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他决定反驳岑康宁的毫无论据的推断:“最近的健身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以及——”
“宝宝,你好像确实有点儿轻。”
岑康宁在祁钊的背上得意轻哼:“说了,我很瘦的。”
结果下一秒。
祁钊:“一个月不许吃泡面炸鸡,补充蛋白质,每天喝牛奶。”
岑康宁:“……”
“不不不,我特别重的,你重新再感觉感觉!”
两人聊天斗嘴,九百多米的路很快走完了。
以祁钊的体力其实再背好几个九百米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前方不远处就是村子入口,开始逐渐有人来人往。
岑康宁看到有小孩儿在看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示意祁钊把自己放下来,接下来的水泥路他自己可以走。
祁钊也没拒绝。
倒不是他背不动了,主要是这会儿村子里确实人很多。
不仅有原来的村民,还有一些跟他一样来给老爷子贺寿的人,陆陆续续也都到了。
虽然老头子搬到这里的本意就是想清静。
但身份放在那里,清静是不可能的。
每年到了这一天,他在的地方绝对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祁钊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他天性就不喜欢应酬。
奈何这人不是旁人。
是他的爷爷。
祁钊没有任何理由缺席。
“人好像有点儿多。”
岑康宁也意识到这一点,左顾右盼,下意识地开始紧张。
“习惯就好。”
祁钊道。
说着他拉住岑康宁的手,带着他一齐往前走。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就会消减紧张感,岑康宁一开始遇到一两个村里的小孩儿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都有些紧张,后面看到各种各样的红旗车,奥迪车路过也觉得心情平静。
就这么一直走。
快走到村路尽头的时候,安静的四周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到了。”
祁钊说。
岑康宁脚步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农村小院儿。
“就这里?”
他震惊了。
岑康宁恐怕这辈子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医学界泰斗,退休前天天在新闻联播上露面的大人物,在退休后竟然住在一个看上去如此普通的农村小院。
其实住到农村他都能理解。
因为老人年纪大了不喜欢城里。
住农村可以种地养花养小狗,每天一出门就是美好的风景跟最新鲜的空气,别说老人喜欢,他也喜欢。
可至少,得住个农村小别墅吧?
眼前这桩小院儿是怎么回事?
乍一看过去,就是最普通不过的三两间平房,平房的屋前是一大片儿菜地,屋后还是一大片菜地。
地里也没种什么特别的植物。
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辣椒,茄子,西红柿……跟岑康宁小时候住的大伯家里简直一模一样。
连狗都长得一样,是只小黄狗。
只除了一点。
岑康宁大伯家的菜地里,不会有这么多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人神态自若地拿着一个小马扎坐着聊天。
岑康宁的穿着倒是不显得突兀了。
大家都穿得很正式。
可问题是,这真的合理吗?
不等岑康宁想个明白,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已经自顾自接近。
“师兄,嫂子,你们来啦!”
早早抵达的孔宇真兴奋地朝两人挥舞着手掌,一路小跑着走来。
从表情来看,他应该是已经到了许久,且非常无聊,可算能逮着人聊天。
见到孔宇真祁钊反应平平。
岑康宁倒是有点儿高兴。
其实他也谈不上对孔宇真这人有多喜欢,只是能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遇到熟人,他多少感觉有点儿放松,便跟孔宇真攀谈起来。
“孔博,你也来了。”
“是啊,师兄没告诉你吗?我现在跟着的老板是祁老的学生,再加上我又跟师兄一起上过学,老板就把我叫过来了,主要任务是开车。”
“明白。”
岑康宁想,来这儿确实需要一个司机,路上两个多小时呢。
孔宇真主动道:“你们还没见到祁老吧?”
岑康宁说:“刚到。”
孔宇真:“哦,那你们要不先去找祁老吧,刚刚我看见我导师正缠着他聊天呢。”
“在哪里?”
祁钊问。
“后院儿——”孔宇真指了指平房后的地方。
祁钊点点头:“好。”
说罢拉着岑康宁往后院走。
岑康宁人还懵着,人就这么被祁钊往后院儿拉,一开始两三步还好,毕竟他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快走到小平房,眼看着就要走到房子里。
忽然,他头脑一震。
“等等——”
岑康宁拽住祁钊。
“嗯?”
紧张感又再度袭来的岑康宁站在原地,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走出下一步。
“再等会儿。”
岑康宁深呼吸着道。
“嗯。”祁钊没有嘲笑他,而是就这么陪着岑康宁站在原地,让他随意调整。
其实岑康宁完全知道,祁老这样的老人不可能有任何架子。
从他住在这个农村小院儿就看得出。
可是没架子归没架子,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这样的人物,岑康宁怎么可能不紧张?
尤其岑康宁还是从小看着祁老教学小视频长大的。
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在大电视里教他如何洗手,要用肥皂打出泡沫,手指交叉,使劲儿的揉搓指间。
那会儿岑康宁并不认识祁老。
只觉得他是一位很面善的老爷爷。
长大以后才逐渐意识到这位老爷爷的身份不俗,只是看着普通,实际上身上的成就跟光环岑康宁可能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哦对了,老爷爷还教他要多吃肉蛋奶补充营养。
可惜,无论是那会儿的岑康宁还是现在的岑康宁,心中想的只有门口小卖部的辣条,以及泡面。
岑康宁顿觉羞愧的同时,忍不住地举起手掌,仔细端倪。
“怎么了?”
“我有点儿想洗手。”
岑康宁小声说。
祁钊没问为什么,扭头就开始给岑康宁找洗手的地方,奈何运气不太好,刚看见一个水龙头,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
“臭小子!来了怎么都不吭一声!”
祁钊:“……”
洗手是不成了,祁钊不动声色将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攥紧,随后扭头,表情云淡风轻:“爷爷。”
祁耿眉毛一跳:“唉!还得是你这小子叫得最好听!”
祁钊没说话,但悄悄地捏了捏岑康宁的手,给岑康宁示意。
岑康宁脸腾地一下红了。
其实他知道祁钊这是要他叫人的意思,可是……他有点儿叫不出来。
平日里的他绝不是这种扭捏的性格。
但今天也不是平日。
要他叫祁老爷爷……岑康宁感觉到脑袋越来越晕,简直大有原地昏厥的趋势。
而这时,不愧是祁老,三两眼便辨认出了此刻的状况。
他仔细看了眼岑康宁,语气迟疑:“……你就是小宁吧?”
岑康宁猛地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回答:“对对,我是。我叫岑康宁,是钊哥,不不,是祁教授的……伴侣。”
“媳妇儿就媳妇儿,还伴侣。”
祁耿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拘谨。”
“好的……爷爷。”
岑康宁小声地说。
其实他也很想不拘谨,奈何这种情况不拘谨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他站在这里就不由得会想,祁老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也像刘阿姨一样,认为他第一学历太低?
每到这种时候岑康宁就后悔起来。
当初高三怎么不多拼一拼。
哪怕多做对两个题,指不定他现在也是P大本科,比不上斯坦福,但也是国内第一梯队。
但有些事情没有如果。
岑康宁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咸鱼的性格缺乏最根本的冲劲儿,就算回到从前一切也无法改变。
想到这里那种懊恼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又窜了出来。直到他听见祁老兴高采烈地在跟身旁已经各个是业内大佬的学生们说话——
“……难怪我昨天看到后院儿我给自己留的坟头冒烟了!”
“啊?为什么?”
“我孙子找了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儿,可不是坟头冒烟。”
岑康宁:“……”
祁钊却显然已经非常适应自家亲爷爷的处事风格,面对祁耿的吹嘘丝毫不为所动,将自己提前半天准备好的寿礼拿了出来。
“生日快乐,爷爷。”
祁钊冷静道。
祁耿笑得皱皱巴巴的脸则在看到孙子送来的礼物后瞬间变得眉头紧锁,一开始没接,先问:“是我要的东西吗?”
祁钊说:“是。”
祁耿却还不信,老小孩儿耍脾气,说:“不行,你得当面给我打开我才信。上回我就没打开收了你的礼物,结果你这小子竟然给我送了个自己的论文集,我说你这臭小子别太自恋了,谁要看你的学术垃圾!”
“是你说想看我最近的研究现状的。”
祁钊反驳道。
不过他也并没有生气,毕竟对于祁耿的任性没人比他更了解,便不再多说,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开了自己的礼物袋。
说实话。
在袋子没打开前,岑康宁还是挺紧张的。
本来他也想给祁老准备一份心意,但被祁钊毫不犹豫拒绝,原话是岑康宁送不到老头子的心坎上,他来准备就好。
岑康宁心里当时还有点儿不服气。
心说,他准备总比祁钊准备好。
反正他是实在想不到祁教授这种性格的人会怎么准备生日礼物,看看小仓库里至今还没解决掉的鲍鱼就知道了。
钊哥完全就不是会送礼的人。
方才祁老的话也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谁家好人贺寿礼物是论文集?
