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夺刀
南怜竟然真的点了头, 迅速松手把姑娘从怀里丢出去,而后事不关己一般站在一边。
她重新又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晚礼服的裙摆飘在微凉的夜风里, 看上去完全孑然一身。
她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你已经听到我刚才的话了。白苒,还有什么招数吗?”
招数。
把两人用爱……用激情凝结成的生命叫做招数啊,好过分。
慕析和南惜一起望向白苒, 结合白苒刚才坐在地上哭的样子,都以为她会心灰意冷、又或者是怨气冲天。
慕析已经做好准备上去帮南怜挡刀,因为白苒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真像是可能随身带刀的模样。
她微微前倾的紧绷状态让南惜心烦极了,拽了慕析的袖子小声地骂:“你紧张什么?看戏就成了。”
南惜不懂打工的苦。
就在大家都满心以为白苒会情绪爆发的时候, 白苒却咬住下唇,红着眼眶试图靠近南怜:
“阿怜, 你为什么总把自己伪装成这种坏人的样子?其实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心肠没有这么硬, 我都看得出来。”
慕析前倾的身子恢复如常了。
南惜也不说话了。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浓重的不解与无语, 这才放心下来。
还好,正常人还是占了比较多数。
就连南怜也狠狠抽了抽嘴角,白苒越靠近她、她就更快地往后面退, 说出口的话伤人极了:
“生活不是什么苦情剧, 你没有必要这么美化我,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的短期关系已经结束了,听得懂吗?”
慕析难受地捏自己的手指, 转头一看南惜神情复杂到难以用言语形容。
突然发现自己姐姐是个究极大渣a的话……嗯……
好像也能理解一点南惜现在的感受。
南惜也看向慕析,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南惜突然踮起脚来靠向慕析的耳朵:“我突然觉得你也挺好的, 你顶多就是失忆、装傻、翻脸不认人而已。如果你是这样我真的会拿把刀捅死你, 坐一辈子牢也无所谓。”
慕析被她这些话吓得胆战心惊, 连忙去看南怜的反应,见她应该没听见南惜的话才放下心来。
失忆和装傻,慕析一个不承认一个不敢认;至于翻脸不认人,慕析觉得南惜也不遑多让。
“你还知道怕?”南惜肆无忌惮地对着慕析耳语,“放心吧,我姐姐的耳朵受过伤,隔了这么远听不见的。”
慕析笔直地站着,假装没听见南惜的话。
南惜嗤笑一声,也不再说话,专心看前方两人继续互动。
只见白苒捧着心口满脸痛苦,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般。她控诉般抬眼看向南怜,语气终于满是怨毒,却不是单纯冲着南怜去的:
“苦情剧……?阿怜,白月光的替身难道就不是苦情剧吗?谁最喜欢这些戏码,不是你吗?你真以为我没有看见那些东西……?”
“那个女人是很漂亮,我跟在你身边的时间最久不就是因为我跟她最相像吗?你真当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我可以装傻你为什么不能?我们就这样一起傻傻地过下去不好吗……”?!
慕析之前只隐约知道南怜受过情伤,但今天听人这么直白地讲出来、那人还是南怜甩了的小o……天哪!
她转向南惜求证,南惜目光闪烁,原本看戏一般的神情终于收敛成沧桑模样。
慕析就知道,这件事是真的没错。
再看南怜,南怜已经定在了原地,看向白苒的眼神凶狠到能够杀人,比刚才的冷酷模样要真心实意得多。
她也不再退后了,而是一步步往前、逼近白苒,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看到什么了?”
白苒被掐得脸色涨红,可眼里却满是快意,好像她终于在南怜这里赢回一城。
她奄奄一息,南怜还仿若未觉,只不断逼问道:“回答我,你看到什么了?”
慕析来不及细想这样报复般的感情到底算不算爱,只顾着上前去把南怜的手从白苒脖子上拿下来。
再掐下去会出人命的,一定会出人命的,搞不好还是一尸两命。
她的力气比南怜要大,把她们强行分开,终于顺应着内心真实情感把白苒护在身后:“大小姐,请您冷静。”
白苒在她后面使劲咳嗽,就这样了嘴上还不饶南怜:“我看到、你办公室抽屉里的照片,你房间柜子里的手写信,还有你、你梦话里的名字。你藏得一点也不高明。”
南怜立在原地,身体开始颤抖。
“我不会是唯一一个发现了这些东西的情人吧?”白苒笑道,在慕析看不见的地方,眼里满是疯狂,“她不就是为你丢了命吗,我也可以为你去死啊。”
慕析听着这话不太对劲,转头的瞬间也听见南惜的惊呼。
白苒从凌乱的衣服里、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小小的刀,二话不说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割。
慕析的第一反应是:
她果然随身带了刀!
但与她想得不同的是,那把刀不是用来伤害南怜的,而是用来了结她自己的。
之后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那个刹那似乎被无形的双手不断拉长、一直到足以容纳下所有人的所有行为,却没有留下意识跟上动作的机会。
等到慕析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左手已经鲜血淋漓,不过其中握了一把小小的尖刀。
白苒抓着刀柄,慕析想要夺刀就只能抢夺刀刃,难免会伤到自己。
其实她觉得不怎么疼,只是血流得有点恐怖而已。
看把南惜吓的。
比慕析更痛苦的应该是白苒,没能像预想里的那样在南怜面前自杀报复,反而害得无辜的人替自己受伤流血。
白苒也懵了,对着慕析不住地道歉。
她很快就被南惜抓着衣领推到一边,两手空空站在原地发呆。
“呃。”慕析抬起左手,本意是向南惜展示她的手还能动弹没什么大事情,但南惜的眼眶却更加红了,只能苍白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是,左手。”
南惜想骂她又不忍心,眼前的视野被泪水糊到一点不清晰,只好拉着慕析完好的左手臂,喊道:“南怜,把你身上外套脱下来给她包扎!”
