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归,尧疆中给亓官殊准备的衣服也早就不够用了,是时候置办一批新的衣服了。
在邬铃儿等人忙碌的时候,亓官辞也没有闲着。
他每天都和池星乐在沈帘那里接受训练,学习阵法玄门相关的知识。
晚上回到宿舍后,还要抽空练习傩礼的舞蹈和唱词,大概是亓官殊的身体记忆还在,在学习傩礼相关的知识时,亓官辞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进度是水到渠成的舒畅。
等到了要睡觉休息时,亓官辞还专门腾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复习考研相关的数据。
哪怕他已经切身感知了什么叫做“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对于考研这种大事,他还是想要努力一把!
亓官殊是亓官殊,他或许希望镇守四方,斩妖卫道,但他亓官辞的梦想,却是成功考研呐!
就算亓官辞就是亓官殊,也心知或许马上他就不会再回来上京了,所以,亓官辞还是想不留遗憾,在离开前认真拼一回。
可以说,亓官辞的生活,最近是被排的满满当当,几乎完全抽不出任何的空闲时间,去思考休息玩乐的事情。
这般拚命十三郎的做法,简直让池星乐叹为观止,直呼厉害。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瞿镜一道劈开了考场的原因,原本被困在考场之中的那些少女灵魂,居然直接被同悲刀超度了。
这把刀本来就是冥府大帝的武器,它挥出过后,自带的冥府罗酆气息,便可以直接将所有魂魄往生,虽然无法进入阴司,却也能够有机会转世。
也就是这么一刀,正好将当时还在医院之中的灵魂们,全部送去转生。
灵魂往生,有关这些女孩的数据,也将重新回到生死簿上,供冥府查询。
在谢必安整理旅客名单时,发现生死簿副本上出现郑秀如等受害女性生平数据的时候,就立刻通知了商陆,并让商陆告知了天行。
至此,所有的灵魂虽无善始,却也都算有了一个善终,哪怕并不能直接确定背后捕捉灵魂的是新界的人,但至少这个结果,也是玄宗和冥府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了。
少女灵魂失踪案到此终于算是有了一个结果,秦政本来想将这件事告诉亓官辞,但是亓官辞每天都把自己排的满满当当,根本没有机会和他说。
反而是秦政见到了池星乐,便将这件事的结果告诉了池星乐,希望池星乐在和亓官辞一起上课的时候,能够转告一下。
自己和企鹅的第一次旅程,终于有了结果,池星乐也高兴极了,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陈炎。
当时在调查的时候,就是陈家负责灵魂失踪案的事,现在事情已经结束,按理说,陈家应该也已经办完事了,可是为什么最近依旧没有在玄宗之内,见到陈叔叔等人和陈炎呢?
虽然陈雪现在善恶不明,也对亓官辞下过毒手,可是陈炎终归是池星乐的好友,他还是很担心陈炎的。
正好,在秦政和他说灵魂失踪案的时候,池星乐也斗胆向秦政询问:“那个,天行大人……我想请问一下,陈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陈炎了,有些担心。”
玄宗之内所有的事,都会经过天行的审批,包括人员流动,以及事情分发。
与其去问长老们,或者自己那个多日不理会玄宗事务的老父亲,还不如直接询问天行来的更快。
没有让池星乐失望,秦政直接回答:“陈家最近确实出了一些事,似乎是有关陈家长女陈雪,陈长老在几日前就向宗门递交了请假申请,要闭门处理家事,所有的陈家人都回去了,陈炎身为陈雪弟弟,自然也要回去。你不用担心,等陈长老处理完家事,你就可以见到陈炎了。”
是陈雪的事么……
池星乐和邬铃儿一起布局钓鱼,确认了陈雪的“内鬼”身份,他当然知道陈家的家事会是什么。
可按理说,如果是陈雪的灵魂收到了影响,又或者是她被旁人控制,变成人傀,那最好的解决方法,不应该来玄宗吗?
又或者,来他们池家,找父亲去看下病况也行啊。
为什么要专门闭门处理呢?还处理了这么久?
池星乐虽然个人灵力不算高,可对于这些宗门家族的辛密往来,还是有些通透的。
他可以理解陈叔叔的这个做法,但他不能理解的事——
到底陈雪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么一个大家族,花费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没有解决?
不知道为什么,池星乐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安,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口祈求道:“天行大人,可否请您为陈炎占卜一卦?我这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好像会出什么事一般。”
秦政挑了挑眉:“你从小在玄宗长大,应该知道卦不可乱卜,命不可常算,你确定要让我为陈炎做一次占卜吗?卦像一起,陈炎的命运就将随之掀起蝶翅。”
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即便是天师门的天师,都会特意避开一些特殊的占卜,平日的小事算算也就罢了。可一旦涉及到人的未来走向,这种大事,只要起卦,就已经开始做了改变。
世事万物,变卦纷纷,卦象所得不一定是结果,也可能是“起因”。
当得知卦象的那一刻,对于未来的想法,就已经发生了改变,想法改变,或许就会刻意去趋近卦象,那么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往往会有些出入。
池星乐虽是医药双修,但所有玄宗弟子都会学习六爻梅花,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他的心慌得很,还是想请求秦政为陈炎占上一卦。
池星乐点头,神色认真:“弟子确定,求天行赐卦。”
既然池星乐如此执着,秦政也不好自己再劝解什么,他挥手用灵力凝出卦盘,开始起卦。
在起卦的过程中,池星乐的双眼也一直都停留在卦象上,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好一会,最终的卦象落定。
秦政和池星乐都在看到卦象的一刻,眉眼一滞,二人对视一眼,又重新看回卦象上,只是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尤其是池星乐,他唇色瞬间苍白下去,激动之下,连带着身体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而秦政看上去则沉稳不少,或许对于他来说,和陈炎并没有太大的感情吧。
卦像水山蹇。
外卦生水,内围山,可这水却并不是惠泽生机的意思,反而因水在山上,高处生冰。
而高山上积了厚雪,无法化解,正处山内毫无道路,冰雪覆盖,失去方向,大学纷飞,阻碍重重,只能在冰雪中艰难前行。
前有险而无法行,这是个凶卦啊!
在结合陈家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事出者名字中也带“雪”,女性为阴,生辰极阴!
怕是不止陈炎了,估计整个陈家,都有一场大劫了!
秦政很少为玄宗内的家族算卦,所以他最近没有见到陈家人,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要不是池星乐请求他算这一卦,估计他也要到很久之后,才会察觉到陈家有所不对。
想着,秦政又连忙伸出手,开始掐算。
在秦政掐算的时候,池星乐一点重气都不敢出,生怕会打扰到秦政的占卜磁场。
可是越算,秦政的脸色就越奇怪,他赶紧停下了卜算,只是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
秦政对池星乐道:“陈家估计出事了,一切生机皆笼在迷雾之中,无法破厄明方,整个陈家的生气都低得可怕,似乎是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池星乐,你最近有尝试联系过陈炎吗?”
池星乐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有!我一直都在尝试联系,但是陈炎根本没有给我任何回音,所以我才会感觉不对,就算是要处理家事,也不可能连续几天,一句回音都没有。”
秦政:“行,你现在立刻去找其他长老,包括你的父亲,我需要召开一场会议。”
“是有关陈家吗?!好,我这就去!”
池星乐心念一动,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秦政要召开会议的目的,他现在也很担心陈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就开始朝外跑去,一边打电话给自己父亲,一边去找其他的几位长老。
秦政看了一眼池星乐跑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七显境弟子宿舍的方向,在进去和亓官辞说一声瞿镜和冥府现在的消息,和立刻去解决陈家的事情中纠结了一会,叹了口气后,转头离开了宿舍区。
算了,亓官估计不想听任何关于冥府和那个人的消息,还是陈家目前情况危险的事情更重要。
就没有必要打扰亓官了,让他好好修炼吧。
……
玄宗的平静似乎再一次被打破,整个宗门的湖面隐约荡起了涟漪,只是这份涟漪又轻又快,没有深入湖底,让下面的弟子们知道。
玄宗的会议室中,再一次聚集了一大半的玄门大能,只是这一次,聚集在这里的,都是玄宗之人,没有任何神庭和冥府的人员存在。
另一边,瞿镜在因为精神崩溃,又强行分出一半灵魂,去异海救亓官殊,而沉睡了小半周后,也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旧书店之中,看上去是到了自己在人间暂时居住的房子里,眨了下还有些迷糊的双眼,瞿镜的视线在扫到枕头旁摆放着的龙猫护颈枕后,视线温和下来。
看来确实是回家了,估计是商陆等人带他回来的。
大概是灵魂之前受过一次剧烈“运动”的原因,瞿镜感觉自己体内还有些酸疼,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的灵魂撕碎后,又再次仔细缝了起来一般,被修复的灵魂有些舒适,但也有些酸疼。
这份微妙的感觉,让瞿镜起身的动作,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范无咎因为健康码时间不够,又将剩下的那张信仰卡给了洛淮清,因此,也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回到冥府去了。
并且听谢必安说,由于马上就要到焃鴠日和中元的原因,冥府中的鬼祟都不太安分,最近的导游次数也增加了很多,急需人手。
还要整理之前失踪的那批女性灵魂的生死簿数据,现在冥府的任务很繁重。
就连谢必安这种总管级的白无常,都需要亲身上阵导游,更不要说范无咎了。
因此,在瞿镜坐起身后,感觉到异常,过来开灯的,是正好在休假,还没有什么事做的洛淮清。
商陆要忙着处理此界阳间的一些阴司事宜,还要应付玄宗的“猎鬼师”工作,以及照看百鬼,再加上最近瞿镜沉睡,无法处理公务,所以压在商陆身上的任务,也是只多不少。
洛淮清对于瞿镜的醒来并没有任何意外,算算日子,也确实该醒了。
他直接递过去一杯凝魂茶,用灵力加热了些许,接着又指了指摆在瞿镜身边的一个快递盒子:“瞿君,恭喜醒来。这是你的东西,没有人打开,不过,看上去你的好意,是全部被退回来了呢。”
洛淮清在天淩宗的时候,就是这副口直心快的性子,哪怕是做了鬼,也依旧如此。
并且,在他看来,只是被退个礼物的事情,算不了什么,又是瞿君的东西,且这浓郁的罗酆气息都要冲天了,就算不拆快递,也看得出来,这东西一定不简单。
那这么重要的东西被“退”回来,是好事啊。
从快递单上的寄件人来看,这个东西是从上京大学中寄出的,而整个上京大学中,还和瞿镜有关系的,不用猜都能知道谁是寄件人。
当然了,洛淮清也不是想在瞿镜伤口上撒盐,他只是单纯觉得,他们这位未来君后的性子,有些意思。
瞿镜喝完一杯凝魂茶,感受到灵魂处传来的些许舒适,压下了酸疼后,才将视线移到了旁边的快递盒上。
快递盒中透露出的罗酆气息,以及盒子的大小,都表明了这份快递中,装的是他曾经送给亓官辞的鬼门关模型。
对于礼物被退回,瞿镜没有半点意外。
以亓官辞……不,以亓官殊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东西的用处。
可亓官殊知道了,以他的性子,是一定不会接受这个礼物的,被退回来,很合理。
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瞿镜没有多说什么,也并没有打开快递的意思,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道:
“他还好吗?”
