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岑康宁没有第一时间收到这笔钱。
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被群里消息叫走了。图书馆今天新进了一批新书,负责管理新书的老师在大群里叫人:
“@所有人书到了也分好了,让学生下来拿吧。”
不一会儿的功夫群里就纷纷响应。
岑康宁也有样学样,回了个马上到。
不过他没有打算让李明玉去,玉姐早上八卦完就看文献去了,说是过两天组会要发言。
岑康宁闲着没事儿。
就没跟李明玉打招呼,自己一个人下楼去领了。
领新书的流程也比较简单。
仓库那边儿都分好了,属于文艺馆的新书被成捆地扎好。
也不多,大概就五六捆。
图书馆上下都知道文艺馆来了个新老师,年轻帅气,听说是能一来就荣膺馆草的级别。但大家平时工作在不同的区域,所以一直没能有机会见面。
直到今天负责新书的老师一抬眼,看到一个仿佛大屏幕里才会出现的漂亮青年出现在眼前,神情不由自主,忽然间就恍惚了。
“你是?”
“我是三楼文艺馆的管理员,姓岑。”
“小岑老师!”
那负责人显然是知道岑康宁姓名的,一听这话大为震惊:“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一般这种活儿都是让学生干的。
老师们不需要费这个神儿。
所以刚刚还有现在来领书的大部分是学生兼职,负责人完全没意识到岑康宁会亲自来,还以为岑康宁是新来的学生兼职呢。
岑康宁说:“学生我正让她忙别的。”
负责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小岑老师你没拿小推车,这么多书恐怕一次拿不回去。”
岑康宁则看了眼他身后堆积成山的新书,问:“属于我们馆的有多少?”
负责人指着自己身后的地方:“就这些,这六捆都是你们的。”
岑康宁看了眼后道:“我能拿这边儿的箱子装一下吗?”
仓库有许多纸箱,是新书发过来的时候用的,纸箱很大,完全能装得下这次文艺馆的新书。
但负责人看着岑康宁纤细的腰杆有些迟疑:“能是能,但您抱不动吧?”
这些书加起来恐怕得有个四五十斤了。
要是二十斤他肯定不怀疑岑康宁。
可五十斤,负责人心想,万一把新来的馆草压坏了怎么办?一想到这一幕他就觉得有点儿心疼了。
“不行,还是……小岑老师?”
只见岑康宁却已经手脚麻利,将文艺馆的新书全部放进了纸箱里。
大纸箱里堆满了一本一本的新书。
看着就沉甸甸。
然而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岑老师,双手只是轻轻一抬,箱子便被轻松抱了起来。
负责人:“?”
岑康宁笑了笑,纸箱后露出半张嵌着梨涡的脸:“试了下,好像还行。那我就抱走了。”
负责人于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岑康宁就这么抱着快比他整个人还大的箱子步伐轻盈健步如飞地离开。
过了足足一分钟。
他才反应过来:
“等等,小岑老师你还没签字!”
岑康宁又返回来,签了字,清点完才又离开。
签字的过程中负责人对他的力气称赞有加,岑康宁却心想,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这些书拢共加起来不到五十斤。
还不如之前他在工地实习的时候搬运的水泥重。
是以岑康宁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全部新书抗回了馆里,而一进门,就撞见正准备拿推车的李明玉。
李明玉看到岑康宁身上的箱子惊呆了:“小岑老师,你这是买什么去了?”
岑康宁把箱子稳稳放下,打开:“新书,我领回来了。”
李明玉:“……”
“您怎么还偷偷干活呢!”
李明玉倒是没惊讶于岑康宁的力气,但对岑康宁偷偷干活不叫她的事很不爽。
她生气地睁圆了眼睛,本来眼睛就大,这么一睁就更大。
岑康宁被她眼神看的心虚,连忙转移话题。
“玉姐教我一下新书入库吧。”
新书到馆里都是要入库的。
具体的操作也很简单,把新书上刚贴好的条形码扫描一下,然后再给书里加个防盗条就行。
图书馆的工作大多这样。
简单,琐碎。
拿这回上新书来说,搬回来不费什么事儿,但扫码入库,加防盗条,然后再把新书按照编码放进书架里。这一套流程少不了要干两小时。
岑康宁第一次接触这个活,一开始难免干得不熟练。
好在他年轻反应也快,很快他就熟悉了一整个流程,然后就几乎是立刻把李明玉这个“师父”支开。
“行了玉姐,看你的文献去吧,接下来我来干。”
“不是……”
“明天要开组会吧?”
岑康宁笑了笑,说:“我也是学生过来的,我都明白。你去吧,这活儿我一会儿就能干完。”
李明玉平时大大咧咧地,爱玩爱闹的性格,这会儿终于不好意思起来,心虚地垂着脑袋,忸怩道:
“其实我昨天晚上就该看完的……”
“那你还挺厉害,我一般都是第二天早上临时看。”
“哈?”
岑康宁却已经自顾自埋头干起了活。
他已经不再穿那件第一天上班时显得整个人很成熟英俊的阿玛尼,时间一长就换成了最普通不过的短袖T恤。
李明玉观察过,基本都是基础款。
白色的黑色的蓝色的换着穿。
但再基础再普通的衣服穿在小岑老师的身上都好看,人好看跟穿什么其实没多大关系。
而直到今天李明玉才发现,原来比小岑老师更好看的,是认真工作时候的小岑老师。
人怎么能这么帅?
开始啃文献前,不由得便又咬牙切齿。这么帅的小岑老师,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师母呢?
靠——
绝对是老祁还不够努力。
明天组会就PUA他去!
—
岑康宁认真专注,一连干了整整两小时的活。
自打来了图书馆,他还是第一次度过这么充实的早上。辛苦谈不上,这活儿真不辛苦。
就是觉得,还挺奇妙的。
原来人懒久了以后,稍微干会儿活还真的会觉得很舒服啊。
以前他还不太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干活呢?
