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老子是相信科学
小怪物根本不敢和【善恶有报】对着干。
笑话,这可是一人一刀,就敢在考场中乱杀的大凶神啊!
它只是个新生小怪物,它惜命,还不想这么早就死。
也不知道幻化的这个人是哪里惹到【善恶有报】了,看善大人这生气的样子,估计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小怪物自顾自地想着,将自己的模样变了回去。
看到“瞿镜”的样子消失,亓官辞的态度,才稍微缓和下来。
他确实不想再和瞿镜,和冥府有任何关系,可是,他也不愿意看到瞿镜用这样惊慌的神色看着他。
在他心中,瞿镜始终是那位在勾错魂时,还温柔安慰他,调侃叫他“少年郎”,并会在离开后,也专门派人叮嘱他不要总是熬夜,好好保护眼睛的书店老板。
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怪物来诋毁瞿镜,哪怕是借用瞿镜的容貌,也不可以。
不过……
在他之前来到1007,还特意让宿管奶奶多关照一下的“好心人”,居然是瞿镜么……
亓官辞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同时也有些疑惑。
瞿镜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来宿舍找他?
不,或许瞿镜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来找他。
以瞿镜的聪明,他不可能察觉不出来自己正在有意疏远冥府成员。
在这种时候,瞿镜也绝不会主动前来继续纠缠。
瞿镜一向是一个识大体的聪明人,他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冥府最好的决定。
既然无关亓官辞本身,那就说明,是他的宿舍中,出了什么事情。
而这个发生的事,就是瞿镜专门过来上京大学一趟的原因。
他在宿舍住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反而被瞿镜发现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亓官辞仔细打量了一圈宿舍,依旧是什么奇怪的线索都没有发现。
即便是带着导游面具,他也没有看到任何与鬼祟相关的线索。
“之前那个人来这里,都做了什么?”
既然自己看不出来,那就干脆直接问在现场的怪物好了。
小怪物挠了挠头,面色有些尴尬,它低下头去,不太敢抬头看亓官辞。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进来后,就把我打晕了,他具体做了些什么,我并不清楚。”
它是一只怪物,哪怕瞿镜当时并没有察觉到它是在假扮李翌阳,可瞿镜的法力确实又在小怪物之上。
瞿镜一进宿舍,就施法迷晕了小怪物,所以瞿镜在宿舍内做了些什么,小怪物完全不知道。
亓官辞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上,浪费自己的时间:“那你是什么时候被带进来假扮李翌阳的,你假扮的时候,宿舍内可有什么异常?”
“应该是善大人您离开后没多久后,我就被那位大人带过来了,我来的时候,这里只有李翌阳一个人。
因为您不在,所以我在假扮的时候,并没有人发现不对。
至于异常,好像也没有。
不过,柜子中有一个已经被破坏的镜煞阵法,我看阵法已经被破坏了,就没有多想,任由它放在那里了。”
“镜煞?”
亓官辞下意识挑眉,顺着小怪物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宿舍一直不常用的柜子。
他和李翌阳都有一个专门的衣柜,所以这个多出来的柜子,基本都不会使用。
虽然有时候会用来堆放杂物,可他和李翌阳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堆放的东西,大部分时间,这个柜子都是空闲未使用状态。
如果有人选择在这扇柜子中动什么手脚,他还真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至于镜煞,在玄宗学习的这几天,亓官辞已经学了不少相关的知识。
煞者,时运不济,称霉也。
阴气聚集久生霉,霉气重则七轮乱,七轮乱而人易病。
镜子,恰好本身就是一件通阴之物。
大部分与阴诡相关的邪门歪道,亦或是需要与鬼祟相通的时候,都会用到镜子作为媒介。
镜者聚阴,还无关对错,可以将所有不好的运势,全部聚集,再折射给镜面相对之人。
如果有人专门在一块镜子上写了相关的八字,又刻上聚阴夺运的阵法,将镜面对准想要加害之人的位置。
那么到此,镜煞就算形成了。
而镜煞形成后,由阵法不断聚集起来的阴气,会逐渐侵蚀八字所指之人的运势命格,轻则影响精神状态,使人神经衰弱,极易紧张,心慌体虚,重则彻底摧毁神智,损害健康,乃至殒命。
这是之前连续刺杀几次都失败,干脆直接从侧面入手,选择从精神上不知不觉地夺运害命吗?
亓官辞心底冷笑,大概能够猜到布置镜煞的人,和之前刺杀他多次的人,有同一个目的,是同一个组织的人。
之前亓官辞还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非要至他于死地,可是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后,现在亓官辞倒是能够理解了。
只是不知道,那些来自【新界】的垃圾们,在发现镜煞破除,还未能在考场之中杀死他这位【金瞳裁决人】后,是什么表情。
带着些许嘲讽的心情,亓官辞走过去打开柜子,快速扫视一周。
很快就看到了柜子旁边有一处没有灰尘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一个圆形的小镜子形状。
而这块干净的位置,正好对着自己的床位。
这就是那个镜煞阵法?
那上面的镜子呢?
是被瞿镜拿走了吗?
亓官辞沉默一会,脑海中的思路转得极快。
如果这个所谓的镜煞,就是为了对付他的话,那么阵法是什么时候布下,又是什么时候被破除的呢?
他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十分倒霉,经常撞鬼,会不会就和镜煞有关?
瞿镜将这个东西拿走,是否是和阵法破除有关呢?
镜煞的破除,难道和瞿镜有关吗?
那瞿镜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呢?
亓官辞将能够想到的假设都想了一遍,随后拿出手机,找到秦政的小窗,发送消息:
【如果瞿镜最近来找你,告诉我。】
秦政估计正好抽空看到了信息,在对话框上显示了一会“对方正在输入中…”后,就传来了回信:
【你想偷听?他已经在来玄宗的路上了,你要过来吗?】
这么快?!
亓官辞只是猜测,如果真的是瞿镜拿走了镜煞的镜子,那他很可能会去找秦政商量对策。
他也只是先向秦政透个底,万一真的是他猜想的这样,那这件事有关自己,亓官辞当然是想要知道其中内容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瞿镜居然动作这么快。
这算算时间,不会是刚拿到镜子,就直接赶去玄宗了吧?
至于这么着急吗?
被这个突然的时间噎住一瞬,瞿镜已经在去玄宗的路上了,那他现在赶过去,只怕时间也有些来不及了吧?
亓官辞还没有回覆,秦政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陈家出事了,玄宗最近会有些忙,瞿君那边我暂时分不开身,如果瞿君来找我,是与你有关的话,那你直接用我的身份去见瞿镜吧。】
亓官辞抿唇:【陈家出事了?怎么这么突然?对了,我今天回学校,从宿管口中听说,有一位自称是我姐姐的人,曾经来过我宿舍,你说,会不会和陈雪有关?】
秦政那边的“对方正在输入”来回了好几下,才回覆过来:
【你居然先注意到的是陈家?我以为你会说,你不想见瞿君。】
【……无聊。不见才是最好的。】
拿着手机回信的秦政看到显示屏上出现的这句话,忍不住呦了一声,一个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
他看到了什么?
他居然从亓官辞的口中,看到了这种只属于亓官殊才说得出来的冷漠话?
亓官辞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知道要和冥府神职保持距离,才是对冥府和自己最好的了?
眉眼含满笑意,秦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西边。
一旁帮忙整理会议数据,准备等会召开长老会的池星乐,看到秦政这个奇怪的举动,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西边。
可是西边什么都没有啊。
池星乐疑惑:“天行大人,您在看什么呢?”
“看太阳。”
“太阳?”池星乐茫然一愣,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西边,又看了一眼头顶上暂时被云遮住的太阳,“天行大人,太阳还没到西落的时间呢。”
秦政意味深长摇了摇头:“是啊,明明还没到时间呢,太阳就出来了。”
池星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算了,听不懂,大概是自己的道行还不够吧。
天行大人不愧是天行大人,说话水平就是和我们弟子不一样啊!
说完一通云里雾里的话,秦政收回视线,低下头,对亓官辞发送信息:【你如果不想见,那到时候,安排你在幕后旁听?】
亓官辞:【行,但今天不可以,你能推迟时间吗?】
秦政啧了一声,瞧瞧瞧瞧,这都什么话?
明明人家瞿君是来找天行商量事情的,你仗着和天行关系匪浅,允许在幕后旁听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多要求,还要自己挑选时间的?
秦政冷哼一声,可谁让亓官辞是自己好友呢,谁让【亓官殊】那么大一个【金瞳裁决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呢?
【行,时间你定,反正对方是你的人,你都不心疼让他等,我操心什么。】
亓官辞自动忽略了秦政后半句调侃的话,无声说了句“无聊”后,收回手机。
只要瞿镜暂时不会和秦政商量镜煞的事,他就还有时间。
倒不是说他不相信瞿镜,只是镜煞这东西,分明是朝着自己来的。
于情于理,也都应该他自己来解决,实在犯不着让瞿镜再卷入其中,为他忙前忙后。
不值得。
暂时放下镜煞的事,亓官辞也没有离开宿舍,他坐回椅子上,手上把玩着导游旗。
将长杆在手中来回翻转,如同在耍棍花,休闲极了,半点没将眼前的小怪物放在眼里。
亓官辞转着导游旗,对小怪物问道:“你说你是从考场中出来的,可是据我所知,异海中的怪物,只要离开异海境内,都算越、狱、在、逃、犯。”
将“越狱在逃犯”五个字着重念了一遍,亓官辞仔细打量小怪物的表情和动作,只要小怪物有任何反常,他就可以捉住把柄,顺势套出更多的数据。
可惜,小怪物看上去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它不像之前在烂尾楼的那只怪物,在听到“越狱犯”三个字的时候,小怪物居然一点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小怪物有些茫然:“我不是异海中原生或是关押的怪物,我是在病栋中,被研究出来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原来怪物们,是不可以离开异海的吗?
可是我和一群夥伴离开了,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啊。之前带我来这里的大人,他也没事啊……
哦,不对,那位大人不是怪物。”
小疯子不是怪物?
亓官辞抿唇,不动声色降慢了转动导游旗的速度,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带你出来的那位,他不是怪物?”
“嗯,”小怪物点了点头,它现在已经知道了,只要自己好好回答善大人的话,就不会丢掉小命,“虽然我是被研究出来的怪物,但是我们怪物,是能够分辨出同类的。
那位大人身上没有任何怪物的气味,反而有些……嗯……啊!对啦!和善大人你身上的气味有些像!”
“嘭。”
导游旗杆被用力跺在地面上,亓官辞整个人的气场,也在导游旗杆着地后,变得威严了几分。
他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压迫的姿态,代表冥府导游的威压,没有任何保留地顺着导游面具震慑到小怪物身上。
亓官辞眼神半虚,用带着威胁和考究的目光盯着小怪物的天灵盖:“你是说,那个人身上有神明气息?”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疯子那个家夥,怎么可能会有神明气息呢?
如果他是神,他又为什么会和新界那边的垃圾们合作?
如果他是神,亓官殊怎么可能半点感觉都没有?
亓官辞沉眉冷声:“你知道在我面前撒谎,会有什么后果吗?”
小怪物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吓到连连摆手:“我没撒谎!那位大人身上的气息,真的和您很像!不过,那位大人不是神!我感觉得出来的,病栋中有神明,他们的气味是完全不一样的!”
亓官辞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像这种愚蠢天真的怪物,真的是被研究出来的吗?
怎么说话完全没个把头,一点身为怪物的城府都没有。
就连天行罪域中的嬉命灵,都比这只小怪物心思多多了。
如此“失败”的一个研究品,居然没有被病栋销毁,真是有意思。
不过这样也好,傻是傻了点,却也可以从中得到许多消息。
亓官辞的唇角刚扬起来,又突然顿住。
不对!
这只怪物是小疯子从病栋中带出来的,小疯子不可能不知道小怪物的愚蠢,可他还是把小怪物放过来了。
之前在病栋中的时候,小疯子的表现就很奇怪,他似乎是认识亓官殊,又或者说,他对亓官殊抱有一些不可言说的情感?
如果有这样一层前提存在,那么小怪物出现在这里,真的会是巧合吗?
亓官辞眼角微微抽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特殊的深意。
他的沉默让小怪物也跟着畏惧起来,小怪物开始努力回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到善大人生气了。
而亓官辞却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小怪物是小疯子特意放出来,交到他手中的……
那他首先一定知道小怪物很怕“亓官殊”,还知道小怪物一定会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亓官殊”……
那么这样一来,小怪物口中的话,真的还能相信吗?
会不会小怪物现在所回答的,都是小疯子算好后,故意告诉小怪物,让小怪物引以为真的谎言?
还有小怪物说小疯子身上的气息,和他很像,却不是神明。
和他很像……
这个像,会不会并不是指“白无常”的气息,而是——尧疆!
是了,小疯子的衣着打扮,确实来自尧疆!
可如果小疯子和尧疆有关,那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自己没有就算了,为什么亓官殊也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小疯子……会是谁呢?
本来感觉有些理清的思路,在一瞬间再次混乱起来,亓官辞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所知道,所了解的,到底是事情真相,还是其他人共同做的一个局,让他相信的“事实”?
啧。
亓官殊可真是给自己留了一个烂摊子。
在心底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亓官辞对着小怪物打了个响指,将小怪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开口说道:“喂,你先回去继续假扮李翌阳,今晚和我去个地方。”
小怪物有些不太愿意,它扭捏了一会,试探问道:“您是要杀了我吗?”
亓官辞:“带你出去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你的命,还不值钱。”
听到包吃包住,小怪物立刻双眼亮起,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钻进了李翌阳的躯壳:“谢谢善大人!您真是人如其名,善良极了!”