可看祁钊这次自信满满的样子……岑康宁紧张地攥紧了手,眼睁睁地看着祁钊动作缓慢打开那个黑色手提袋,随后——
“……哈?”
不怪岑康宁差点儿震惊出声来。
主要是这份寿礼实在“石破天惊”。
岑康宁有猜过是毛笔,也有猜过是茶叶,甚至保健品也猜过,唯独没猜过竟然是奶茶!
还是喜茶的多肉葡萄(
眼前发黑的同时,岑康宁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祁钊的确问过自己来着。
“宝宝,什么奶茶好喝一点?”
岑康宁下意识回复:“多肉葡萄,三分甜。”
但当时岑康宁完全没想过祁钊是要送给祁老,他还美滋滋的觉得,祁教授开窍了终于不给他买可乐了,开始进阶奶茶了呢。
结果多肉葡萄出现在这里。
身边儿疑似还躺着一份已经放凉的炸鸡。
岑康宁:“……”
岑康宁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小步,试图跟祁钊拉开距离,这样的话待会儿祁老怒火波及到自己的范围也许会小点。
不波及已经是不可能了。
谁让他是“孙媳妇儿”。
岑康宁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强行把送礼的事情揽下来,可惜为时已晚,攥着只能蔫头耷脑地等着挨批。
结果等了老半天。
没等到。
岑康宁抬头一看——
嚯,老爷子兴高采烈喝奶茶去了!
还一边喝一边啃着炸鸡,那模样别提有多痛快。
岑康宁看傻眼的同时,不由得将惊奇不已的目光投向祁钊。不过祁教授却显然对岑康宁的眼神存在一些误解。
他以为岑康宁也想要,于是轻轻摸摸岑康宁的头发:
“你的那份在车上。”
作者有话说:
养猫是这样的,任何东西都有猫一份,嘿嘿。
第67章
岑康宁:“我是那种嘴馋见到别人喝奶茶自己就也想的人嘛!”
祁钊疑惑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
岑康宁耳根子一烫,颇有些被拆穿本性的恼羞成怒,说:“才不是,我很克制的。而且你一路上开车这么久,多肉葡萄的冰沙都要化了。”
祁钊解释:“后备箱有冰箱。”
岑康宁:“不是,你不懂我,这不是冰箱的问题。”
祁钊:“所以要吗?”
“……要。”
祁教授满意,又摸摸岑康宁的头发:“好,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拿。”
岑康宁红着脸偷偷点头。
—
祁钊把人安抚好,转身离开。
岑康宁看着他背影离开,有点儿后悔自己没选择跟上去,不过转念又想,去停车那地方的那段路也确实不好走。
他有点儿失落。
但没失落太久,因为很快孔宇真就抱着小黄狗朝他走了过来。
孔宇真显然是无聊到极致了,把小黄狗都烦的不轻,见到岑康宁落单,当然是第一时间凑上来讨人嫌。
“嫂子!我师兄干嘛去了,丢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不,一张嘴就很欠。
不过考虑到这个地方岑康宁也的确只能跟孔宇真说上话,岑康宁就没发作,而是笑眯眯回应:
“钊哥去车上拿东西了。”
“哦。”
孔宇真反应了一会儿,忽然:“等下,你怎么也叫他钊哥?”
“我不能叫吗?”
“不是,不是,当然能叫了,但平时都是实验室那群小崽子叫得,没大没小。”
孔宇真吐槽道。
“倒也还好,我看钊哥自己也不怎么讨厌。”
岑康宁视线落在孔宇真怀里的小狗上。
就是最普通的田园犬,小小一只,清澈的眼神闪烁着无辜又可怜的光芒,被人抱在怀里敢怒不敢言,呜咽呜咽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摸摸它的脑袋。
心有点儿痒,岑康宁说:“我抱抱?”
孔宇真迟疑着看了岑康宁身上干净无比的西装一眼:“它掉毛,你……”
片刻后,小黄狗换了个更舒服的窝,张开嘴巴,小尾巴使劲儿地摇。
孔宇真不无妒忌:“怎么回事,它刚刚在我怀里可没那么殷勤?!”
岑康宁满意地撸着狗脑袋,心说,你把小狗横架着,不咬你已经算狗脾气好了。
但面上却只是说:“也许狗狗比较喜欢我。”
“好嘛,这年头连狗也看脸了……”
孔宇真郁闷道。
显然他是想起了某件伤心事,本来眉飞色舞的表情瞬间变得郁闷。岑康宁也想到了,便问他:
“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安啊——”岑康宁一边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耳朵,一边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你不是在追他?”
“哦哦,你说安。”
孔宇真耸了耸肩,神色闪过黯然:“就还是那样,不好不坏吧。不过你放心,他跟你老公也没什么进展,回国到现在连面都还没见过。”
岑康宁:“我没有……”
“没有想问,只是关心我是吧?我懂我懂。”
孔宇真露出核善的微笑。
岑康宁:“……”
这小孩儿,确实有够讨厌。
“算了,你觉得是就是吧。”
岑康宁见瞒不过他,干脆也不瞒了:“我关心一下也没错吧?”
“是没错,正房夫人应有的权利。”
孔宇真吹了个口哨,道:“不过我觉得比起安来说,你更应该关注一下那边儿那位。”
孔宇真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正拦住祁钊说话的黑发男青年。
青年身姿挺拔,样貌端正。
远远看去,说话时唇角勾起的弧度看上去很甜。
岑康宁一怔。
怀里的小狗似乎也有所感应,伸出舌头,安抚似的舔了舔岑康宁。
“他是谁?”
岑康宁听到自己醋味十足的问。
祁老的寿宴人来人往,在场的人很多,忽然多出几个与祁钊年龄相仿的例如孔宇真这样的青年才俊再正常不过。
能拦住祁钊的人恐怕也不少。
毕竟在场许多人都在学术圈,大家多少有过交集。
如果有人找祁钊聊一些最近的科研前线话题,岑康宁保证某个科研狂魔会脚步骤停。
不过……不远处那个青年能被孔宇真刻意提起,岑康宁不信他没有什么特别。
果然,孔宇真笑眯眯地介绍道:
“他啊,是祁院长二婚妻子带回来的孩子,算关系的话,应该是师兄的弟弟。”
“……弟弟?”
岑康宁又是一惊。
他瞳孔地震。
是弟弟的话,不是更不需要担心了吗?
不过祁院长竟然二婚了。
难怪……
岑康宁想起出发前自己收到的黄符,心中咯噔响了声。
“是弟弟,但又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吧,后来又离了,连亲戚关系都算不上了。”
孔宇真八卦道。
岑康宁瞳孔震了又震,已经是再说什么都无法再震撼的程度。
只能说,他现在非常理解阿姨。
……
不远处。
夏禹正千方百计地试图寻找话题。
“哥,我那天在子刊上见到你的论文了,这么新颖的角度,怎么才发了子刊?现在nature的编辑也太不专业了。”
“这篇论文的观点本来就只是猜想。”
祁钊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如果把它直接放在正刊上,才叫不专业。”
“怎么会!我觉得你的猜想很靠谱啊,实验不是也证明了百分之八十多吗?”
“百分之八十五点七。”
祁钊再度纠正。
“差不多差不多。”
夏禹笑着弯起眉眼,眼神崇拜看着祁钊:“总是哥你就是最厉害的。”
祁钊却不太吃这一套,看了眼手表,说:“还有什么问题?”