现在想来,除了祁钊那种变态,大部分人应该都跟他一样。忙久了以后就想休息,而休息久了,偶尔也想忙一忙。
就这样忙了两小时。
岑康宁把所有的新书都入库成功,并且放到书架上。
转眼就到了十二点,岑康宁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就乐了。得,干完活直奔食堂,终于不用盼星星盼月亮等时间过去。
而拿到手机以后。
自然,很快他发现了祁钊的转账。
又是一万块入账,让忙活了一上午的岑康宁惊讶不已。心说祁教授该不会真的是什么机器人吧,搁这儿玩儿监控呢,他早上才刚上了两小时班,转眼加班费就转过来了。
但很快他注意到“加班费”的时间。
十点十五分。
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事呢?
岑康宁一边往食堂的方向走一边打开微信,果不其然发现,对话框里十点半左右的时候,祁钊发来了一个新PDF合约。
“这是又想到补充条款了。”
岑康宁好笑地想。
祁钊这人也挺有意思的,一般人签合同签补充条款都是恨不得不停地替自己牟利,祁钊倒好,每回签,到岑康宁手里的钱就更多一点。
这回都不用再看。
卡里已经又多了一万。
谁敢信岑康宁现在一个月能从祁钊这里就到手三万,直接无痛飞升高收入群体。
饶是知道祁老板财大气粗。
岑康宁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笑眯眯打字:
“怎么?今天什么好日子啊,老板又发奖金?”
可惜。
“老板”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他消息。
说:“参考有关资料,我决定调整合同补偿金额,具体在第二页。”
又说:“下午有实验,不是故意晚回消息。”
岑康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冰箱里塞食材。
他晚上没事儿就去逛了一趟楼下超市,祁钊的食材大部分就是在楼下买了让送上来的。
结果不逛不知道,一逛吓一跳。
这超市是开发商开来专门坑这栋楼业主的吧?
买四个苹果一百多块钱,几颗祁钊平时爱吃的西蓝花也要大几十。岑康宁到底是当惯了穷人,越逛越血压飙升。
最后他匆匆买了些西蓝花跟鸡蛋就跑了回来。
还不舍得给自己吃,全塞祁教授的冰箱里。
塞鸡蛋的时候手机就震了一下,关冰箱门的时候又震了下。岑康宁感觉肯定是祁钊的消息,拿出来以后果然是。
他看了眼消息内容,想也不想回:“不用。我觉得现在的合同就挺好的。还有,上回我跟你开玩笑那一万也不用加了,我生气故意说的,钱已经给你打回去了。”
岑康宁当时正在气头上,所以故意也想让祁钊一块儿气。
哪料想这人死心眼,说打钱就打钱。
打钱速度快的让岑康宁甚至觉得,如果当时他狮子大开口,说个三万,祁钊说不定也会同意。
但岑康宁觉得吧。
人不能,也不应该这样。
“说句心里话吧祁教授,我觉得我从你这里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能够再接受这一万块钱。请您务必收下。”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一只粉红色的小猪双手合十,虔诚的在屏幕里鞠躬。
祁钊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发给岑康宁一个文献资料。
贴心将文献用软件翻译成中文版发过去的同时,附言道:“每个人都有捍卫自己正常需求得到补偿权利。”
岑康宁收到消息后反复地看了手机一会儿。
实在没明白这条消息是什么意思。
恰好今晚游戏也打完了,于是他靠在客厅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在灯光下开始聚精会神地看那份文献。
随后,他白皙的脸颊愈发变得火热,直至滚烫起来。
岑康宁就好像一只被烫到爪子肉垫的猫一样,再也矜持不下去。
“不是,这是做什么?!”
“为什么还会有研究这玩意的文献??”
“闲的蛋疼吧!”
岑康宁也觉得自己有些蛋疼了,但是是被气得,也有点儿是羞地。
不知道怎么回事。
祁钊忽然发了这么一个文献过来。
文献写的倒是挺通俗易懂的,连岑康宁这个圈外人都看一遍都看得看清楚,就是研究一个正常成年男人一礼拜该多少次XSH合理的。
这作者通过发问卷,做实验再加上观察自身等等方式得出结论:“一个二十岁以上的成年男人最好一周有一次XSH是合理的,对身心都好。”
岑康宁对他这个结论没什么意见。
对这篇文章本身也没什么意见。
他有意见的是:谁问你了?
没人问过,零人关心。
所以为什么要有这篇文章,为什么这篇文章会出现在他的手机?为什么还是翻译过的版本。
岑康宁面无表情地看着浴室镜子里面容冷硬的英俊男子。
心说:
这张脸上写着很需要XSH吗?
呵。
一个小时后。
指纹锁打开的同时,岑康宁最快速度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然后,在祁钊进门的一分钟内,他严正声明:
“祁教授,我觉得你想多了。”
“嗯?”
“这世界上的确有人需要XSH这种东西才能维持身心健康,但显然,这一类人中不包括我。”
岑康宁侃侃而谈,神情严肃,桃花眼里毫无半点平日里的戏谑:“祁教授肯定也清楚,在人类学领域,样本调查不代表个体特性。”
而听到这番话,祁钊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也许是觉得岑康宁这回跟他辩论起来的时候终于说了点儿人话,他很认可。
“对。”
祁钊赞许道。
岑康宁于是继续咕咕唧唧:“所以啊,你发我那文章好是好,但根本跟我没关系。而且他样本取的都是美国人,跟我肯定更不一样了。”
祁钊:“所以?”
岑康宁斩钉截铁:“所以我压根儿不需要每周一次的XSH,也根本不用你为此为此补偿。”
说这番话的时候,岑康宁自觉自己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表情是那样的认真。
他相信没有任何人在看到他的神态后会怀疑他。
因为他本来说的就是实话。
扪心自问超过二十岁也已经这么多年,岑康宁在这方面一次都没有乱想乱梦过。
没有想过去谈恋爱。
更不会想去跟谁约。
他的世界很简单。
只要有工作,有收入,有零食,还有个安安心心睡觉休息的地方。
仿佛就可以无限充盈。
所以岑康宁是真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两万,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真切切这么认为的。
可不知怎的,祁钊仍用一种“你放心说实话我不会嘲笑你”的眼神看着他,并试图引导他接受祁钊为他遗憾损失的XSH而买单。
岑康宁百思不得其解。
他耗尽口舌之力而毫无作用,以至于开始疑心自己是否在梦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于是这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战战兢兢半宿没睡着。
直到深夜,他刷出李明玉的朋友圈。
玉姐胆子大的出奇,竟然将下午给他做过的投票分享到了朋友圈里。
这还不算。
因为她很快发现自己没分好组删掉了这条。
下一条就是一个哭诉:
“啊啊啊要命了,上一条忘记屏蔽钊哥,在导师面前蛐蛐他没XSH被当场发现了怎么办?”