亓官辞:“……”
马屁拍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拍了。
我再说一次,我特么是相信科学!
就算老子从冥府辞职了,被消除导游标语了,老子也是相、信、科、学!
懒得和小怪物争论,且亓官辞暂时还需要借用【善恶有报】的威名,所以选择闭口不谈。
摘下面具,亓官辞手上还继续转着导游旗,另一只手柄玩着青铜面具,漫不经心问道:“你之前说病栋中有神明,可知道有几位?是怎么被关进病栋的?病栋背后的创始人又是谁?”
已经重新进入李翌阳体内的小怪物哦了一声,乖巧回答:“是啊,病栋中有神明病人,具体几位我不知道,应该不下两位,我见过的就有两位。
他们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最常见的一位,就是672。
另外一位,我只见过一次,是我被创作出来后,离开实验室的时候,编号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两位数的。
他们是怎么被关进去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带我出来的那位大人应该知道!他好像专门负责672的病历。
至于病栋的主人是谁,整个病栋中,都没有怪物知道,我们只知道病栋是不死的,不管怎么样,病栋永远都存在。”
有了之前对小疯子的猜测,这一次亓官辞并没有完全相信小怪物的话。
不过,小怪物的话中,依旧可以提取出一些重要的内容。
比如672。
这位神明是已经彻底明牌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编号,可小怪物说还有一位两位数编号的神明病人……
那会不会说明,病栋之中被关押的神明,也许并不止两位数?
难道672代表的,是第六百七十二位被收押的神明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么大数据的神明失踪,神庭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还有自己裁决人身份,和瞿镜冥府官职的事……
啧……或许,是时候该和秦政,好好聊一下了。
至于病栋不死——
这个问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异海潮境中的考场,不,或许【病栋】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考场。
小怪物说,病栋中的怪物很多都是异海中再次关押的,那么听上去,病栋倒是有些像是监狱之中的特殊监狱。
可这个特殊监狱的创建初衷,又是什么呢?
关押神明做研究,是不是也和创建者有关?目的是什么呢?
小怪物说出的这些话,简直打乱了亓官辞之前的所有推测。
小疯子,确实给亓官辞送来了一个大问题。
暂时想不出一个什么结果,亓官辞只能先行放弃,等待着晚上的到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李翌阳离魂的事,他必须要将李翌阳的魂魄找回来才行。
病栋和镜煞的事,都要等他见到秦政后再作商议。
就这样一直在宿舍中静静坐着,期间小怪物还点了两份外卖送到宿舍,自己吃了一份,另一份“进贡”给了尊敬的善恶有报大人。
可是亓官辞现在心情烦躁,吃不下任何东西。
于是小怪物十分自觉地把另一份外卖,也送入自己肚子。
吃饱喝足,小怪物安静收拾好垃圾,蹲在一旁,等着晚上的到来。
亓官辞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了许久没有穿过的导游服。
小怪物咂吧了两下嘴,看到亓官辞穿上导游服时,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不过,很快它就反应过来一件事:“咦,善大人,您的标语怎么不见了?”
亓官辞:“……”
你不说话,没有把你当哑巴。
没有回答,只是轻飘飘扫了小怪物一眼,小怪物就自觉闭上了嘴巴,低下头不敢继续乱说。
手里拿着导游面具,亓官辞居然有一种诡异的生疏感。
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以人身穿着导游服吧?
不用出魂,单纯穿上导游服的感觉,还有些不太习惯。
虽然还是能从导游口袋中取出部分导游道具的,可是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很新奇。
暂时不想拿着导游旗招摇,亓官辞将面具也收回了导游口袋中,示意小怪物跟上,开门走出了宿舍。
也不知道人身穿着导游服的时候,其他人会不会看见,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他还是暂时不要戴面具比较好。
小怪物满脑子都是“包吃包住”四个字,乐呵呵地跟在亓官辞身后,一点要被卖了的意识都没有。
在搭电梯的时候,小怪物还忍不住问道:“善大人,您怎么不戴面具啊?您不戴面具,看着真和善,嘿嘿。”
亓官辞也知道自己的长相,是绝对无法吓到任何鬼祟的,可是他也不确定自己戴上面具后,会发生什么。
正好在电梯中还有镜子,亓官辞心血来潮从导游口袋中取出青铜恶鬼面具,试探性地戴在脸上。
在面具佩戴上的一瞬间,亓官辞整个人的身影,就在镜面之中消失了!
亓官辞一愣,又立马移开面具,在面具移开后,他的身影也再次出现在了镜面之中。
就这样来来回回尝试了两三次,亓官辞终于确认自己戴上面具后,就相当于进入了导游状态,会直接消失在“常人”眼中。
原来如此,真高级啊!
亓官辞饶有兴致地拿着面具玩了一会,在电梯到达一楼后,选择戴上了面具。
面具一上,导游身份验证成功,属于冥府的威严不自觉从亓官辞身上流露出来。
小怪物恨不得回到不久前,狠狠打自己几巴掌。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现在善大人上号了吧!
亓官辞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即将去的临夏公安局,以及接下来要去找秦政商量的病栋事情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导游服胸口处——
原本已经消失的导游标语,居然若隐若现地重新浮现出来——
仔细辨认的话,可以看出,那几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字,赫然写着——
善恶有报。
早就在当初认识池星乐的时候,就被科普过1路临夏公安局,48百鬼9旧书。
这百鬼和旧书店,亓官辞都去过,也都认识了,唯独这个临夏公安局,他还从来没有去过。
能够在上京,和百鬼、旧书店并称三足鼎立的地方,想必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
搭乘1路公车一直到了临夏公安局站下车,亓官辞却发现小怪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嗯?这是怎么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亓官辞警惕起来,虽然这只小怪物看上去有些憨傻,但它毕竟是只怪物。
只要是怪物,就值得被警惕。
从导游口袋中取出导游旗,握着旗杆,杆头朝下,亓官辞轻抖手腕。
灵力顺着把手一点点淬入,灵气金子环绕间,导游旗杆被一一分解,又重新组合在一起,成为一把符箓相接的长鞭。
长鞭宛如有生命力一般,自动卷上“李翌阳”的身体,亓官辞收紧长鞭,控制着灵力的范围,不让符咒灼伤李翌阳的躯壳。
“你怎么了?”
冷声开口询问,亓官辞现在说话的语气,倒是越来越像亓官殊了。
小怪物被这道声音叫回神智,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公安局,声音颤抖不已,居然是比见到【善恶有报】时还要恐惧几分:
“那……那是什么地方?”
亓官辞看着小怪物这个样子,也忍不住有些兴趣起来。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从异海中出来的怪物。
之前的血种,它就是从异海中出来的,虽然级别不高,还没有什么脑子,可是那个血种在去到旧书店附近的时候,可没有小怪物这么害怕。
难道说,这个临夏公安局是比旧书店还要厉害的地方?
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旧书店和百鬼的老板好歹是冥府的高层。
这个临夏公安局的主话者又是谁呢?
居然能比冥府高层还可怕?
亓官辞如实回答:“公安局,你在害怕?为什么?”
小怪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在认真辨认着什么:“我知道是公安局,可是……里面有谁?善大人,您该不会是骗我,把我带进去杀了吧?”
呦,小傻子突然智商上线了?不过“杀”到不至于,但确实是准备把小怪物关进公安局里去。
亓官辞:“不杀你,到底里面是有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得到,进去我会很危险。”
小怪物瘪了瘪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是碍于公安局内时不时散发出来浓郁气息,让小怪物根本不敢哭泣。
它也说不出来什么原因,就好像有一句话凭空浮现在它的脑海中,并且让它坚信,这就是正确的——
规则二,入夜后,禁止发出超过60分贝的声音,尤其是哭声。
这条规则是突然出现在小怪物脑海中的,但它知道,它必须遵守。
亓官辞追问不出什么东西,小怪物也突然像个被霜打的茄子,半点声音都不敢再发出。
虽然有些疑惑,但亓官辞还是耐着性子说了句:“放心,不会死的。”
用力扯了一把鞭子,亓官辞拉着小怪物往临夏公安局中走去。
公安局的屋檐下,挂着一盏和旧书店门前类似的灯笼,在亓官辞二人接近时,自动亮了起来,发出幽绿色的烛光。
亓官辞扫了一眼灯笼,牵着小怪物踏入公安局。
在亓官辞进入公安局的一瞬间,有几位穿着统一半黑半白勾太极图样制服的人,也从公安局中走了出去。
正好和其中一位身材高挑匀称,带着口罩看不清模样,却在左耳上戴了一颗龙骨耳钉的青年擦肩而过。
擦肩瞬间,亓官辞下意识瞪大双眼,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和畏惧凭空出现,可这种异样,也只持续了一秒不到,就彻底消失不见。
亓官辞下意识停下脚步,猛地回头望去,只来得及看见那几位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在公安局面前开阵离开的背影。
缩地千里?
这些人是异人!
他们是玄宗的人吗?不对,玄宗的校服,不长这样。
正疑惑着,阵法之中,那位身高约有一米九以上的男子突然转头,将视线对上了亓官辞的双眼。
那双纯黑的双瞳平静深邃,只一眼就宛如堕入深渊之中,好像整个灵魂被拖入其中,无法从溺亡中挣扎出来。
男子忽然双眸微弯,虽然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但应该是在笑吧?
一笑而过,男子跟随着同伴,顺着阵法的开启,离开了公安局。
在男子消失后,这份压迫感极强的溺亡感才彻底消失,亓官辞在感觉能喘气后,立刻将手捂向胸口,直到确认心脏还在跳动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呼吸居然早就不自觉加快加重了。
意识到这一点,亓官辞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不好了。
该死的,他怎么会这么失态?
真是太丢脸了!
不过,那个奇怪的人是谁?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强大的压迫感?他最后的那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亓官辞有些不知所措时,身旁的小怪物突然伸手拉了拉亓官辞的衣袖,轻声道:“善大人,我之前害怕的那个感觉,没有了。”
“……”
亓官辞沉默,他想他大概知道,那个让小怪物畏惧的气息是什么了。
是那个戴着耳钉的男子。
那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算了,以后有机会去问问秦政。
能从临夏公安局中出来,想必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将视线从公安局外收回,亓官辞带着小怪物去到韩固发来的房间位置。
韩固保证,他只是下个班的功夫,就碰上了李翌阳的魂魄。
偏偏李翌阳认准了他,在发现他能够看见自己后,一直跟在韩固身边哭哭啼啼,说自己撞鬼了。
韩固有时候挺想报、警的,但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叹了口气,韩固给李翌阳递过去一杯凝魂茶:“润润嗓子吧,你已经哭了一个下午了。”
李翌阳一口闷完茶水,声音确实都沙哑了不少:“韩教授,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是不是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啊?”
韩固看了一眼审讯室内的时间:“快了,马上就有专业人员来解决你的事了。”
听到事情即将有进展了,李翌阳脸上的担忧也消散了几分,有了几分笑意:“真的吗!那太好了!”
他才刚放松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了四下间隔一致的敲门声。
人敲三声,鬼敲四。
很好,来人是冥府的人。
韩固脸上的神色也瞬间舒爽了不少,立刻走过去开门。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位带着恶鬼面具的白无常,以及白无常用鞭子捆着的——“李翌阳”。
韩固呦呵一声,乐道:“你还把斑鸠都一并带来了?”
亓官辞点了点头,将“李翌阳”推进审讯室,随后也跟着进入室内:“直接还魂,比较方便。”
这“方便”的字音才刚落下呢,审讯室中就传来了两道相差无几的尖叫声:
“啊!——有鬼啊!”
“啊!!——有鬼啊!”
李翌阳和小怪物在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后,都忍不住尖叫起来,大有谁的叫声大,谁是真人的意味。
亓官辞没忍住,大声呵了句:“闭嘴!”
带有怒意的两个字一出,李翌阳和小怪物都在第一时间捂住了嘴,不敢继续叫唤。
韩固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看不出来,威慑力不错啊!”
说着,韩固饶有兴致地对李翌阳指了指亓官辞,半真半假道:“小李啊,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白无常大人,你要是有什么冤屈,只管对他说,他一定帮你解决。”
李翌阳颤颤巍巍地抖着手,将这位被韩固称作白无常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敢相信:“白,白无常不应该是带着高帽子,帽子上写一见生财的吗?”
韩固还没开口解释,一旁的小怪物就用一种“小了,你格局小了”的眼神,白了李翌阳一眼:
“呵,一见生财算什么!我们大人是善恶有报!可不比一见生财差!对了,一见生财是哪位大人?”
李翌阳:“你连一见生财是谁都不知道?七爷啊!白无常啊!善恶有报是什么冒牌货啦?”
亓官辞:“……”
挺好的,突然觉得李翌阳也不是很必要被救。
韩固少有看到这种奇怪的对话,笑得在旁边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怕被李翌阳听见,韩固还专门逼音成线,对亓官辞发起了私人聊天:
“小辞,你这个舍友脑回路有点意思啊。”
在李翌阳准备和小怪物争论是“一见生财”厉害,还是“善恶有报”厉害时,亓官辞不想废话,直接松开长鞭,过去拍了小怪物一掌:“换回来,立刻。”
小怪物现在很听亓官辞的话,立刻从李翌阳的躯壳中钻了出来。
在李翌阳瞳孔地震,再次想要尖叫出声的时候,亓官辞率先打断施法,用锁魂鞭缠住李翌阳的魂魄,强行塞入了躯壳之中。
灵魂归位,韩固紧跟着在李翌阳身上画了一道安魂咒,等着一切都做完后,才对亓官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李翌阳暂时陷入昏迷,等他醒来后,就会忘记出魂这段期间发生的所有事。
亓官辞带着小怪物跟着韩固离开审讯室,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中。
在韩固开口前,亓官辞就先开口询问到:“之前在临夏公安局内,穿着统一制服的那群人是谁?”