“你……”
夏禹怔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关心咽了回去。
因为他很清楚,在于祁钊的对话中,但凡他说一两句与学术无关的话题,很快祁钊就会以“嗯”“还好”“谢谢”等词语飞速结束对话。
这显然不是夏禹想要的。
他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将所有情绪掩于眼底的同时,说起另一个话题。
“有呢,哥,我马上要申请博士了。”
夏禹满怀希冀地说起这件事来,眼神期待地看着祁钊:“我研究生的专业是结构生物,能不能……”
“不可以。”
祁钊冷漠无情地打断了夏禹的话。
夏禹瞬间失落无比:“为什么?哥?你甚至都没听完我的简历。”
“没有为什么。”
祁钊道:“只是我认为你并不适合搞科研。”
“……”
夏禹沉默了。
终于他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笑意,露出难看的表情。
“是因为当年我故意弄坏你的样品吗?”夏禹喃喃自语:“可是那时候我还小,我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罢了,你就不能,就不能……”
祁钊却已经没有在听他后续的话,长腿一迈,只留下两个冰冷无情的“抱歉”,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处。
夏禹失魂落魄的时候。
祁钊的脚步却不自觉越走越快。
倒不是因为夏禹的话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对祁钊来说,夏禹从来都是一个不相干的陌路人。
哪怕因为他的母亲嫁给祁钊的父亲。
祁钊也从未觉得夏禹的身份有什么特别。
夏禹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祁钊却唯独只是惋惜当年被毁的实验。
之所以加快脚步,只不过是因为时间被耽误,祁钊担心岑康宁等得着急罢了。
然而,今天的祁钊似乎有些不太走运。
才刚送走一个夏禹,没多久,道路的尽头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
先是走出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紧接着,头发已经微微有些花白的男人笑容满面将一个小女孩儿抱了出来。
祁钊脚步顿在原地。
“柔柔,爸爸抱你过去好不好?这儿的路有点儿泥。”
祁未言温柔地问着小女儿。
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儿却脆生生拒绝了父亲:“不要,柔柔要自己走。”
看得出来,小姑娘年纪虽小,但主意很正。
祁未言笑得合不拢嘴:“自己走鞋子脏了怎么办?”
小女孩儿骄傲地说:“妈妈给我带了其他鞋!”
这时从车的后座又走下来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左右面容姣好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小书包的同时,果然还带着一双雨靴。
“我给她带了鞋子,别太惯她,今年都上一年级了。”
女人说。
祁未言脸上的笑意却不减,笑得皱纹都出来:“小孩子嘛,惯一惯也无所谓的。”
女人的表情虽然不赞同,但不难看出眉眼间也全是温柔喜悦,直到——
“未言。”
她表情忽然一僵,叫祁未言的名字。
“怎么了?”
正给小女孩儿换鞋的祁未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语气却惊慌失措起来,她一把夺过祁未言手中的女儿,自己抱了起来,匆匆说:“祁钊来了,我带柔柔先走。”
“……”
祁未言的笑意也同样僵在嘴角。
两分钟后。
父子俩在车前打了个照面。
要说这次碰面是纯粹偶然其实也不尽然,这里的停车位只有祁钊跟祁未言知道,其他来贺寿的人都停在村里的停车场,位置小又不好找。
但祁未言几乎是一到路口就看到那辆银灰色的特斯拉已经停靠在这里,所以祁未言本以为自己可能这次也没办法见到祁钊了。
不成想下车后一转身。
已经远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大儿子就朝着自己的方向缓步靠近。
祁未言心情复杂:“小钊,你来了……”
祁钊看了祁未言一眼,眼神很淡,既没有把这个人当做一回事,也没有刻意地忽略这个人。
他跟自己搭话。
祁钊也就简单的回话。
“嗯。”
祁未言却显然不这么想,好不容易有父子俩独处的机会,没有前妻在,祁未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祁钊沟通一些话题。
“我听你妈说,你结婚了?”
“对。”
祁钊道。
“是她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祁未言说着便有些生气,“太过分了,我已经打电话劝过她很多次,但她是一点儿也不听。”
“……”
祁钊仍站在原地,思绪却控制不住地出了神。
他其实有些不太懂祁未言为什么说这些,如果祁未言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天就出现,也许祁钊还会有些反应。
毕竟那时的他是真的因为相亲这件事而感到困扰。
母亲日复一日的电话跟上门,让祁钊被迫打断了自己许多计划。
那时候祁钊也是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出现来拦住母亲。
可距离这件事过去已经九个月零一十五天。
九个月零一五天祁未言都未曾出现过,九个月后的今天他忽然出现,说这些话,不觉得有些为时过晚了吗?
祁未言却不曾意识到这些。
仍然紧蹙着眉心,喋喋不休地讨论着关于祁钊婚姻的话题。
“小钊,你不能这么草率的进入婚姻,我曾经就是例子,太早的结婚,跟自己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后来就会过得很痛苦。”
“人生还很长,我已经是这样,你没必要。”
“我听说,她给你介绍的对象还是一个孤儿?是看八字找的,专门来克我,真是离谱至极!太过分了,你——”
“滴。”
特斯拉的后备箱被打开。
祁钊从后备箱冰箱里拿出仍旧保持着温度的多肉葡萄,随后冷静地合上了车门。
而祁未言看着儿子这样肆无忌惮忽视自己的行为,终于面上也多了一份怒火: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了。”
祁钊简短地道:“所以?”
“所以你要跟那个人离婚。”祁未言目光笃定地道:“你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像你一样?”
祁钊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淡:“那我也有一个建议给你。”
祁未言愣了一下:“什么?”
“多喝点符水吧。”
祁钊说。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与被寄到岑康宁手里一模一样的黄符,面无表情拍在祁未言的手里。
祁未言的脸色果然在看到黄符后变得非常难看。
正欲发作,这时——
“钊哥,这里!”
远处田间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而在这道声音出现以后,祁未言很快发现,自己那个除了对科研做实验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大儿子,竟然立刻就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像是冰雪消融。
又像是机器人第一天有了生命。
这是……
“抱歉。”
祁钊又是留下两个字,匆匆离去。
这一次离开的速度却显然比上一回还快,简直快到职业竞走那种速度。
这样的速度下,果然两三分钟后。
祁钊就带着奶茶走到了岑康宁的面前。
岑康宁正站在田梗上,身边儿还跟着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黄狗。
小黄狗巴巴地摇着尾巴,四只脚丫子已经脏了。
岑康宁穿着新皮鞋的脚上却套了一双鞋套,鞋套虽然变得脏兮兮,里头的皮鞋仍完好无损。
对此他感到得意,眉飞色舞炫耀道:“孔博给我的,说是他多带了几双。”
“好的。”
祁钊点头,说着把奶茶递给岑康宁,轻声:“等急了?”
“倒不是特别急。”
岑康宁说。
他接过奶茶,随后递给祁钊一个还泛着些许青色的西红柿,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
“不过看到了这个,想着你肯定喜欢,就想拿过来给你。”
岑康宁又得意道:“可别小看它,是架子上最红的!绝对很甜。”
祁钊接过西红柿,仔细端详后确认,确实应该挺甜。
“谢谢宝宝。”
祁钊道。
“不用谢,礼尚往来嘛。”
说着岑康宁吸了一口多肉葡萄,感觉到冰沙果然没化,清爽的葡萄冰沙在舌尖化开,将午后的燥热驱散不少。
不过,他用余光瞥着正动作优雅生啃西红柿的祁教授。
另一种情绪却迟迟没能褪去。
“钊哥。”
“嗯?”
“刚刚那个跟你说话的人,是谁啊?”岑康宁状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咬着吸管,自己认为非常不明显,但实际上醋味早就已经漫了出来:
“你跟他说了好久的话,都没看见我跟你招手。”
作者有话说:
吃醋吃到公公身上第一人[坏笑]
第68章
说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岑康宁跟孔宇真聊了一会儿,在得知孔宇真的车上有鞋套后,立刻问孔博借了一双。
孔博倒是很慷慨,十分不吝啬地借了他一双鞋套的同时,还给他指了一条去来时停车场的小路——
这小子记忆力奇佳无比。
拢共就来过两三回,就把这周围的路线环境全部摸得一清二楚,岑康宁一说路上有水坑,他立刻就知道是哪里。
“抄这条道去,保准我师兄发现不了,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岑康宁听完险些没把怀里的小黄摔下来:“胡,胡说什么,谁要给他惊喜了?”
“不是惊喜,那就是抓/奸?”
孔宇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恍然大悟着拍手:“我懂我懂——”
“你懂个屁。”
岑康宁离开后心想。
他只是想快点喝到多肉葡萄罢了。
毕竟两人上午出发,到村子里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一点,正是紫外线最强烈的时候。
九月初旬的气温虽然比起暑假已经有所下降。
但晴天还是热。
尤其岑康宁过来以后也还没喝过水,就更热了,又热又渴的。这时候要是有一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多肉葡萄就最好不过了。
嗯,是因为这个理由。
自己才打算去找祁钊的。
岑康宁这样想着,抄着近道往停车的地方走,结果远远就看见祁钊在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话。
因为距离的缘故。
岑康宁并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只觉得对方身形适中,西装笔挺。
另外他的座驾是一辆极其低调奢华的加长款黑色迈巴赫。
正午光线下漆黑的车身把赛博皮卡比的都有些逊色。
心头不由得泛起异样的波澜,岑康宁站在田埂上,很冲动地朝着祁钊挥手,试图打断俩人的对话。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
某人压根儿没看见!