岑康宁:“哈哈哈。”
很快他笑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那条投票点进去以后,竟然可以看到好友投票结果。
再联系到祁钊的反应。
茅塞顿开。
也就是说……今天一整个白天祁钊异常的表现,可能都是因为祁钊看到了他的投票结果。
岑康宁:“…………”
#在假老公面前造谣他跟自己有XSH被发现了怎么办?#
在线等。
真的很急。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宁宁跟祁教授的Q版图我放到人设卡里啦,是小猫跟雪狼塑,超可爱[蓝心]
第32章
好消息是这则尴尬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到两人的正常生活。
他们还是像从前一样。
祁钊早出晚归,日夜兢兢业业为我国科研事业添砖加瓦,偶尔在健身房里挥洒汗水。
岑康宁则不赖到最后一分钟绝对不醒,八点钟上班,往往七点二十五分才开始刷牙洗脸。
然后随便地从衣柜里掏出一件清洗过的干净T恤,打折季采购回来的新牛仔裤,又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潦草出门赶地铁。
偶尔早上起来的早。
他会用空气炸锅热他的薯饼,也会喝一杯冰可乐。
大部分上班的时候时间来不及,岑康宁就在路上买个包子带着。
p大校门口包子铺白菜豆腐馅儿的包子很香,配上一杯清凉解暑的加糖冰豆浆,岑康宁一口气能吃三个。
那天那个开玩笑性质更多的小程序投票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悄无声息地在生活里冒头出现,又不留一丝痕迹地从生活里消失不见。
日子一天一天这样过去。
天气变得更加炎热,干燥。
然后某一天清晨,岑康宁十分后知后觉地,迎来了迟到已久的坏消息。
他告诉过祁钊:“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呢?
需要XSH维系身心健康的那种。
文献报告里参加调查的那种。
岑康宁一直认为自己是在说实话,因为人生中除了某段特殊时间外,他是真的没有过相关体验。
他觉得自己是一张干净到不能更干净的白纸。
可某一天早上起床,忽然的,白纸就被染上了墨色。
岑康宁看着有些狼藉的床单,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他好像是做梦了。
梦到很多小学同学。
已经很久不联系的小学同学忽然出现在他现在工作的图书馆里,跟他非常自如地打招呼。
岑康宁感到讶异。
然后他就被这个小学同学关进某间黑暗的小房间。
这时他想起来,完了,这小子不就是当年欺负他然后被他揍了一顿的那个吗?
过往的记忆已经很浅。
他忘了自己已经是个颇具行动能力的成年人。
被关在小黑屋里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有人打开门,忽然从天而降地出现,把他从小黑屋里解救出来。
那人背着他出去。
身上传来很好闻,很熟悉的味道。
岑康宁一闻到这股味道就安心了,安静地被他背着,脸贴在男人的后背上,感受着他的起伏呼吸。
再然后。
他被背进卧室。
后面的剧情就忽然变得有些少儿不宜。
岑康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胆子这么大,连祁钊如今都敢随便肖想了。
可无论知不知道,敢不敢。
事实上,他已经这么肖想。
床单皱地不像话,皮肤也有些微微潮湿,所有贴身衣物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这天早上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今天是周末,祁钊不在,而岑康宁不上班。
是以岑康宁有大把的时间把衣服床单全洗了,然后躲在祁钊不会出现的次卧套间里,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怎么会是祁钊呢?
他有点儿不能理解。
因为最近跟祁教授住在一起,晚上睡一张房间?还是因为单纯就是做梦胡思乱想,不是祁钊随便抓来一个男人也能胡思乱想?
毕竟是做梦,没什么逻辑。
岑康宁一整天都没想明白,以至于当天晚上有点儿故意躲着祁钊,窝在次卧里打了一晚上游戏。
祁钊当天照常十一点就睡了。
以为岑康宁会跟以往一样,顶多十一点半就回房。
结果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隔壁床还是平平整整地,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出了卧室。
因为隔音很好的缘故,整套房很安静。
岑康宁本身也不是打游戏喜欢乱喊乱叫的人,还会戴耳机,所以有那么一个瞬间祁钊以为岑康宁昨晚根本没在家。
但转眼瞥见厨房垃圾桶里多的泡面袋。
冷淡的脸上不由得多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
这事儿过后的第三天,岑康宁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了。
说穿了不就是一个春梦么?
谁还没做过几个春梦了?
虽然春梦的对象是祁教授,这点让岑康宁略有惊恐。可只要稍微分析分析就会知道,这事儿再正常不过。
首先岑康宁最近的社交圈很简单。
除了祁钊以外,岑康宁打招呼最多的成年男性是P大校门口那个保安。
保安大哥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拦住他后心有愧疚。
回回见面跟岑康宁打招呼,笑脸相迎。
岑康宁也对保安大哥笑,他不是祁钊,没那么吝啬自己的笑脸。
但笑归笑。
岑康宁绝对不会对保安大哥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同理对胡副馆长,也不会。
这么一排除,岑康宁近来社交圈里可供“挑选”的对象,就只剩下个祁钊了。
振哥有家有口完全不在考虑。
所以岑康宁会梦到祁钊。
属实是因为没人可选。
再说回梦的内容,其实也很非常好理解。
岑康宁这两天翻了各种文献资料,也是硬生生把自己给分析明白了。
总结一句话就是——闲的!
古语有云。
饱暖思淫/欲。
这话从前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道理,可放在岑康宁身上一想,简直太有道理。
岑康宁毕竟也是人。
是个身体健康,器官发育成熟的成年男人。
但因为过去的生活压力,也因为狭小压抑的生存空间。无论是宿舍也好,黄家也罢,岑康宁其实从未完全放松过。
他就像一根绷紧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哪还有心情想别的?