第132章 你要给瞿君找替身?
之前从临夏公安局中出去的那群人,身上都穿着统一的纹样的衣服,不难看出来是有专门组织的。
可是以亓官辞对玄门的了解,却从来没有哪一个地方,穿着打扮是这样半黑半白,黑白交界处,还勾画着太极图案的。
这种打扮,看上去有些像玄宗会选择的校服。
可是玄宗的校服,虽然也会有太极的图案,但只是小小的胸针罢了。
不是玄宗的人,又与临夏公安局如此熟悉……
这样一个有组织的地方,其中成员实力还如此深厚莫测,怎么看都不是等闲之辈。
韩固作为月老,又特意选择在临夏公安局和亓官辞见面,想必这个地方对于韩固来说,算是比较了解的。
既然如此,那群人的身份,韩固说不定会知道。
其实亓官辞也并不是非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那位高挑男子给他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太过压迫了。
他不认为这样一个具有威胁的人,自己却什么信息都没有掌握,是一件好事。
韩固对于这件事,倒也没有多避讳,他直接给出回答:“你是说穿着半黑半白太极衣服的那群人吧?
他们来自国异局,是神都官方特别行动组的人,他们的身份对外都是保密的,平时也比较少出现,所以你没见过。
这一次他们出现,是有关异海崩塌的事。
临夏公安局上属国异局,他们刚才是来交代任务的。
放心,国异局的成员,一定是好人,不会心存异心的。”
国异局……
亓官辞将这三个字,在唇边反覆翻滚了一圈,这个名词确实是他第一次接触。
他一直以为神都的玄门官方,会是玄宗。
不过仔细想想,玄宗以天行为首,就算内含百家玄门异人,但毕竟没有正式的官方成员介入。
即便天行不会有逆反之心,可难保神都官方不会有所忌惮。
正所谓功高盖主,皇权时期尚且还会杯酒释兵权,更不要说太平年代中,还手握整个神都异人的玄宗了。
就算此界信仰稀薄,几乎没有任何人去信神拜佛,相信玄学,却也依旧会有“漏网之鱼”,趁着水浑摸鱼,以玄学之名,行下流之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专门创建一个由官方直接掌控的玄学部门,确实比较安全。
而想要在话语权上能够和玄门第一家的【玄宗】相提并论,这个官方组织的成员,实力只会更加精炼深厚,最好能超越大部分的玄门中人。
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和【玄宗】站在同一水平在线,拥有相差无几的话语权。
所以……
那个戴着龙骨耳钉的男人,就是国异局中,培养出来的,能够与天行相对抗的人吗?
那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点了点头,亓官辞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们当中戴耳钉,长得最高的那位,是什么身份?”
“怎么,你对他感兴趣?”韩固在整个审讯室内降下隔音灵帘结界,从饮水机中接了两杯水,又拉开座椅,示意亓官辞坐下说话。
递了一杯水给亓官辞,韩固也抿了一口润嗓子后,才继续说道:“那你还是放弃吧,那个人是国异局中的王牌,据说也是国异局中真正的说话人。
他所在的部门,是国异局中最特殊,也是最内核的一个部门,叫做——龙图卫。
而他,就是龙图卫的队长。
‘龙’在神都之中,在整个玄门之中意味着什么,应该不用我多做解释吧?
所以,小辞你最好不要对他有任何想法,他的实力很强,你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
嗯……即便是你用另一个身份,也比不过他。”
亓官辞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比谁差在哪里,从韩固口中听到这样一句堪称贬低的话,亓官辞顿时有些不爽快起来。
说他比不过就算了,怎么亓官殊也不比不过吗?
韩固口中的话,分明也是在委婉表达,亓官殊也打不过那个人。
可是想起来自己和那个人擦肩而过时,感受到的威压,所有的不服气又堵在心口抒发不出来,一时间更加郁闷了:
“他很厉害吗?”
这下意识的问话,其实就类似于一位穷人被有钱人用红票票打脸后,为了显得自己没有那么不堪,说一句[有钱了不起吗] ,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没想到……
“很厉害
——比天行大人还厉害。”
韩固肯定道,末了,还在话的最后,用天行作为衡量,来突出这个人的厉害。
比秦政还厉害?!
亓官辞这会不说话了,所有的不岔都在听到这句话后,化为了错愕和震惊。
说比不过亓官殊就算了,可秦政是谁啊,他是天行啊!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亓官辞,不,亓官殊知道——这个天行,不是指玄宗天行的天行,而是——
淩霄的天行啊!
天道之下第一神,这个称呼可不是平白无故说的。
哪怕秦政现在还是人身,没有选择恢复法相,那他在淩霄之下,也该是数一数二的强者啊!
以淩霄的性格,不可能让其他人比秦政还厉害。
淩霄对天行,给予了最大的权限和纵容。
可是韩固,神庭的月老,天行的下属,却对他说那个龙图卫的队长,比秦政还厉害!
这……这还是人吗?!
神都官方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种变态?为了从玄宗口中分出一部分话语权,神都官方也太努力了吧!
张了张嘴,亓官辞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选择全部咽下。
好吧,那看来他确实比不过。
知道这一点,亓官辞最后的一点不爽也消失不见。
比秦政厉害的家夥,用怪物形容都算浅薄了,和这种人比起来,自己那点本事,好像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跳过龙图卫的话题,亓官辞这才开始询问李翌阳的事:“对了,韩教授,您是在哪里发现李翌阳的魂魄的?”
话题回到正事上,韩固的态度也严肃了几分:“在上京大学通往旧书店的路上。
我本来是打算去旧书店找瞿君查找一下异海相关数据的,正好当时上京大学向我发来了讲座邀请,我就先去了学校,和校长商量了讲座事宜。
从学校出来后,我选择打车去旧书店,就是在路上,我看见了李翌阳的魂魄,他当时整个鬼身都要被冲散了,我看他身上没有死气,便想着先把魂体保护下来,没想到这位小同学居然认识我,向我哭诉撞鬼的事。
我担心他灵魂撑不住,便决定先带他来临夏公安局,因为这里直属国异局,所以相对冥府势力,我比较熟悉。
毕竟我来自神庭,冥府虽说与我们暂时合作,可终究是两个部门,我也不能总是劳烦他们。
而且这里的审讯室都比较特殊,可以温养鬼魂,以方便审讯,正好可以让这个小同学的灵魂得以稳定。
再后来,我从他口中得知他和你是室友关系,我想着你之前被刺杀的事,担心这件事也是冲你来的,便通知你了。”
这么巧?
在韩固准备去旧书店的时候,收到了上京大学的邀请,又在从上京大学去旧书店的路上,遇见了快要消散的李翌阳?
这些时间,是不是卡得有些过于准确了呢?
韩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身为神明,他也不是什么蠢货,所以他在说完事情经过后,立刻问道: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种被人牵着脚步走的感觉,每一步似乎都落在了对方的算计之中。
小辞,你确定你最近很安全,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吗?”
韩固能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偏偏他一步步去回想,顺着这些线索往下去查,又什么都查不出来,彷佛真的只是一件巧合罢了。
但这么多的巧合结合在一起,韩固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背后没有任何龌龊的。
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查不到,又隐约感觉被牵着脚步走,反而让韩固更加担忧起来。
这一次对方的手法,似乎比之前的几次明面刺杀,都高级了不少。
韩固忍不住感觉心里有些后怕,担心亓官辞这一次会着了道。
比起韩固的担忧,亓官辞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知道自己裁决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就一定不会少得了凶险算计。
不过,这一次对方的这步棋,确实下的够精妙。
如果不是韩固遇见了李翌阳,又特意叮嘱他以白无常的身份过来,恐怕他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在玄宗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
嘶,不对啊!
如果真是想要害他,又为什么一定要让韩固发现李翌阳呢!
亓官辞脸色一变,顿时有些头疼起来,这下局了又故意留下线索,让他追查下去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固没有打断亓官辞的思考,反而是伸出手,开始掐算起来。
就算他现在神格受到压制,可是对于一些事件的推测预算,还是不在话下的。
韩固的手指快速点了几下,又突然停住,脸上的表情也古怪极了,他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又重新算了一遍,可得出来的结果,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沉默片刻,韩固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小辞,你……是不是有什么追求者?”
亓官辞:“?”
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会想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不是在商量李翌阳灵魂离体,还被算计引出亓官辞的事吗?
怎么突然扯到追求者上去了?
摇了摇头,还好亓官辞戴着面具,不会被看出表情的窘迫和尴尬,亓官辞轻咳一声:“应该……没……没有吧。”
他平日里与人交集得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也就是成为生无常后,还稍微认识多了一些人。
但这些人中,怎么看都不可能存在他的什么……追求者啊。
韩固神情严肃,摇了摇头,还是坚信自己的掐算:“你再仔细想想?”
看韩固这样子,大概是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亓官辞也懒得和韩固在这里猜来猜去,直接问道:“您要不直接告诉我,您算出了什么?”
“桃花,还是一朵看不清是好是坏的桃花,”韩固收回手,用更加奇怪的眼神打量亓官辞起来,“一般而言,说人命犯桃花只有两个结果,一是红鸾正缘,一是烂果孽缘。可像这样根本看不清是正是孽的桃花缘,实在是古怪。”
亓官辞挑了挑眉,他对自己有没有什么桃花不感兴趣。
还是那句话,金瞳裁决人的身份在那里,他不可能会有任何桃花,早晚都要感情凉薄。
连瞿镜都……
连瞿镜都断绝往来了,就更不可能会有什么桃花对象了。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您推算李翌阳的事情,就只推到了我身上有桃花?”
韩固用一种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神情摇了摇手指:“卦从不骗人。
对方这一子下来,本该是劫,这背后的人目的在你,只为害命。
可偏偏就是这朵看不清的桃花,朝你偏了心,透了底,才让李翌阳没死成,又引起了你的警惕。
这一局下来,每一步都按照致命的方向走,却又每一步都偷放了一丝生机,让你活了下来。
你说,这奇不奇怪?
杀手心中有感情,这可是大忌啊,偏偏还就是发生了。
小辞,你确定你最近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吗?”
“没有啊。”
亓官辞大概听懂了韩固的意思,韩固是想说这次的局,本来是为了害他的,可是下杀手的那个人,却对亓官辞生出了异心,不忍心下狠手,于是故意透露出漏洞,让亓官辞发现。
但这怎么可能呢?
新界那些的杂碎们,哪一个不是恨不得把他这个金瞳裁决人扒皮抽骨,再食肉饮血的?
怎么会对他生出什么怜悯之心?
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种道理玄宗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更不要说新界那群疯子了。
几乎是在韩固问出的一瞬间,亓官辞就条件反射地给出了否认的回答。
不过在否认后,他的脑海中又突然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在病栋之中,对他处处放水,行为古怪的小疯子。
眼神闪烁些许,亓官辞迟疑了一下,慢吞吞补充道:“等一下……好像,是有一个奇怪的家夥,但我不确定。”
那个穿着尧疆服饰的小疯子实在太奇怪了,他根本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势力,又是什么目的来接近他。
实力未知,背景未知,却穿着尧疆特有的服饰,还能够叫出他监考官的身份。
这个人一定不简单——秦政都不知道他是监考官呢!还是他自己告诉秦政的。
但这个小疯子,却直接对他说出了“监考官”三个字。
尧疆之中,知道他监考官身份的,只有峒楼的修罗们。
可亓官辞坚信修罗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并且这个人,他确实没有见过,那这个人的身份,就值得考究了。
这些想法,亓官辞当然不能告诉韩固。
涉及尧疆内部的隐私,就算韩固是月老,也没有资格知道。
好在韩固也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他只是想提醒一下亓官辞多注意自己身边有没有出现古怪之人。
看亓官辞现在这样,应该是有嫌疑人选了,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插入这场因果。
说完李翌阳的事,亓官辞也没有什么继续留下的理由,于是指了指坐在一旁安静喝水的小怪物,对韩固道:“韩教授,这个家夥还需要麻烦你安排一下了,它是从异海中出来的。”
韩固端水的手一抖,直接撒了大半水出来,但他丝毫没有狼狈的意思,反而微瞪双眼,望着小怪物惊讶:“这家夥是从异海中出来的???异海中的怪物也可以跑出来的吗?!”
小怪物听到了异海的两个字,立刻抬头,等韩固的话说完,乖巧点了点头:“是啊,我是从异海中出来的啊,怎么了?除了我,还有好几个朋友也出来了呀。”
“还有好几个!”
韩固的声音更加颤抖,他努力保持着镇定:“除了你,还有多少怪物从异海中出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异海中的怪物进入现世,很可能会带来不可逆转的危害啊!
异海中被关押的怪物们,可都不是善茬啊!
它们要是从异海中出来,那岂不是意味着,它们可以在现世中大开杀戒了吗!
万一出来的还是正好有自己领域的怪物,那不就是将异海中的考场,带入现世吗!
异人考生尚且艰难过考,如果是普通人……
直接毁灭吧!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韩固立刻开始联系赵公明和商陆,准备将这件事上报,让所有能够主事的神职和官员,一起讨论解决。
亓官辞有些尴尬地起身,眼看现在的事也用不到自己,便主动请辞:“既然教授接下来有事要处理,那我就先走了?”
韩固是想要留下亓官辞的,可是他说晚了一步。
等他准备开口留人时,亓官辞已经冲出了审讯室,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随手关门,还真是个好习惯。
韩固沉默一会,幽幽望向小怪物:“你说你是从异海中出来的,可我怎么没从你身上感觉到多少怪物的气息?”