南怜沉默着照做了,把自己披着的外套脱下来之后就被抹了泪的南惜抢去替慕析包扎止血。
她看向被推到一边的白苒。
现在的情况很奇怪,四个人里面唯一没在哭的反而是正在流血的慕析。
南惜一边小心翼翼地帮慕析包扎,一边冲着南怜喊:“把你那个o给我拖走!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许让她再出现!”
她红了的不只是眼眶,慕析发现她眼里也出现了细密的红血丝。原本从来淡定高傲的人此时因为太过愤怒、发丝都被汗水粘在了脸上,苍白的唇因为充血而显得艳红。
慕析感到心里很舒坦,像是一口气喝完了最喜欢的……橘子汁?其实手还挺疼,但因为愉悦而产生的激素迅速将痛感抑制下去,只剩下了溪水那样清浅的快乐。
她用温暖又明亮的目光低头注视着南惜,被南惜恶狠狠地瞪了回来。
……呃好吧。
南怜站着没有动。
南惜正要发作,却听见一旁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白苒自己抱着自己的身子,走了。
“……”南怜看着她走远,仍然没有动。
慕析抬起幸存的右手摸摸鼻子,有点怕南怜脱了外套之后会冷,即使负伤也尽职尽责地提醒:
“大小姐,请先上车等候。”
还没说完就感受到南惜扎外套的力道变重了,还不至于疼,算是南惜对自己的小小警告。
一抬眼,南惜手中是南怜那件外套的两端,正埋怨地看向自己,貌似随时有可能再次收紧力道,完全取决于慕析接下来的反应。
慕析不吱声了。
南怜一点感觉不到冷似的,等白苒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幕里,转回头对慕析道:“对不起,慕管家,我和白苒都要向你道歉,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应该是你受伤。”
慕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南惜在旁边语气不善:
“本来就是,和慕管家有什么关系。”南惜包扎完毕,代替慕析举起她的右手跃跃欲试,“不是说好了把那巴掌还给慕管家吗?她这只手是好的,姐你准备一下。”
南惜就把慕析的手冲着南怜的脸举起来,吓得慕析大惊失色,赶紧使了点力气把手压下来。
南怜也是真的信守承诺,听南惜这么说后竟然真的点点头,准备挨打一般把头微微垂低,整个人一动不动等着让慕析来扇。
“不不不,大小姐不必这样,这都是我份内的职责,真的一点都不疼。”
慕析一点都不想把那巴掌还给南怜,不是因为她不敢,而是因为……
因为……
她爱好和平,而且对主人的家庭完全忠心。
其实随便想想就知道她一个管家怎么也不可能打主子吧。
南怜首先转过了这个弯,面无表情地抬手在自己脸上给了一巴掌。
力道绝对比白苒打得要重,虽然很不道德,但慕析心里舒爽了一下下。
“那么我就不强求慕管家了,医药费和其他补偿费用,明天会让助理打到慕管家的账户上。”
南怜深深看了慕析一眼:“只是希望今天晚上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向家人,尤其是妈妈还有爸爸保密,感谢你。”
慕析自然非常懂得保密的道理。
她现在已经在南惜、关衍、南怜这里都有秘密要守口如瓶了,剩下两位再接再励。
南惜不是很满意这个处理结果,但慕析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日后再找机会找南怜或是慕析算账。
三个不同程度受了伤的人一起回到车上,慕析的手受伤了,车就由南怜来开。
慕析和南惜一起坐在后座。
南惜一直密切关注着慕析的手,刚刚她就在担心伤到动脉,说什么也要帮慕析捂住。还是慕析劝了好一会儿,她把手放下,见没有血飚出来才放心。
现在慕析这边的情况暂时稳住,南惜犹豫片刻,问驾驶座上的南怜:
“姐,你真的,打算让白苒把孩子生下来?”
“她在唬人。”南怜平稳地握着方向盘,语气也很平淡,“我不会给她怀孕的机会。而且她的样子,我一看就知道在撒谎。她没有怀孕。”
难怪白苒的举止肆无忌惮,如果真怀上了深爱的人的孩子,应该会很小心吧。
起码慕析是这么想的。
“那,关于苏妏的事情也……”
“南惜。”南怜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收紧,“不要说了,拜托你。”
那么南怜白月光的名字看来就是苏妏了。
再根据白苒的说法,苏妏曾经为了南怜而死……?
对于南怜在苏妏死后一直靠着找替身的方式,慕析无权过多评价,不过她本能地觉得不是很好。
毕竟这是现实而不是什么狗血小说,南怜伤害到的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比如今天晚上心碎成那样的白苒。
再想起那姑娘飘摇欲坠、几乎连自我都放弃了的模样,慕析还是会觉得可怜。
早知道要不还是替白苒打那一巴掌好了。
但南怜自己打得也挺重,说不定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不,不能这么想,不可以轻易为加害者找出路。
慕析竖起耳朵继续听南怜说谜语:
“我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的人,南惜。如果你还有机会,别让自己也变成我这样,千万不要。”——
第32章 交谈
慕析看见南惜好奇的眼睛一点点冷却下来, 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那样重新又归于沉寂。
她往后,把自己身体的重量依靠在后方的座位上,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我知道了。”
她没有看慕析, 但慕析觉得她现在想着的心事一定与自己有关。
自从这句话之后,这天晚上没有再听南怜说过一句话,她沉默着把车停好、下车进门, 在南之涯的注视下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
任谁都能看出南怜不在状态,南之涯刚要开口询问,就瞥见慕析被包裹着的左手:“管家的手怎么了?”