每天光是记账算账,都几乎要费了小半条命。
在煎饼果子五块,麻辣米线七块这样的生活中,人大概率是不会产生别的欲望。
现在却不一样了。
太不一样了,岑康宁想。
托祁教授的福,他现在可都是敢单买一根淀粉肠,叫外卖不用天天神卷的人。
可怕吧?
至于工作。
绝大多数时间岑康宁也毫无压力。
每天上班对岑康宁来说最难受的就是逼自己起床的那一两分钟,只要熬过去,岑康宁可以一整天笑嘻嘻。
这种环境下,岑康宁偶尔会产生一些那方面的想法,只能证明岑康宁是个正常男人。
再加上岑康宁想起来,嗯,做梦的前一天他忽然脑子抽抽去健身房学祁钊健身来着。
结果健身没学到多少。
肌肉跟身材倒是看了不少。
而祁钊的身材,这么说吧,只要是个喜欢男人的正常男人就不可能不动心。
但当然了,正常不代表放任。
作为一个优秀的乙方,偶尔的思想越界可以被理解,若一而再再而三,岑康宁就要开始鄙视自己。
岑康宁不想鄙视自己。
所以他打算把这事儿轻描淡写地放过去。
一天冷静不够就两天,两天不够就三天。
时间一长,总能过去。
好消息是第三天岑康宁就基本上想明白了,也不尴尬了,跟祁钊面对面也不会觉得羞愧难当。
坏消息,这两天祁教授好像对他有点儿误会。
第三天的时候送了他一套电脑主机。
“怎么想起换主机了?”
那天岑康宁一到家,就看到房间客厅里多了好几个箱子,其中一个箱子上的品牌logo是英伟达。
岑康宁就看了眼,结果发现是最新发售的5090。
当场给他好一阵儿羡慕。
但他没多想,以为是祁钊自己的,毕竟祁教授财大气粗,床都十几万,买最高配置的电脑很正常。
祁钊回来以后岑康宁就正常跟他聊天。
结果祁钊低头看了那箱子一眼,说:“给你的。”
岑康宁当场懵住:“啊?”
祁钊:“之前不知道你打游戏。”
岑康宁还是脑子拐了个弯儿才明白祁钊的脑回路。
苹果电脑打游戏不方便。
这公认的。
但岑康宁其实也没觉得有多不方便,他白吃白喝肯定不挑。所以后来就给那个苹果电脑装了套Windows系统,每天玩得也挺乐呵。
没想到祁钊竟然还管售后。
岑康宁不由得受宠若惊。
“不是,苹果也能玩儿啊,钊哥你真是的怎么这么客气。”
祁钊说:“这个玩得更舒服。”
岑康宁道:“那肯定啊。”
5090的显卡,其他配件肯定都是顶配,玩什么不舒服?
可是这一套下来挺贵的吧。
光是显卡就肯定不便宜。
岑康宁想了想,拒绝道:“真不用。我玩的游戏其实用不上这种配置,都是些垃圾网游而已。能退吗?”
祁钊说:“不能。”
说这话的时候祁教授还是顶着他一如既往的那张面瘫脸,是以岑康宁根本没想过他会撒谎。
也可以说祁钊这人跟撒谎两个字就完全扯不到一起。
对岑康宁来说,祁钊就是那种,说一天其实有25个小时,地球是方的岑康宁肯定也会信的人。
直到岑康宁开始拆快递。
越拆他脸上的笑容越明显。
唇角弧度都快咧到天上去的时候,祁钊忽然从房间里出来接水喝,默默看了他一眼后语出惊人:
“今晚可以不挠我脚心了吗?”
岑康宁:“???”
卧槽!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怎么那天不说出来!
岑康宁瞬间脚趾扣地,当时恨不得原地抠出个三室一厅出来。
但很快羞愧过后。
理智回笼。
岑康宁想,为什么祁钊会觉得自己要挠他脚心?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手挺欠的。
那几天他跟祁钊冷战不说话。
自己一个人快气爆炸了,结果对方毫无反应。
他憋啊憋的,于是就有点儿小变态。晚上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发现某人已经生物钟发作睡着了,开始心里打歪主意。
打着打着目光就落在隔壁因为睡姿不老实而暴露出来的脚掌上。
祁教授的脚说实话长得很规整。
足弓完美,没有扁平足,更没有任何死皮。
又因为此人极度洁癖,每天至少洗两回澡,换两回袜子。所以岑康宁对挠他脚心几乎是毫无负担。
于是不知怎的。
可能是深更半夜不睡觉脑子出问题了吧。
岑康宁就偷偷摸摸凑过去挠了一下。
就一下。
岑康宁发誓。
因为挠完以后他就后悔了,心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结果去挠别人的脚。
虽然普遍来说人的脚心都是笑点。
但祁钊这种不会笑的显然不是。
祁钊也不可能因为他轻飘飘挠的这一下就醒了,此人的睡眠质量岑康宁心中是有数的,简单来说就是比猪还猪。
所以岑康宁这个动作除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变态以外,完全没有第二个作用。
当晚岑康宁就金盆洗手了。
他发誓自己再也不熬夜——毕竟熬夜真的会让脑子出问题。
后来誓言没能坚持住,这又是后话。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岑康宁想,到底为什么祁钊会说出这句话?
他看着祁钊离开的方向。
又看向脚底下全新的电脑主机。
一开始没想明白,直到放在手边儿的柠檬水不太冰了,岑康宁站起身来去厨房拿冰块。
制冰机专心致志地工作着。
这时,眼前天光骤亮,豁然开朗。
制冰机跟5090。
看似完全不搭界的东西,却好像忽然有了关联。
祁教授也许是在以这种方式哄他,让他别继续生气,因为生气的岑康宁会在半夜偷偷挠他脚心。
然而问题又来了——
祁钊为什么会觉得他在生气呢?