你要是提这个,小怪物可不困了。
小怪物自豪仰头,语气骄傲道:“哼!那当然,我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怪物!我是被特别实验出来的怪物!除非对方的天眼级别很高,实力远超正神级别,还不受到压制,是没办法看出来我是怪物的!”
哎呦呦呦,还除非对方天眼级别很高,实力远超正神级别。
韩固啧了一声,打断小怪物的自豪:“那你怎么还被白无常绑过来?”
这位可是两个条件都没有达标吧?
小怪物表情一滞,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扭捏了一下身子,才慢吞吞回答:“那是因为善大人很厉害,他一把刀就可以在病栋中从重症一区,杀到重症九区,还是病栋规则中特别提到的齐医生,我们做病人的,当然不可以违抗医生的命令呀——”
韩固:“?”
我知道你很娇羞,但你先等一下。
什么病栋?什么规则?什么医生?
韩固嘴角抽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怪物,心中生出了和亓官辞之前一样的想法:
这种嘴上没把门的[残次品]怪物,到底是怎么被研究出来的啊?
察觉到了一丝“八卦”和线索的味道,韩固默默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用施法幻出纸笔,神色严肃下来,在小怪物的对面坐端正后,认真道:“你展开说说?”
小怪物大概在研究的时候,就被输入了话痨的属性,它正打算好好掰扯一下善大人的“光辉事迹”呢,却被韩固打断。
韩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镜片中的反光让韩固看上去深沉了不少,他唇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你刚才说,除非对方天眼级别很高,实力达到正神级别,并且在此界没有任何压制后,才可能看得出来你的伪装,对吧?”
小怪物不知道韩固为什么要重复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但它还是点了点头。
韩固唇角笑意加深些许,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缓慢开口道:“任何人都可以伪装吗?”
小怪物继续点头,只要是它见过的人,它都可以伪装出来,包括性格。
这是它的天赋,也是它的能力。
听到小怪物这句肯定的话,韩固眼中沉下深意,饱含深意地凝视小怪物的眼神,保持着不知所以的微笑:“黑无常,也可以吗?”
黑无常?
小怪物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这个人长什么模样。
韩固转着笔,解释道:“你记得善恶有报的模样吧?黑无常的衣服,和善恶有报一样,只是颜色相反。这个,你也可以伪装吗?”
哦!就是穿黑色导游服的善大人啊!
小怪物瞭然点头,在韩固的注视下,快速转变自己的模样。
只是短短一秒钟的时间,眼前的小怪物,就变成了亓官辞的模样,只不过这个“亓官辞”身上穿的导游服,却是黑色的。
韩固惊叹看了一眼和亓官辞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怪物,小怪物没有戴上面具,但是这一身打扮和气质,要不是韩固是亲眼所见,都要以为这是真的了!
在小怪物变化的那一瞬间,韩固就放出神识,想要从小怪物身上感受到任何不属于无常官,或是人类的气息。
可是,韩固失败了。
小怪物真的如它所言,除了那几个严苛的条件,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出来它的伪装!
韩固虽是月老,但他并没有修行过天眼,来到此界也深受“健康码”的压制,他现在的实力,确实看不透小怪物的伪装。
如果他也看不透的话,那其他的玄门弟子,就更不可能了!
这么想着,审讯室的门口传来了一阵机械转动声。
有人来了。
韩固和小怪物同时转头望去,能够在这个时候来到临夏公安局的,八成都是自己人。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来人居然是赵公明。
他不像韩固,还顶着个教授的名头,平日里需要做的事,也并不太多。
因此在收到韩固的信息后,是最快赶来这边的。
赵公明刚推开门,就看到瞭望着自己的韩固和亓官辞。
他下意识打了声招呼,随后皱起眉头,在“亓官辞”的身上来回看了好几次。
就在韩固以为赵公明是不是眼睛抽筋了时,赵公明嘶了一声,疑惑道:“我怎么记得亓官先生是白无常来着?什么时候亓官先生转去黑无常部门了吗?”
看来赵公明也没有认出来。
韩固乐呵一笑,握拳锤了几下桌面:“老赵,你没记错,哈哈哈哈,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小辞。”
赵公明表情更加惊慌:“你该不会为了撮合瞿君和亓官先生,要来个替身吧!这可不兴来啊!瞿君已经够惨了,你还给他找替身,身为月老,你没有心啊!”
韩固:“???”
有时候挺想报警的,但不知道月老举报财神,需要报哪位警。
神庭的警署似乎还没建成,好像警署名字,是叫衍夜司?可惜淩霄失踪后,衍夜司的消息也没有了。
要记错的话,进入衍夜司的主审官,必须要有一双金瞳天眼来着?
太久远了,有些记不清了,算了,都不重要。
韩固笑够了,指了指盯着亓官辞模样,一脸茫然的小怪物,对赵公明道:“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么会给瞿君选替身?老赵,你看这家夥,如果我不说,你认得出来这是假的吗?”
赵公明好歹和韩固共事了多年,听韩固这句话,便隐约猜到了韩固的意思。
他仔细打量了一圈小怪物,惊叹摇头:“简直无可挑剔,若我实力恢复,应该认得出来。可是在此界一切受制,确实没办法认出来。”
韩固也是这样想的,他对小怪物点了点手指:“喂,小家夥,把面具戴上。”
小怪物感觉得到这两位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尤其是韩固,这位先生刚才还与善大人交谈甚欢来着。
小怪物很听善恶有报的话,如果善恶有报信任韩固,那它也信任。
听从韩固的话,小怪物戴上导游面具。
将那张脸完全遮住后,明明是假装的黑无常,却依旧隐约感觉到了些许冥府的气息。
只不过这阵冥府气息十分虚渺,如果不认真辨认,或是十分了解的话,是无法认出来的。
这应该也是小怪物的能力之一。
感觉到了这种极似罗酆的气息,韩固和赵公明的眼神都冷冽了下来。
赵公明也不打趣了:“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家夥?他是谁?”
韩固眼色晦暗不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小辞送来的,一个从异海中出来的怪物。”
“这就是你在群里说的,那个从异海中出来的怪物?这个能力确实可怕,如果没被发现的话,万一假扮成我们的样子进入玄宗……后果不堪设想。”
韩固冷笑:“说不定呢。万一这种怪物,有很多呢?谁又能保证,我们之间没有被混入怪物?”
假设异海早就开始崩塌,现在有怪物出来,那么之前就没有了吗?
小怪物说它是被研究出来的,那研究出来后,真的只有它一个具备这样的能力吗?
它能从异海中出来,那其他的怪物呢?
小怪物说,除了它还有几位“朋友”也出来了,那它的那些“朋友”,又有什么能力呢?
韩固仔细看着带着面具的小怪物,突然开口道:“你之前说,善恶有报是病栋规则中提到的齐医生?这个规则,是谁定的?”
小怪物:“病栋的规则,自然是院长制定的啊。”
韩固和赵公明对视一眼,坐直身子:“院长,长什么样?”
这一次,小怪物倒是没有立刻回答了,它似乎也在认真回想着什么。
好一会,它才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记忆,我不知道院长长什么样。不过,我知道另一个医生长什么样!”
另一个医生?
如果亓官辞被规则定为“齐医生”的话,那这另一个医生,又是谁?是外来人?还是……异海中的怪物本身?
小怪物这一次不用多说,就开始变化起自己的模样来,没一会,就从穿着黑色导游服的亓官辞,变成了一位带着眼镜,穿着白色医生袍的男子模样。
男子的模样刚转变成功,另一边的韩固和赵公明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事物一般,从桌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都古怪扭曲极了。
小怪物有些不太习惯这个打扮,尤其是鼻梁上的眼镜。
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完另一个医生的模样后,韩固和赵公明会反应这么大。
它有些不舒服地用右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而在这个动作之下,医生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那点艳红朱砂,格外显眼。
韩固已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了,他呆滞地望着医生的样子,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怎么可能……怎么会是……”
赵公明同样被吓得不轻,他感觉自己背后发凉,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正在不断侵蚀他的心里:“这不可能!时间明明还没到……不,不对……不是时间的问题……”
韩固声音颤抖,想要再挣扎一下:“这位医生,他叫什么名字?”
小怪物弯眸微笑,用这张不属于它的脸做出来,却格外的讽刺和荒唐:“封景。”
……
亓官辞离开临夏公安局后,并没有立刻选择回玄宗。
在离开时,他还去看了一眼李翌阳。
李翌阳还在昏迷之中,可是现在暂时不能带走他。
他离魂的事,后续需要玄门的人对他进行记忆消除,还需要派医宗的人过来帮他检察一遍身体,确认不会落下病根后,才能回去。
在李翌阳的身边坐了一会,亓官辞叹了口气。
这件事,确实是他连累的李翌阳,看来为了身边朋友的安全,以后要注意一下自己的交际网了。
最后将一道平日里练习的安神符放入李翌阳的手心后,亓官辞这才离开了公安局。
刚踏出临夏公安局,亓官辞下意识伸了一个懒腰。
这事情一天天的,真是烦死了,原以为去玄宗后,会轻松不少,却没想到,该来的事是一点都不少啊。
最近上京的月亮都藏了起来,夜色朦胧,都快要看不清月光了。
抬头望了一会儿被云遮住的月亮,亓官辞莫名觉得心情有些低落。
重新低下头来,亓官辞没有任何意义地苦笑一声,双手插进卫衣的口袋,抬脚准备离开。
却在才走了两三步后,身体一僵。
不过亓官辞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减慢移动的速度,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找到秦政的小窗,对秦政发了一条什么消息过去。
差不多过了几分钟,秦政终于回了消息。
在看到消息后,亓官辞的脸色非但没有任何轻松,反而更加凝重起来。
面具下的眉头紧锁,亓官辞的视线死死盯着显示屏上秦政回覆过来的消息——
【无异。】
无异,怎么会是无异呢?
眼神几乎是想要把这两个字看出花来,亓官辞咬紧牙关,却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终于,他熄灭了手机显示屏,将手机放回口袋中,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后,转身朝着临夏公安局旁边的古树阴影处走去。
亓官辞身上的烦躁和不悦几乎快要凝成实质,他并没有直接走进阴影处,而是在停顿了一下,朝着阴影处冷笑一声后,立刻转身,朝着另一处隐蔽角落走去。
在亓官辞转身没多久后,阴影处中就跟出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那人像是一位即将被老师教训的学生一般,乖巧跟在亓官辞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同时又毫不遮掩地将视线落在亓官辞身上。
这份灼热到有些发烫的视线,让亓官辞的脚步忍不住有些发软。
没好气地转头瞪了一下那人,亓官辞自暴自弃地加快了脚步,没几秒就钻进了临夏公安局旁边的小角落中。
那人被亓官辞的动作取悦到,也加快了脚步跟了过去。
空气中似乎飘散了一道极轻的笑声,却根本听不清楚。
这边的角落确实有些逼仄了,站了亓官辞和另一个人,居然有些挤了。
亓官辞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呼吸声,以及身体隐约传来的温度。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亓官辞安静和这人对视。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这样互相对望着,似乎想要从眼神中,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全部都告诉给对方。
亓官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在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以及彼此纠缠的呼吸声中,越发心情燥乱起来。
他注意到对方呼吸的加重,以及眼神的灼热,亓官辞突然有些想笑。
不过这份笑意,只有嘲讽和愤怒。
亓官辞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他无声冷笑,逐渐逼近眼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两人的距离越贴越近,亓官辞将手放在男人的胸前,很清楚地听见男人的心跳声正在逐渐加快。
亓官辞另一只手朝着男人脸上抚去,却在马上就要触碰到男人的脸时,被一只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握住手腕。
那只手太过有力,根本不给亓官辞挣脱的机会,甚至在这样的刻意撩拨下,伸手搂住亓官辞的腰,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呼吸此起彼伏,两人的呼吸都不算平稳冷静。
亓官辞放在男人胸口的手,却缓慢移向了将他颈部都遮住的衣领处。
男人没有阻止亓官辞的这个举动,只是继续用那双炙热的视线望着亓官辞。
亓官辞的手指在男人的衣领间游离了片刻,随后猛地扯下——
这份堪称粗鲁的动作下,被仔细藏在衣内的项链从中跳出。
银链之上,戴着两枚刻着特殊纹样的戒指,和一枚铜钱相伴相依,跳跃之下,铜钱与戒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落下后又牢牢紧挨在一起。
伸手勾起一枚戒指,亓官辞抬眼看着这张熟悉的青铜恶鬼面具:
“黑无常大人,好玩吗?”
第133章 别吵了,亲一下吧
对于亓官辞“好玩吗”的质问,此界太平没有回话,可是他在看到亓官辞用手指勾起银链上的戒指时,眼中的炙热在突然间落寞了下去。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难过,也许是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亓官辞隔着导游服都好像感觉到了来自此界太平的悲伤。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还突然难过上了?
亓官辞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一般,正在欺负眼前这个纯良无知的男人。
可是,可是该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他亓官辞吗!
此界太平在这个时候,露出这种情绪是什么意思!
亓官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又没说什么,为什么反而看上去,错的还是自己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亓官辞有些不满地问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在临夏公安局旁边的小角落中搂搂抱抱,总有些偷来的紧迫心虚感。
偏偏这个时候,这家夥还做出一副亓官辞负心汉的模样。
这是亓官辞就算大晚上睡觉,都会突然惊醒说一句“不是,此界太平他有病吧?”的地步。
此界太平依旧没有回话,他搂住亓官辞的手臂力气加重,将亓官辞整个人都搂入自己怀中。
双手牢牢禁锢在亓官辞的腰间,此界太平用力之大,彷佛恨不得要将亓官辞完全揉碎,吞入自己骨血之中一般。
这种力度,把亓官辞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来自腰间不断收紧的疼痛感。
“松手!”