“下午在工地上的时候, 被掉下来的钢筋砸中了,所幸伤的是左手, 不会太影响日常工作。”
慕析镇定自若地说出早已想好的理由。
南之涯蹙眉,转头招呼身后的帮佣为慕析处理伤口。
南惜在沙发上坐下, 目送慕析跟着那个叫小季的帮佣一起去包扎伤口。
“你姐姐怎么了?”
“谁知道。”南惜低声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每件事都追究不是太累了吗。”-
小季帮慕析处理了伤口。等到把伤口表面那层血肉模糊已经干涸的东西清理掉,她很快就发现慕析手上是刀伤,根本不是她说的什么被砸中产生的伤口。
善良的小季答应帮慕析隐瞒这件事, 报酬是慕析之后请她吃一顿饭。
慕析答应了。
其实她夺刀的时候力气很大, 刀刃在手心里留下的伤口还挺深,现在上了药又好好包扎之后仍然作痛。
应该就是因为这发疼的伤口,慕析完成晚间巡视后回到管家房, 躺在床上却迟迟睡不着。
决绝的白苒, 脸上那些泪与妆容模糊成一片的模样, 还有她把刀尖朝向自己时近乎绝望的眼神, 一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人要到什么样的境地才会想到去死, 慕析想知道这点。
她试图把自己置于白苒的境地,但发现仍然很难理解。在慕析眼里,虽然自己每天的工作很辛苦,在南惜回国之前精神情感上也没有任何波动,但日子就像山间溪水般这么一点点流淌过去了,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也不知道终究它要流向何方。
慕析习惯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她说的不是假话,她早已准备好在南家当一辈子管家,过这样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生活里会有波折,就像今天。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会让慕析产生不解,也暴露她似乎与其他人想法不一的事实。
慕析小心地把左手放好,右手垫在脑袋下面,盯着天花板继续思考。
她忘记了拉上床帘,户外花园里的灯光和月光一起照进来,有些晃眼。
忍了一会儿后慕析走下床,走到落地窗边,准备将窗帘拉好。
却瞄见花园角落里坐着个人影,一动不动。
慕析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看,那都是个坐着的人影,而且是她熟悉的人影。
南惜?
这个点她应该睡觉了,而不是坐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吹风啊。
慕析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拉开窗户,直接翻窗进了花园。
当然,过程里没有用到需要保护的左手。
终于翻窗户了,她早就想这么干一回了。
已经入秋的夜晚温度略低,慕析一来到户外就感受到一股带着潮气的凉朝自己扑面而来。
南惜还穿着单薄的睡裙,那不行。
慕析不敢往前走,既然她从窗户里能看见南惜,那别人也能从窗户看见她和南惜坐在一起说话。
于是她靠在自己房间的窗边,压低了声音用气声朝那个角落喊话:
“小小姐——”
南惜的身影晃动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看向慕析的方向。
她看见了鬼鬼祟祟站在窗户下面的慕析,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一分钟后,南惜和慕析一起鬼鬼祟祟地站在管家房窗外。
“小小姐在那里做什么?”
南惜抖了一下:“我睡不着,就出来吹吹风、想事情。”
“在想什么?”慕析继续问。
“既然你也没有睡,那你应该也在想着一样的事情吧。”南惜抬眼看向她,表情认真,“我觉得今天晚上睡不着的应该不只是我们两个人。”
慕析讪讪地笑了一下:“嗯……大小姐应该也睡不着吧,还有那位女士。”
“姐姐的行事风格我知道,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就不会回来,这个时候多半在她自己的房子里、和不知道哪个女伴在一起。”南惜抱着自己的手臂,“但是今天她回来了,而且没再出去。”
慕析也隐约了解一点南怜的习惯。
只是南家庄园外面的事情,不在慕析的管理范围之内,南怜自然也不可能向她提起。
虽然大家都多少清楚。
慕析犹豫道:“所以小小姐的意思是,大小姐也为这件事情触动……而且不只是心情不好的那种触动?”
这句说完,她及时补充道:“抱歉,我不是在打听大小姐的隐私,如果您觉得我冒犯,就……”
“都大半夜了,你怎么还在当管家?”南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要是不想跟你谈这件事情,我才不会过来。”
其实根据慕析和南之涯签订的合同来说,慕析的管家职责是24小时待命的。
但慕析觉得南惜说得有道理。
这样一个思绪纷乱的夜晚,她也不想再当管家了,她只想就这么靠在窗户底下和南惜聊聊天,彼此抚慰一下受到重创的内心。
慕析认命般地重重点了一下脑袋,算是妥协。
南惜就继续说:
“我觉得是。姐姐最怕的就是有人要为她而死吧。”
“至于为什么,我不好说她的私事,不过你应该也能猜到一点。”
是的。
一句话概括,曾经有人这样做了,现在南怜不想再重蹈覆辙。
但其实慕析更想和南惜讨论的是——
“那位白苒女士呢?她之后还会再尝试……了结自己的生命吗?”
南惜保持沉默。
不知道是不确定答案,还是不想说出心里的答案。
与平时相比,今晚的慕析格外情感外露。
尽管南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她刚才也说了现在自己不再是管家的身份。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朋友一起讨论过的慕析,执着地问道:
“我想要知道,人在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会想什么?”
“南惜,你当时在想什么?”
……
南惜低低地说道:“没想到我们都在和白苒共情。”
又一片冷冽的沉默之后,南惜突然抬起头看她。嘴角撇得很低:“你其实就是想问这个吧?不是问什么想要了结自己的人,只是想问我当时的心境而已?”