洛淮清耸了耸肩,哪怕已经猜到了瞿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亓官辞,他也还是忍不住觉得牙有些酸。
呵,这令人酸涩的感情啊,哪怕是瞿君,也不落熟套啊。
“他很好,目前在玄宗和池星乐一起学习,不过……”
说着,洛淮清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好一会,才继续开口:
“他留了一具神桐木的傀儡在医院之中,最近才收回去,我看那神桐木有些眼熟,似乎是大帝的东西。”
洪荒之前,自淩霄诞生起,世间便只有一龙一凤。后洪荒战乱,以黄帝定邦,大败蚩尤后,淩霄下令,清洗此界所有生灵,以进入盛法开灵时代。
自此一战,宣告洪荒时期熹微,因灵力大动,亡灵众多,天地阴阳不稳,灵气开始枯竭。
规则重订,神庭之辈禁于天,曰天庭;魔族之辈沉入渊,曰蜃渊;鬼魅之辈落于缝,建阴司;东皇祭种镇于地,自此,唯人界大兴,文明一始。
届时洪荒生灵繁多,天行不忍淩霄残忍作为,因此与淩霄分别,自戕下界。
在人皇见证下,于人间建罪域天行院,尽收洪荒余妖,并以院长名义,与淩霄签订契约,封院做牢,约定未经允许,绝不入世。
也是这段时间,始龙始凤双亡,只余一根龙骨,一簇凤火。
因为凤凰消失,始凤原本所栖的神桐林也迅速枯萎,最终只留三块神桐木于世,分天地人三处保管。
神庭的那根神桐木,和龙骨锁在一起,人间的神桐木被天行派给玄宗看护起来,而最后剩下的那一根,则是保管在了冥府大帝的手中。
神桐木为始凤所栖,身上的灵气和天道规则,都格外丰富。
随着时间的变迁,龙凤始终未能再次孕育,这象徵着凤凰的神桐木,也慢慢成为了三界之中,一件特殊意义的“宝物”。
可如今,这样一块极为珍贵,还意义非凡的神桐木,居然被送给了亓官辞,做成了亓官辞的傀儡,最关键的是,还真让亓官辞做成功了!
要知道就算神桐木的能力已经大不如前,那也是始凤栖过的木头啊!
就这样被一个凡人做成傀儡了???
这可确实是件大事。
原本洛淮清提出来,是想给瞿镜提个醒,去查查冥府的神桐木,到底还在不在,又是谁送给的亓官辞。
但瞿镜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洛淮清觉得瞿镜醒来后的态度有些怪异,尤其是瞿镜在得知这块被做成傀儡的神桐木,很可能是大帝手上的那一根后,居然还这么淡定。
这让洛淮清好奇极了:“瞿君,这件事您知道?”
瞿镜下意识拈了一下手指,唇角微扯,做出一个浅淡的微笑:“知道,冥府的神桐木,在大帝离开前,交给了神庭月老暂管,说是……”
话说到一半,瞿镜的声音忽然顿住,呼吸不自觉加快了些许,却依旧是平稳匀速,要不是洛淮清当了几百年的鬼神,对呼吸十分敏感,说不定还真以为瞿镜真像看上去的那样冷静呢。
大概是缓了一两分钟,洛淮清也没有继续催,安静坐在拖过来的椅子上,等着瞿镜的续言。
瞿镜也在眼神晦暗了一下后,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是大帝说,以后送给冥府帝君君后的礼物。”
帝君和大帝,虽然都有一个“帝”字,但这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
冥府共两位大帝,一位东岳,一位酆都。
两位大帝共同掌管冥府阴司,当然,更多的情况上,是东岳大帝处理事情,酆都大帝摆烂休息。
可在冥府之中,能够被称为【帝君】的,就只有一个,有且只有一个。
洛淮清不动声色抬眼看了一眼面色平淡的瞿镜,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原来如此,用神桐木做礼,确实够尊重了。”
瞿镜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洛淮清又看了一眼包装完好的快递盒:“那这个‘礼物’,还需要继续送给君后吗?”
和商陆等人不太一样,洛淮清大概是整个冥府之中,唯一一个敢在瞿镜面前叫他“帝君”,或则提起“帝君”相关事情的鬼神。
这其实是和洛淮清本身的功法有很大的关系,他在去世前主修阵符,自创了许多神奇的阵法,其中就有稳定神魂的。
他每次在“作死”前,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提前开阵,以防瞿镜精神突然崩溃发狂。
比如现在。
洛淮清在说话的过程中,就将阵法展开,一点点沁入瞿镜体内,安抚他的灵魂,所以他也是直接称呼亓官辞为君后,一点也不担心瞿镜会对他动手。
果然,和洛淮清预想的一样。
瞿镜的表情并没有和之前谢必安提起时那样,突然暴动,他平静地看向自己送出又被退回的礼物,将快递盒抱起来,用手拆开快递,从中取出自己的礼物。
就这样安静地拆着包装,一直到鬼门关模型出现的那一刻,洛淮清忍不住被自己的一口气呛到,捶胸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你!
好家夥,我还说呢,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强烈的罗酆气息,该不会是送了阴司镇魂铃,或是阴司的什么神器。
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败家孩子,居然送了冥府八景之一!直接送了八分之一个冥府!
也难怪人家会把东西退回来,这东西,谁敢收啊!
瞿镜啧了一声,无语地望着洛淮清:“你别把肺咳出来,然后突发心疾,被送去医院。”
洛淮清一边咳着,一边对着瞿镜摇了摇手:“瞿君,你为什么会想到送……送这个?”
不管亓官辞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这有多贵重,单说送“鬼门关”这个东西,这应该是送给心动对象的礼物吗?
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分手,真是已经够爱了。
瞿镜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送这个礼物的一些违和,他脸上拂过些许尴尬,颤抖了下眼睫,垂下眼小声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看他对这个很感兴趣,所以……”
洛淮清更加气笑了:“人家感兴趣,你就送出去了?要是人家对整个冥府感兴趣,你是不是也要送出冥府啊?不是,王宝钏来了都要叫你一声哥啊!!!”
该说不说,来了人间这么久,洛淮清对于人间一些热梗,是运用得十分熟练了。
心大之下,连瞿镜都敢调侃了。
好在,瞿镜并没有要和洛淮清计较的意思,他摸了摸鬼门关的三个字,突然咦了一声:
“鬼门关,被使用过?”
洛淮清:“?”
洛淮清:“!”
这会连调侃都顾不上了,洛淮清立刻将椅子拉近了些许,脸上的笑容尽数收敛,严肃下来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冥府司君的鬼神威严:“确定吗?可否查得到,是什么时候使用过的?”
瞿镜也有些惊讶,他原本送出鬼门关,只是因为亓官辞当时在导游的时候,对鬼门关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当然,也有他脑子一热的原因。
可是不管怎么说,鬼门关送出去后,即便是个模型,但它的功能还是等同阴司八景之一的。
按照亓官辞的性子,他应该不知道如何使用鬼门关,估计连鬼门关上的罗酆气息都感觉不到,只会当做一个模型。
可如果是亓官殊,那就更不可能了,亓官殊虽然和瞿镜待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有些不着调,但他的性子高傲,是从骨子中透出来的矜贵骄傲,根本不屑用冥府的外力。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亓官辞和亓官殊都不会主动使用,那么这个鬼门关……
是怎么使用的?
是谁使用的?
使用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可以用的?
为什么在使用过后,居然还没有顺走鬼门关,而是继续留给了亓官辞?
有太多的疑问在一瞬间充满了瞿镜和洛淮清的脑海。
瞿镜闭上双眼,开始运转灵力,尝试去感知鬼门关的使用时间。
这样强大的灵力耗费,要是换做从前的瞿镜,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现在的瞿镜身在人间,还即将陨落。
在瞿镜运灵的那一刻,洛淮清的眼色瞬间一变,立刻就想要去阻止瞿镜:“不可!您……咦?这是为何?”
阻止的动作到了一半,在看清瞿镜没有半点不适,甚至灵力充沛流畅,脸上也没有任何难受,甚至瞿镜的身上还隐隐约约在漂浮着属于淩霄规则的小金子后,洛淮清担忧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紧急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很快就转为了疑惑。
但这份疑惑只持续了一秒,洛淮清就瞭然地挑了挑眉:“是君后?君上您的身上有浓郁的规则气息,灵魂看上去也凝实许多,这是君后做的吗?”