“谁啊,聊得这么专心?”
岑康宁很不是滋味地想。
又是一个追求过他的“弟弟”?
却见祁钊慢条斯理,先是不紧不慢地吃完了西红柿,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来,先是给自己擦手。
擦完手后又拿出一张新纸巾,给岑康宁擦擦嘴边的葡萄沙冰,擦完后才淡淡的说:
“是我SRY基因的提供者。”
岑康宁:“??”
“欺负我不懂生科是吧?”岑康宁气得磨了磨后槽牙,但很快面上浮起一丝得意:“可我虽然不懂生科,但懂逻辑。”
“人的基因一共者一般就两位,父亲母亲。”
“阿姨根本没来。所以……他是祁院长。”
岑康宁轻声说出了男人的身份,目光炯炯看着祁钊:“对吗?”
“对,宝宝很聪明。”
祁钊垂着眼,语气平静:“是他。”
“我就说——”
岑康宁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却复杂地提了上来。
他想到方才孔宇真跟他八卦的聊天。
原来祁未言如今正处于第三段婚姻,方才那位男青年是他第二段婚姻中的继子。
并且,在第三段婚姻中,祁未言还又有了一个亲生孩子。
岑康宁感到窒息的同时,用眼尾的余光紧张地瞥着祁钊,试图看出这张平静的脸上有没有多余的情绪。
答案是没有。
可就是因为没有,岑康宁的心里才不是滋味。一个人到底该有多么失望,才能对亲生父亲的出现毫无情绪?
一想到祁未言也许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窒息感再度袭来。
岑康宁深吸了一口气,晃晃脑袋,不再让这件事打扰自己的心情,转头对祁钊笑着说:
“钊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村里,空气这么好,要不要跟我一起到处逛逛?”
“好。”
祁钊答应。
其实村里并没有什么可逛的风景,对于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也许感到稀奇,但六岁以前岑康宁就住在这样的小村庄,所以周遭的一切都见怪不怪。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跟祁钊走在这样的环境里。
因此一切又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走到一处农田的时候,看到还没冒出头的土豆苗,岑康宁起了跟祁钊显摆的心。
毕竟平日里都是祁教授显摆。
好不容易来到农村小孩儿主场,岑康宁故意问他:“祁教授,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他心里捏着答案,等着祁钊老实认瘪。
可没想到有人浅浅扫了土豆苗一眼后,便语速飞快道:“兴佳二号T-75型亚种马铃薯,抗毒抗病产量稳定。”
岑康宁:“……”
“我不信。”
岑康宁咬牙切齿。
他不信连祁钊竟然连这一点都胜过自己,肯定是瞎编的吧?
祁钊:“真的。”
岑康宁:“还是不信,不然我们来打赌?”
祁钊:“可以,赌什么?”
岑康宁:“这个……”岑康宁的语气里多少有些迟疑,毕竟虽然是他主动提出的打赌,可祁钊看上去实在是太自信了。
万一博学广闻的祁教授真的知道呢?
岑康宁心里正打着鼓。
祁钊却已经想好了赌约,低声道:“要是我赢了,你签协议。”
岑康宁:“……”
片刻后有人恼羞成怒,开始耍赖皮。
“不赌不赌,傻子才跟你赌,赌赢了我半点儿好处都没有,输了有我的好果子吃!”
岑康宁不顾形象,捧着奶茶带着小黄狗一溜烟儿跑远,浑然忘记了方才明明是自己主动要赌。
祁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某人撒欢的背影。
虽然被鸽了,但心情半点儿不坏。
平日里冷硬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从方才遇到夏禹开始变得很一般的心情,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
岑康宁不知道的是。
祁钊实际上是在作弊。
他对农科事实上的确一无所知,也没什么兴趣了解,可偏偏这片儿地里种下的东西,祁钊有过一次被迫了解的经历。
那应该是在二十年前发生的事。
那一年,祁钊十岁。
那年的爷爷还没退休,但对于农村生活的向往已经初显端倪。
祁耿过生日要在农村过,这事儿第一个反对的人就是母亲。刘海俐在电话里反复抗议,奈何反对无效,到了那天仍是准时带着祁钊与司机出席。
“算了,我们还是对老头子殷勤点儿,毕竟你是他唯一的亲孙子。”
“你以后要继承你爷爷的家业,气死你爸在外头的狐狸精,知道了吗?”
车上母亲对祁钊反复地耳提面命,祁钊听了两句,后续通通没有在听。
车在那时还不算平坦的山间道路上行驶着。
疙里疙瘩起起伏伏。
祁钊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看完了一本《天体物理学》,正要打开下一本《天体天文学》的时候,车忽然停下。
母亲攥紧他的胳膊,目光仇恨地看着车窗外的人影。
“……”
又过了一会儿。
两人下了车。
母亲领着他到了爷爷的住所后,没怎么顾得上再教育他,径直冲向了父亲。
不多时两人吵架的声音传来。
“祁未言你不要脸!”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你才跟我离婚多久,竟然就把别的女人跟孩子带回你爸这儿来了,你把我当什么,把你儿子又当什么?”
“刘海俐我劝你冷静冷静,我们离婚已经四年,难道你要我永远单身?”
“谁要你单身了?现在我骂的是你不要脸,把狐狸精带回家的事情。”
“我警告你尊重一点,曾瑶现在是我的法定妻子,绝不是你口中所谓的狐狸精……”
祁钊终于听厌了。
每次见面都是这一套,没什么意思。
祁钊转身挪动脚步,决定去找爷爷,看看他那边儿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很遗憾的是。
并没有。
从前偶尔找到爷爷的时候,爷爷会给他讲讲主动脉夹层全弓置换术,虽然祁钊还是不怎么感兴趣,但无聊的时候倒是勉强可以聊以慰藉。
然而今天没退休的祁耿医生正在给人做义诊,慈眉善目的老头子身边围了一大堆男女老少。
老爷子也是乐在其中。
给人看诊分文不取不说,还给人贴钱买药。
难怪这儿这么热闹,大有十里八乡的人都汇聚在一起的架势。
只是祁钊更无聊了。
大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忙着吵架,忙着看病,唯独当年还十岁的祁钊没什么好忙的。
他的《天体天文学》被放在了车上,刘海俐绝不允许他带下车,祁钊也没带电脑手机。
于是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的祁钊也终于有一天认为时间太漫长。
无奈下。
他开始站在田埂上听一个人推销自己的马铃薯品种。
“我们这个是兴佳二号,跟普通的土豆品种比起来,产量要高三分之一……”
祁钊不是故意要记住的。
奈何记忆力太好,根本没办法忘记。
兴佳二号就这么被他记住,一记就是二十年。
入行科研以来祁钊一向奉行一个观点:没有没用的知识,只有不合适的知识使用时机。
这一点在他过去的科研经历中得到过大量印证。
然而唯独兴佳二号这个知识点。
很多年没有用上过。
它藏在记忆的角落里,被时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存在感小到连祁钊这个主人都快要忘记。
直到二十年后的同一天,有人轻而易举地吹开了那层灰,并要求就此打赌。
虽说后来他又赖掉了。
祁钊垂眸低笑了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多年前的一个知识点能派上用场竟然让他这么情绪波动。
倒也没顾得上深思。
毕竟不远处,某个刚刚才赖账逃跑的家伙又出现了新问题。
岑康宁正站在一片儿田埂面前,动也不动,紧张无比地盯着眼前的生物,浑身鸡皮疙瘩再度冒了出来。
“蛤(ha)蟆大哥别跳啊——”
“求你了千万别跳。”
“汪汪汪!”
小黄狗非常给力地朝着蛤(ha)蟆大叫着。
可这一举动非但没有如同想象中让蛤(ha)蟆大哥败走,反而似乎是激发了大哥的好胜心。
“呱——”
大哥鼓起腮帮子,中气十足朝着岑康宁大叫一声,随之后腿给力,跃跃欲试。
岑康宁心里喊了声:“完了!”
他闭上眼,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生死看命的态度。
但下一秒。
黏黏糊糊的恶心感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整个人被忽然打横抱起,三两步跨过了蛤(ha)蟆大哥的领地。
熟悉的海盐柠檬沁入口鼻。
岑康宁半梦半醒似的睁开眼。
一睁眼果然,一道优越无比的完美下颌线率先映入眼帘。
岑康宁盯着他的下颌线,倏而又盯着他颜色浅淡的嘴唇,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完美,连下颌线都长得这么英俊,又会公主抱,还懂地里的马铃薯。
上帝到底对他关上了哪一扇窗?