“是的。”慕析很是大方地承认了,南惜鲜少看见如今的她这么直白、坦诚、不顾忌。
慕析看着南惜的眼睛:“你是我能直接对话的人,比起探究白苒的想法,还是直接问你更适合一些。”
“只是因为,适合?”
“……你也算是我的,朋友。”
南惜忽然抱着自己笑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在抖:“很高兴听到你这样定义朋友这个词。”
“……”
慕析觉得还是保持沉默为好,这不是她们现在讨论的重点。
南惜也不急着现在挑明什么,既然慕析想知道,那她就告诉她。
她最不怕慕析冒犯,而是怕慕析毫不在乎。
所以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当时我以为我的恋人已经死了。所以,死是连接我和她之间的通道。”南惜平静地说着,“这是我当时的想法,没了她我人生无望。后来她们跟我说只有活着才有找到她的机会,我觉得有道理,就放弃了那个计划。”
慕析一时被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别人看来璀璨光明的人生,在南惜心里竟然是用“无望”二字来形容。
是因为太喜欢那个恋人了吗,喜欢到没有她就会灰败的程度?听上去是那位恋人的幸运,也是南惜的不幸啊……
她还是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只好向她确认:“当时的想法,也就是说现在不会这样想了,对吗?”
“对。”
南惜笑了,笑成很明媚的样子,和这个夜晚有些格格不入。
南惜说:“她已经回来了,那么之前的那一切就不再成立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慕析的。
那样充满希冀的眼神几乎要让慕析心碎了。
南家人真的都很喜欢给故人找个替身吗?
慕析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表现在身体上的反应就是抿着唇露出纠结表情。
好在今晚的慕析更倾向于有话直说,所以她没有一直纠结,第二次向南惜提出那个问题: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认为我不是那个人?”
南惜笑容依旧。
“你能别再说了吗?”南惜凑上去要吻慕析的唇,在慕析闪躲的间隙里说,“每次你说这种扫兴的话,我都不想听。我只想把你的嘴亲破、亲出血,好让它说不出这些东西。”
“可是、问题一直都存在,你不能忽视……”
南惜一把捏住慕析的嘴巴,在她受伤又无助的眼神里说道:
“问题不是这个。”
“问题是你还没办法全身心地沉浸在快乐里。”
慕析猜测,这个“全身心沉浸”的意思就是像她一样,不去探究事情的真相,而只任凭自己就着眼前的虚幻寻欢作乐。
这样真的可以吗?
嘴巴被捏住说不出话来,南惜也不想再看她卖惨的眼睛了。
她把目光转向慕析近在咫尺的管家房:“外面这么冷,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第33章 弦
轻浮的态度、暧昧的语调、流连的眼神。
慕析听得懂她是什么意思。
并且, 她在感情上也不算十足的呆子。就算再迟钝,这么久了也该知道自己和南惜现在的状态叫做暧昧,知道自己心里对南惜萌生了不一样的新芽。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柔软的床榻对她们来说唾手可得。
这样的好时候, 慕析突然很想问一个问题。
她今晚的问题确实太多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慕析拉开她捏住自己嘴巴的手,但是没有松手,捏着她的手腕轻轻颤抖,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南惜也愣了一下。
在慕析面前总是显得游刃有余、掌握主动权的南惜,此时干巴巴地开口:“……啊。”
怎么会纯情成这样呢。
不过慕析好像一直就是很纯情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五年前……
手腕忽然被慕析重重捏了一下, 南惜困惑地看向她,发现她眼里满是控诉, 还有点不易被察觉的怨气:
“可以不要在我身上找别人的影子吗?”
南惜的眼睛一恍惚,慕析就知道她多半又是在想那个人了。
就这样, 还想向她发出“邀请”。
南惜眼神清明了,动动手腕想要把它收回来, 结果又被慕析捏了一下:“快说。”
“说什么?”
“我们的关系,现在。”
慕析的神情不仅严肃,还莫名让南惜觉得非常……公正?好像自己是被拷住手腕的犯人, 正站在法庭上准备老实交代, 而她就是准备审判自己的那个法官。
南惜理解一些慕析的心情,她大概缺乏安全感,任何问出“什么关系”的人都缺乏安全感。
那么, 好吧。
她做出退让的方式是蒙混过关:“你刚刚不是说, 我们是朋友吗?”
被慕析无情打回:“你的每个朋友都标记过你吗?”
“喂。”
南惜马上皱起眉, 她不喜欢这个说法。
慕析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腕, 丧气地垂下头。
黑发顺着她的动作一起垂下, 挡住大部分的脸庞,因此南惜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只听声音,南惜也知道她现在很沮丧。
“所以,你不愿意正视。”慕析说。
她伸出手、在窗口下方做出托举的动作,示意南惜借自己的力翻进去:“进去之后就从门口离开吧。”
南惜依言撑着她的手开始翻窗。
翻到一半,突然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她跨坐在窗户上,激动地回握住慕析的手,“如果我刚刚老实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就会让我在你这里留宿了?”
慕析推开她,把她往屋里推,就是不肯跟她视线接触:“不是。”
“就是吧,就是那个意思吧。我现在能改口吗?”