他最近心情明明非常好。
直到那天晚上岑康宁将主机完全组装好,上手打了好几把游戏,他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不过虽然没想明白。
但那天晚上祁钊的行为却让岑康宁莫名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忽然因为某场意外出现在岑康宁生命中的神秘男人,岑康宁叫他Mr.mysterious。
Mr.mysterious年龄未知,长相不详。
岑康宁唯一知道的信息是他个子很高,力气极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抱起。
那是高二的下半学期,即将迎来高三的阶段。
因为一场意外,岑康宁眼睛受伤,暂时失去视力需要住院。但可想而知,娟姨和军叔都不会有时间陪护他。
于是岑康宁自己做主,托护士找了护工。
Mr.mysterious便是那位护工。
这位护工人如其名,很神秘。明明是护工这种服务行业,但性格相当的沉默寡言。
和岑康宁相处的时间里。
大部分都是岑康宁在说话,他只听,偶尔回几句。
此外Mr.mysterious还有一个非常让岑康宁印象深刻的特点,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当时病房里还住着其他暂时失明的未成年病人。
很多病人无法接受现实,会很喜欢哭。
但眼睛上的疾病其实不太允许他们多哭。于是他们的护工或者家人听到他们哭的时候,就会给他们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糖吃。
小孩子总是很好哄。
有糖过会儿就不哭了。
而Mr.mysterious却很奇怪,只有在岑康宁笑的时候给他买糖。
虽然岑康宁就哭过一次。
但哭的时候不买,笑的时候却买,也太奇怪了吧?
岑康宁当时思考了很久都没想明白Mr.mysterious的逻辑,就好像多年以后,他同样思考许久,也没能明白祁钊的逻辑。
不过,除了神秘又奇怪的性格。
总体上来说,Mr.mysterious把岑康宁照顾地很好。
和所有幸运的小朋友一样,岑康宁度过了一个不那么难熬的失明期。
后来痊愈出院。
岑康宁想要当面感谢他。
护士却告诉岑康宁Mr.mysterious已经不告而别。
岑康宁为此遗憾多年。
不久前玩游戏眼睛酸痛的时候还想起他。
想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医院给人当护工;又想他到底长什么样,为什么要在岑康宁笑的时候买糖。
想着想着又想起一些更有意思的小细节。
例如,在那段时间住院期结束以后。
他拒绝女孩子告白的理由再也不是“对不起,我现在想要专心学习”,而是忽然间一夜变成了“不好意思,我喜欢男生。”
作者有话说:
是谁我不说[猫爪][猫爪]
第33章
岑康宁没觉得自己也喜欢上祁钊了。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那年对Mr.mysterious的动心多少也带着些少年的莽撞与草率。
他单纯觉得祁教授跟Mr.mysterious有点儿像。
说不出什么原因,明明两人的专业和履历一点儿都不搭边,一个是护工,一个是教授,社会地位天差地别,但岑康宁总觉得很像。
仔细一想,好像连说话的习惯都有点儿像。
那时候Mr.mysterious也经常跟自己科普来着,很认真地用各种文献数据告诉岑康宁他的情况下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会彻底失明。
然后本来岑康宁还不怕。
听完科普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现在想想也挺好玩儿的,在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可能是最不会说话的护工。
但谢天谢地。
岑康宁并不属于那万分之一。
一周后他被医生掀开纱布,便重新见到光明。
再说回对祁钊的想法。
虽然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岑康宁“在所难免”对拥有腹肌人鱼线的祁教授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但总体来说。
这种想法仍在可控的范围内。
尤其是拿到了祁教授的“道歉”礼物后,岑康宁就更觉得于心有愧。
他怎么能肖想这么善良的祁教授呢?
那可是5090!
岑康宁当然不可能再继续放纵自己,破罐子破摔,把白纸彻底染黑;然而,也并没有自那以后又重新变回白纸。
染黑了就是染黑了。
就算重新漂白,也再也无法漂回原来的模样。
但感谢5090,新显卡带来的游戏体验无与伦比,使得岑康宁在那天以后的好几天里都重新沉迷上了游戏。
没日没夜的徜徉在游戏世界里。
自然也就没空对祁钊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肖想。
就这样度过了快一个星期,时间进入到七月中旬。
A市的天气依旧炎热,室外地表温度最高可以达到40左右。这么热的天气,除了呆在房间里吹空调,岑康宁几乎什么都不想做。
他倒也的确没什么好做的。
除了上班,岑康宁就一直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但肉眼可见地,祁钊却忙碌起来。
其实祁钊一直很忙,哪怕是在放暑假,但他似乎一刻也不会停,依旧是每天雷打不动五点钟起床。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祁钊的忙碌却跟平时的忙碌不太一样。
平时祁钊的忙碌是有条不紊的。
他会将自己的工作和休息安排地非常妥当,什么时候做实验,什么时候写论文,什么时候指导学生都是井然有序。
但最近一段时间,就连岑康宁也偶尔会发现,祁教授那张冰山扑克脸上竟然出现类似于“疲倦”“烦躁”的情绪。
岑康宁自己做贼心虚,心想:
不会吧,上回春梦的事情祁钊应该不知道。
因为春梦前他就以卧室监控反人权为理由,让祁钊把监控撤了。
祁钊对此没表示任何意见,只是又给他打了两万块钱补偿,然后又被岑康宁重新转了回去。
可不是春梦的事。
还能是什么呢?
岑康宁没想明白,终于在某天上班的时候忍不住跟李明玉打探。
“玉姐,最近你们课题组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吗?”
玉姐当时正在喝咖啡,听完这句话后很不解:“没有啊,小岑老师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岑康宁打马虎眼说:“没什么,就感觉你最近喝咖啡的频率变多了。”
李明玉:“好像是哦。”
她平时早上都不喜欢喝美式的,一般喝橙汁。结果这几天天天去领瑞幸的9.9优惠卷。
“怎么,口味变啦?”
岑康宁问。
李明玉却苦着一张脸,郁闷道:“哪有,还不是院里来的那个新院长,一天天的整幺蛾子。”
“啊?”
新院长?