不等岑康宁想出个答案来,完美下颌线拥有者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还赌吗?不赌我放你下去。”
“……”
“赌赌赌!赌好吧!”岑康宁气愤不已地把男人的脖子搂紧,恨不得一口咬在这人的脖子上。
他要收回刚刚的话。
这人不是完美,就是纯不要脸。
可要是论起不要脸的话,岑康宁自己也不遑多让。
现在答应一下怎么了。
大不了回去以后继续赖账。
想到这里岑康宁面上多少多了几分狡黠得意。而众所周知,人的道德底线一旦滑坡,那就是滑坡永无止境。
这不,岑康宁打定赖账的主意以后愈加得寸进尺起来。
“老公——”
他换了个称呼叫祁钊。
祁钊应了,但也难免眉心一跳。
毕竟这位祖宗每回叫老公,就意味着又有新命令。但这回又是什么呢?
人现在在他怀里。
脚完全没沾地。
甚至手里还提着一杯奶茶,刚喝没两口。
还有什么要求没得到满足?
岑康宁哼哼唧唧地开了口,东扯西扯了一大堆,最后核心就一个——
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晚上零点有个重要的游戏更新。
这个游戏更新真的真的很重要,会发一大堆的更新奖励,还有限定皮肤道具。
所以他能不能赶在零点前回去?
“虽然这么做好像有点儿对不起爷爷,但是我们给他过完寿以后再赶回去,时间上应该也是来得及吧?”
岑康宁方才已经跟孔宇真打听过接下来的安排,得知等人差不多来齐以后,傍晚时刻会有一个简单的寿宴。
就是最普通的宴席,一人一碗面条的那种。
但大家出于对祁老的尊敬,都会留下来吃完这碗面。
宴席结束以后大约晚上八点,这个时候一般来贺寿的人比如孔宇真跟他的老师就会寒暄几句告辞了。
现场还会有一些跟祁老关系相熟的多留一会儿,但最多最多,不会留到九点以后。
老人家九点以后就要睡觉了。
早睡早起身子骨才硬朗至今。
但孔宇真也说了:“这是普通客人的规矩,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样,我看小院儿还有两间空出来的平房,也许是留着给家人留宿的?”
孔宇真不清楚。
岑康宁也不知道。
但岑康宁试探性地问祁钊,决定如果祁钊拒绝在零点前回家的话,就启动自己的第二套备用方案。
然而没想到的是。
对岑康宁幼稚且不懂事的要求,祁钊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立刻就答应。
“本来也不会留到明天。”
祁钊说。
他又补充:“今年房间恐怕不够。”
岑康宁愣了下,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祁钊会这么说,直到两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回到祁老家里。
祁未言的身边跟了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模样里还有几分祁钊的影子。
这么小的小姑娘。
大人们自然都还是逗着她开心,祁老自然也不例外。
再看一眼院子里,拢共三间平房。祁老自己住一间,一间是保姆住的,可不是不够?
岑康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垂着眼正若有所思的时候,感觉到身边儿的祁钊捏了他手心一下。
“怎么?”
“你看——”祁钊用目光示意着岑康宁看不远处的一个蛇皮袋子。
岑康宁眯起眼定睛一看,只见那蛇皮袋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兴佳二号。”
岑康宁:“……”
过了一会儿。
有人又气又臊:
“先把我准时送回家再说吧,零点前哦,过了零点我就领不到那波游戏福利了。领不到游戏福利的我可是会生气的,我生气你还没见过吧,非常恐怖?”
祁钊对此表现地十分淡定。
唯独只是在寿宴结束后,跟祁耿道别前,问祁耿要了一杯咖啡喝。
“这个点儿喝咖啡干什么?”
平日里早就困得眼睛睁不开,今天却因为奶茶精神抖擞,目光矍铄的祁耿好奇看着孙子。
却见祁钊微微一勾唇:“晚上开车,提神。”
祁耿遂提供给孙子一大杯纯美式。
“晚上开车前往小心点,不要疲劳驾驶,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祁钊:“知道了。”
祁耿微笑着看孙子将美式一口灌下。
“我走了,爷爷。”
“走吧走吧——”
祁耿挥挥手,终于开始打了个哈欠,感觉到困意来袭。
祁钊最后又再看了爷爷一眼,看到他虽然迟缓不少,但硬朗如常的动作,顿了片刻后,果断转身离开。
两小时后。
cyberturck准时准点停在公寓停车位上。
距离岑康宁规定好的零点,还差最后五分钟。
“快快快,我先上楼了,急着游戏更新!”
车才刚一停下,岑康宁就迫不及待地甩开安全带往电梯口跑。
他的身后,祁钊则一如既往地,把车完全停好后,又检查了一遍车里。
确认岑康宁没有把任何东西落在车上以后,祁钊方上了电梯,一边等着电梯上行,一边思索待会儿如何在岑康宁打游戏的时候处理今天没能处理的实验数据。
岑康宁打游戏的上头一般会维持两小时。
考虑到他已经在车上睡了一觉的原因,再加上今天游戏更新,恐怕会更久。
那就三个小时?
熬夜到三点。
差不多也够祁钊处理完所有数据的同时,再看两篇文献。
祁钊安排结束,正好电梯也抵达终点。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像是平日里最普通不过的每一天一样,祁钊准备用指纹开锁,然后直接换鞋进书房。
然而当他伸出手指。
门却忽然从内部被打开。
随后,“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彩带忽然在眼前炸开。
说好了要去打游戏的岑康宁穿着很可爱的猫咪睡衣,带着满脸的笑意在漫天飞舞的炫丽彩带中出现。
他的手里拿着礼花筒,身后则摆着一张巨大无比的横幅。
印着祁钊证件照的横幅用色彩缤纷的字体写着四个大字:
“生日快乐。”
心跳暂停了半秒的同时,祁钊听到岑康宁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三十岁生日快乐,钊哥,恭喜你,人生游戏迎来史诗级别更新!”
作者有话说:
[猫爪][比心]
第69章
九月十四号。
为了这一天,岑康宁谋划已久。
最早可能要追溯到一个月前,八月十多号的某一天,那天他在图书馆上班,忽然心血来潮,查看祁教授的百度百科。
本意是想瞻仰一番祁钊多年的科研成果,给自己找虐。
结果目光一下子落在百科的个人资料上。
“呦,生日快到了?”
他看着百度百科上祁钊的出生年月想。
不过百度百科的可信度有多少?岑康宁不敢确定。
后来他趁着祁钊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看了眼俩人的结婚证,随后确定了,就是九月十四号没错。
祁教授竟然是处女座。
跟他不太搭。
岑康宁有些遗憾。
不过岑康宁没遗憾太久,很快他的心思全部被一个月后的祁钊三十岁生日自己该送什么礼物所占据。
“要送生日礼物的吧。”
岑康宁觉得。
毕竟他都收了祁教授这么多礼物,不回送一个不合适。
可是送什么呢?
岑康宁暂时没想好,只是确定了,一定要帮祁钊庆祝这个不太一样的三十岁大寿。
后来计划曾被暂时中断过。
因为刘海俐的那碗“长寿面”。
岑康宁差点以为自己真的错过了祁钊的三十岁生日,毕竟那时他的礼物还没完全准备好。
但那天后来的经过让岑康宁意识到,祁钊其实并不期待那样的一个生日。
他感到一丝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心疼祁教授。
再后来,计划却再度有变。
原来十三号就是祁钊爷爷的寿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岑康宁把十四号当天的各种生日装饰都买好了。
那几天他收了许多快递。
彩带,横幅,气球。
岑康宁想用自己的方式给祁钊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
可爷爷的八十岁寿宴祁钊不可能缺席,早早答应了刘海俐的岑康宁自己也不能。
岑康宁只好吞下这个哑巴亏。
并做了接下来的打算。
他有两个打算。
一个计划是两人当天去,当天回。
只要能够赶在十四号凌晨回来,岑康宁就能提前让管家帮忙把房间布置好,顺利完成他的“惊喜”。
另一个计划则是当天回不来,要住在爷爷家里。
这种情况有点麻烦。
岑康宁毕竟不好在长辈家里太过张扬。
但岑康宁也有计划。
虽然不能大张旗鼓,但等到两人独自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偷偷定生日蛋糕,可以偷偷送生日礼物。
甚至还能……
万幸,备用计划最后没用上。十三号的最后几分钟,岑康宁还是准时回到了公寓。
公寓管家很给力。
各种装饰已经帮岑康宁布置好了。
岑康宁紧赶慢赶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是换衣服。
他那天对玉姐说了谎,那套衣服的确不合适在爷爷寿宴的时候穿,却很适合在祁钊生日的时候出现。
祁钊更喜欢小猫。
岑康宁就把兔子款换成了猫咪款。
穿上毛茸茸的睡衣,岑康宁其实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幼稚的小朋友。
小朋友还忽然长出了毛茸茸的耳朵与尾巴。
但这种害羞的感觉其实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时间很紧迫,岑康宁要立刻拿着彩花炮站在门口迎接寿星。
几乎是换好衣服的一瞬间,岑康宁就跑到门口拿起礼花炮,生怕耽误了一丁点的时间。
幸好,他赶上了。
祁教授推开门的一瞬间,岑康宁正好就拿着礼花炮出现,按下了引信。
幸好幸好。
三十岁生日的这天,终于一切都还是来得及。
“三十岁生日快乐,钊哥,恭喜你,人生游戏迎来史诗级别更新!”