慕析被她气得眼前天旋地转,一声不吭地自己开始翻窗,翻进屋子后就开始对付扒在窗口不肯下来的南惜,客客气气地把她送出管家房,最后关上房门。
她脱去外衣,躺上床,脸板得像个雕像。
南惜还逡巡在自己房门前不走,因为她听见南惜在自己门口说:“你真的不开门?你会后悔的。”
那就让她后悔。
人活着就是挣一口气。
南惜终于离开了。应该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还好这个点也不会有帮佣在家里转,万一碰上哪个家里人还可以说下楼吃东西,总之不会有人想到南惜和管家密会。
慕析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这次她记得拉上了窗帘,不会再被户外过多的光线困扰。
能困扰到她的就只有南惜了。
南惜是个言行一致的诚实的人,她说要全身心沉浸就真的不管不顾、连眼前的问题都忽视了就开始沉浸。
慕析猜测这可能她之前经历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因为品尝过失去的苦,所以看见一点新生希望的时候就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也许她已经参悟了表象之后最本真的东西、也许她才是对的。
可是被她抓住的自己,是什么……?
这样的情感对于慕析来说还是头一回,她无法以南惜那样的心态行事。
但也没办法对她感到生气。
毕竟南惜刚才赖在窗户上面耍无赖的样子……虽然慕析当时绷着脸把她赶走了,但心里去哦是觉得非常可爱。
如果感情只是感情,就好了。
慕析这么想着,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夜里她左手心里的伤口开始愈合,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结了一层薄薄浅浅的痂。
小季应该和帮佣们说了慕析手受伤的消息,今天大家都格外体恤慕管家,做事情也很认真,目的就是让慕析少走两圈少用点手,有什么活还会帮她搭手。
不过家里的工作对于慕析来说其实算是最轻松的,棘手的是南家人时不时下发的其他任务。
南之涯和关衍临时起意想要外出游玩,为了出行方便没带几个人,唯独就带了慕析这个伤员。
慕析还没来得及送南惜去A大工作,南之涯的声音就先一步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南惜看着慕析,模样略显遗憾。
慕析猜测她可能是准备开始让自己“后悔”了才遗憾,为了表示自己的骨气,她没有看南惜,只抱歉地向她鞠了一躬就跟随南之涯离开。
“管家的手受伤了,东西就我们自己拿着吧。”关衍体贴地说道,看着南之涯提起两人的东西,“麻烦你了。”
慕析于是知道,今天自己担任的主要是保镖的角色。
比起真正五大三粗的保镖,带着慕析不仅更加养眼,使用功能还更加全面,难怪大家都喜欢。
慕析哪敢真的让南之涯提东西:“夫人,我的右手没有受伤,还是我来吧。”
南之涯也干脆,闻言把东西再交给慕析,到前头去和关衍你侬我侬了。
……
慕析低头看了一眼,主要是两个包和一个装着食物的野餐篮。一般来说南之涯的包里应该是各种应急用品和文件,关衍的包里只装画具、相机打光板之类拍摄道具。
很符合两人平时的定位,也符合两人的性格身份。
走出门后慕析把这些东西放在后备箱,然后坐上副驾驶。
南之涯有专职的个人司机,和她出门的好处就是不用再兼任司机一职。
四人都就位以后,慕析从挡风玻璃的前影里看见,关衍把头靠在南之涯肩上。
其实抛开其他因素,这是一对很幸福的恋人。
“下个月是南楠的生日,我们给他送什么?”
南之涯思索了一会儿:“股份?”
“之涯,不要这样。”关衍无奈极了,“公司的股份是很值钱,但生日礼物最重要的还是心意啊。”
“你说的不错,但我觉得南楠这孩子,比起心意还是更喜欢钱。”
南之涯又开始思考:“城西还有一处闲置的别墅……”
慕析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关衍又不太好意思地说道:“那栋房子我很喜欢,每个季节都会去暂住采风。”
她们激烈地开始讨论到底是给南楠送金块还是送车比较好,慕析脑海里浮现出南楠被碰瓷了之后还想着给对方数钱的脸。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管家觉得呢?”
两人讨论不出结果的时候,问题果然就被抛到了慕析这边。
慕析早有准备:“我觉得金块更好一些。黄金的保值能力和车的实用性都很不错,但二少爷已经有了不少车,应该已经不缺了。”
关衍鼓掌称是。
打开了这个话题以后,南之涯和关衍开始讨论之前几年给孩子们送的生日礼物。每一份他们都精心挑选并且赠送,收到的反馈都很不错。
惟有南惜,因为她之前五年一直在国外读书,所以南之涯与关衍没有办法亲自把礼物交到她的手上,留下不少遗憾。
一提到南惜,慕析的耳朵就悄悄竖了起来。
“南惜的生日在冬天啊,也快了。”关衍很是多愁善感,语气里满是关怀,“今年是南惜回家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我们得好好给她过。”
南之涯表示支持。
慕析也很想知道,继一整所研究院之后,南之涯还能给南惜送出什么更厉害的礼物。
“先不说生日。”
南之涯却将矛头一转,敲敲慕析副驾驶的后背,“管家,之前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慕析浑身一凛。
那当然是……还没有办了。
当时那种情况,到底要让她怎么开口问出“你喜欢什么样的a”这种问题啊!