亓官辞想要反抗,可是他的力气在此界太平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居然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从此界太平的怀抱中挣脱出半分!
被迫感受着腰间的酸疼,让亓官辞面具下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扭曲起来。
这家夥真是疯了不成?他是想直接把自己腰斩成两段吗!
亓官辞无声吃痛喘气,努力将手移到了此界太平抱着自己的手臂上,意图将此界太平的手臂扒开,可是他办不到。
不行,再这么下去,真的会断的!
亓官辞无奈之下,只能一边先主动顺着此界太平的动作,让自己更加贴近此界太平,借此缓解些许疼痛外,费力靠近此界太平的耳边,语气带着些许哭音,委屈道:“真的疼,松开点。”
原本亓官辞以为,只要自己对此界太平示弱,那么他就会听自己的话,放开他。
可今天的此界太平也不知道怎么了,即便在听到亓官辞示弱时身体僵硬了一瞬,也没有想要放开亓官辞的打算。
他摇了摇头,继续将亓官辞死死搂在自己怀里。
这种态度,彷佛像是一位好不容易找回心爱之物的孩子,生怕心爱之物再被他人抢走的后怕和恐慌。
此界太平想要将亓官辞带走,想要这样一直抱着他,想要时时刻刻都和亓官辞在一起。
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够实现自己的这个愿望。
他能想到的,以及能够做到的,就是像这样一般,将亓官辞揽入怀中,听亓官辞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相贴,感受亓官辞的温度和自己的温度相融。
此界太平不想放手,他怕他这一放手后,就再也没办法把亓官辞找回来了。
就算是傻子,现在也该感觉出来此界太平的反常了。
亓官辞一时间忘记了腰间的疼痛,他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此界太平。
可惜此界太平的整张脸,都被藏在青铜恶鬼面具之下,他根本无法看清此界太平的表情。
犹豫一会,亓官辞在心中反覆纠结,好像有两个小人不停在亓官辞大脑中吵架一般。
一个小人在骂骂咧咧:都已经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快!就现在,当面拒绝他!彻底了断关系!
可是又有一个小人在旁边小声开口:但他看上去很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之前就有精神不稳的情况,万一现在又复发了呢?要不还是问问吧?怎么说也相识一场,只当朋友,总该能关心一下吧?
两个小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亓官辞的脸色一下担忧,一下又恢复冷漠,一下有些愤怒,一下又有些迟疑,变脸大师都没有他会变。
但他到底是一个心软的人,最终还是选择安慰,亓官辞暗自骂了自己一声不争气后,将手顺着此界太平的手臂上移,环住他的后背,以一种相拥的姿势抱住此界太平。
安抚性地摸了摸此界太平的后颈,问道:“没事了,我在这呢,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此界太平在亓官辞摸向自己后颈时,就下意识绷紧身子,准备做出反击的姿势,可是在反应过来接触他的是亓官辞后,又立刻卸下力气,如同一位主动放下防备的野兽,任由亓官辞安抚。
甚至为了方便亓官辞安抚,还主动将头低下,毫无保留地露出自己的脆弱之处。
亓官辞的手指落在此界太平的颈上,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深意。
毫无保留,现在此界太平的命就在他的手上,只要他稍微用点力气,又或是现在召出武器动手,此界太平应该也不会反应过来。
把弱点直接暴露出来。
真是……
愚蠢极了。
将眼底的深意藏下,亓官辞落在此界太平后背的手缓慢前移,逐渐接近此界太平的面具。
他想摘下此界太平的面具。
他不是不相信此界太平,可是秦政发来的信息,是【无异】,这一点实在太可疑了。
……
亓官辞思绪短暂回溯,他在从临夏公安局中走出来没多久后,就注意到了站在公安局旁边古树阴影中的此界太平。
家里有些远,他原本还不确定这是此界太平,只当是一位普通的黑无常。
可是此界太平的独特气质和特有的高马尾长发,以及从看见他起,就毫不遮掩的视线,实在是太扎眼了。
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只花了几秒钟的额时间,亓官辞就确认了这家夥一定是此界太平。
但他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思考不出一个结果,亓官辞选择对秦政发去信息:
【瞿镜在玄宗吗?能确定是本人吗?】
是啊,瞿镜明明去了玄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临夏公安局附近。
就算瞿镜是下午去的玄宗,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那也……那也不至于吧?
亓官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得到一个什么答案,心情复杂之下,秦政发来了回信:
【无异。】
只是两个字,却是在告诉亓官辞瞿镜现在就在玄宗之中,并且,在玄宗中的瞿镜——就是瞿镜本人。
这就奇怪了。
如果瞿镜是本人,没有任何异常的话,那出现在这里的此界太平又是谁?
假扮的吗?
若是之前有人对他说出会有人假扮冥府无常,他一定会觉得对方在开玩笑。
可是他今天就见到了一位从异海中出来的怪物,且这只怪物正好十分擅长伪装!
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位“此界太平”,也不怪亓官辞会多想。
如果可以,亓官辞是真的不想再和冥府有任何牵扯,但他看到对方是此界太平的时候,还是心乱了。
啧,真不争气。
……
亓官辞想看一眼面具下的脸,可他的心底又清醒地告诉他,一个人的脸也是可以伪装的。
如果一个人的脸,一个人的身份都可以是伪装的,那这个人的眼神,也可以伪装吗?
手指终于落在了此界太平的面具上,这一次此界太平倒是没有阻止亓官辞的意思。
他从亓官辞的颈间抬起头来,却保持着低头乖顺的姿势,双眼与亓官辞对视,身上的阴冷气息都削减了不少。
此界太平用行动在向亓官辞表达:你可以摘下我的面具。
临门一脚,亓官辞反而有些胆怯了,他想要避开此界太平的眼神,却根本无法忽视掉这份灼热和滚烫。
更不要说,他现在还被此界太平抱在怀中,两人的心跳声如此相近,几乎同频。
这样的亲密,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不就是摘个面具吗?
为什么还突然紧张起来了?又不是没见过面具下长什么样,这种莫名的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
终于扣上面具的边缘,亓官辞下意识屏住呼吸,就连眼神都忍不住变得认真了几分。
面具被亓官辞握在手中,此界太平直接放开面具的权限,让亓官辞能够直接取下。
随着面具一寸寸移开,那张亓官辞有些陌生的脸终于完整展现出来。
这张脸不管是什么时候看见,都会下意识心头一滞。
这般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却一点艳丽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因为常年待在阴司冥府之中,肤色苍白下,显得有些冷漠。
可就是这样一张带着几分野性的脸上,表情却格外天真纯洁。
这人就像是一张干净无痕的白纸,态度生冷不可近人,却反而越发勾起他人想要靠近的躁动。
尤其是这双眼睛——这双和瞿镜一模一样的淡茶色双眼,没有瞿镜的温柔沉稳,却纯粹至极,将所有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向眼前的人,表达自己一腔热忱,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这不是瞿镜。
绝对不是瞿镜。
亓官辞在看到这张近乎完美的脸时,就立刻得出结论——此界太平不是瞿镜。
可他居然在第一时间推开此界太平,反而皱起了眉,似乎在透过这张脸回忆着什么。
这张脸可以说完全按照亓官辞的审美长的,他从没有见过这样俊美的人,这样一张脸,只要见过,就绝对不会轻易忘记。
用美丽来形容一个男子,确实有些不恰当,可亓官辞又觉得,眼前的人,绝对配得上美丽这个词。
亓官辞的眉头紧锁,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虽然有些陌生,却又存着些许不可描述的熟悉。
是亓官殊见过的吗?
还是更久远的记忆?
恍惚之间,亓官辞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一个堪称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滑过,亓官辞快速捉住这个想法,伸出手挡住了此界太平的上半张脸。
视线被遮住,此界太平无法看见亓官辞后有些恐慌起来,他想要低下头绕过这只手去看亓官辞,却被亓官辞厉声阻止道:“别动!”
此界太平停顿了一下,尽管心情有些暴躁,也还是听从亓官辞的话,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虽然被遮住了,可那双眼中的滚烫,却依旧透过手,灼烧着亓官辞的心。
亓官辞遮住此界太平的上半张脸,哪怕看不见那双眼睛,此界太平的下半张脸,也依旧足够惊艳,略无血色的唇瓣紧抿,似乎是在表达主人的不开心。
亓官辞目光微怔,盯着此界太平的薄唇,身体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
一个名字熟悉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可这个时候,亓官辞的口袋中,响起了电话的铃声。
铃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响起时,显得格外突出。
突然的声响,也直接把角落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什么紧张什么暧昧,全在这突然的铃声下,被击溃消散,只剩下担心被他人发现的心虚。
为了联系方便,亓官辞给一些重要的联系人,都设置了不同的铃声。
而现在响起的这个铃声,证明了来电人是秦政。
秦政不会在无事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这大晚上的还突然联系他,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事情轻重缓急,亓官辞还是分得清的。
况且,这突然的打断,也让他好不容易想起的线索,再次打乱,只能暂时放弃和此界太平对峙,亓官辞放下手,准备去拿手机。
此界太平看到亓官辞这个动作,顿时着急起来,他再次将亓官辞锁入自己怀中,将亓官辞的双手束缚住,无声拒绝他接听电话。
手机铃声依旧响着,亓官辞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运转体内灵气,对着此界太平就是一个肘击。
可此界太平在冥府工作多年,他的实战经验只会比亓官辞更多,就在亓官辞出手的一瞬间,此界太平就握住了亓官辞的小臂,用缠锦化力的手法,卸去亓官辞的力度,重新将其搂入怀中。
为了避免亓官辞继续反抗,此界太平直接选择扣住亓官辞的命门,以免他继续运灵。
本来就打算能够打过此界太平,亓官辞无奈:“我不走,我就是接个电话。”
此界太平紧贴亓官辞的颈边,轻声哼了一下,灵气凝成文本,浮现在半空中:【不要。】
看到文本出现的那一刻,亓官辞下意识挑眉:“你不会说话?”
开什么玩笑,他之前不是还——
等一下,之前开口说话的此界太平,是瞿镜啊!
不对啊!此界太平不说话,难道不是因为不想被亓官辞发现他是瞿镜吗?
瞿镜都已经坦白了身份,为什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哦,对,他不是瞿镜,瞿镜现在在玄宗中。
不,不对,瞿镜不会骗他……
亓官辞脑子突然有些乱,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现在却告诉他,他之前知道的那些,很可能全部都是错误的。
这简直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啊!
但现在也不会追究这件事的时候,他必须知道秦政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
再次尝试挣扎一下无果后,亓官辞哄道:“那你松开我一只手接电话,你继续抱着总行了吧?”
此界太平思考了一会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后,选择松开亓官辞的一只手,等亓官辞腾出一只手后,又立马把亓官辞搂紧,生怕下一秒亓官辞就会逃跑一般。
身上挂了一个大包袱,亓官辞有些哭笑不得,他用仅能活动的一只手按下接听键:“何事?”
秦政似乎正在走路,他先是用精简的语言,把下午相关陈家的会议内容告诉了亓官辞。
亓官辞现在还没有回归裁决人的身份,可是这些事情告诉他,并不算违规,如果到时候真的查出来点什么,说不定还需要上奏裁决人呢。
概括完会议的事,秦政脚步停下,似乎是已经到地方了:“对了,瞿君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商量事情,你什么时候有空?”
之前亓官辞说想要在瞿镜过来找秦政商量事情时,自己在旁偷听,还希望秦政暂时推迟时间。
秦政倒是无所谓,但瞿君身为冥府高层,冥府事务繁多,他不可能一直浪费时间来等秦政有空,所以秦政才想来问问亓官辞,打算什么时候“偷听”,也让瞿镜那边好安排。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信息,亓官辞不动声色望了一眼把自己当抱枕搂着的此界太平。
他也知道瞿镜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现在好像也没办法赶回玄宗。
有此界太平在,他不被发现才怪。
虽然暂时不知道此界太平和瞿镜到底什么关系,但亓官辞可以确认,瞿镜之前没有撒谎。
此界太平或许不是瞿镜,但瞿镜一定是此界太平。
因为——尧疆的法铜钱,是没有任何办法伪装的。
如果不是在一开始就从此界太平的项链上看到了尧疆的法铜钱,亓官辞才不会让这个身份不明的家夥随便对自己动手动脚呢。
诶?好像有哪里不对?为什么是瞿镜就可以动手动脚了……
算了,这不重要。
这枚铜钱确实属于尧疆,巧的是,在考场中的记忆,亓官殊共享给他了。
也就是说,他很清楚的记得,这枚铜钱是自己给瞿镜的。
属于瞿镜的铜钱,却出现在了此界太平身上,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那他现在过去玄宗,瞿镜也一定能够感觉到此界太平的存在。
那个时候,他还偷听个什么啊?就差没直接在自己身上装个大喇叭,在瞿镜耳边喊着:我来偷听喽~
沉默片刻,亓官辞有些遗憾道:“算了,你直接去吧,录音一份就行。”
秦政:“你不来了?”
“……有事。”
有什么事,是比瞿镜还重要的吗?
秦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调侃道:“看不出来啊,这么快就有第二春了?”
亓官辞拳头有些发硬:“滚啊!”
气到直接关了通话,亓官辞有些心累地拍了拍此界太平搂住自己的手臂:“换个地方,我们谈谈。”
这抱人的动作到底是和哪个倒霉孩子学的?
真的很疼啊!