零点时分刚到,岑康宁说出了这句他在路上准备好的祝福。
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卡顿。
说完甚至有些得意,看看,我是不是很聪明?说游戏更新也不是在骗你。
但祁钊的反应却……
“钊哥??”
岑康宁原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有点儿尴尬。
这种时候,祁教授不该热泪盈眶地扑上来,说谢谢宝宝准备的惊喜吗?
哪怕祁钊的个性内敛。
但至少也得说声谢谢吧。
还是说,此人有惊喜过敏症?
岑康宁不满地看了祁钊一眼,与此同时感觉到嘴里好像飘了个彩带进去,于是低头呸了两下,想要把彩带呸出去。
结果刚呸了一声。
有人靠近,捧起他的脸。
岑康宁脸一热,眼睫颤抖,不自在地偏了偏脸,想要躲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干嘛啊?”
其实这个动作出现。
岑康宁已经有所预期。
毕竟除了接吻,有什么事需要捧脸?
可果真等那一刻来临的时候。
岑康宁依然控制不住地紧张,紧张到近乎心脏骤停。
下意识地,岑康宁想逃,可被人捧着脸了,又能逃到哪里?
“可以吗?”
祁钊问。
岑康宁脸已经红透了,连带着耳根子都红,薄薄的脸颊眼皮更是烫的不像话,随手扔上去个鸡蛋都能烫熟的情况下,祁钊居然还问?
“……装什么绅士,你昨晚动我的时候怎么不问?”
祁钊说:“我问了。”
“你……”
岑康宁本想说,你撒谎,什么时候问了?分明就是忽然袭击,臭不要脸。
但接下来的话通通没能说出口。
因为祁钊并没有等到他正式答应,而是直接将唇覆了过来,趁着他张嘴说话的功夫,轻轻咬住了他的舌尖。
“……”
两人其实不是没亲过。
最亲密的事情都发生过不止一次,怎么可能没亲?
不过从前的亲吻都是浅尝辄止的,在额前,在脸颊,在胸口……
与其说是接吻。
不如说只是情难自禁。
今天是第一次,没有任何其他情况下的接吻。单单只是接吻,唇舌纠缠在一起,互相交换津液。
岑康宁整个人都被亲软了。
软成一滩水,酥成一道点心。
整个人无力地靠在男人怀里,嗓子眼里发出平日里绝对不会出现的,难为情的声音。
亲了一会儿发现呼吸不过来。
开始换气。
换气没多久,又被按在沙发上亲,嘴巴都要亲肿了,还不肯放开。
但亲久了以后岑康宁也难免从最开始的沉迷状态开始恢复一些理智。
比如说现在他就很不满意。
于是把人反压制在沙发上后,喘息着,十分强硬的开始事后“审讯”。
“这么会亲,有经验?”
“没有。”
祁钊目不转睛地看着岑康宁被亲的红润异常的唇,语气十分笃定。
岑康宁却睁圆了一双桃花眼,说:“我不信。”
毕竟岑康宁还见识过某人第一次上/床。
那个场面,可以说相当之惨烈。
也是亏得祁钊后来很坚持的证明自己学习能力,否则就第一天晚上祁钊这个表现,岑康宁绝对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后续。
第一次上/床这样。
结果第一次接吻这么熟练?
骗鬼呢?
“快说,有没有前任。”岑康宁作势威胁他。
祁钊说:“真的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
会亲。
岑康宁没好意思把话说全。
祁钊哑着嗓子解释:“我有提前学习。”
“哈?”
岑康宁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祁钊说:“真的,可以给你看证据。”
岑康宁:“行。”
“在我手机上。”
祁钊道。
岑康宁于是视线半信半疑地落在在两人纠缠中被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上。
熟练使用000000解锁屏幕后。
祁钊示意他点开自己的某视频平台历史记录。
岑康宁照做后,只见排在最前列的赫然是一个“初吻教程”。
岑康宁:“……”
祁钊感受着岑康宁手上陡然一松的力度,又看到他脸上骤然浮现的红晕,觉得颇为好笑。
“信了吗?”
岑康宁还是不说话,把头猛地埋在祁钊的胸口后,半晌从嗓子眼里哼哼唧唧憋出一个“嗯”字来。
祁钊轻轻捏着他睡衣后面毛茸茸的小尾巴,还嫌不够似的,又补充:“没有跟别人亲过,只有你。”
岑康宁听得脸愈发热,觉得再接着问这个问题就是自己自找苦吃,便忽然又抬起脸来,咬着唇转移话题: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最早吗?”
“对,最早。”
岑康宁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祁钊深邃漆黑的眼,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的执拗。
祁钊却显得并不在意,仿佛故意纵容着岑康宁的执拗一般,很云淡风轻地说出一个时间。
“7月9号,凌晨三点。”
“7月9号……”岑康宁低声呢喃着着这个日期,往前不断推导,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整个人身体一僵,震惊:
“不就是你被下药后的第二天?”
“嗯。”
“……”
从那一天就开始看接吻教程了吗?
岑康宁瞳孔放大,感到震惊的同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后睡衣的尾巴连带着尾巴骨都被捏了一下。
“干什么?!”被捏尾巴了,他佯装生气。
“继续。”
祁钊说。
继续什么不言而喻。
从刚刚开始岑康宁就一直被顶着,他坐在人身上被硌的不舒服,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勉强忽略。
本意是想趁着男人最脆弱的时候好好“审问”他一番,可如今审问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岑康宁却仍旧不愿意松口。
“不行,我还有礼物没送。”
“蛋糕你也没吃,愿望也没许!”
仪式感很强的岑康宁瞬间恢复理智,整只猫嗖地一下从祁钊的身上爬了起来,随后懊恼地抹了抹已经有些红肿的嘴唇,心想,早知道要亲,他回来先刷个牙就好了。
但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且还发生的这么猝不及防。
岑康宁懊恼也没用,于是决定从下一步开始,严格执行自己的生日计划。
“先切蛋糕吧。”
岑康宁说。
祁钊这时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有点儿难受,但还好,勉强算是能够忍受的范围里。
不过岑康宁说起蛋糕的事情。
祁钊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氯雷他定已经许久没有补充。
为了不扫兴,让今天晚上难得的三十岁生日完美度过,祁钊决定去药箱里再拿一瓶新药。
可等他服下一片氯雷他定走过来以后,才发现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蛋糕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奶油蛋糕。
眼前的这款蛋糕没有任何奶油,面粉。
只由西兰苔与小番茄作为原材料。
西兰苔做蛋糕体,切开的小番茄在成片的西兰苔上,摆出一张大大的,红色的笑脸。
“怎么样?我亲手做的‘蛋糕’,喜不喜欢?”
祁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款特别的“蛋糕”,除了喜欢,再没有第二句话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喜欢。”
他低声说。
岑康宁于是又满意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魔术生日蜡烛来:“喜欢就好,来先许愿。”
说罢岑康宁先是用语音控制将客厅里的灯全部关掉。
随后才用打火机将生日蜡烛点燃。
砰的一声,魔术一般,那莲花状的蜡烛由内而外的盛开,露出其中其中两个数字,30。
这蜡烛竟然还自带BGM。
熟悉的生日快乐响起,岑康宁便也顺势拍着手,轻声地哼唱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吟唱声中。
祁钊闭上了双眼,许下了也许是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愿望。
啪,蜡烛燃尽了,光明重回客厅。
岑康宁看到祁钊睁开眼想说什么的样子,立刻把人的嘴巴捂住:“别说别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祁钊顿了顿,道:“不是要说。”
“那你是?”