她迅速运转着大脑组织语言,关衍不满的声音帮她争取了一些时间:“之涯,你还没放弃那个打算啊。”
“就算不执行,多了解一点孩子的喜好也没坏处。”
关衍觉得有理,两人一起等待着慕析的答案。
“小小姐,不是很愿意谈论这方面的事情。”
慕析含混地告诉她们。
然后就看见南之涯的眼神陡然犀利、关衍一脸愁容。
不提关衍,南之涯的这副神情慕析再熟悉不过,那是南之涯手下所有人都知道的暴雨将至的前兆,南之涯不满意下属的工作时就会露出这种样子,之后免不了的就是打回重做……
眼见得她就要开口,慕析立刻悠悠地续上话:
“不过我后来也旁敲侧击得到了一些信息,小小姐喜欢,内敛的人。”
“内敛的人?”关衍两条漂亮的眉毛快要皱到一起,拼命想要弄清楚内敛二字的含义。
南之涯沉吟:“做一下词语释义。”
“好的。小小姐喜欢有学问的人,这样的人大多气质也很深沉内敛……我想这可能与她自己的科研生涯有关,人们总是会崇拜自己领域厉害的人。”
慕析眼睛都不眨地胡诌。
是南惜先说什么要让她后悔这种宣战言论的,那她随便回击一下也很正常吧——
第34章 敲打
“内敛、有学问、科研……”关衍不断重复着几个关键词, 在脑海里几经搜索,最终苦恼地对南之涯说道,“之涯, 我们好像跟科研圈没有太多交道吧。”
谁知南之涯却神秘地一笑,“有啊。”
看见南之涯那个笑的时候,慕析心里马上就产生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 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认识这样的人。
早知道应该说得更复杂一点……
慕析和关衍都竖起了耳朵:“是谁?”
“你还记得巫家那个女儿吗。”南之涯说道,“我记得也是个等级不错的a,现在基本接手了S.Life。前段时间我跟她们有点合作,不正好是个沉稳又聪明的孩子吗?巫家世代学医, 她接手公司之前也是医学翘楚。”
关衍恍然大悟:“噢,你说巫泉啊!”
巫泉。
慕析也想起来了。
之前南幼林的葬礼上她见过这个人, 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怎么喜欢。慕析对心肠太硬的人总是喜欢不起来,南之涯虽然压榨下属可好歹对家人尽心, 但巫泉……
慕析面前浮现出那双寡淡的眼睛,巫泉瞳色很浅, 与她对视时嘴角下撇,慕析到现在还记得。
没想到现在会出现在南家二位口中。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想起巫泉本人之后慕析就诡异地松了口气。她为自己的莫名信心感到羞愧, 但她就是觉得南惜也不会喜欢巫泉。
有了这样的信念之后,慕析淡定地听后座两人继续交谈:
“有机会的话,和巫家也可以多走动。”
“嗯, S.Life现在做的生命科学公司里有人也很感兴趣, 总之多接触不会有坏处。”
是这个理。反正这所谓走动, 后期基本上也是由慕析带着礼物多上人家跑两趟。
又二十分钟之后到达南之涯夫妇二人要郊游的湖边, 司机留在车上待命, 慕析跟随他们一起下车,勤勤恳恳在湖边布置食物和酒水。
这次出行是关衍闹着要来,地方也是关衍憧憬了很久的。
他表现出极高的热情,才一下车就抱着画架四处寻找光线好的地方布置。与此同时南之涯闲散地坐在草坪上望他,唇角笑容宠溺。
白云悠悠、湖水荡涤,初秋时分草木美得柔和,感染得连锐利的南之涯也眉眼温柔。
她随手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又随口吩咐一句:
“管家不用忙了,坐下吧。”
慕析:……
那可不是都已经忙好了吗。
慕析微笑,依言在南之涯附近坐下,心态平和。
她也抬头眺望不远处的湖水,搞艺术的人眼光总是老辣独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风景独好,只可惜她是跟着主人家出来工作的。
如果旁边坐了一个人的话。
如果那个人又正好是……
正想到一片黑色裙角飘飞着在自己身旁缓缓落下,关衍就一屁股在南之涯旁边坐了下来,两人依偎着开始说话,过不了多久又开始拥抱。
断断续续的情话零散地传进慕析耳中,慕析心如止水,抱膝继续观看天边飞过的鸟群。
终于,关衍吃饱喝足去湖边拍摄,慕析耳边眼前消停下来。
来不及松懈,南之涯的声音就冷不丁在耳边响起:“管家。”
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慕析对南之涯这样严肃的呼喊有着条件反射,不由自主便弯下腰杆:“是的,夫人。”
“昨天晚上,你跟南怜在一起吧。”南之涯瞥了一眼慕析包扎严实的左手,“恐怕这伤也不是什么钢筋砸的。”
慕析当机立断地倒戈:“是的,夫人。”
她非常清楚谁才是自己的雇主。
前一天晚上,听见慕析说自己的手是被砸伤、南怜一声不吭上了楼的时候南之涯就心中微妙,慕析注意到这一点。
南之涯一定会问的,她知道。
慕析见南之涯不言语,主动开口说道:“大小姐的一位女伴和我们起了冲突,不过我已经解决了,请夫人放心。”
不知道南之涯会怎么理解这个“解决”,理解得越严重也许白苒就越安全。
“嗯。”南之涯应了一声,露出一抹笑,“有你在家里,我很放心。”
她没问具体的细节,包括慕析的手到底是怎么受伤,一个女伴又是怎么跟南怜发生冲突。这让慕析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按照南之涯的作风,她会让慕析当场揭开手上的纱布自证才能作罢。
慕析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正庆幸自己躲过南之涯的盘查。
每次和南之涯单独相处的时候,慕析就觉得自己像个畏畏缩缩侍奉着皇上的太监。
幸亏这不是什么封建时候,皇帝早就被革去了脑袋。
想到这里时,慕析听见南之涯又冒出一句:
“你和南惜也有蹊跷吧。”?!
慕析差点喊了句“皇上饶命”。
分明已经入秋,慕析身上却瞬间泛起豆大的汗珠。她捏住刚刚放松下来的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免被看出破绽,但却不能不颤抖。
这时候慕析才知道人在真正心虚的时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
而心虚的根源又是因为慕析真的做了亏心事。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南之涯见她沉默着的反应,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管家啊……”
她每说一个字,慕析就觉得有一道霹雳落在自己身上。
自己会丢掉工作?丢掉性命?南惜会丢掉什么……?