此界太平拒绝松开亓官辞,他腾出一只手,戴着黑色锦织露指手套,反而让此界太平手指的颜色衬得更加白皙,骨节更加明显。
真是一双漂亮精致的手,干净得连青筋都看得见,若是染上颜色,也一定更加好看吧。
此界太平快速在半空中勾画阵法,他的玄门水准比亓官辞强太多了。
手指滑动间宛如蝴蝶翻飞,不像在画符,倒像是在跳舞。
只用了几秒钟,一道完整的发送阵法就凝结完成,此界太平另一只手搂紧亓官辞,激活阵法,将手指朝着光芒触去。
刹那间,临夏公安局旁边的小角落中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只一秒,就消失不见,余下星星点点的银白碎片飘散。
也不知道冥府的发送阵法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在亓官辞看来,就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便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除了开阵时的阵光有些刺眼,好像也没有什么缺点。
真想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也不知道问此界太平的话,他愿不愿意说,说不定可以回去告诉秦政,让他把玄宗的缩地千里改良一下呢。
当然,他绝对没有说缩地千里不好的意思,只不过玄宗的缩地千里,在发送的过程中,总会有些头晕目眩。
对于他这种有些晕空间的人来说,有些不太友好。
感慨了一番,亓官辞这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起来。
他以为此界太平会把自己带回旧书店去,毕竟旧书店对于瞿镜,以及此界太平来说,都算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所处的地方,完全不是旧书店,倒像是一个人的家中。
家?
亓官辞眨了下双眼,有些呆滞地开始转头,正好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一张合照——
这张合照,他可太清楚不过了。
这是他进行第一次导游时,被孟婆吓到,此界太平送了他一个礼物后,他暂时没有回礼,便从相机中打印出来的,送给此界太平的合照。
所以,这是此界太平的家?!
意识到这一点,亓官辞下意识想要逃走,羞涩和尴尬的情绪在一瞬间充满了亓官辞的大脑,把他的脸,涨得通红。
要不是他还带着导游面具,现在怕是要被自己的心虚和羞涩给烧得不成样子。
亓官辞刚站起来,就被一只手拉了回去。
此界太平握住亓官辞的手腕,强势将其扯回自己怀里,大概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他心里有底。
居然十分嚣张地就这样抱着亓官辞坐在了床榻之上。
此界太平从后抱住亓官辞,将下巴搭在亓官辞的肩膀上,伸手去摘亓官辞的面具。
亓官辞哪里敢让自己的脸露出来,立马捉住此界太平的手,尴尬笑道:“不是谈事情吗,要不我们还是严肃一点?坐在床上像什么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此界太平歪头,有些不解亓官辞话中的含义,他指尖微勾,灵力运转,灵字浮现:【你是我夫人,可以抱。】
“?”
亓官辞气出冷笑:“你脑子有问题吧?你从哪里得出的这种荒唐结论,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此界太平委屈垂下眼睫,灵字自动相撞炸开,又再次重组,十分敬业地成为主人的嘴替:【收了戒指,你就是我夫人。吉利,没有比这更吉利的事了。】
不是?此界太平什么时候走这种路数了?
亓官辞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了不少,现在倒是冷静了下来,保持声音的镇定,淡然回覆:“戒指我已经还给你了,而且……先不提这个,你把我带到这来,是为了什么?”
可别告诉他,废了那么多的心思,专门在临夏公安局堵人,又带回家中,只是为了和他搂搂抱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界太平可以去死了!
这什么脑子啊!
此界太平稍微松开抱着亓官辞的力度,将挂在颈间的项链取了出来,从项链上取下那枚一开始送给亓官辞的戒指,重新递了过去。
亓官辞:“……”
亓官辞面具下的表情几乎有些快要维持不住:“你找我,就为了把戒指给我?”
此界太平用那张俊美又纯真的脸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灵字再次充当了此界太平的传话人:“你,危险,我担心。”
危险?
他能有什么危险?
就算他金瞳裁决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可他现在住在玄宗之中,有秦政和玄门那么多大能在,怎么看都和危险扯不上关系吧?
再说了,他今天出玄宗,也是特殊情况,更何况,他今天也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啊。
就算真的有危险,难道送一个戒指就可以摆平了吗?
亓官辞没有接过戒指,他一边回答着,一边从此界太平的怀中退出去:“不用,我们之间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至于危险,应该也用不着黑无常大人您关心。”
此界太平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亓官辞的小动作 ,不容拒绝地将他重新抱回怀里。
他每次做这种动作,都和他那张脸上纯洁无辜的表情,简直毫不相关。
这家夥到底是怎么能够顶着这样一张无辜的表情,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的?!
【不行,你会死。】
听到亓官辞说自己的安危不关他的事,此界太平的表情有了波动,他立刻紧张起来,着急之下,还用力摇了摇头。
被这样一位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大美人关心,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有所心动。
亓官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将那些刺骨伤人的话,都咽了回去。
有些别扭地在此界太平怀中移了下位置,亓官辞偏过头去,不看此界太平的脸问道:“你发现什么了,为什么我会死?”
此界太平很不喜欢亓官辞不看自己的这个行为,他直接用握着戒指的那只手,取下了亓官辞脸上的面具。
随手将面具扔在床上,又双手捧着亓官辞的脸,将他的头转了过来,强制他看着自己。
亓官辞有些无语,他真不知道原来此界太平是这样一个幼稚的性子。
虽然可爱,却也实在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但我知道,你会死,我不要你死。】
“他?”
看到这个称呼,亓官辞忍不住挑了下眉头,暂时忽略掉后半段那些让他有些脸红的话,亓官辞问道:“他是瞿镜?”
此界太平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喜欢上了捧着亓官辞脸的行为,用手指抚摸着,就是不肯移开。
亓官辞被这个无意又有些撩拨的动作,折腾得有些脸热,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努力将话题扯回正轨:“那你是谁?”
【瞿镜。】
“你也是瞿镜?”
亓官辞这会真的有些把握不住了,他虽然猜到了此界太平和瞿镜的关系不一般,也猜到了瞿镜是此界太平,可是从此界太平的口中,得到他是瞿镜的答案时,还是忍不住有些茫然。
如果此界太平也是瞿镜,那现在正在玄宗的瞿镜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真的可以分成两个人吗?
就算真的会有两个人的存在,比如他和亓官殊,那他们也还在一个躯壳内啊!
可此界太平和瞿镜,是完完全全分成了两个人啊!
难道是分身术?
亓官辞开始回想自己在玄宗中学到的知识,把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
此界太平安静看着亓官辞在自己眼前不断变化表情,眉眼柔和,看上去纵容极了。
“你是瞿镜,那为什么他不告诉你,我会遇见什么危险?”
亓官辞还是想不通,如果他们都是瞿镜,那为什么那个瞿镜知道,这个瞿镜不知道?
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着自己的吗?
此界太平冷笑一声,在他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脸上的天真倒是迅速消退下去,表情一如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漠淡然。
【他蠢,他怕你离开,又不过来阻止,我不要。】
“……”
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
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要多插嘴!
亓官辞有些心虚地把视线移开,不过下一秒,又被此界太平强硬拉了回来。
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亓官辞不可能为了此界太平,就放弃原本的计画。
“瞿镜,其实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你能明白吗?戒指的事,是个例外,你我之间原本就没有任何超出朋友的关系,所以你不能说我是你……你不能说我们之间有关系,明白吗?”
亓官辞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用这样平静的的语气,对瞿镜说出拒绝的话的。
原来话只要说出口,就会如流水一般收不回来,也不用担心卡在心头。
尽管他现在说的对象,是瞿镜,又不是瞿镜。
【你不要我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此界太平的目光纯粹,像稚子一般干净,可现在却漫上了水雾,用绝对信任和依赖的目光望着亓官辞,配上他轻蹙的眉头,整个委屈的表情,反而让亓官辞有些不忍心起来。
不是,怎么就成我抛弃你了!
怎么就是我不要你了!
是我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们之间根本从来没有开始过!就谈什么后来啊!
亓官辞实在是招架不住此界太平的眼神,他竟不知道原来瞿镜还会这种“无耻”的手段。
“瞿镜,你听我说,不是我不要你,是我要不起可以吗?你我身份有差,就算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月日之后还是要走向分开。
与其尝过甜头再去吃苦,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颗糖。”
亓官辞会在生辰之前回到尧疆,会回去参加尧疆大祭,会重新回到少司官的位置上,会重新回到金瞳裁决人的位置上。
到那个时候,他还是要和瞿镜说分开。
可是尝过了甜,谁又会想余生活在苦涩之中?
他倒是可以通过药物忘记,那瞿镜呢?
瞿镜一定会很难受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对瞿镜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但他很清楚,他不想瞿镜难过。
【是你不要我。】
此界太平不想再听亓官辞说话了,反正这张嘴里也说不出什么让他好受的话。
他坚信自己的感觉,就是亓官辞不要他了。
如果亓官辞不要他了,那一定是他哪里做错了,只要找到做错的地方,改正过来,亓官辞就会回来了!
此界太平的心思就是如此简单,他盯着亓官辞的唇凝视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被心头的蛊惑占满了理智。
抚住亓官辞的后颈,将他朝自己压下,覆唇盖了上去。
此界太平没有学过如何亲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亲吻。
在当亓官辞在他眼前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停在这张唇上,他心底乃至丹田都不自觉有些燥热。
他很想用什么心法去除这份燥热,可是他清心咒都默念了七八遍,不但没有任何减轻的迹象,反而让他更加难受起来。
他想要对这个人做些什么,可是他能够想到最放肆的事,就是将眼前的人抱入自己怀中,亲密想贴,感受亓官辞的心跳和呼吸。
但他现在突然觉得,只是拥抱,已经满足不了自己了。
他的躁动,好像更加贪婪了。
几乎是无师自通的,在亓官辞说完那段他听了就直接忘的话后,此界太平找到了解决燥热的方法——
亲吻他。
就算是单纯轻触,也要去亲吻他!
害怕看到亓官辞对自己露出愤怒或是害怕的表情,此界太平在将自己的唇覆过去时,甚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就只有亓官辞瞪大的双眼,在没有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亲眼所见自己与此界太平亲吻,不,不应该说亲吻,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
偏偏此界太平纯良得不像话,闭着眼睛还在不断害怕,鸦羽一般的睫毛颤抖不已,根本就没有主人敢把唇瓣覆上来的勇气。
不但如此,此界太平的耳根通红一片,灼烧得像块剔透的红玉。
就……只是这样?
你怎么,这么傻呀?
亓官辞本来有些愤怒的心情,在看到此界太平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霸道后,化为了酸涩的柔软。
眼底闪过一抹暗金的光芒,亓官辞眼神幽深下去,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反手搂上此界太平的肩膀,主动放开防线。
“瞿老板,你该不会忘了怎么接吻吧?”
第134章 你也不想还没成婚,就丧偶吧
此界太平从来不知道,一直以来都以好学生著称的亓官辞,居然会从口中说出这样……
这样堪称孟浪调戏的话。
一时间,此界太平脸上的红晕颜色更深,捧住亓官辞的双手都有些颤栗起来。
猎食者此刻居然比猎物还要羞涩害怕,反而让猎物的玩心上来,忍不住想要调戏一番猎食者。
此界太平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一局中落入下风,他想要离开,将这个尴尬的场面跳过去,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认下这种青涩的便签。
但亓官辞已经搂住了他,调侃之间,居然是将攻守双方完全反了过来!
亓官辞不给此界太平逃避的机会,半掩双瞳施力覆盖上去,破开此界太平本就没多少防备的城门,强行缉。拿敌军首领,迫使敌方首领和自己进行一场热血沸腾的争斗起来。
一开始或许有些处于下风,但对于亲吻这种事,此界太平展现了堪称逆天的学习能力。
那双纯净无暇的淡色双瞳中隐约滑过一丝暗红,在不属于的自己的冷香,侵入唇齿之内两三秒后,此界太平的瞳色骤然沉下些许,捧着亓官辞的双手再次坚定起来,一改羞涩之态,开始反击。
双方首领互不服气,你争我夺之下,屋内的气氛逐渐升温。
谁都不肯让着谁的后果,只能是双方相互都拼尽全力地掠夺。
热这份感觉似乎很容易传染,从一开始体温滚烫的一个人,逐渐让两人都染上灼热。
体内和心田的火焰越烧越旺,偏偏两位始作俑者还都不愿意先说放弃,明明都已经开始招架不住了,也依旧坚持搏斗。
就像是干脆让这把火直接将一切烧尽一般,此界太平和亓官辞都完全沉浸在城池争夺之间。
热浪上来,也不知道是谁先扯开的衣领,是谁先落入的床榻。
喘息声或重或轻,此起彼伏,相互纠缠,在房内奏着令人面红耳赤的礼乐,理智和身份在此刻都被二人抛在脑后。
几乎是完全贴合在一起的双方首领,已经在放肆抒发自己的感情了。
直到亓官辞开始迷离的双眼突然清醒过来。
视线清明的那一刻,理智在瞬间回归,亓官辞一脚踹开此界太平,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用手意图捂住自己的唇。
可是这只手却始终没有落下去,亓官辞眼神中充满了迟疑和古怪,他有些茫然地用舌尖滑过口腔内壁。
随后也不管自己身上的导游服是不是有些淩乱,猛地转头望向此界太平,语气有些惊慌:“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啊!窝斜东麻惹(我舌头麻了)!”
亓官辞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网恋诈骗的大学生,想碰一下伤处,又不敢上手,两只手无措地挥动了一下后,选择瞪向始作俑者。
此界太平被亓官辞踹开,也同样茫然地捂着胸口,用手撑着身子侧躺在床上。
他眼中的委屈还没来得及完全展露出来,在听到亓官辞的指责后,立马变成了心虚,快速低下头去,不敢看亓官辞一眼。
看到此界太平这个模样,亓官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然就是此界太平搞的鬼!
亓官辞顿时有些气笑,之前看此界太平纯洁羞涩的模样,还下意识以为这是只小白兔,没想到啊,呵,果然,狼是改不了吃肉的!