虽然是问句,其实洛淮清差不多已经确定了答案。
瞿镜没有因为洛淮清提到“君上”和“君后”而发怒,但他还是下意识想要否认这个称呼。
可他否认的话头都到了舌头边,又强行被自己压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瞿镜的眼神闪烁了一会后,他居然缓慢点了点头!
只是这份点头的动作,对于瞿镜而言,似乎十分艰难,彷佛有什么力量正在阻止瞿镜点头一样。
瞿镜努力和另一个看不见的力量对抗,在点了两下头后,张了张嘴,从口中费力一个字一个字念道:
“是……他……很……好……”
最后一个“好”字的字音才只发到了一半,瞿镜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反噬了一半,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减到鬼门关模型上,立刻被鬼门关吸收了过去,原本就阴冷的模型,看上去更加可怕的一些。
就连房间内的温度,都好像突然下降了好几度一半,从瞿镜的抱着鬼门关模型的双手起,朝着手臂开始,凝出了一小层散发著鬼气的透明冰片。
这一突然的变化,把洛淮清吓得不轻,他立刻伸出手,握住了瞿镜的手腕,开始对瞿镜输送本就没有多少的灵力,同时也拿出了之前范无咎给他的那张信仰卡,塞进瞿镜的另一个手里,将鬼门关模型放倒一旁,开始为瞿镜调养起来。
一边感知着瞿镜体内的灵魂变化,洛淮清有些不解:“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瞿君您会突然吐血?”
还没有等到瞿镜的回覆,洛淮清的脸色骤然大变:“不对!您的灵魂十分稳定,经脉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您身上!好像有——”
剩下的几个字根本没有机会让洛淮清说出来,就被瞿镜猛地抬起的那双警告双眼,给闭了回去。
瞿镜的这双眼睛太可怕了,眼中带着的威压和警告,下意识让洛淮清闭上了嘴。
他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凉,就好像有数不清的尖刀,正对着他的后背一样,让他根本不敢再继续开口。
尤其是瞿镜眼底的那份暗红,这是属于帝君的眼睛!
洛淮清身为臣子,他不能不听。
错开眼睛,努力避开瞿镜的视线,洛淮清快速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回忆了一遍。
终于,让他找到了开始不对的地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呢?
就是从他提到“君后”,瞿镜点头,并且回答了一句“是”的时候!
洛淮清猛地抬头,似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愤怒。
这份愤怒,倒不是对瞿镜的,非要说的话,反而有些像是他在替瞿镜感到生气。
洛淮清冷笑出声:“有人威胁您离开君后,是吗?”
瞿镜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所有的答案。
身为局中人,瞿镜都没有表明什么不悦,洛淮清就先生气了起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怒气,站起身来,气到双手叉腰,似乎想要对什么东西骂骂咧咧,可碍于这个人的身份,他并不能直接开口谩骂。
瞿镜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洛淮清突然间把自己气了个半饱,他用纸巾擦去唇角的血液,语气温和冷静:“淮清,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洛淮清这样情绪稳定的一个人,几百年来很少有过情绪波动,现在却因为瞿镜,气到他心脏病都要开始复发了。
有些难受地捂住胸口,洛淮清喘着气,额头上忍不住冒出冷汗,他从芥子空间中取出自己的药,吃了几颗,感觉心脏的抽疼好一些了后,才解释道:
“我当然生气!那可是我们冥府的君后!君后都……都和您情投意合了,那个……棒打鸳鸯的家夥,是不是仗着我们冥府无人啊!不行,我得去找一趟阿四,我要让阿四去解决这个事!”
洛淮清的四师弟,当代天行秦政,同时也是淩霄唯一指定的天行。
要是秦政出手,禁锢在瞿镜身上的那股力量,说不定就会解除。
不过瞿镜拦住了洛淮清,他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因为有人禁止他接近亓官辞而生气,也没有因为这样而有难过。
他真的十分冷静,也十分淡然,就好像他和亓官辞真的只是一个关系陌生的朋友罢了。
瞿镜摸摸开口:“你觉得你去了,会有任何改变吗?淮清,这是我的事,你没必要因为一件无关你的事情,和天行大人的关系生疏了。”
洛淮清还是有些不赞同:“那您就真的要按照对方的规定,以后再也不和君后联系了吗?您……您那样喜欢君后,君后也很喜欢您。”
瞿镜抬头,对着洛淮清微笑,脸上的笑容浅淡,但又十分坚定,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柔又强势: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或许以后我也会继续这样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曾经也十分喜欢我。
这份感情已经有了一个美丽的过程,为什么非要让执念,造成美丽的枯萎呢?”
更何况,亓官殊身份特殊,他根本不会再这样继续热烈的喜欢我了。
等他回到裁决人的位置,他就要彻底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回那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审判者”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因为这份不应该的感情,去干扰亓官殊的未来,让他难办呢?
难道他瞿镜,一定要得到亓官殊的爱,才算一个合格的神明吗?
他可是冥府的司君啊,他可是……冥府的帝君啊……
什么时候,一个微小可怜的感情,都要成为瞿镜的束缚了?
再说了,谁说他以后,就不会继续和他认定的君后在一起了呢?
低下头,瞿镜的眼底漫上暗红,唇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自信又疯狂。
只是暂时的放手,可不代表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没有任何人,可以干预他的感情。
绝不。
他放手,是因为他尊重亓官殊。
他不放手,是因为他是瞿镜,是冥府唯一的帝君。
瞿镜闭上双眼,将眼底的暗红藏下,把鬼门关模型递给洛淮清:
“把这个给商陆,让他送回冥府去。
对了,亓官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第129章 镜煞
亓官殊的生日,在中元的前二十五天。
瞿镜在知道后,就一直在准备送给亓官殊的礼物,只可惜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完善整理要送的礼物名单。
原本他想着,如果真的和亓官殊确定下来关系的话,他一定要如实坦白自己的身份,希望能让亓官殊彻底接受自己。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不应该继续纠缠亓官殊,而亓官殊也不会和他有一个好结果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曾经的那些想法,居然是那样的可笑天真。
就连亓官殊接近自己,向自己表明喜欢,其实也不过是在回归身份前,最后的放纵。
在这一点上,瞿镜其实是非常生气的。
没有会在自己付出真心后,却发现心上人对自己只是一段时间的“玩玩”而已时,还能够保持心情平静,毫无怨怼的。
这不叫真心喜欢,这叫愚蠢蠢货。
瞿镜知道亓官殊在“玩”自己的感情,他明明没有打算要和自己长相厮守,却偏偏在他动心的时候,还过来撩拨他。
瞿镜真的恨极了亓官殊,可是这份恨意,在他对的亓官殊认真的感情面前,也不值一提。
他可以理解亓官殊想在回归身份前的放纵,也可以原谅亓官殊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撩拨,但是他不可以接受亓官殊从今往后真的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瞿镜自认为自己不是圣人,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在随意撩拨了人之后,还想着全身而退?
瞿镜看上去温柔理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藏着的那些不可言说的阴狠。
他不打算放过亓官殊,准确点说,瞿镜从顺从自己的心意,真心对亓官殊动感情,送出帝戒的那一刻起,他就认定了亓官殊。
不管亓官殊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他都要永远和亓官殊在一起。
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破了。
有人在瞿镜精神崩溃的时候找到了他,并且告诉了他亓官殊的真实身份,就算他不畏惧这层身份,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金瞳裁决人这个身份面前,亓官殊绝对不会选择自己。
他喜欢亓官殊,是因为亓官殊这个人的灵魂是他所见过最纯粹,最干净的灵魂。
这份干净,来源于亓官殊对世人的博爱,来源于亓官殊对责任的坚守。
他知道和自己比起来,亓官殊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天下百姓,他不嫉妒,也不生气。
如果亓官殊选择了他,那反而就不是亓官殊了。
因为这个迫不得已的身份,瞿镜被迫要离开亓官殊,从今往后不能再去波动亓官殊的任何感情,就算是他站在了亓官殊的面前,也只能假装是一位普通的过客。
瞿镜知道,自己现在无法对抗这个身份,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他尊重亓官殊的选择,也尊重亓官殊整个人。
瞿镜并不奢求亓官殊会为了自己对抗裁决人的身份和规则,他只希望能给自己的一个机会,陪在亓官殊就行。
哪怕亓官殊并不会再对他表达任何爱意,能够陪在心上人身边,共同守护此界太平,对于瞿镜而言,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但瞿镜的心底,似乎总是有一道声音,在不停的提醒他:
他是你的,他一定会是你的。
这种感觉让瞿镜觉得很新奇,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生出这样不入流的想法。
淡笑一声忽略掉这份怪异,瞿镜突然问道:“最近的导游名单,是不是有变化?”
按照他对亓官殊的理解,他不认为亓官殊会继续保留白无常的身份,继续在冥府打工。
果然,在瞿镜的这句话问出后,洛淮清的表情微僵,面对瞿镜询问的视线,似乎有些躲闪。
洛淮清虽然并不掌管无常导游相关的事情,但他身为二司君,有些特殊的人员变动事情,还是会知道的。
在亓官辞找秦政向商陆申请消除白无常身份时,洛淮清正好就在旁边。
他也不想知道啊,但是他真的听得一清二楚啊。
张了张嘴,洛淮清难得有些迟疑起来,原本他不知道任何前因后果的话,说不定真会直接将亓官殊辞退白无常身份的事情,告诉瞿镜。
可是现在,他不但知道亓官辞是谁,还在瞿镜身上发现了有人阻止他和亓官辞之间的感情。
那么再想让他说出这件事吧,总感觉哪里有些怪异。
就好像他是个从犯,正在帮助瞿镜和自己的心上人分开一样。
自我纠结了好一会,洛淮清咬了咬牙,选择将事实告诉瞿镜:“君后辞退了白无常的身份,您之前的绑定,也随之一起失效了。”
对于这个结果,瞿镜没有任何异议,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点了点头,瞿镜说不出来是遗憾还是放松,亓官殊消除了白无常身份,可他有的时候,依旧要藉着黑无常的身份去办事,不能陪着亓官殊,一起消除身份。
在心底感慨了一下,瞿镜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洛淮清及时询问:“您要出去办事吗?可是您刚醒,还是多休息一会吧,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属下去做。”
瞿镜摆了摆手,拒绝了洛淮清的提议,他穿好鞋子,从床边站起来,朝着衣柜走去,从衣柜中找出了一套浅色系的卫衣后,去到卫生间进行更换洗漱。
将自己的面貌仔细打理了一番后,瞿镜才从卫生间中走了出来。
看到瞿镜这副学生一般的打扮,洛淮清有些疑惑:“您这是要去哪?”