“饿了,想吃。”
祁钊看着茶几上很合自己胃口的蛋糕,如是道。
岑康宁自然不会阻拦。
毕竟这蛋糕设计出来就是专门为了给祁钊吃的,不吃浪费。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祁教授是该饿了。
下午那会儿在农村,寿宴是面条,味道一般。岑康宁倒还是勉强吃了一碗,祁钊是半口都没动。
好在刘海俐没在。
也没人逼他。
不过这样的后果就是算下来,祁钊已经接近十个小时没吃东西。
人是铁饭是钢。
虽然祁钊在吃东西这方面异常挑剔。
但三餐一般都还是准时吃的。
这个点儿也是该饿了,岑康宁想,不过他又看了眼自己的纯天然蛋糕,问:“够不够啊?要不要煎一点牛排或者三文鱼?”
答案当然是不够。
祁钊撸起袖子,自己走进厨房。
岑康宁乐得不用自己动手,本来还说今天祁教授过生日,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
但祁钊既然坚持。
他倒也不用太殷勤。
正好回来的太匆忙,岑康宁想洗个澡先,就心安理得的让祁钊自己去厨房准备宵夜,自己则身一转,回去洗澡更衣。
只是洗完澡后出来发现,饭桌上除了西蓝花蛋糕与牛排以外,还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牛肉面。
料包放的很足。
红油鲜香,面碗上方盖了一个形状完美的荷包蛋,里面还有致死量的青菜跟牛肉卷,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咕——”
岑康宁瞬间听到自己肚子也叫了一声。
“老公真棒!”
他眯起桃花眼,不吝地夸奖着祁钊。
“要可乐吗?”
祁钊又问。
“要,当然要了。”岑康宁一屁股坐下开始吃面,乐得当大爷。
冰可乐旋即被呈了上来。
放在岑康宁的手边。
帝王般的待遇让岑康宁十分舒心,尤其是祁教授这碗泡面不知道怎么煮的,竟然如此成功。
面条筋道不说。
所有的食材熟透的时间也是刚刚好。
肥牛卷肥而不腻,青菜爽口,荷包蛋带着一丢丢溏心。
岑康宁给吃爽了。
简直大有再来一碗的冲动。
结果再来一碗的要求还没说出口,手边又被递了一块儿草莓芝士蛋糕。
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岑康宁放在冰箱里的囤货。
祁钊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岑康宁吃了半饱,终于有功夫抬起脑袋看对面的祁钊,结果意外地发现,祁钊今晚的宵夜竟然也是双份。
除了西蓝花蛋糕外。
他竟然给自己煎了两块儿牛排。
这……
“钊哥,晚上吃这么多肉,能消化吗?”
岑康宁忍不住问。
祁钊则慢条斯理地将牛排送进嘴里,随后淡淡看了岑康宁一眼:
“能。”
毕竟过一会儿的运动,应该会非常激烈。
作者有话说:
先把小猪喂饱[星星眼]
第70章
岑康宁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吃完饭又刷好牙,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才忽然意识到,祁教授今天怎么没去加班,而是直接洗澡了?
结婚小半年。
岑康宁自诩也已经有些了解祁钊这个人。
说句工作狂魔半点儿不夸张。
所以今晚回来,岑康宁本来以为他是要钻进书房库库加班一阵子的。
虽然因为自己准备好的生日惊喜而中断。
但岑康宁还是觉得,他会再加班一会儿。
结果吃完饭后直接进浴室了?
这是累了?
岑康宁想了想,来回开车确实挺累。
尤其是回程的路上,因为要开夜车,从头到尾祁钊没让自己碰车。
等于说今天祁教授连轴转,开了至少三小时车。
“那确实是累了吧。”
岑康宁总结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自己也不由得感到一丝疲惫。
于是在听到浴室里水声停下的瞬间,便也合上手机,决定跟祁钊道完晚安后,两人一起休息。
直到浴室门被打开。
只裹了一条浴巾的男人从门内信步走出来。
岑康宁看着他上半身精壮的肌肉线条,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的同时,有点儿挪不开视线。
“钊,钊哥,怎么不穿上衣?”
祁钊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发丝的底部滴答落在肩膀上,胸膛上。
他对此浑然不觉,只低头看乖乖躺在床上的岑康宁一眼。
“不用穿。”
“嗯?”
岑康宁正懵着,人已经走近。紧接着他眼睁睁看到祁钊拿出遥控器,随后嗡地一声,大床被合并。
岑康宁:“……”
过了一会儿。
岑康宁开始明白为什么祁钊会说“不用穿。”
反正是要脱,穿什么?
再过了一会儿,岑康宁又明白了晚上的宵夜为何如此丰盛,完完全全就是某人吃饱了以后好折腾自己。
最可气的是他也吃了很多。
所以也就挺……能受折腾的。
几重因素下,这晚最后俩人折腾到很晚。快要到天亮的时候,岑康宁已经累得神志不清。
最后岑康宁几乎是被祁钊抱着进了浴室,在浴缸里被洗刷了个干净。
而在彻底入睡以前。
他记得自己被人握住手,签了一份协议。
“你这叫趁人之危,祁教授。”
“要拒绝吗?宝宝。”
“我考虑考虑。”
“宝宝。”
祁钊叫完偏头亲了岑康宁一下。
岑康宁脸腾地红了,斜眼睨他,佯装生气:“你作弊?”
“宝宝。”
祁钊又叫了一声,又亲了一下。
这回岑康宁手一抖,没忍住在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大名。
“别放心太早,我可是能随便毁约的。”
睡前,岑康宁记得自己很凶狠地威胁道。
祁钊把被子给他盖好,又亲了他眼睛一下,随后关闭房间内所有灯,说:“好,答应你。”
岑康宁于是心满意足陷入睡眠。
这一觉岑康宁睡了许久,睡到天昏地暗,连第二天白天下了雨都不知道。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
已经早上八点,拉着窗帘的卧室内仍旧漆黑一片。
而在这一片漆黑中,熟睡的岑康宁不知道的是,身边的男人毫无困意。
也许是傍晚那一大杯美式咖啡的关系。
也许是最近的生物钟彻底紊乱。
黑暗中。
祁钊半坐着身体,一只手轻轻搭在岑康宁的脑袋上,另一只手,则始终放在自己的三十岁生日礼物上。
是的,就在昨晚,祁钊收到了自己迟来的生日礼物。
从来没有想过。
十岁的时候,二十岁的时候收不到的礼物,会在三十岁这一天忽然地出现。
正如祁钊也从来没想过,当公寓大门在他眼前打开的一瞬间,出现的会是穿着猫咪睡衣的岑康宁。
“生日快乐!”
小猫咪高兴地说。
记忆力极佳的祁钊回忆起那时自己的情绪,竟然空白一片。
只记得最后他盯着岑康宁色泽红润的嘴唇,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岑康宁的嘴唇是软的。
味道带着一点葡萄味的甜。
接吻的时候很乖,会主动闭上眼睛,脸颊很烫,发出情难自禁的声音。
但这一切并不是全部结局。
后来,祁钊拥有了一块儿蛋糕。
一块儿不需要吃药,就能够庆祝生日的蛋糕。
祁钊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蛋糕,正如他从小对自己的生日就不会有什么期待。
无论是提前过的八月。
亦或者无人问津的九月。
生日于他来说,不过是每年一度的“受难日”,他需要被迫咽下难吃的红烧肉,长寿面,吃药防止过敏。
也需要在当天再一次被提醒:
“你要好好讨好你爷爷。”
实际上,爷爷何曾需要讨好过?
老爷子一视同仁的对所有人好。
早早立下遗嘱,把遗产全部捐赠希望小学。
祁钊并不是没有尝试沟通过,只是后来发现原来沟通没有效果,成年人只愿意听的进去自己想听的话。
为了节省本就不多的时间,后来就也不再沟通了。
也逐渐忘记生日这回事。
年复一年,平静而又毫无波澜地度过九月十四号这一天,在深夜里加班,迎来又一天。
直到第三十年。
雨天清晨熹微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房间,落在祁钊手中的生日礼物上——
那是一个一看就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拼好的乐高积木。
背景是星空与行星。
一个小小的宇航员穿着航天服,漂浮在蔚蓝色的行星前。
“钊哥,生日礼物。”
“是什么?”
“先保密,你来拆。”
“好。”
祁钊说着,打开自己的生日礼物。
“当当当!惊喜吧?”