他居然被此界太平的外表骗了,觉得此界太平好欺负,反而把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
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直接上前握住此界太平的衣领,亓官辞怒道:“解释!”
此界太平眼神闪烁,依旧不太敢和亓官辞对视,可他也不愿意亓官辞对自己生气。
在亓官辞愤怒的追问下,此界太平不但没有任何认错的迹象,反而脸上愈发羞红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娇羞”,直接给亓官辞雷得不轻。
不是,瞿镜果然是有点毛病吧!我骂他,他居然还害羞了???
什么情况,之前见到的此界太平,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这前后的差距,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就在亓官辞已经不可控制地开始以为,瞿镜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时,此界太平缓慢坐直身子,颤抖着睫毛闭上双眼,看上去像是做错了事,等待判罚的学生,抿唇在空中写下:
【因我身上有禁制,不可动乱,对不起,伤到你了。】
禁制?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会有人在身上定下禁制?
禁制,是玄门之中,常用来封印某种能力,亦或是用来克制某种行为的规则力量。
它不是符,也不是阵,更不是什么媒介法器,它就是一种特殊的规则力量。
在以前,一般都用来封印体内有恶灵,或是规模版身就作为特殊容器异人的手段。
到了后来,随着特殊容器体质的异人越来越少,这种禁制规则也逐渐被判为落后过时的知识。
毕竟,没有人可以替另一个人决定未来的命运,这种禁制规则,本来就是在剥夺另一个人的权利。
禁制规则,在如今的玄门之中,已经没有异人会了,就连传承多年的玄宗中,关于禁制的数据都少得可怜。
且设下禁制的条件十分苛刻,要将一个规则从世界规则中抽离出来,再打入一个人的身上,除了实力必须十分强悍外,还需要有足够权威的身份,可以说服淩霄天道同意。
这也是为了避免有心怀不轨的人,借禁制的由头,来做一些恶心的事。
如今这个年代,能够有实力定下禁制的人几乎没有,此界修士实力远不如前,整个玄宗,除了天行有这个能力,其他长老都没有。
而且天行还有本就受到淩霄偏爱的原因,除天行之外,自己倒是有这个资格。
除了天行和自己,有资格设下禁制的,就只能是神明本身。
可作为神明,应该对此更加避讳才对,怎么会对另一个神职下禁呢?
此界太平为什么会有禁制?他又是作为什么身份,被下了这层禁制?和瞿镜有关吗?
亓官辞嘴角扯平,对刚才事情的怒气顷刻平息,转而是对这份禁制的担忧。
虽然舌头被灵力暴动电得有些发麻,但现在也勉强能够正常说话了。
“你为什么会有禁制?禁纹在哪,能去除吗?”
说着,亓官辞松开了握着此界太平衣领的手,帮他抚平衣服被捏皱的部分。
视线在落在此界太平项链上的那枚铜钱时顿了一下,亓官辞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咳,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好在没有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没意乱成功,幸好,幸好。
带着相同的庆幸,此界太平摇了摇头:
【不能,这是规则。】
“什么破规则,还要下禁制?是不是冥府中,有谁欺负你了?”
亓官辞冷笑出声,他好歹也是金瞳裁决人,曾经裁决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破规则,是要在身上下禁制后,还不可去除的。
这都是些什么霸王条款?
该不会真是瞿镜不擅长拒绝,被冥府的家夥欺负了,逼着他刻下禁制的吧?
“那禁纹在哪?”
问估计是问不出来了,亓官辞干脆换了种方式,只要知道瞿镜禁纹在哪,他也可以根据禁纹的模样,找找没有方法解除。
一般而言,好像禁纹都是刻在胸口或者背部,亦或是小腹处,用以贴近心脏和丹田,来达到克制的作用。
亓官辞也是这样想的,他视线下移,在此界太平的导游服上停顿了好一会,思考要不要自己去掀起来看看。
此界太平注意到亓官辞的视线,立刻用手拉住了衣服,断绝了亓官辞的想法。
在亓官辞略微遗憾的抬头时,就看见此界太平用灵力写的一句话:
【还未成婚,不可逾界。先前属我冒犯,我会认罚。】
“……”
你的脑子里可不可以想点有用的东西,难道和瞿镜分开后,此界太平的智商也会消失吗?
虽然有些无奈,可亓官辞居然却并不讨厌这样的瞿镜。
偷偷看了一眼亓官辞现在的神色,确认亓官辞没有生气后,此界太平再次从床上找到了刚才亲吻间脱手的戒指,重新递给亓官辞。
这份执着也是足够令人感慨的,亓官辞微扯唇角,露出一抹虚假得不能再敷衍的微笑,准备下床离开。
算了,这家夥没救了,可以放弃治疗了。
亓官辞翻身下床,将身上衣服的褶皱都抚摸平整,保证自己并不会显得狼狈后,才伸手去拿自己的导游面具。
就当是分手吻吧,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了,便宜瞿镜了。
亓官辞的手指才刚碰到导游面具,视线的余光却扫到了突然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倒在床上,七窍开始流血的此界太平身上。
脑海在顷刻之间炸开一片空白,亓官辞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突发景象:
怎么会突然这样?
亓官辞瞳孔剧烈震动,强迫自己睁开注视下,逐渐漫上血丝,他指尖微动,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此界太平一手还握着戒指,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压在身上,此界太平被迫倒在床上,另一只手下意识死捂住胸口前的衣服。
黑色的导游服在一瞬间被修长的手拧出褶皱,手指上的青筋在用力之下,更加明显。
可此界太平却好像正在承受什么钻心的痛苦,高大的身躯在此刻费力蜷缩在一起,束起的长发也在蜷缩扭动间,淩乱不堪地披散开来。
从来都是安全感代名词的此界太平,现在却充满是脆弱和可怜。
他的身体不断颤抖着,从七窍中流下红痕,滴落在床单上,开出一朵朵冰冷的红花。
“瞿镜?你怎么了!”
亓官辞顾不上拿导游面具了,他恍惚了一分钟后,被直击心田的凉意醒了个激灵,立刻坐过去扶起此界太平,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心急之下,直接用白色的导游服去擦拭此界太平脸上的的血痕。
亓官辞的语气第一次这样慌张,他擦拭血痕的手都有些用不上力气,将原本白净的袖口染上星星点点的错落鲜红。
“瞿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亓官辞慌乱伸手去握此界太平的手腕,学着亓官殊的样子,调动体内灵力,向此界太平的体内输送灵炁。
“瞿镜,瞿老板,镜子……喂……男朋友?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灵力被亓官辞使用得断断续续,一连试了好几次,也没能够成功将灵炁在此界太平体内运转一个周天。
“……”
眼睛的干涩和酸痛终于让亓官辞忍受不住,从眼尾滑落出一颗滚烫的泪珠来,落在此界太平看上去已经完全失去血色的唇角。
“亓官殊!你出来!亓官殊,别睡了,滚出来!”
……
玄宗。
瞿镜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秦政递过来的热茶。
对秦政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瞿镜保持客气的微笑:“多谢天行。”
秦政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后,坐在了瞿镜的对面。
两位身份都不简单的人,此刻面对面而坐,气氛却似乎有些焦灼。
秦政神色淡然,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瞿君应该知道,我其实并不支持你与亓官在一起。”
瞿镜点头,他双手捧着茶杯,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却在下一秒表情突变。
捧着茶杯的手一个哆嗦,直接将还带着温度的茶水泼洒在瞿镜身上!
可瞿镜却根本来不及去管自己有没有被茶水烫到,而是立刻捂向胸口,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瞬之间褪去,从他的七窍中缓缓溢出红痕。
瞿镜没有力气张嘴,就连坐着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他捂着胸口,似乎正在承受什么灵魂撕裂的痛苦。
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此刻却在天行的面前失态倒下,跌在沙发上不能自已。
疼痛之间,瞿镜的颈间似乎浮现出了几道若隐若现的银色鳞片。
秦政在看到鳞片的那一刻,眼神微变,不过这一抹微不可见的波动实在是飘得太快,根本没有人把握得住。
对于瞿镜突然的失态,秦政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他淡定继续饮茶,在小品了几口后,才用手指敲了敲茶杯:
“你犯戒了,我说过,不要打亓官的主意。”
亓官殊的身份特殊,可不是瞿镜一个小小冥府司君,能够觊觎的。
即便瞿镜或许不只是一个司君这么简单,也不能去想。
秦政眼底满是冷漠,他看着瞿镜的痛苦,像是一个过客在看一场愚蠢至极的笑话。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秦政突然颤了下眼睫,垂下眼帘,掩盖住双眸中的神色,轻声问道:“你,喜欢亓官吗?”
瞿镜现在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他的视线在疼痛之下开始变得模糊,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向秦政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他仅存的力气,包括下意识的举动,就是保护自己,将自己蜷缩起来,孤零可怜地去舔伤疤。
秦政的这句询问,努力穿过瞿镜自我保护意识下营造起来的防线,一字一顿地传入瞿镜的脑海之中。
你,喜欢亓官吗?
这道询问的声音缥缈又凝实,像是来自天道的追问,又像是来自意识混乱的幻听。
“喜、欢。”
瞿镜什么力气都没有,包括思考的理智,但他在听到这句虚渺的问话时,几乎是下意识回答出声。
哪怕他在回答过后,迎来的是加倍的痛苦惩罚。
喜欢。
他喜欢亓官辞。
他喜欢亓官殊。
不管是亓官辞还是亓官殊,只要是他,他都喜欢。
在瞿镜回答完简短的两个字后,他喉间一涩,吐出一大口鲜血出来,让他本就没有多少气色的脸,更加苍白可怕。
秦政面不改色,眼神中的冷漠却沉落了下去,一点点晕染成深渊一般的浓黑,看不清是什么意思。
“喜欢吗?”
轻到只有秦政自己一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响起,秦政放下茶杯,重新看向瞿镜。
瞿镜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倒在沙发上,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
他颈侧的鳞片依旧在跟随呼吸的节奏闪烁着,秦政盯了这鳞片好一会,突然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这笑容而起的一刻,秦政眼底的冰霜彷佛化为春水消散,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瞿镜身边。
居高临下地敛眸望向瞿镜,如同大道无情的神明在俯瞰渺小的粟粒。
“希望你的喜欢,能够配得上亓官给你的机会。”
……
当初从异海考场中出来后,亓官殊其实并没有将身体的主导权还给亓官辞。
在亓官殊从秦政的房间中醒来前,他曾经去过一次玄宗,找过一次秦政。
他和秦政做了一次交易,只是这份交易在开始后,被亓官殊主动要求忘记了。
以至于后来亓官殊从秦政家中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还选择让秦政帮自己压制胎光,重新让亓官辞醒来。
秦政早就猜到亓官殊从异海中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他。
于是,在亓官殊推开门的时候,秦政就已经准备好了茶具,等君到来。
提起茶壶,为亓官殊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花茶,秦政淡笑调侃:“我的技术比不上瞿老板,你将就一下?”
瞿老板的茶艺,是玄门中公认的第一,更不要说瞿老板的茶具和茶叶,都是专门精挑细选过的。
亓官殊当然听得出来秦政话中的调侃,作为多年好友,他的心思,秦政当然能够猜得出来。
亓官殊努力扯了下唇角,但还是没笑出来。
“老墨,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坐在秦政对面,亓官殊端起茶喝了一口,秦政作为天行,自然少不了异人们的供奉。
这茶确实是好茶,不过总感觉缺点了味道。
看出来亓官殊眼底的沉默,秦政忍不住挑眉:“你后悔了?”
后悔明知道今年会有尧疆大祭,明知道今年必须回去,重新成为那位不可逾矩的裁决人。
却还是在生辰前,放任自己跟随亓官辞的想法,对瞿镜动心了?
对于秦政开玩笑一般的质问,亓官殊只是摇了摇头。
他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即便是在玄门大会上,用玩笑的语气说瞿镜是自己男朋友,他也没有半分后悔。
他只是有些愧疚,明知道这份感情不可以存在的情况下,还是去撩拨了瞿镜,等他陷入其中时,自己却要抽身了。
可有的时候,亓官殊又会忍不住心思阴暗地想:这样的话似乎也不错,至少瞿镜以后都会记得他,永远忘不了他。
哪怕他会忘了对瞿镜的感情,但瞿镜的心,也永远只能在自己身上了。
身为好友,秦政怎么会不知道亓官殊现在的想法,他本来应该嘲讽回去,又或是顺着亓官殊的话头,调侃一番。
可是秦政知道,这背后不只有亓官殊要回归裁决人身份这一点,瞿镜那边,也有了一份不得已。
秦政不能将瞿镜身上的事告诉亓官殊,可他也不愿看到自己好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任由瞿镜一个人去承担。
若到时候瞿镜死了,亓官殊就算已经抽去了情·欲所感,对他而言,也太不公平了。
或许是见过瞿镜在考场中愿意耗费灵魂力量,也要救亓官殊的场景。
或许是发现亓官殊宁愿送出三层的鲜血,连法铜钱都分了一枚,也要护瞿镜的秘密。
秦政突然想要自私一回,让亓官殊多一个选择,哪怕这样做的后果,是自己违反了规则。
“亓官,如果有机会让你和瞿镜离开,不去担任裁决人,你会愿意吗?”
亓官殊喝茶的动作一顿,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秦政,他嗤笑出声:“老墨,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愿意和瞿镜离开?”
秦政深深望着亓官殊,意图从亓官殊的眼神中找到些许松动的答案:“我以为你很喜欢瞿镜。”
“……”
“ 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要为了一个不应该的心动,去抛弃我的子民吗?”