从洛淮清认识瞿镜起,瞿镜就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轻松学生样式的衣服,大部分时间,他都安静极了,穿着打扮也是文雅温柔系的。
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瞿镜,洛淮清忍不住道:“您很适合这样的打扮,要不以后换换风格?”
瞿镜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衣柜里确实有很多不同风格的衣服,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穿固定的几套,像这套卫衣,自从摆在衣柜中后,还是他第一次穿上:
“再说吧,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要是在家无聊,可以去百鬼找商陆,或者去旧书店看书。”
洛淮清点头:“行,那你是要去哪,需要到时候派人接您吗?”
“不用,我去一趟上京大学,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正好去找一趟天行,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不必等我,”瞿镜说着,又将旧书店的钥匙给了一把到洛淮清手中,随后走到玄关处,穿好鞋子,开门走了出去,“对了,不要忘记把鬼门关送到商陆那里去,让他放回冥府。”
把能交代的都交代完毕,瞿镜关上门,朝着电梯走了过去。
洛淮清手里握着旧书店的钥匙,望着已经被关上的房门,陷入沉思:“去上京大学?那不是君后上学的地方吗?不会是要去找君后吧,那也不对啊,君后最近在玄宗啊……”
自顾自地念叨了一会,洛淮清耸了耸肩,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他准备休息会,再去把鬼门关给商陆。
刚坐到沙发上,洛淮清还没有把位置坐热,就突然站起身来:“瞿君不会是要自己去调查鬼门关被使用的事情吧!?”
能让瞿镜去上京大学,并且还会找天行的事情,好像也就只有鬼门关被使用的这件事了。
可惜洛淮清不是正宗的罗酆鬼王,他是死后被大帝特例提成的鬼王,因此他只能感觉到鬼门关模型上的浓郁罗酆气息,却并不能探知鬼门关有没有被使用过。
心念一动,洛淮清也顾不上看电视了,直接关上电视后,收起鬼门关模型,就往百鬼的方向赶去。
他无法探知,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啊!
商陆和瞿镜一样,都是罗酆诞生的鬼神,瞿镜能够探知鬼门关的使用情况,那商陆说不定也可以。
最近盯着瞿镜的势力太多,鱼龙混杂根本不知安危,万一鬼门关被使用的事情,是有心怀不轨的家夥想要算计瞿镜呢?
还是要把这件事和商陆说一下,至少和商陆互相透个底,好随时接应瞿镜。
只可惜洛淮清现在以人身休假,固然能够简单使用法力,却并根本无法施展出身为鬼神的威力。
又因为他现在动作匆忙,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闪光灯,在他除了小区楼后,将他的身影拍摄了下来。
不止如此,就在洛淮清按下电梯后,有几个穿着古怪,把自己的身体缠的严严实实,几乎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的家夥,从楼梯口和走廊天花板、墙壁等阴暗处浮现了出来。
是的,浮现了出来!
就彷佛这戏墙壁只是水面一般,这些怪人从中穿出,随后一一站到了瞿镜的房门前。
其中一位怪人伸出手,尝试去握住门把手,却在刚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这股力量并不小,居然是直接将怪人弹飞了出去,直接撞到对面的墙上。
怪人被拍在墙上,又像是糖块落在坚硬地板上一般,顷刻间碎成好几块,随后化为烟雾消散。
其他的几位怪人看到同伴的下场,却并没有任何害怕或是悲怜的意思,反而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疯狂去尝试开门。
“噗——”
“噗噗——”
“噗——”
怪人一个个被门上的力量反弹,又一个个被摔成灰,发出了一阵密密麻麻的气声。
可这些怪人,却好像源源不断一般,死了一批,又从墙壁、天花板中浮现出一批,继续这上一批同伴的动作,去尝试开门。
在这些怪人的不断送死下,门上的结界也越来越稀薄,被这些怪人的阴气缓慢侵蚀。
差不过就这样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整个走廊中的温度,都已经因为怪人的死亡和不断出现,降到了零下,墙壁和地面上都结上了浅薄的冰片,尤其是瞿镜的这扇门前——
整个门上都已经结上了一层厚霜,门把手上更是冰块成形。
也辛亏这一层都被商陆买了下来,没有其他的邻居,因此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终于,在又一个怪人尝试开门,却被弹开,但这一次只是轻微弹开手后,瞿镜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怪人们互相对视一眼,它们被缠住整个身体的脸上,居然一一亮起了一双双红豆大小的眼睛!
怪人们的眼睛小又诡异,它们突然裂开嘴,就彷佛是有一把剪刀,对着它们的嘴部剪了一刀,粗糙又可怕。
推开瞿镜的房门,怪人们一股脑冲进房间内,迅速站满了整个房子。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把自己缠的严实的怪人,就连天花板上都趴得密密麻麻,真是一点缝隙都没有遗留。
怪人们挤成一堆,像是把自己打包进箱子里一般,本着挤挤还能进的原则,把整个房子撑得密实。
看上去可怕极了,是只看一眼就会忍不住SAN值跌负数的不可名状。
这些怪人们张着嘴,似乎在咀嚼着什么,可是在整个房间中,又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给它们吃的。
但就是这样,它们密密麻麻地发出咀嚼的声音,整个房间的感觉,也在一声声渗人的咀嚼声中,变得越发阴沉可怕起来。
生气一点点消失,死气一点点蔓延,整个房子褪去了原有的温馨,从一开始的小公寓,逐渐变成了鬼宅之地。
这些怪人们似乎只是来吃东西的,在嚼了好一会后,这些怪人们居然凭空消失在了房间中!
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减少,摆设也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整个房子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明明颜色还是这个颜色,却总好像失去了些什么,黯淡无光,哪怕窗帘拉开着,外头阳光正盛,也一点都照不进房间内。
整个房子再次回覆到平静之中,但是客厅的茶几桌面上,却缓慢浮现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
这个布娃娃和之前的那些怪人长得一模一样,浑身上下被缠的严严实实,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又因为是小娃娃的原因,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憨态。
小娃娃安静躺在茶几上,一动不动,就好像它原本就被放在这里一般。
也不知道是挑衅还是宣战。
……
关于自己屋子里发生的事,瞿镜完全不知道,他在到达上京大学后,先去了一趟东门,买了一碗凉面。
其实上京大学也不会太检察你是不是学生,但为了省去一些麻烦,瞿镜还是变了一块上京大学的校卡,别在了卫衣胸口处,又买了一碗凉面,准备伪装成出来买吃的的学生。
大概是瞿镜长了一副老师们都喜欢的好学生模样,门卫在看到瞿镜身上的校卡,以及手上提着的凉面后,没有多问什么,就直接放了瞿镜进去。
这不是瞿镜第一次来上京大学,却是他第一次假装学生来。
他之前以黑无常的身份来过一次,那个时候是感觉到了自己神血的气息,正好碰到考古系那边考场形成,他便顺手解决了一下。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亓官殊,并得知了亓官殊住处。
在脑海中匆匆过了一遍这段回忆,瞿镜忍不住轻笑出声,时间过得好快啊,他还以为这一切都彷佛昨日一般。
想着,瞿镜忍不住指尖微勾,低头看向手中提着的凉面。
说起来,他会选择买这个,还是因为亓官辞之前总是提到学校东门旁边重庆阿姨的凉面,做的格外好吃,价格又实惠,六元钱一大碗,配料还多。
瞿镜从来没有吃过凉面,他基本上都是吃热的食物,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些想尝试一下亓官辞口中说的美食了。
想着,瞿镜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居然真的走到了食堂处,坐到一个相对偏远的角落中,打开包装好的凉面,撕开筷子后,将凉面捞起来,与配料一起拌匀了一会后,夹了一筷子泛着红油,不断冒着清爽气味的凉面入口。
麻与辣在唇齿中炸开,却并不刺鼻,反而香的恰到好处,尤其是搅拌过后,还均匀浸透了的酱汁蒜水,以及小料自带的增香和口味。
确实算得上好吃。
瞿镜将凉面混着面筋小料,一起在唇齿间咀嚼,辣味让他这个不怎么习惯吃重口的人,忍不住眼眶发红,鼻头发酸,但是这份奇特的清爽味道,却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的心情有些愉悦。
原来这就是亓官喜欢的食物吗?他喜欢吃这种口味的东西?
仔细分辨了一下凉面中能看出来的小料有什么后,瞿镜决定回去后,好好学习一番,以后有机会,可以做给亓官吃。
瞿镜吃东西格外文雅,这和他的身份习惯有关。
虽然只是吃个小路边摊,但是却吃出了特殊的意境。
这份独特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频频打量,三三两两地咬着耳朵,时不时望向瞿镜的位置。
唐星梦最近一辩刚过,刚从图书馆过来,在买了一份学校里的三俱郎炸鸡汉堡配薯条后,准备去食堂里休息会。
现在还没到午餐的时间,食堂还没有开,但是三俱郎这种小吃店却是开着的。
不少学生会来点奶茶或者小吃,待在食堂中聊天。
上京大学的食堂装修精美,看上去真的不像一个食堂,反而像个奶茶店。
这会食堂中的人不算多,唐星梦一眼就注意到了有一群女生在望着一个角落。
本着趁热闹的心理,唐星梦也朝着那处角落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认出了这人是谁。
“瞿老板?!”