岑康宁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得感到惊讶。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小岑老师你懂的。”
“嗯,我懂。”
“其实倒也不是多难,就是很琐碎的一些事情最近很烦。忽然间要整理过去十年的实验室材料啊,又要每个人都上交学习心得啊,一会儿又要安全演练。”
李明玉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再学术超人也扛不住这些事儿啊。”
岑康宁似乎有些懂了。
也许就是这些看起来不难的琐事困扰了祁钊。
新院长上任,想要在整个院里树立自己的威严很正常,以前岑康宁班里换个班长也会立新规矩。
但这位新院长看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连李明玉这个研究生都困成这样,可想而知祁钊作为教授会多烦。
祁钊又是那种秩序敏感型人类,连每天晚起一分钟都会不爽。新院长上任以后各种各样的琐事,肯定会打扰祁钊本来的工作计划安排,祁钊自然会觉得烦躁。
难怪这些天祁钊脸上表情愈发冷酷。
路过都要被冻成冰块。
岑康宁一下子想明白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些担心。
“新院长应该也很看好祁教授吧?”
李明玉又喝了一口美式,说:“那当然。钊哥可是新院长的主要拉拢对象,上任这才一礼拜,跑我们课题组都跑两三遍了。”
岑康宁听到这话才算放心,笑道:“也对,毕竟祁教授这么厉害。”
李明玉又神秘道:“而且吧,您知道钊哥的背景吗?”
“什么?”
岑康宁眉尾忽地一挑。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要即将得知一个关于祁钊的秘密。
虽然可能。
这个秘密除了他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但迄今为止岑康宁还不知道,所以它就仍是秘密。
不知怎的,岑康宁下意识想要拒绝。
他不是很想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有关祁钊的秘密。
然而显然,八卦上头的李明玉并无法得知岑康宁内心深处内点儿隐秘的期待。
因为事实上的确。
这件事对于许多人来说,都不算是秘密。
“就是钊哥的爷爷,新院长应该挺想巴结的。”李明玉说。
听她说起爷爷这两个字。
岑康宁其实也有些想起来了。
他想起刘海俐忽然到访,教育他的那回。
岑康宁没太在意她的话,所以很多话没仔细听。不过现在回忆起来,也能稍微回忆起来一些细节。
刘海俐说起过祁钊的爷爷。
大致的说法是祁钊的爷爷观念传统,一定要让孙辈三十岁前成家,所以她才必须要给祁钊相亲。
又说起祁钊的爸爸,刘海俐骂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会投胎而已,让岑康宁之后千万记得要离这人远点。
岑康宁听得稀里糊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光顾着想他那张被带走的床。
直到今天跟李明玉又说起这个话题,他才猛然回想起——
祁钊的爷爷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否则刘海俐怎么会都离婚了还要听他的话给祁钊相亲。
所以,他是谁呢?
“我觉得我就不说名字了吧小岑老师,毕竟祁不是什么大姓,人很好猜。基本上你想到的那人是谁,钊哥爷爷就是谁。”
岑康宁:“……”
说实话,他还真猜不到。
因为他是个臭学土木的,对生科领域实在不了解。
要说起姓祁,岑康宁的脑子里也没多少印象。可能唯一就知道一个人,不过是医学界的泰斗人物,今年估计已经八九十岁了。
岑康宁觉得应该不是。
因为这位泰斗的儿子也很有名。
是一家知名连锁私立医院的董事长,并不是刘海俐口中的只是会投胎而已。
岑康宁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因为当初他眼睛受伤,肇事方送他去医院急诊,去的就是这家医院。
虽然意外发生让岑康宁很惶恐。
但医院的整个就诊流程,还有医生护士的专业态度让岑康宁多少有些安心。
而且Mr.mysterious也是这家医院官方的护工。
岑康宁不由得对这家医院心生好感。
后来他搜了下,意外得知医院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祁老儿子在经营。
一开始他和所有人都一样,认为这位董事长只是借着父亲的名气;后来深入了解后得知,哪怕有着祁老儿子的光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将医院经营的好。
好比说医学界的另一位人物。
跟祁老算泰山北斗,平起平坐。
可那位儿子开的医院,没两三年就全部倒闭。而祁未言的医院,却越开口碑越好,分院越多。
而且说实话,岑康宁自己在这家医院诊疗过,自认为有发言权。
这家医院现在很有名气,并不是完全因为祁老。
至少后来不是。因为从头到尾,岑康宁没见过哪怕一处地方用祁老做宣传的。
还是岑康宁自己后来好奇去搜才搜到。
所以私以为,祁未言不是单纯会投胎。
就好像他哪怕知道了祁钊的家庭背景不一般,但仍然会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都不妨碍祁钊的优秀。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只是会让他发光的更快一点。
—
没猜出来。
岑康宁也正好就不猜了。
他跟李明玉又聊了聊新院长的其他事情,得知这位院长曾经也是科研圈的一员悍将,然而自打开始走入行政这条路,官僚主义愈发严重。
李明玉说:“我现在就期待他什么时候早点消停,苍天啊,我正写我的小论文呢。”
岑康宁一听这话,连忙将自己的座位拉开。
跟李明玉瞬间隔得老远。
李明玉:“?”
岑康宁:“我去那边儿玩手机,不能影响你。”
正想要好好摸会儿鱼说说八卦解压的李明玉:“……”
岑康宁不由分说包揽了这一天文艺馆的所有工作,除了接水上厕所,连屁股都没让李明玉抬一下。
而李明玉则被迫老老实实在座位上看了一天文献。
下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蛋白质分子结构,DNA表观遗传,疑似学傻。
岑康宁也下了班。
下午五点的A市阳光依旧火辣,岑康宁没打伞,也没涂防晒,全靠着一股回家吹空调的狠劲儿冲进人群里。
紫外线热烈地投射在他的身上。
白皙的皮肤隐隐约约热出了一层薄汗,很快在进入地铁后又消失不见。
地铁上人很多。
摩肩擦踵。
岑康宁绷着脸跟所有人保持距离。
就这么一直维持活人微死的状态。
直到回到家,洗过澡,感受着凉爽的中央空调和沁人心脾的冰可乐,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活了过来。
岑康宁本以为这天会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叫外卖,打游戏。
在游戏世界度过最朴实无华的一个夜晚,然后等到十点半左右,跟准时到家的祁钊说两句话,两人互道晚安,进入睡眠。
可本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却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
起先是岑康宁刚入坑的游戏今晚停服更新,岑康宁本来安排好了跟游戏搭子一起打副本,结果停服更新将所有的计划打乱。
他又不想玩其他游戏。
于是找了部恐怖电影,开始播放。
再然后是下午八点左右,祁钊回来了一趟。
当时岑康宁正在吃外卖,听到祁钊开门的声音很是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祁钊推门而进,脸上写着不易见的疲惫。
“回来换衣服,晚上院里聚餐。”
他说。
岑康宁看着他的表情,又想到白天李明玉口中的新院长,不由得心疼祁教授几分。
“不能不去吗?”