亓官殊确实很喜欢瞿镜,他也知道,从今往后,可能再没有另一个人,会让他这么喜欢。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是淩霄的裁决人,是尧疆的少司官,还很可能是峒楼未来的大祭司。
他的身后,是神都大夏的所有百姓。
亓官殊不可能为了一个小神官,去抛弃自己的子民,让他们陷入水火之中。
此界的阴阳已经被新界的渣滓们打乱,鬼祟数量越来越多,神明禁入,还被恶意压制。
神庭好歹有赵公明和韩固进入此界,冥府那边却只能委屈到租借百鬼来当一个临时办公所。
这样危险的时间里,亓官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瞿镜,忘了自己的任务?
他必须先是【裁决人】和【少司官】,其次——
才能是【亓官殊】。
秦政收回视线,淡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亓官殊这个决定,还是在笑自己居然会为这个决定,有些许难过。
秦政饮下一口花茶,这茶好苦,一点甜味都没有了。
“亓官,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自私一点。”
亓官殊挑眉,深色复杂地望向秦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天行大人。”
被【天行大人】四个字噎住,秦政目光飘忽地移开,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彼此彼此,裁决大人。”
是啊。
不管是对于天行,还是对于裁决人来说,一瞬的心动,永远都是不能被允许存在。
裁决人和天行被世人推捧而起,最终也只能为世人湮灭归根。
他们没有资格自私。
可秦政依旧不想让亓官殊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一瞬心动。
他看得出来,亓官殊真的很喜欢瞿镜,哪怕这份喜欢,暂时还没有那么浓烈深刻。
可这是裁决人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啊。
秦政眼中带着苦涩和未知情绪的深意:“如果你回去后,还有机会可以和瞿镜在一起,你会选择吗?”
“你说的这个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亓官殊苦笑,一口闷了剩下的花茶,漫不经心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如果……假设真的有这个如果,我会。”
亓官殊回答完毕,将茶杯落回桌面上,抬眼对上秦政那双复杂的双眼,再次重复道:
“我会,因为我喜欢瞿镜。”
秦政:“……”
四目相对,最终还是秦政败下阵来,他眼神中似乎有些水雾,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嘲讽,他将完全苦涩的花茶饮下,将茶杯倒过来盖在桌面上。
“我知道了,如你所愿,裁决大人。”
……
和亓官殊的对话重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秦政深呼吸一口气,运转灵力,开始为瞿镜压制。
秦政的法力中自带淩霄偏爱的规则,正在撕扯瞿镜每一寸的力量,在感受到属于天行大人的法力后,没有任何迟疑,开始消停褪去。
灵力温养之下,瞿镜脸上的气色逐渐开始恢复,虽然看上去依旧病弱极了,却也比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好太多了。
另一边。
在亓官辞的暴躁催促下,居然真的将主动陷入沉睡的亓官殊,重新唤醒了。
棕色的左眼开始变换,几息之间就转为了幽深的暗金色。
亓官殊没好气地在识海中问道:“你又没死,乱叫什么呢?”
浓烈的起床气刚吐槽完,亓官殊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以及肩膀处的重量。
警惕皱眉,下意识开始转运灵力,在掌间凝聚法阵,准备朝压在自己身上的垃圾拍去。
手掌高高举起,却在落在时看清了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是谁。
哪来的小垃圾,居然敢对你爹不敬!受死……瞿?瞿镜?!
眼中的愤怒和警惕,随着掌心中的法阵一同散去,亓官殊立刻握上此界太平的手腕,开始朝他体内输送法力,同时分出一缕意识问道:“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来见瞿镜?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不可以……”
和他在一起的!
剩下的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亓官辞冷静淡然的声音打断:“我喜欢他。”
一句话将亓官殊噎住,亓官辞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也喜欢,否则,你不会把用来维持自己生命的法铜钱,分一个给他。”
“你把命都愿意分给他,还想解释什么?”
“你连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下意识救他,你想解释什么?”
一句一句的问话,将亓官殊逼问得沉默不语,亓官辞依旧保持着这份冷静的态度。
可以说,这是他知道亓官殊存在后,第一次以主导方的身份,去对亓官殊说话:
“尧疆规矩,一瞬动心一世情,没有分手,只有丧偶。
你也不想还没成婚,就先丧偶吧?”
第135章 你和他做了?!
亓官辞的这句反问,直接将亓官殊创建起来的伪装,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如亓官辞所说的那样,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可是,当他愿意用自己的血去救瞿镜,并将尧疆最特殊的法铜钱都交给瞿镜时,就已经什么都不需要解释了。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么亓官殊的喜欢,未免有些太“昂贵”了。
从亓官殊醒过来后,一直以来,都是亓官殊在话语权上占据主导地位。
从来都只有亓官辞听他话的份,却没想到,现在居然是反了过来。
亓官殊很少有像现在这样,被另一个人以质问和威胁的语气对待过,尤其是这个威胁他的人,还是他自己。
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些新奇,但亓官殊并没有生气,他保持向瞿镜体内输送灵力的动作,好一会过后,才笑出声来。
“你威胁我?”
作为我封印胎光后产生的,连人格都算不上,姑且只算一个失去记忆的“我”,居然反过来威胁本体?
这在整个玄门之中,应该也算是独具一格的了。
听出来亓官殊笑意中并没有对他生气,亓官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如果我真的能够威胁到你,那也不错。”
他从来不抱有任何希望,可以让亓官殊听自己的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亓官殊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威胁,不管这个人是谁,亓官辞现在完全是在赌。
他赌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赌亓官殊——和他一样,喜欢瞿镜。
说起来,一开始说瞿镜是自己男朋友的,难道不就是亓官殊吗?
以亓官殊这高傲的性子,能从他口中说出“男朋友”三个字的,想必一定是真心喜欢的人。
瞿镜很好,他配得上这份喜欢。
亓官殊嗤笑一声,嘴角满是嘲讽和复杂,他低头望向眉头紧锁,面容毫无血色的此界太平,犹豫片刻,伸手用指腹小心擦去他唇角新溢出的血迹。
“你应该知道,这次回疆,就要回归裁决人的位置了吧?你确定,要把这份心动,这么早就交出去吗?不后悔?”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询问亓官辞,还是在问自己。
其实也不需要等到亓官辞的回答,亓官殊已经在心中有了确切的答案。
闭上双眼,亓官殊将此界太平搂入怀中,用力拥抱了一下,等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溶阳一般耀眼的金色。
小心扶着此界太平的后颈,将其放在床上,亓官殊走到床边,拉上窗帘,又多此一举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在亓官殊关门的时候,亓官辞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补充道:“对了,瞿镜跟我说,他身上有禁制,会不会他现在这样,也和禁制有关?”
“禁制?”
亓官殊继续关门,将门反锁过后,又特意在整个卧室中降下一道灵帘结界,结界降落,亓官殊莫名觉得整个房间的布局有些熟悉,重新打量了一圈卧室的格局后,亓官殊咦了一声:“这怎么和我家几乎一模一样?”
亓官辞也愣住了,他被此界太平带过来后,就一直没太关注过周围的布局。
听亓官殊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和自己家很像,不过他并没有去过瞿镜的家中,大概只是巧合吧。
“先别想这些了,你打算怎么做?”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之脑后,亓官辞询问起亓官殊拉窗帘关门,还降下灵帘的原因。
亓官殊没有回答,他转头看了一眼依旧面色难看的此界太平,深呼吸一口气后,伸手移向自己的衣领。
手指舞动间,解开导游服的衣领扣,亓官殊开始脱衣服。
亓官辞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得在识海中整个魂都波动了一下:“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啧,不是你说别还没成婚,就先丧偶的吗?为了不丧偶,我还能做什么?”
亓官辞听上去更加激动了:“那你也不用脱衣服吧!你难道要趁人之危,现在就强要了瞿镜吗?!你还是人吗!怎么,禁欲禁久了,你急不可耐了?!”
亓官殊:“???”
“不是,亓官辞,你的脑子可不可以在遇到和瞿镜有关事情的时候,也稍微正常一点!我就算现在要和……他也不能动啊!他就算能动,回疆后也瞒不过长老的检查啊!我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没好气地让亓官辞闭嘴,亓官殊将脱下的导游服随手扔地上,开始运转灵力,用灵炁星子凝成一把小匕首,匕首入手,亓官殊没有半点迟疑,将它缓慢移向胸口处。
在刀尖即将触碰到胸口肌肤的那一刻,亓官辞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已经给他很多血了,再给,一定会被长老们发现的…… 他扛不住尧疆的审讯。”
“我知道。”
所以,他并不是为了给瞿镜喂血,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生命暂时濒危,刺激法铜钱上的规则力量出现。
他看不出瞿镜受了什么伤,但却能感觉到,瞿镜身上似乎有很多杂乱的规则,其中有一条很特殊的,亓官殊探索不明。
如果连他都无法得知是什么原因,那就说明这份规则的级别,比他更高。
如果他不能压制,那就只有法铜钱上的力量,才有机会救瞿镜了。
本是同根生,亓官辞很快也意识到了亓官殊的想法,他闭上嘴,彻底安静下去。
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瞿镜的一个生机,呵,这哪里只是喜欢而已,怕是已经深入心底了吧。
如此看来,就算他之前不说那段话,亓官殊也还是会选择救瞿镜的吧。
至于用刀刺心,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亓官辞在此态度上,和亓官殊保持一致——无所谓,先救瞿镜。
感觉到刀尖入体,心脏处传来的剧烈跳动,以及快速失血的疼痛和无力,亓官辞突然有些想笑。
如果被尧疆的长老们知道,他们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少司官,千叮咛万嘱咐远离情爱,保证大爱世人的亓官殊,居然有朝一日会为了救一个快要陨落的小神官,拿自己的性命做赌,估计长老们会直接气到晕厥吧。
亓官殊,你到底还是栽了。
亓官辞在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如此。
他带着调侃的笑意陷入沉睡,身体的大幅度失血,没办法同时支撑他和亓官殊苏醒。
接下来,就看亓官殊能不能成功了。
匕首刺入胸膛,鲜血却并没有留下,而是被匕首吸入其中,原本半透明的灵力匕首,在吸收了大量金瞳裁决人的鲜血后,变得颜色深红起来。
就算要让生命达到濒危状态,他的血也不能浪费,也不知道要补多久,才能把这些血补回来。
瞿镜上辈子一定拯救过世界,这辈子才会遇见他。
亓官殊强撑着意识的清醒,眼神死死盯着此界太平颈部的法铜钱上。
终于,在亓官殊几乎快要撑不住,只能半跪在床边,倚靠着床支撑自己不会倒下后,一直平静黯淡的法铜钱,亮了起来。
与之前亓官辞在病栋中使用过的那枚铜钱不太一样,这枚铜钱的颜色似乎更加深沉一些,光泽也比较暗淡,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年代久远之物。
而现在,这枚铜钱的身上却闪烁着金色的复杂符文,从此界太平的颈间,凭空漂浮起来。
一道明亮尖锐的鸣叫声从铜钱中响起,音起音落之下,一只小巧精致的鸑鷟从铜钱中飞出,堪比三个身子长的扇面拖尾,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度。
鸑鷟围绕着铜钱飞舞,代表灵气的星子从铜钱中升起,又如流沙般落下,看上去十分美丽。
而小鸑鷟的翅膀和尾羽处,也环绕着金色的星子,仔细观看的话,可以发现,这只小鸑鷟的口中,居然也衔有一枚小巧的铜钱!
亓官殊在鸑鷟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双膝跪下,强撑着对鸑鷟恭敬低头行礼,而后才扬起一丝放松的笑容,带着些许祈求,他道:“劳请尊者,为此人疗伤。”
小鸑鷟衔着小铜钱看了亓官殊一眼,又看了此界太平一眼,接着它歪了歪脑袋,似乎在疑惑什么。
它飞到亓官殊身边,凑近嗅了嗅亓官殊身上的味道,随后低头蹭了下亓官殊的脸颊。
“叽—— ”
你才是尧族人,那个家夥不是!
亓官殊不用听懂,都猜得出来鸑鷟的意思。
尧疆拥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他们族人之间,永远都只是优先族人,帮助族人。
非我族类,概不相助。
这是尧疆第一任大祭司留下的死规,他们尧疆人只对内有心,对外凉薄。
这枚法铜钱,本就是峒楼专门用来给亓官殊续命的法器,就算要救,也只能救亓官殊一人。
即便亓官殊是尧疆的少司官,他也不能擅自做决定,用法铜钱的力量,去医治他人。
小鸑鷟坚定地盘旋在亓官殊身边,它感觉到亓官殊现在生命的垂危,它想要救助亓官殊了。
亓官殊喉结滚动,看向此界太平的眼神有些波动,如一池春水被清风拂过,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指尖微动,垂下眼帘,由于失血过多,只能放缓语速询问:“那如果,这人是我配偶,是不是就算尧疆之人?”
配偶吗?
小鸑鷟呆住了,它仔细将这个等式转换了一下,如果是尧疆族人的配偶的话,那从法规上来说,就是一家人啦。
一家人的话,那应该就算是尧疆族人啦!
嗯!对!配偶算尧疆人!
等式代换完毕,小鸑鷟点了点头,咬着小铜钱原地转了一圈后,赞同了亓官殊的询问:“叽—— ”
即便嘴里衔着铜钱,小鸑鷟也依旧可以发出声音,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
听到小鸑鷟的肯定,亓官殊重新抬起头来,他再次看向此界太平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看不清的情绪,又似如飞蛾扑火一般决绝坚定,甚至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心虚,不敢看向此界太平的脸,亓官殊哑声开口:
“好,有劳尊者。”
……
天行的规则力量果然很强大,却也差不多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才将瞿镜身上的惩罚规则,全部都压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