唐星梦眼神一亮,也有些惊讶,她最近只能在图书馆学习,也有旧书店暂时关门的原因。
听说老板家里出了点事,暂时回家了,她还想着瞿老板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呢。
却没想到,居然是在学校中看到了瞿老板!
而且,还是第一次看到穿成这样的瞿老板!
唐星梦乐呵端着餐盘朝着瞿镜的位置走了过去,将餐盘摆在桌面上,对着好奇抬头的瞿镜打招呼:“老板!你回来了?!太好了,那旧书店是不是也快开了?”
瞿镜一愣,他记得这个小姑娘,他在发现亓官辞胎光有异,去找商陆,暂时帮百鬼营业的时候,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唐星梦和陈雪。
唐星梦后来也经常去旧书店学习,借阅的书籍,都是有关传统民俗的,那个时候,她似乎正忙着答辩,并且,唐星梦似乎还和陈雪是好朋友?
提到陈雪,瞿镜突然想起来之前第一次见到陈雪时,她身上那极阴的八字。
眼神微闪,瞿镜露出一抹客气的微笑:“好久不见,你最近答辩准备的怎么样?”
唐星梦哇了一声:“想不到老板居然还记得我,刚一辩完呢,感觉还不错,多亏老板你借的那些数据啊!学校图书馆的数据少得可怜,好多东西我都查不到,幸好老板你回来了!来来来,不要客气,我请老板你吃饭!这些不够我再去点!”
唐星梦招呼着瞿镜吃小吃,看了一眼瞿镜身上的打扮后,眼神中露出八卦的亮光:“老板,你来上大,是不是来找亓官学长的啊?我知道他住哪里!需要我给你指路吗?”
瞿镜:“……”
握着筷子的手僵住,瞿镜突然好想逃,他感觉唐星梦现在的眼神好灼热,让他有些羞涩又尴尬。
而且,他不需要唐星梦告诉他亓官殊的宿舍在哪里,他在第一次见到亓官辞,为对方查询生死簿数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还好瞿镜的表情管理足够强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故作轻松地扯开话题:“我记得你和陈雪是好友,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这波转移话题,简直堪称生硬,唐星梦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是刻意转移话题。
但她也没想太多,用薯条沾了番茄酱后,叹气道:“小雪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她向辅导员请了长假,已经很多天没来学校了。”
“请了长假?”
瞿镜停下用餐的动作,将筷子连带着原本用装凉面的碗,全部打包好,扔到垃圾桶,又将手洗好后,才坐回餐桌旁,重新确认了一遍。
唐星梦点头,这一点随便问一位艺术系的学生都知道,没有必要骗瞿镜,毕竟陈雪在艺术系还是有些名气的。
瞿镜隐约感觉到陈雪请的长假,恐怕会和鬼门关被使用的事情有关,但他现在也并不能确定,他只是怀疑陈雪。
陈雪的八字比较特殊,对于玄门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适合修行的根骨,可是人和鬼却是相反的。
人命比纸薄,鬼道比山高,陈雪的八字不适合修行,却是一个极佳的鬼道根骨!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用陈雪的八字做什么文章,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好工具。
之前的灵魂失踪案中,那些少女们的八字都有一字落在阴时上,没有理由那些渣滓,会选择放过陈雪这样一个“阴天灵根”不用。
而那些渣滓毫不客气地大肆收刮灵魂,也证明了他们并不担心和玄宗对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瞿镜并不认为新界的那些垃圾们会忌惮陈家在玄宗的地位,而选择放过陈雪。
现在,陈雪却在灵魂们被超度后,突然请了长假,而且就在这个时候,瞿镜发现他送给亓官辞的鬼门关有被使用的痕迹,这一切,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瞿镜思绪转得很快,他已经在脑海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现在就是需要去证实一番。
站起身来,瞿镜对唐星梦道:“我……”
一个“我”字才刚说出口,唐星梦就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对着瞿镜挥了挥手:“瞿老板是要去找亓官学长吧?去吧去吧,不用管我!对了,瞿老板,你知道亓官学长的宿舍在哪里吗,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瞿镜:“……”
瞿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有些跟不上当代年轻人,但他确实是准备去一趟亓官辞的宿舍,于是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那……祝你答辩成功,明天旧书店会开门,你要是想来的话,老时间过来就行。”
唐星梦等的就是瞿镜的这句话,学校图书馆的数据真的让她找的头疼,她迫切地希望旧书店重新开门,去老板那里查阅整理好的丰富数据。
感动地快要哭了,唐星梦双眼含泪,不顾瞿镜的反抗,也要将还没有开吃的一盒鸡米花,塞进瞿镜的手里:“谢谢你!老板!我也祝你和亓官学长未来一切顺利,平安喜乐!”
瞿镜疑惑歪头,啊?这是什么祝福?为什么会突然扯到亓官?
少有接触互连网的瞿老板,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得懂一切顺利,平安喜乐八个字。
迟疑地说了句“谢谢”,瞿镜一脸茫然地握着一盒鸡米花,离开了食堂,朝着亓官辞的宿舍方向走去。
嘶,不对啊!
唐星梦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快走到宿舍楼下的瞿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唐星梦眼神和语气中的引申含义。
在这一刻,瞿镜突然像一个被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大学生,虽然有些羞意,却还是忍不住偷扬嘴角,将这份“误会”,承认了下来。
咳,其实唐星梦也没有说错嘛,他以后一定会和亓官殊一切顺利,平安喜乐的。
心情雀跃起来,瞿镜感觉步子都轻快了不少,他一路来到亓官辞的宿舍楼下,眼神中的轻松,却逐渐冷淡了下来。
瞿镜站在宿舍楼下,冷眼望着十楼的位置,在这一层,有一道快要消散的祟气,不,准确点说,是快要消散的阴气。
祟气源自“祟”,可“祟”也分很多种,最常见的大概就是鬼祟、妖祟和灵祟。
不管是哪一种,它们的祟气,都和“祟”本身的倾向有关。
比如邪祟,它们所透露出来的祟气,就一定会是阴冷的。
而现在徘徊在宿舍楼第十层,即将消散的那抹祟气,就是典型的阴祟。
如此祟气,它的主人非鬼即恶。
当然,瞿镜的脸色变得这么严肃,也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盘旋了一抹祟气,还因为——
十层,是亓官辞的宿舍楼层。
想到之前那些鬼祟们,先后想害死亓官辞,瞿镜的脸色冷下,这抹祟气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说不定又是那群垃圾们想要害亓官辞,却反而被鬼门关察觉到了恶意,被动触发的能力——
没错,在瞿镜的探测之中,鬼门关是自主触发的,并没有外力的介入。
也就是说,有东西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害到,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群家夥还真是不死心,都过了这么久,还是想要害死亓官辞。
这么想着,瞿镜冷笑了一声,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瞿镜长得不像坏人,身上又佩戴了校卡,所以宿管并没有多加阻拦,直接让瞿镜走了进去。
瞿镜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看了一眼宿管后,决定先上楼,等会下来再继续和宿管说。
直接来到十楼,比起在楼下,这里能够看到的祟气,显然浓郁了不止一分两分。
伸手捉住一条腥红色的祟丝,瞿镜沿着祟丝的指引,一直来到了祟气最浓郁的地方——
1007。
果然是亓官辞的宿舍。
瞿镜明知道亓官辞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还是在发现祟气的来源是亓官辞的宿舍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心口一揪,担忧了起来。
将手中的祟丝一一扯出来,又用灵力封在一个小球之中,瞿镜对着瞿镜1007的宿舍门,敲了下去。
“咚咚咚——”
瞿镜手指扣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随后往后退了半步,等待房间内的人开门。
如果不是洛淮清说,亓官辞最近和池星乐在玄宗学习,瞿镜是说什么都不敢敲下这个门的。
他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亓官辞,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要怎么样能够继续发展下来。
他们两人的身份,都有许多隐瞒对方的地方,而且这些隐瞒,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解释就可以说得过去的。
在瞿镜思考的过程中,宿舍内也传来了李翌阳的声音:“谁啊?”
接下来就是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没一会,宿舍门就被从内打开。
李翌阳有些疑惑地看着瞿镜,他并不认识这位同学,但是李翌阳对这种敲门后不认识人的事有经验,他哦了一声,主动问道:“兄弟,你是来找辞哥的吗?他去另外一个地方进修学习了,不在宿舍。”
直接省略了瞿镜解释自己来意的时间,瞿镜却将视线落在李翌阳的肩膀上,好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差不过多了半分钟,瞿镜才抬眼询问:“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做噩梦?”
李翌阳是有些天真,但他不傻。
一听到瞿镜的这句话,立刻就警惕了起来,把门都虚掩了几分,凝着眼神问道:“我相信科学!拒绝推销!我没钱可以骗啊!”
谁没事见到陌生人的第一面就是问对方是不是经常做噩梦的啊?
这么奇怪的问题,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能够问出来!
说不定就是伪装成学生,过来刷好感度,然后藉着解决噩梦的理由,把他骗去缅北,骗去噶腰子!
李翌阳的眼神更加坚定起来,蹬着瞿镜,做出一副我可不好欺负的样子:“你找错人了,走开走开——”
说着,李翌阳就准备去关门。
可这门却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门框,卡在门缝之间,阻止了门的关上。
李翌阳看到这突然出现的手,直接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也担心自己真的夹到人家的手,心跳如鼓,一边拍着胸口喘气,一边骂道:“神经病啊!你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李翌阳是真的被吓到了,声音完全没有任何遮掩,大声叫唤起来。
瞿镜担心这里的动作会被其他人注意到,于是直接推开门,进到宿舍之中,不给李翌阳任何反应的余地,背手关上门后,对着李翌阳的眼前打了一个响指。
灵力在指尖如烟花绽放,炸开的星子顺着李翌阳的呼吸进入李翌阳体内,随后他整个人的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在瞿镜的搀扶下,将李翌阳移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让他趴在桌面上,陷入沉睡之中。
随后,瞿镜直接在整个寝室内布下了一道结界,防止有人会误入其中。
把这一切都做完后,瞿镜才挥手将一开始被自己困在灵力小球之中的祟丝放了出来。
祟丝一放出来,就下意识朝着自己原本的“主人”遗留下来气息最浓郁的地方冲去。
瞿镜时刻注意着祟丝移动的方向,直到看见它意图冲进亓官辞的床榻之上,才立刻捉住祟丝。
但由于他用力有些过猛,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居然是直接将整根祟丝都在手中捏到灰飞烟灭。
瞿镜:“……”
我如果说,我不是故意的,祟丝会愿意相信吗?