岑康宁很骄傲地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般的形状:“我看了你发在期刊上的文章,原来你小时候喜欢天文学,想当宇航员——”
祁钊看着手中的乐高积木说不出话来。
的确,很年幼的时期,他对宇宙十分感兴趣,也曾立志当一名宇航员,登陆属于自己的行星。
后来这个志向被多方否决。
有年龄原因。
未成年人的选择有时根本无法由自我做主。
祁钊当时太小,也过于早地开始选择专业。
也有自己的原因。
后来祁钊意识到,比起成为宇航员,他其实更想成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探索宇宙的成因。
虽说后来仍旧没办法成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
可从未想过的是。
很多年后。
他到底是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小行星。
小行星现在睡着了。
等他醒来,他可以再对他讲一次自己在茫茫宇宙中发现他的经历。
—
雨越下越大。
一到九月,A市便自动进入雨季。
尤其是九月中旬,淅淅沥沥的雨像是总也下不完一样,惹人心烦意乱。
城区如是。
非城区就更如是。
周天的早上本该是畅通无堵,可这一回一大早就开始堵,从市区到松山的那条高速路尤其。
刘海俐一大早就包了车出发。
直到中午左右才到。
路上她给儿子发消息,祁钊没回,给儿媳妇发消息,岑康宁也没回。
也许是堵车太久的缘故。
刘海俐心脏突突地跳。
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直到她抵达目的地,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一对儿男女。
“祁未言!你不要脸!”
刘海俐气愤不已地下了车,不顾淋雨,整个人进入战斗状态。
祁未言抱着女儿,本来正在给女儿换鞋,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瞬间带着笑意的脸绷紧。
他下意识地把吓了一大跳的女儿护在身后,面色阴沉盯着正朝自己靠近的刘海俐。
“你来做什么?”
刘海俐充满恨意地看着祁未言:“我不能来吗?”
祁未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已经离婚了。”
刘海俐说:“那又怎么样?离婚多少年,我还是你儿子的亲妈。”
祁未言冷笑:“所以?”
“所以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欺负他!”刘海俐愤怒地提高了音量。
她看了眼祁未言身后怯生生的小女孩儿,又看了一眼小女孩儿身边站着的年轻女人。
前所未有的恨意涌上心头。
“祁未言,你就是这样骗我的?当初我们离婚,你答应我什么了?你答应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其他孩子的,我才愿意跟你离婚。结果现在呢?你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答应过你,但柔柔她,的确是一个意外……”
一个谁也不想的意外。
毕竟谁能想过已经做了结扎手术,又上了年纪四十多岁的祁未言竟然还能让妻子怀孕。
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同样打了祁未言一个措手不及。
他没想过有孩子。
跟现在的妻子结婚时也提前做好了婚前协议。
但意外就是意外,妻子说她也没想到,等她意识到去医院查出怀孕的时候,小孩儿已经六个月。
祁未言自己是开医院的,自然知道六个月的胎儿意味着什么。
那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了。
他如何放弃得了?
得知消息后祁未言非常煎熬,一度也觉得自己的确对不起祁钊。
可当他把这件事告诉祁钊的时候。
祁钊的反应却很平平。
祁钊甚至对他说:“恭喜。”
于是祁未言一下子就想通了,连祁钊自己都不这么介意,为什么他要如此介意呢?
后来孩子生下来。
是一个小女孩儿,活泼可爱,冰雪聪明。
祁未言为此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有一丝后怕。
当初,他竟然真的为了那个不具有任何效应的誓言,想要害死自己的女儿。
“都这么多年了,海俐,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祁未言回过神来,试图苦口婆心地规劝前妻:“你看看我头上的白头发,再看看你的,都二十多年了,咱们真的要这样过不去一辈子?”
刘海俐咬着后槽牙,颤抖着身体咬得很紧:“不可能。从离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别想欺负我儿子!”
祁未言倒吸一口凉气:“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你又找了个狐狸精,生了个小狐狸精,不是欺负他是什么?”
刘海俐指着躲在祁未言身后的女人气得口不择言:“你还真信她六个月才发现自己怀孕啊!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女人面色惨白:“未言,我……”
祁柔在妈妈的怀里嚎啕大哭。
哭泣声打断了大人们的对峙,也引来了一直沉默的祁耿。
祁耿住着拐杖出现的时候,祁未言正要跟刘海俐进行新一轮的争执。
直到老爷子出现,厉喝叫停。
“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孩子面前出丑?”
祁未言深吸一口气:“行,我知道,爸你别管了。我自己解决。”
“你解决个狗屁!”
祁耿脱口而出,拐杖杵着地面:“你怎么解决的?当初离婚你也说你解决,后来什么情况?每一年都要闹到我这里!”
“爸,我……”
祁未言被祁耿骂得有些狼狈。
虽然在外面,他是处处受人敬仰的院长,董事长,可说到底在祁耿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罢了。
“先让你老婆孩子走,小孩儿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祁耿不容置喙地安排着。
祁未言回过神来,看到小女儿哭花的脸心头一痛,果断抱住女儿,把女儿先安顿回车里。
而那头。
刘海俐见了这一幕,自然不会乐意。
她这一趟本就是来找这对儿狗男女算账的,如今才刚见面人就跑了算是怎么回事?
刘海俐立刻就想上前拦住祁未言,可惜却又被祁耿拦住。
对这个前公公刘海俐多少存在点儿畏惧。
她被迫停下脚步。
“海俐,我们聊聊。”
祁耿目光平静地说。
刘海俐站在原地默不作声了一会儿,说:“爸,你要是想教育我,那就不用了。”
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
刘海俐自觉不需要任何人的教育。
但祁耿今天却并非想要教育她。
“我可教育不了你,你这么大人了,又跟我儿子早就离了婚,我没有任何资格,也没有任何身份去教育你。”
刘海俐没说话,沉默。
祁耿便面容严肃,又接着道:“我今天只想问你一句话。”
“问吧,爸。”
“这么多年来你不肯放手,到底是真因为你所说的,你爱祁钊,为他考虑,还是单纯只是恨未言?”
刘海俐心头猛跳一下,脖子上的祖母绿翡翠牌亦是一晃。
她扭头:
“当然是为了我儿子。”
祁耿脸上的皱褶更深几分,离开前他说:“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刘海俐站在原地不动。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司机下车给她了一把伞的同时,示意祁未言正在不远处等她。
刘海俐接过伞,也终于从祁耿的诘问中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祁耿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她,难道是因为老头子年纪大了,正在准备立遗嘱?
这些年来老爷子恐怕也积攒了一些资产。
钱倒不是关键。
一些在位时的人脉,还有话语权才是重点。
忽然在她面前说这些,刘海俐不可能不介意。不过转念又一想,那些东西除了祁钊,老头子还能留给谁?
难不成留给那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小狐狸精?
想到这一点,刘海俐心中平稳了不少,举着伞目光如炬走向祁未言。
“想不到,这一次你竟然没有趁机逃跑。”
刘海俐看着正抽烟的前夫,冷笑道。
祁未言吐了个烟圈,抬起脸来看前妻:“我有话要问你。”
“呵呵,平时不管不问的,怎么今天忽然一个两个都要问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自己知道是什么事。”
祁未言按灭了烟,语气生冷地说。
“我不知道。”
刘海俐故意说。
祁未言气得嘴角一抽:“还装?你背着我逼祁钊结婚的事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解决?为什么要解决?”
刘海俐冷着脸,说:“他现在过得不是很好吗?”
“你……”
见祁未言被气得不轻,刘海俐愈发得意:“本来婚姻大事就该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祁钊会跟你一样,追求所谓的爱情吗?你当年倒是追求了,后来怎么样,还不是离婚?”
“我离婚跟追求爱情没关系!”
“又如何?还不是离婚了。”
刘海俐斜眼睨着祁未言:“还有,别以为我真有多在意你那个狐狸精,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我儿子马上就能评上杰青了,等他上了院士,祁未言,你这个老狐狸也得看他脸色。”
一番话下来。
祁未言被怼地毫无还嘴之力。
不过从二十年前开始,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在吵架上,祁未言从来都吵不过刘海俐。
祁未言也没想过二十年后他就忽然能吵的过了。
但看着此时在自己面前气焰嚣张的前妻,蓦地,他想起某个画面。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你刚刚说的话很有意思,哈哈。”
祁未言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你到底在笑什么?”刘海俐感到莫名其妙,看着祁未言的笑容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祁未言用熟悉地凉薄语气讥讽她:
“你觉得人是你介绍的,祁钊就不能追求爱情了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隆——
天空中闷雷声响起。
噼里啪啦的雨珠铺天盖地砸了下来,伞下的刘海俐面色惨白,控制不住地绷紧了一张脸。
作者有话说:
该来的总会来,不破不立
解决完家里的问题就能真正在一起啦,很快地,大家信我[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