岑康宁问。
祁钊沉默着摇了摇头。
事实上已经拒绝过许多次,但这一次是新院长正式上任的聚餐,几乎院里所有老师都去。
祁钊不去会显得他过于特立独行。
虽然祁钊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也不介意其他人怎么看待他。
然而在国内的学术圈里,过于特立独行,尤其是在新领导上任的时候过于特立独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祁钊是个讲求效率的人。
为了自己的科研进程不被打乱,也为了手下的学生可以顺利毕业。
他并不介意偶尔去参加这样的聚餐以维持表面的和谐。
不过……
岑康宁看到祁钊在药箱里翻出一盒药来,看药盒的规格和颜色应该是头孢颗粒,难免震惊:“祁教授,你生病了?”
祁钊面无表情,将药放进包里:“没有。”
岑康宁不解:“那你这是?”
“避酒。”
祁钊道。
岑康宁:“……”
很好,不愧是祁教授。
他已经能想到酒桌上的画面。
所有人端起酒杯,怀着各式各样的目的试图用各种话术劝祁钊喝酒,最好能把祁钊灌醉,这些人心中可能才满意。
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刚一进包厢门。
祁教授就拿出一包头孢颗粒来,神态自若缓缓服下。
谁还敢劝?
这一招,真的是高!
比岑康宁拿鉴定报告说自己酒精过敏还有用。
不过……
“钊哥很急吗?”
岑康宁笑着问。
祁钊摇头说不急,但很疑惑地看着岑康宁。
岑康宁伸手问他要头孢颗粒,施施然道:“没生病喝药不太好,我这儿有封口器,也有酸梅汤。您不觉得酸梅汤冲泡以前看上去跟头孢颗粒简直一模一样吗?”
祁钊之前的确不觉得。
很快岑康宁拿出他的酸梅粉后,开始无比确信。
“马上就好,等等我。”岑康宁道。
他之前为了零食不会返潮,所以买了真空封口机,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方面派上用场。
能够帮上祁钊让岑康宁感到很高兴。
给酸梅粉做封口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浸在糖罐子里一样,一边干活一边哼着小曲。
“好了,你拿着,我拿袋子装着应该不会洒。”
祁钊接过“头孢”,发现已经被岑康宁用透明的收纳袋小心装好。
收纳袋内,由酸梅粉做成的头孢颗粒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至少在酒局那种环境下,不会有人发现。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祁钊也说不出来具体奇妙在那里,只是莫名觉得,挺好的。
无论是酸梅颗粒还是岑康宁。
都挺好的。
“我走了。”
祁钊将收纳袋重新放回包里。
岑康宁跟他挥手道别:“路上开车小心。”
祁钊最后看他一眼,说:“谢谢。”
岑康宁听完傻乐了好一会儿,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从祁教授嘴里听到这一句,封口机简直买的不要太值。
直到此刻他虽然觉得今天的各种计划都在被打乱。
但勉强来说,也是很美好的一天。
然而随着夜色渐深,黑暗逐渐笼罩整个城市,霓虹灯亮起。咯哒一声,大门的指纹锁被打开。
岑康宁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祁钊。
率先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
“您好,我是代驾。”
小哥说。
岑康宁一边看向代驾身边靠墙站着的祁钊,一边心想,不是喝头孢了,怎么还请代驾?
直到小哥把人交到他手里离开。
门又被关上。
像是支撑身体的某根线忽然断裂,祁钊异样的身体反应终于再也遮掩不住,清晰无比地出现在岑康宁眼前。
刚一进门。
他忽然紧紧拽住了岑康宁的胳膊,从手掌心里传来灼热烫人的温度。
岑康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祁钊。
在他眼中,祁教授总是冷静的,自信的。
他几乎无所不能,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迅速掌控一切。
可此时此刻,无所不能的祁教授呼吸急促,胸口衬衫纽扣被打开,额前碎发微湿。
岑康宁:“……”
“不要送我去医院。”
岑康宁:“…………”
忽然他有些紧张。
但不是因为担心祁钊的身体状况而紧张。
而是因为另一种可能,因为祁钊握住他胳膊的掌心薄汗,因为二人此时亲密无间的皮肤接触而紧张。
岑康宁的心跳开始变得很快,眼珠子也不知所措左右乱转起来。
“这,不好吧?”