沉默一会,瞿镜拍了拍手掌,将祟丝残留在手中的微弱祟气都拍散后,才仔细打量起亓官辞的床位起来。
床位附近的祟气确实十分浓郁,但这并不是最浓郁的地方,应该是有鬼门关的原因,所以那些祟气并没有真正侵蚀到床位附近,反而是床位附近的柜子处,阴沉得厉害。
草草看了一圈亓官辞的床位,瞿镜收回视线,走到阴气最重的衣柜旁边,拉开柜门。
柜子似乎是被当成了普通的杂物柜,并没有摆放任何衣物。
不过柜子中有一个东西,引起了瞿镜的注意——
那是一面女孩子惯用的掌心小镜子,被仔细用胶布贴在了柜子的顶层,镜面正对着亓官辞的床位处。
这个柜子应该是不太常用,在瞿镜打开的时候,发现柜子上还有些许灰尘,可是镜子的周围,却十分干净,似乎是特意擦拭过的一般。
瞿镜小心撕下胶带,将那面正对着亓官辞床位的镜子,从柜子中取了出来。
小小的一面镜子上已经裂开了几道裂纹,镜面上的红字已经有些浅淡了,几乎快要消失,但还是依稀可以分辨出来,上面写的是亓官辞的生辰八字。
啧,这是想用阴煞冲死亓官辞吗?
在镜面上写八字,还聚集阴气,正对亓官辞的床位,要不是有鬼门关的存在,怕不是亓官辞已经被这东西被夺了生机?
也难怪李翌阳看上去眉间泛黑,虽然没有直接受到镜煞的冲击,却也因为长期处在镜煞局中,难免被影响到了肩上三火。
火焰微薄,生气渐弱,难怪会引来一些邪气的东西。
将已经被鬼门关反噬的镜煞引子用灵气包裹,收入芥子空间中,瞿镜关上了柜门。
正打算离开,瞿镜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忍不住将视线停在了亓官辞床下的衣柜处。
原地纠结了好一会,瞿镜还是选择转头离开,不去动亓官辞的任何东西。
在离开前,瞿镜也没有忘记帮李翌阳清除剩下的镜煞残气,让他肩上的三把火重新燃烧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翌阳最近睡眠太差,容易说梦话,他在肩上的火重新明朗起来后,无意识呢喃道:
“辞哥真的很喜欢他对象,好羡慕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脱单……”
第130章 别用这张脸做这种动作
玄宗,七显境,摇光破军门弟子宿舍。
身穿宽袖长拖尾白袍,一手握着青铜八角铃铛,一手举着山怪神鬼面具,脚踏天罡步,腰佩红丝縧的青年男子,在空旷的空调禁室中,正对着镜子进行演练。
语调古朴的祭词在房间中传荡,有节奏地语调,伴随着铃声的清脆,以及红绸的飞舞,整个画面看上去,似带有一种来自古老家族的神秘美感。
在用于打坐的小台上,关于祭祀和傩仪的书籍罗列整齐,最上面的一本书页打开,上面绘制着许多插图。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些插图,和青年所跳的动作,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书页无风翻动,青年的视线没有停在书页上面一眼,却能够跟随著书页翻动的速度,做出和书页上图案一致的动作。
“铃——铃——铃——”
手中的八角铃铛晃动,铃音清澈悠远,可是铃铛中的铃舌却早被青年取了出来,摆放在书籍的旁边。
青年摇动的,居然是一个无舌的铜铃!
在心中数着拍子,青年对照镜子中的动作,一遍一遍调整自己的身姿以及走位。
就这样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后,青年终于可以跳出一整首祭祀的傩舞。
腰间的红绸在动作停止后,缓慢降下,青年高举铜铃,已经停下摇铃的房间中,却还隐约能够听见悠远的铃音缠绕。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造型张扬可怕的神鬼面具之上,更衬得青年肤色白皙健康,即便有面具的遮挡,也不难猜出,拥有这双手的主人,该有一副怎样的俊秀面貌。
保持最后的定格动作大概有十几秒后,面具逐渐落下,首先露出的,是一双眉峰干净,眼神淡然的眉眼,青年的脸色还有些薄红,唇色也因为运动,而色泽红艳,青年轻喘着气调整自己的呼吸。
将面具和铜铃随手放在书籍旁边,亓官辞放松自己瘫在地上,这个动作看上去容易显得不太雅观,可亓官辞最近恶补了许多礼仪知识。
即便是瘫坐的动作,被亓官辞做出来,也好像有几分风流韵味在其中,并无流氓之意。
在休息的时候,亓官辞也没有闲着,还在翻阅数据,复习巩固傩仪的动作和流程。
有亓官殊身体记忆的原因,亓官辞的这次学习,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艰难。
这些动作和流程,他其实早就刻在骨子中了,只是忘记过后重新复习,才需要费些时间。
现在的亓官辞,已经融合一小半[亓官殊],或者说,他只是在逐渐变回原来的自己而已。
巩固完傩仪的内容,确认自己都记下了后,亓官辞这才拿起手机,打开日历,准备找个时间,定下回疆的车票。
虽然不是什么节假日,不过南疆这次要回去参加大祭的苗民,应该数量也不少,说不定真会车票短缺呢。
找了一个大祭前一周的车票,正好回去后,距离亓官辞的生日只有五天,还能赶上过个生日呢。
在准备买票的时候,亓官辞想起来他答应过池星乐,要带他一起回去参加典礼的,于是打算问问池星乐的信息,顺便一起买票。
在亓官辞删除了瞿镜和谢必安的联系方式后,现在的置顶,除了辅导员和老师们,就是池星乐和秦政、邬铃儿了。
找到池星乐的小窗,正打算点进去询问,就有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是来自韩固的。
一看到这个名字,亓官辞的脸色就忍不住变得有些尴尬。
他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还和韩固说,自己会好好和瞿镜相处的,但是现在,别说相处了,已经删除所有联系方式了。
别说在一起了,已经确认彻底不可能了。
明明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亓官辞突然有一种被父母包抓“出。轨”,抛弃了自己“糟糠之妻”的诡异感觉。
迟疑了一秒,亓官辞还是点开了韩固的那条信息。
罢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还不如把一切都说清楚,彻底断个干净。
带着这样的想法,亓官辞深呼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开始浏览韩固发送的消息。
【小辞,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我知道你已经辞退了导游身份,但是最近上京聚集的鬼祟众多,我想请你以白无常的身份,过来帮我压制一下。】
亓官辞以为韩固会先问他和瞿镜之间的事,却没有想到,到最后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不过白无常的身份……
亓官辞有些迟疑,他早就拜托秦政,替他向冥府递交辞呈,他已经不是白无常了。
当然,亓官辞也不太愿意继续使用这个身份,他想彻彻底底和瞿镜断绝来往。
这是为自己好,也是为冥府好。
可这个时候,韩固却对他提出了希望他能用白无常的身份,过去帮忙的要求。
亓官辞念在韩固身份,以及他是自己偶像的份上,一时半会居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语,可让他递交辞呈后,还使用白无常的身份,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
纠结片刻,亓官辞还是选择拒绝。
【冥府的导游,应该不止我一个,韩教授可以另寻他人。】
韩固没有立刻回信,估计是在忙。
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韩固的回信后,亓官辞选择先去询问池星乐的消息。
但他的信息发出去后,池星乐居然也没有回覆,这倒是奇怪了。
池星乐在玄宗之中,也没有多么繁重的课业。
虽然池星乐还保留了黑无常的身份,但那也是入夜后才开始工作。
现在这个点,怎么看都不像是池星乐在忙碌的时间。
难不成,是玄宗之内出了什么事?
手指点了点显示屏,亓官辞将想要订票的日子告诉了邬铃儿。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会选这一天了。
正打算脱掉练习用的长袍散会热,韩固也在这时发来了回信:
【冥府的导游都不够用了,况且我现在正在调查的鬼祟,情况比较特殊,准确点说,还和小辞你有些关系。】
亓官辞好奇了,他从被勾错魂开始,和他有关系的鬼祟,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他。
除此之外,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鬼,能和他有关系。
亓官辞:【与我有关?是我认识的鬼吗?】
韩固看了一眼眼前哭哭啼啼的鬼,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回道:
【对,你认识,还很熟。这只鬼,名叫李翌阳。】
亓官辞:“?”
谁?李什么?什么翌阳?李什么阳?
心头猛地一咯噔,亓官辞打字的手虽然快,又忍不住有些颤抖:【是我的那个舍友李翌阳吗?】
韩固:【是。】
这怎么可能!他从学校离开的时候,李翌阳还活的好好的,一点受到威胁的样子都没有。
怎么他才来到玄宗几天,李翌阳就出事了呢?!
而且,在上京大学中,有学生死亡,这么大的一件事,不可能校园网络上什么消息都没有,怎么就这么突然,被韩固发现了呢!
再说了,韩固一个月老,还是人间的教授,他事情那么多,怎么偏偏这么巧,就被他撞见了李翌阳的鬼魂呢!
