点说,是孟七夕让范无咎帮忙做的局。
事关亓官殊,范无咎不敢托大,又因为现在他和孟七夕,是同一条线的蚂蚱,都为了亓官殊,去修改了生死簿副本。
为了亓官殊,范无咎最后是选择了帮忙。
但他思来想去许久,依旧不得其中奥义,索性,选择来直接询问。
孟七夕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意外,从她找范无咎帮忙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疲倦眨了下眼睛,孟七夕挥了一把扇子,将庄内的躺椅变了过来,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给范无咎也变一张椅子。
直接躺在了椅子上,孟七夕没忍住,再次打了一个哈欠,随后才用手撑着头,眯着眼睛,慢慢解释道:“小范大人,眼下你与妾身共为同盟,才将此事告知与你,此事说来话长,却也简单。
你既然选择帮亓官先生,也和亓官先生相处过一段时间,想必,也是调查过亓官先生生死簿的吧?”
冥府未来帝君,瞿镜,在凡间历劫的时候,居然收了一位小家夥入自己司下,成为自己第一个生无常。
在冥府的人得知这件消息后,有不少高层,都好奇过这个生无常的身份。
要说亓官殊,可是冥府的“大名人”,几乎没有哪位冥府高层,是没有亓官殊“数据”的。
再加上后来瞿镜说亓官殊的生死簿有异常,让谢必安回冥府查了一遍初代副本,这件事,冥府高层也没有人不知道。
谢必安查过,范无咎定然也是看过的。
当初或许没觉得什么,只当是有人对亓官殊的命格,进行了替换。
可随着后来亓官殊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奇怪,关注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等再次调查时,在第一次没注意到的事情,在后来,也该发现了不对。
——亓官殊的生死簿,有异常。
有瞿镜的特意把控,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冥府中人并不多,但范无咎,却属于其中一位知情者。
孟七夕解释着:“亓官先生的命格特殊,但其中原因,请原谅,妾身立过淩霄誓言,不可告知他人。本来亓官先生的命格若一直不被发现,是可以瞒过天道的。无奈现在,亓官先生命格有异的消息,已经被发现。
若不想办法对此进行遮掩,以淩霄的性子,怕是要直接收命,将亓官先生彻底[销毁]。
而无常的身份,是一件绝佳掩藏气息的好东西,只要将亓官先生处于无常的位置,便可起到一定混淆气息的作用,以此——
欺、天。”
借用生无常的身份,斗胆欺骗天道!
这该有怎样的胆量,才敢去做这样危险至极,不要命的疯狂举动?!
范无咎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他倒是没有要责备孟七夕把他拉上贼船的事,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帮忙的,没有任何人逼他。
就算要怪罪,也是他自己承受。
他只是没想到,一向在冥府中看著有些边缘化,也不参与政事,闲散自乐的黄泉之主孟婆,居然胆子这么大,能做出这样的事。
哑然了一瞬间,范无咎沉思了一会,大概能理解孟七夕这样做的意思了,不管怎么样,他确实挺喜欢亓官殊这位老板娘的,而且,亓官殊还和瞿君已有夫妻之实,上次见到亓官殊的时候,瞿君的鬼气,几乎快要把亓官殊都包裹起来了。
瞿君一定也很喜欢亓官殊。
既然是君上喜欢的人,范无咎也不在意亓官殊是为什么命格特殊,他只需要知道,他要站在瞿君,站在亓官殊这边就够了。
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决策,范无咎又问:“可【相信科学】不是已经被销号了吗?你是怎么办到,让导游号重新出现的?”
导游系统是冥府中最内核的系统之一,就算孟七夕是黄泉之主,也没有这个资格,可以修改内核系统吧?
范无咎可以确定,【相信科学】已经被销号了,不可能存在误销的情况。
一个被销号的导游号,除非是这个导游再次入聘,再次盖上司印,否则,导游系统是不可能承认的啊。
那孟七夕,到底是怎么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