“几乎每一个进了南家的管家,都要犯一遍这样的错误。”南之涯阴沉道,“你也没能例外啊。”
她也没……
等等。
每一个管家都犯了一样的错?
慕析一下子清醒过来。
总不可能南家每一个管家都和少爷小姐偷情了吧。
南之涯说的不是她想的那件事。
意识到和南惜的事情没被发现之后,慕析马上又不发抖了,倒是重重垂下额头,语气羞愧无以复加:“夫人,对不起……”
“呵呵。”南之涯又是嘲弄的一声轻笑,但这次慕析已经能坦然承受,“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你做事情效率一向很高,只有这次始终拖沓,我就知道……你私下和南惜有约定。”
她把话说得神秘兮兮,慕析稍微反应一下才清楚南之涯在介意什么。
还是给南惜找alpha这件事,慕析一直推脱,让南之涯觉得慕析在这件事上听了南惜的指示。
嗯……她是听了南惜的一些话……但并不是这个……
总之慕析把头垂得更低,听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小小姐,确实告诉我她并不想要alpha。她说得很干脆,让我不许再提这件事……”
“那她喜欢内敛有学问的人呢?这件事是真的吗?”南之涯格外在意这个细节。
慕析点头如捣蒜:“是真的,是在这些话之前告诉我的。”
南之涯稍微舒了一口气。
“那巫泉……算了,你先去办该办的事。”
“管家是家政方面最重要的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有所了解,不能不忠心,你应该明白。”
“不过你还年轻,过往那些管家的问题在你身上还没有爆发,我希望也永远不要爆发。”
按照南之涯的惯例,棍棒过后,糖果也接踵而至——
“这次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20万,管家好好斟酌。”
说罢南之涯不再看慕析,而是起身从草坪上站起来、走过去和关衍说话,把草坪的空间留给慕析反省。
慕析始终垂着头,实则盯着面前湿漉漉的绿草思索,一点都不清楚到底有几只蚂蚁从她眼前爬过。
她之前知道的是,主人家之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地在管家面前说出家族密辛,是因为她们根本不怕管家会走漏出去。
这对管家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掌握金钱权势的人自然有方法管住一个普通人的嘴。
既然南之涯已经把话挑明到这样的份上,她就没办法再回避这件事了。
要亲自给南惜挑选合适的alpha什么的……
南之涯要求的不是南惜接不接受,而是身为管家的自己会不会服从她的命令。
今天只是被点拨了两句,之后也许就真的会发现她和南惜之间的秘密。
慕析抬起头,远远看见南之涯正俯身和关衍说话,脸上笑容热烈、爱意纯真,一点不像是才教育过人的样子。
看来是时候使用那种办法了。
在家政大学里就听说过的、流传于各个管家之间为人所不知的,帮主人找到合适人选的方法。
……
慕析打开某招聘软件,开始在上面注册雇主信息。
重重复杂的验证系统过后,她来到整个市场的战略核心。
——发布招聘启示。
世界正是如此奇妙,五分钟之前还泫然欲泣的人五分钟之后就沉着冷静地开始撰写招聘启示,正如一个alpha要给自己标记过的omega找另一个a来标记一样荒唐。
“诚聘:
一、S级以上的貌美女性alpha,工作性质需要面谈。
二、身高1.75m以上,有健身习惯者为佳,无不良嗜好,有高雅兴趣爱好者为佳。
三、性格开朗乐观,但不能太多话。会照顾人,有体贴服务意识,
四、每月工作一次,工作时间和地点需要面谈。
五、工作内容需要签署保密合同。”
写完这些语焉不详、但懂行的自然会懂的招聘启示之后,慕析在薪资那一栏稍微犹豫,还是填上数字:200,000。
这些钱她根本不配拿,她就不能拿。
还是给更值得它们的人吧。
慕析面无表情地点击了发布,这之后便关闭手机塞回西装口袋里,短时间之内不想再看见它。
此时,南之涯状似不经意地侧过身子看向慕析这边。
慕析对她报以诚恳而内疚的微笑,显得苦涩不已,仿若犯下大罪之人临行刑之前的忏悔。
南之涯放心地转回头去——
关于这几天的更新
这几天现生忙碌……前天因为忙碌所以休息,昨天又有突发状况情绪不稳、选择了休息来稳定情绪……今天继续忙晚九才更。
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好一点,不过我非常希望这本文能好好更新直到完结,我会争取的!