亓官辞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天真了,现在他已经会下意识想一些其他的问题了。
察觉到不对,可亓官辞也信任韩固,不认为韩固是在开玩笑。
毕竟韩固是一位有明确供职的正神,没理由会欺骗他一个凡人。
那么,这件事情的背后,很可能还有另外的角色设了局,故意让韩固发现李翌阳,又故意让韩固来告诉亓官辞。
又是新界的人吗?又是为他设的局,来杀他的吗?
暂时想不出一个结果,亓官辞决定先稳住韩固:【韩教授,您能告诉我,李翌阳的鬼魂现在在哪里吗?】
韩固没有对亓官辞隐瞒:【临夏公安局,这小子过来报警,说撞鬼了,大白天魂体在街道乱逛,身上的炁都要被日照和人气冲散了。】
得知好友身处的地点,亓官辞立刻起身,准备朝临夏公安局赶过去。
韩固猜出了亓官辞的想法,于是在发完地点消息后,立刻接道:【你最好是晚上来,以导游的身份过来,只有晚上的临夏公安局,才是处理非自然事件的神鬼公堂。
而导游的身份,可以帮你解决一些不必要的审查麻烦。】
临夏公安局再怎么说,也是公安局,亓官辞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过去,总要被审查一下的。
可看亓官辞现在的样子,估计不太想多惹麻烦,他不是玄宗弟子,没有玄宗的学籍文件,那就只能选择以冥府无常的身份过来了。
晚上?这个时间倒没什么问题。
可是……
韩固在这个时候,就像是能够读心一般,几乎准确猜到了亓官辞想要说的每一句话:
【我知道小辞不愿意再和冥府有关系,但导游服是导游服,导游是导游,你能理解吗?】
导游服是导游服。
导游是导游。
亓官辞将这两句话在嘴边仔细翻滚了一遍,似乎有些理解其中的含义了。
就像亓官殊,他穿着导游服时,明面上看上去就是导游,可实际上,亓官殊并没有在冥府的导游文件中留档,是一个彻底的【黑。户】。
那同理,他就算消除了导游的身份,却也依旧可以假装这个身份。
他沉思了一会,在纠结一番后,回覆了一个【好】。
他确实有让秦政去商陆那边消除他导游的身份,但是,属于他的那一套导游服,却并没有归还给冥府,还在——
上京大学的宿舍衣柜之中。
……
瞿镜总感觉亓官辞的这扇衣柜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打开。
可是他并不想做一个非法乱开柜门的登徒子,强迫自己把视线收回来后,他故作镇定地走出了宿舍。
关门的那一刻,瞿镜隐约感觉自己忽略了点什么,尤其是看见趴在桌子上的李翌阳时,但是这份微薄的念头,却被镜煞的事情遮盖了过去。
镜煞为何会出现在亓官辞的宿舍中?
又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谁有这个能力和资格进入宿舍布置的?
这些都是瞿镜现在重点要思考的问题。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确认鬼门关的使用,与这个镜煞有关,不用担心是被什么污浊之辈利用。
眼看没有吸引到瞿镜的注意,房门又被关上,被锁在衣柜中的导游面具,以及导游服旁边摆着的那本韩固送的书,都开始剧烈闪烁起来。
别走啊!别走啊!!!你看看我们啊!!!喂!这人有问题啊!!!镜煞是在混淆您的思路啊!!!
只可惜,不管面具和镇魂铃如何暴躁,都没有办法阻止瞿镜离开。
稍微理清了下头绪,瞿镜决定去找一趟秦政,把这件事告诉他,顺便请秦政帮忙,调查一下最近进出过宿舍的人员情况。
下到宿舍楼前,瞿镜看到了正在织毛衣的宿管奶奶。
上京大学有玄宗的结界照应,闲杂邪祟是绝对不会入内的,因此在这里做宿管,也十分轻松,一些老年人也会过来顺一个轻松活,打打杂。
想到之前的那个念头,瞿镜朝着宿管奶奶走了过去。
瞿镜对老年人一向比较有耐心,他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能够和宿管奶奶几乎平齐:
“奶奶,虽然这里来往的都是学生,不过您还是要多加留意一下,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万一混进来什么坏人,就不好了。”
奶奶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仔细听着瞿镜说话,等瞿镜说完后,才笑着摇了摇手:“小同学啊,我们大学很安全的哩!保安部每天都有巡逻,而且来往都是学生,不会混进什么坏人的。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呀,那你跟奶奶说,宿舍里就是在学校的家人,要是被欺负了,奶奶给你做主!”
那倒也不必,我就不是你们上京大学的人,其实我就是混进来的呢……
瞿镜话头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于是配合低头微笑,假装将宿管奶奶的话都听进去了。
很少感觉这种长辈关怀的温暖,瞿镜心头一暖,接着掏口袋的动作,用法力凝出了一纸平安符。
将平安符从口袋中取出来,瞿镜递给宿管奶奶:“奶奶,谢谢您,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就送您一道符吧,这是我之前去道馆里求的,听说可以保平安呢,奶奶这么好,我也希望您能够平平安安的。”
或许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去信神拜佛了,不过依旧有少部分老人家,对这些深信不疑,宿管碰巧就是其中之一。
奶奶呦了一声,连忙推辞起来:“哎,你这孩子,你特意求的,当然是自己带着啊!这样才灵!神仙保佑,好孩子,你们平安就好啦!”
瞿镜很少在这个位面上,从一位凡人口中听到“神仙保佑”这样的话,居然还有些新奇。
他继续将平安符递给奶奶:“没事的,奶奶,我年轻体壮,到时候再去求一道就好了,就当是我有事求奶奶,以后能不能多多关照一下1007?”
奶奶嘶了一声,似乎在回想什么:“1007,好熟悉的门牌号啊,好像之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来着……”
之前有人问过?!
瞿镜立刻捉住这条尾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会吓到奶奶后,追问道:“奶奶还能想起来是谁问过您,关于1007的消息吗?大概是什么时候问的?”
奶奶看瞿镜长得讨巧,又愿意把特意求的符送给自己,想来是个好孩子,于是也努力开始回想起来。
瞿镜也不催,安静蹲在旁边等着奶奶回想,当然他已经做好了奶奶想不起来的准备,也不打算逼着奶奶一定想起来。
好一会,奶奶终于有了点头绪:“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个女娃问的,说是来看弟弟,那个女娃也是学校的学生,有校卡,还给弟弟带了不少礼物呢。”
女生?
瞿镜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人影,就是陈雪。
一个女生来找亓官辞,又能不动声色把镜煞布在房间内,一定是学校内的熟人。
偏偏陈雪八字特殊,最近又专门请了长假没来学校,怎么看,都十分可疑。
如此一来,除了陈雪,他还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认识亓官辞,又有作案资格的。
当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就去怀疑一位女生,但是还是要讲证据的。
将这点暂时记下,瞿镜还是把平安符给了宿管奶奶后,从宿舍离开,打车去了玄宗。
瞿镜刚上车没多久,就有一辆车驶来,停在了校门口前,没一会,一位青年从的士中下来。
付完打的的钱,亓官辞没由来地抬眼望了一下路口,那里有几辆已经开走的车。
奇奇怪怪,看这个干什么?怎么会突然想抬头呢?
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摇了摇头,亓官辞收好手机,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宿管奶奶的房间时,亓官辞下意识打招呼:“奶奶,毛衣快织好了吗?”
宿管奶奶喝了一口枸杞茶,看到是亓官辞,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不少:“呀,是小辞啊!你不是去外边学习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诶,小辞啊,你的宿舍是不是就是1007来着?”
亓官辞脚步一顿,点了点头,随后立刻警觉起来:“奶奶,是不是有谁来过我宿舍?”
奶奶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随后将手中的平安符展示给亓官辞看:“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个孩子让我多关照一下来着,那孩子性格不错,还送了我一个符呢!我以为是你认识的人,哦,他还向我问了一下你姐姐的事。”
“我姐姐?”
亓官辞挑眉,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郁,他从小到大,也就只有邬铃儿一个表妹,哪里来的什么姐姐?
不对,这个“姐姐”又是为什么来找自己?什么时候来找过自己?
想到韩固说见到了李翌阳的鬼魂,这会又从宿管这听到了自己“姐姐”的消息,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亓官辞来不及细问“姐姐”和那个“好心人”的消息,直接朝着宿舍的方向跑去。
李翌阳,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担心李翌阳受到伤害,亓官辞连电梯都来不及搭乘,直接从楼梯道跑了上去。
在玄宗的这几天训练,亓官辞的身体素质已经好了不少,这种强度的奔跑,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了。
花了几分钟跑到宿舍门前,亓官辞拿出钥匙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终于打开门后,亓官辞第一眼就是看向李翌阳的床位处——
这一看,就看到了趴在桌面上睡觉的李翌阳。
亓官辞立刻跨步过去,将手指搭在了李翌阳的颈间,感受是否还有温度。
确认还有温度后,又立刻将手指放在李翌阳的鼻前,试探是否还有呼吸——
可是,让亓官辞瞳孔地震,险些站不稳的是,李翌阳
——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死了?!
而且,死亡时间就在不久前!
亓官辞很快就想到宿管奶奶说,刚才有个人来过,并让她多关照一下1007来着,所以这个人,说不定就和李翌阳的死亡有关!
越是紧迫的时间,亓官辞就越是冷静,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只有冷静思考,才有可能找到事情的真相。
李翌阳的灵魂在外,听韩固的语气,是离魂很久了。
但李翌阳的呼吸,却在不久前才停止。
那么这中间,一定还有一个时间差,是专门来混淆他视线的,说不定还和之前来的那位“好心人”有关。
当务之急,是先安顿好李翌阳的身体,保证没有鬼祟会来夺舍,以争取时间让李翌阳的魂魄归来。
可惜亓官辞会的术法实在不多,而亓官殊陷入沉睡,最近也不会醒来。
有些头疼地来回走了两步,亓官辞突然将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衣柜。
导游服!
导游服是冥府的特有法器,身着导游服,就默认是冥府无常官。
无常所在,勾魂索命。
只要让李翌阳穿上导游服,那么就暂时不用担心会被鬼祟夺舍了!
至于今晚韩固让他以白无常的身份去临夏公安局……
只能再想办法了。
说办就办,亓官辞快步走向衣柜,打开柜门。
一打开,就看见了跟夜店打碟一般闪烁的青铜恶鬼面具。
亓官辞:“……???”
青铜恶鬼面具:“……!!!”
主人!我的主人!!!你终于回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啊,我的主人!!!
青铜面具在停顿闪烁了一秒后,就像抽风了一般,闪动得更加刺眼疯狂。
亓官辞沉默关上柜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还搭在柜门的把手上,亓官辞回想了一下刚才闪烁的光芒,突然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亓官辞沉默片刻,语气干涩开口:“别发癫,停下。”
青铜面具有些委屈地弱下光芒,似乎在幽怨主人不懂自己的心。
不过,它还是听从亓官辞的话,将光芒全部收回,变回了那副毫无任何生机的青铜面具。
说完这句话,亓官辞在柜门前等了好一会,才重新打开柜门。
嗯,很好,这次很正常了。
将叠好的导游服连带着面具,从衣柜中取出来,亓官辞展开了导游卫衣。
原本绣着[相信科学]四个小纂的地方,已经空无一字,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冥]字,还在上面。
衣服,又变回了他当初刚拿到导游服的那样。
他的导游身份,果然已经被冥府消除了。
说不出是难过还是什么感受,亓官辞手指抚过原本写着[相信科学]的地方,叹了口气后,准备将衣服给李翌阳穿上。
却在他刚转身的时候,李翌阳整个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
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出现在自己背后,一转头就是一个放大的人脸,瞪着毫无生机的死鱼眼望着你。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也亏得亓官辞的心性不错,没有被吓出尖叫,只是猛地提了一下呼吸力度。
李翌阳,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
亓官辞保持镇定,不动声色打量起现在这个脸上带着坚硬笑容的“李翌阳”起来。
“阳子,你突然站我背后干什么?”
亓官辞用和平常差不多的语气,和“李翌阳”进行对话,意图看看眼前这个“李翌阳”,到底还有没有理智可言。
但,“李翌阳”却并没有听懂亓官辞的问话,他依旧保持着僵硬又怪异的危险,脖子不断前倾,想要将整张脸都贴在亓官辞身上一般。
亓官辞心底冷笑,一手背后,缓慢去够桌子上的青铜恶鬼面具。
就在“李翌阳”的整个头,都以一种极不科学的幅度前倾的时候,亓官辞快速将面具拿到身前,并戴在了脸上。
导游面具,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携带青铜恶鬼面具,都可以对旅客和鬼祟进行威慑。
面具上脸,亓官辞另一只手也迅速伸入导游卫衣口袋,从中取出导游旗,对着“李翌阳”的位置,就是一挥!
这一系列动作,都做的极快,亓官辞没有任何慌乱,有目的地进行着动作,将自己从危险之中解救出来,并准备捕捉“李翌阳”。
“李翌阳”在亓官辞戴上导游面具的时候,就立刻将头收了回去。
青铜恶鬼面具对于鬼祟来说,实在是有着先天的克制。
连忙后退几步,可亓官辞的导游旗也已经追了上来,对着“他”就要攻击!
“刈!——”
威胁的尖叫声在宿舍中响起,似乎是想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亓官辞却一点都不慌,他手握导游旗,脸戴恶鬼面,见眼前这东西害怕,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哈,蠢货,你该不会以为,我从进门起,就没防备你吧?呵,不入流的伪装手段,从我拿到导游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叫这么大声,是想引来旁人吗?可惜啊,我那一击导游旗,不是为了打你,而是为了开结界,封锁宿舍。”
说着,亓官辞不慌不忙地将导游卫衣扔在桌面上,拉过椅子,翘腿坐下。
哪怕身上穿着的只是普通的T恤休闲裤,可散发出来的导游威严,却一点都不少。
就算只戴了一副导游面具,导游旗上甚至没有任何标语,也不会有任何鬼祟怀疑——这不是导游。
“李翌阳”看着坐下的亓官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颤抖了一下声音后,脱口而出:“你是……善恶有报?!”
亓官辞:“……”
你辨认的很好,下次不要辨了。
我特么是相信科学!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善恶有报!你……
诶,等一下,不对,好像亓官殊是善恶有报来着啊!?
亓官辞面具下的脸色僵硬一瞬,立刻又想到了更重要的另一点,直接站起来,将导游旗的旗杆三角匕首指着“李翌阳”:
“你怎么知道善恶有报的?”
从亓官辞被记录成为白无常开始,他参与的导游路线屈指可数。
而且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用的【相信科学】这个标语。
哪怕亓官殊偶尔会使用【善恶有报】的身份出去办事,可是见过这个标语的鬼祟,几乎没有!
就算有,也只在异海考场之中!
可是这个暂时占据了李翌阳躯壳的鬼祟,却能够对他说出只有异海中的怪物才见过的导游标语,这个东西,一定不是什么普通来头。
也不知道是因为亓官辞假装导游的威慑力太强,还是亓官殊【善恶有报】这四个字的名号,太过响亮。
“李翌阳”在亓官辞用导游旗指着它的时候,下意识就朝着亓官辞跪了下去。
“李翌阳”双手上举过头,做出投降的姿势,哭丧着脸,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一点形象都没有:
“大人饶命啊!我不知道您是善恶有报啊!善大人,您饶命啊!我可没有害人啊!我只是听从命令,假扮这个人而已啊!我不是凶手!请大人明查!”
这家夥用着李翌阳的身体,却把嗓子哭出了杀猪盘般的刺耳,让亓官辞顿时有些牙酸。
将导游旗往前举了些许,亓官辞冷声打断“李翌阳”的哭闹:
“闭嘴,你只需回答,你怎么知道善恶有报的,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招,拖延时间。我也不是非要知道这个答案,但我却很想杀了你。”
言语威逼,先打一巴掌,再将底线时间缩短,这样一来,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纠缠。
这些弯弯绕绕,如果是亓官辞,肯定是不屑使用的。
但他现在融合了许多亓官殊的性格,对于亓官殊而言,答案有时候并不重要,只要事情的结果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行。
亓官殊,一向是一个铁血冷漠的绝情者。
好巧,现在的亓官辞不受控制的开始像亓官殊了。
也亏得他开始像了,居然真的在这么几句话间,震慑住了“李翌阳”,让“李翌阳”更加相信眼前这位白无常,就是那个在异海考场中大杀特杀的【善恶有报】。
“李翌阳”咽了一口口水,直接将眼泪强行收住,不敢再继续发出什么嘈杂的声音。
【善恶有报】的威名太大,它可不敢触这个霉头。
老实低头,“李翌阳”认真回答起亓官辞的话来:“回善大人,我是从考场中出来的……您当时正在考场中……大放异彩,我们好多怪物都忙着逃命,可是最后不知怎么的,天空突然就变成红色的了,还有很多哭声在耳边嚷嚷,我和几位实力一般的怪物都承受不住哭声的攻击,昏迷了过去。
等我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到了现世之中了,接着就有一个穿着怪异的人把我带到这里,让我假扮这个人,还说今天就可以离开,一定要让你相信,是上一个来这里的人,杀的这个人……
我真的不知道要骗的人是您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如果早知道是您的话,我一定不会答应的!
求大人饶我一命,我愿意为大人做年做马!好好伺候大人!”
让一只怪物对自己做牛做马,那倒是大可不必。
亓官辞关心的是另外两件事:“你是从考场中出来的怪物?是病栋的那个考场?”
“李翌阳”连连点头,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惹恼了大人:“是的,是的!大人有所不知,这个病栋是不死的!
它具体的建设者是谁,没有任何怪物知道。
但是在异海中,这个病栋却是最特殊的!
所有违法的怪物,都会被放逐到病栋之中,成为病栋里被研究的病人。
除了被放逐的怪物,就是被研究出来的怪物,我就是那个被研究出来的小怪物,实力不高,但是我可以伪装成任何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除非对方开了天眼,实力达到正神级别,才可能会看破我的伪装。”
小怪物的这段话,包含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简直就是在自爆卡车啊。
亓官辞一时不知道是该说小怪物挺天真的,还是该说亓官殊的威慑力真的挺厉害的。
沉默片刻,亓官辞突然问道:“你说有个奇怪的人带你进来,是为了让我怀疑上一个来这里的人,是杀害李翌阳的凶手?”
小怪物再次点头,这次它学聪明了,它从李翌阳的躯壳中脱离出来,在亓官辞的面前开始变换自己的模样。
不到一会,就有一个穿着尧疆民族服饰打扮,身上挂满了银饰,手上还带着黑皮手套的小疯子出现在亓官辞眼前。
小怪物顶着小疯子的面貌,开口道:“那个带我来这里的大人,就长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这个人在病栋中的权利很高!曾经是我们的主治医生,封景。
哦,不对不对,不是封景,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位大人不喜欢封景这个名字。”
变完小疯子的样子,小怪物不用亓官辞继续说,又主动开始变化另一个人来。
小怪物确实和它说的一样,是一个十分会伪装人的怪物。
只是短短几秒,就从小疯子的模样,变成了一位穿着休闲卫衣工装裤,气质温柔尔雅的青年。
那双淡茶色的双眸望向亓官辞,眉眼间没有任何情意,只有对亓官辞的畏惧和身为幼年怪物的纯真。
“青年”刚想开口,却被导游旗的尖头抵住了喉结。
亓官辞双眼中蕴藏着数不清的晦暗深沉,他声音都低落了下去,握紧导游旗,死死抵着“青年”的颈部,几乎是准备在下一秒就刺进去一般。
这样的举动直接吓坏了小怪物,“青年”眼神更加恐慌,一弯双腿,就要再次跪下去。
“别用这张脸做出这种动作!也别用这双眼睛这样看我!变回去!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