第35章 筛选
世风日下。
大概是慕析标出来的数字实在太有吸引力, 哪怕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而且工作性质特殊,她的后台还是很快被源源不断的信息挤满了。
二十个人不厌其烦的骚扰过后,慕析不得不关闭了信息提示, 溜回管家房里趴在床上逃避。
南之涯要求她在三天之内就完成这件事,因为南惜的发热期不算太稳定,最好有提前量。
翻着应聘者们发来的一张张展示身材的露骨照片, 慕析的心情也逐渐跌至谷底。她在做一件非常低俗和下流的事情,成为了迫害南惜的帮凶。不过同时她也冒出另一个念头——
不如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南惜做回正常的主仆关系,反正她也不愿意面对。
如果南惜愿意接受找来的alpha, 那是不是也代表她愿意放弃自己这个alpha……
慕析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把西装裤都掐出了褶皱。
逃避不过十分钟后, 她垂头丧气地再次打开手机,给其中几个身材不错照片也不那么露骨的应聘者发送面试通知。
肯定不能在南家面试, 慕析把地点定在一家邻近郊区安静少人的咖啡馆,时间段正好覆盖了接南惜下班的时间。
南之涯知道她在做什么样的事情, 不会计较她把这份任务交给司机去做的。
第一批面试通知发送出去之后,慕析回到自己的日常工作中。唯一不同的是下午四点左右时,她回到自己的管家房, 准备找一套管家服以外的衣服换上。
打开衣柜门便是一排制式整齐的黑色管家服入目, 慕析沉默了一瞬,确实忘记上一次穿其他衣服是什么时候。
她蹲下,伸手打开最底层的柜子, 里面码放的是她一年多前入职南家时带来的衣服。往底下再翻翻, 除了休闲的衣服裤子以外还有几条裙子, 最久远的可能要追溯到大学时光。
不知出自何种心理, 慕析从里面挑了一件青色的连衣裙出来穿上。
然后走向全身镜。
镜子里走来一个让慕析有些陌生的人, 长发散开、青裙袅袅,脸上害羞似的别扭又添上些许温婉。
裙子是无袖的款式,两条胳膊少见地暴露在空气里,慕析不自觉将它们背向身后。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拘束了,再不自然地放开,垂在身侧时也僵硬着。
……不过,这条裙子自买回来那天起真的被她穿过吗?
慕析差点就要忘记,其实自己也才是个正值好时候的年轻女人。
她把随身的东西放进一个小包里,挎在肩上走出房门,趁着客厅里没什么帮佣迅速溜出大门。
慕析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到十分钟,到达时第一位应聘者已经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等着了,这让慕析很满意。
角落里坐着的短发女人看见慕析,眼前一亮,站起来和慕析打招呼:“你好。”
慕析匆匆和她握了手,然后在里面的座位坐下:
“你是丁雫对吗?”
眼前的女人长相很不错,戴着副银框眼镜,气质出挑。
“对。”丁雫干脆地回答道,旋即又问,“你们这份工作的性质,是我猜的那样吗?”
“这个……如果你猜的也不太正规合法、低俗下流、财色交易,那么应该是的。”
慕析委婉道。
丁雫闻言反而笑了:“没关系。你开的薪资足够高,我最近又正好缺钱,卖什么并没有所谓。”
慕析开始就丁雫提交的简历确认她的个人信息。
29岁,硕士学历,现在是独立作家(应该也是她缺钱的原因),身高176cm体重65kg,A型血天蝎座,S级的alpha……
“真是相当不错的个人资质啊。”慕析客观地评价道,感慨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厉害的人都要被金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之前有过……嗯,相关的工作经历吗?”
“工作经历,没有。性经历,我交往过不少恋人,我的主要写作题材就是我的经历。”
慕析马上严肃地提醒她:“但是关于这次工作的经历是不能出现在任何文字里的,我会和你签订非常严格的保密协议,如果违反的话你会面临巨额赔款和牢狱之灾。”
以及来自南之涯和南惜的个人报复。
“我明白。什么都不费就能拿到那么多钱,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苦哈哈地写出来?”
丁雫笑了,笑的时候双眼盯着慕析不动,“我能提一个问题吗?”
“请说。”
“工作的对象,是谁?是你吗?”
慕析:“……不是。”
“噢……我看着也不像,你要找人的话何必那么劳神费力。”丁雫嘟囔,“那,需要那么多钱来找人的话,工作对象是不是又老又丑?”
“请注意你的措辞。”慕析拧眉,在心里默默给眼前的应聘者记了一笔。
丁雫没说话,慕析静默几秒还是没忍住说,“这份工作,无论如何看都是做这份工作的人占便宜。”
丁雫离开了。
……
下一个应聘者坐在慕析对面。
……
“你们真的是招聘吗还是在钓鱼诈骗,这个薪资会不会太高了。”
“是真的招聘。”
“别说了,这是我的证件,你涉嫌色情交易和诈骗,跟我走一趟。”
“警官、警官,请等一下,我打一个电话给你们局长……”
……
“姐姐,你们要怎么知道应聘者的工作能力啊?”
“嗯?”
“要不姐姐先和我试试吧,我马上都有空。”
“……抱歉,我也是a。”
“a和a就不能有好结果吗?这都什么年代了,没想到还有你这么迂腐的人。再给你一次机会吧,跟不跟我走?”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不了。”
……
慕析疲惫地趴在桌上,手边是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喝的咖啡。
这三个小时她承受得太多了。
也许是工作性质的原因,来者不乏妖魔鬼怪牛鬼蛇神,起码有五个人对慕析委婉或直接地表示了上床的想法。
这让慕析怎么能放心,把她们带到南惜面前。
慕析开车回到南家。进门时南惜正端着水杯从客厅走过,和慕析打了个照面。
听见有人回来,南惜抬眼,惊奇又欣喜地发现慕析今天格外不一样,看上去相当可口。
她正准备和她说几句调戏的话,慕析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语气里满是疲累和歉意:
“对不起。小小姐。”
南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慕析莫名其妙地跟她道歉,但她做错什么了?
还来不及疑问,慕析就迅速躲回管家房,留给她的只剩一扇紧闭的房门。
……嗯?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日常工作以外,慕析也依然进行了面试应聘者的工作。
后两天的人数更多,让慕析心累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晚回到南家都是一片无言。
而且她一直躲着南惜,关于她为什么忙碌、为什么出门都闭口不提,多余的字都谨慎地在说。南惜每天乘着她的车去上班都气呼呼的,下班的时候却又因为慕析不在而抓心挠肝。
她决心要找慕析问清楚。
三天面试结束后的晚上,南之涯把慕析叫进书房。
“交待你的事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