他听到自己说。
祁钊此时还能勉强维持理智,虽然眼神已经不受控制地落在岑康宁色泽鲜艳,张张合合的嘴唇上。
但还是坚持说:“不用。只是一些催/情的成分,可能的话请帮我买一些醋酸环丙孕酮或非那雄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呼吸依然很沉重。
热气喷洒在岑康宁的脖颈上,有些烫,也有些痒。
岑康宁从未面临过如此状况,一时感到难以承受的同时,第一反应当然还是替祁钊买药,或者是把他拖到浴室里用冷水让祁钊冷静冷静。
可祁钊说话的速度实在太快。
况且,岑康宁又不学医,也不学生物。
自然他无法准确地重复祁钊方才口中的两类药物。
此外,在将人拖到浴室的过程中。
虽然岑康宁力气很大。
可祁钊毕竟是一个身高187.45,常年健身的高大强壮男人。
于是,岑康宁的力气只够将人拖到卧室,剩下的距离便再也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黄心][黄心]
第34章
一滴汗很轻地落在岑康宁的脸上,而后又迅速地消失不见。
喉结滚动。
呼吸热烈。
岑康宁现在终于可以不说谎,投出自己最真实的一票。与此同时,祁钊自然也可以。
两个魔法师同时跨越出了第一步。
将头顶上的魔法帽毫不留情摘掉。
然而岑康宁躺在那张曾经让两人吵过架又和好的大床上,眼睛困倦疲乏地盯着天花板,此刻的心情就是两个字:
后悔。
除了后悔。
还是后悔。
—
后悔之一,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也跟祁钊一起胡闹。
祁教授被人下了药。
岑康宁又没有。
虽然祁钊的力气很大,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但岑康宁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点头,不愿意,祁钊绝无可能做到最后一步。
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也许就是被色鬼附身了吧。
祁钊压过来的时候,岑康宁心跳急促,头脑发昏,全然忘记反抗。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很快让岑康宁想起那个戛然而止的梦境。
梦里的祁钊要比现实这个温柔很多,毕竟是做梦,而且岑康宁其实也不太懂具体的细节。
现实中的祁钊则多少有点儿破坏梦境中的唯美氛围。
又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
一开始现场可以说相当惨烈。
但谁都没说停,岑康宁没有,祁钊自然更没有。
岑康宁甚至还抽空叫了个外卖计生用品。
现在想起来也是不忍直视。
他都有空叫那玩意了,为啥不给祁钊叫点儿药?
后悔之二,为什么要选祁钊?
其实成年人有欲望很正常,岑康宁有就更正常。但是,选择了朝夕相处的祁钊,岑康宁清醒后才意识到自己脑子多少有点儿问题。
其他人也就算了。
成年人的一夜贪欢,点到即止。
岑康宁虽然一直不敢苟同这种生活方式,但真到这一天来临发生,发生也就发生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直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能解决。
虽然昨晚的行为出格了点儿。
但成年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
是的,经过昨晚,岑康宁现在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成年人的样子了。
但是,偏偏是祁钊。
两人签订了合同。
甚至还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
每天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至少合同维系期间的每个夜晚,两人都要躺在一个房间里互相说晚安。
而错误的选人造成的错误结果就是——
岑康宁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但他把自己整个人蒙在被窝里,一声都不敢吭。
房间很黑。
厚重的窗帘布阻隔了全部室外的光线。
被窝里更黑。
又黑又热。
热到岑康宁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岑康宁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就这样溺毙在无边无际,潮湿闷热的柠檬海盐里。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忽然不由分说,用一个很冰冷的探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轻点一下。
“滴——”
测温仪发出提示音。
沙哑中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
“三十八度五,你发烧了。”
岑康宁:“嗯……”
其实,他知道。
但可能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颜面来面对祁钊,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
结果体温越来越高。
岑康宁现在感觉在他的额头上打一颗鸡蛋。
鸡蛋多半能熟。
但岑康宁还是很倔强,依然把自己脑袋蒙在被子里,嗓音闷闷地说:“我也不想去医院。”
祁钊于是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岑康宁感觉到很微乎其微的脚步声响起。一分钟后,祁钊带着一杯温水跟一颗退烧药回来。
“喝药。”
祁钊道。
这种时候了岑康宁也不敢嘴硬,他是真怕自己耽误治疗烧成傻子。于是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飞速从被窝里钻出来,一口把药喝下去的同时,又最快速钻进被窝里。
“好了,谢谢。”
重新把头蒙在被窝里,岑康宁说。
祁钊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他就一直沉默地看着被窝里那个明显冒出头的小鼓包,好像在看着什么最新科学研究发现,还得是诺奖级。
但遗憾的是。
饶是他是祁钊,也无法从眼前的景象中发现什么更多的细节。
反复观察无果后,祁钊最终决定放弃。
他沉默地离开,正如他沉默地走来。
而被窝里的岑康宁事实上一直在紧张地等待着祁钊的下一步动向,神经崩地极紧,直到感觉到祁钊又一次离开,终于如释重负,把脑袋钻出来换气。
嗯,然后就对上又拿了热毛巾过来的祁钊。
岑康宁:“……”
双目对视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羞耻心猛然袭击了岑康宁。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羞耻,他的脸颊几乎红透了,整个人像刚从热水里泡过一样。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底气不足地开口。
全然忘了,这本来就是属于祁钊的房间。
祁钊倒还是老样子,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抬抬手,展示手中的毛巾,说:“我在网上搜教程,说要多擦汗。”
岑康宁说:“不用,我没汗。”
其实汗多的要命。
整个人已经变得湿漉漉,仿佛可以拧出水来。
但此时此刻,比起面对祁钊,岑康宁认为,还是出点儿汗可以好些。
祁钊又道:“那你要吃东西吗?”
岑康宁还是想说不用。
但祁钊这回竟然学会抢答。
他说:“要的。”
他于是把毛巾递给岑康宁的同时,低头拿出手机,开始叫外卖。
祁钊不是不会做饭。
但显然,祁钊做出来的饭完全不合岑康宁胃口。
因此祁钊也查了教程,网上说,像岑康宁这种情况,最好喝一些清淡的粥类。
此外,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很重要。
于是祁钊又购入了一批新鲜水果,以及牛奶鸡蛋等物品。
岑康宁眼睁睁地看他点外卖,心中那强烈的羞耻心终于在皮蛋瘦肉粥和虾饺皇的诱惑下降低不少。
便在用毛巾擦汗的同时,顺嘴点单道:
“再加一份奶黄流沙包吧?”
祁钊的回答是,加了一份奶黄流沙包的同时,又再加一份蒸排骨,蒸凤爪。
岑康宁脸颊涨红,小声地说:“多了。”
祁钊没说话,只伸手问他要毛巾。
“身体也要擦。”
祁钊说。
岑康宁摇摇头,这回真不是勉强了,而是实事求是:“感觉擦完有点发冷,我不想擦了。”
祁钊这才作罢。
他把这条反馈及时地写在了表格里,并要求岑康宁有什么不舒服及时通知自己。
岑康宁已经习惯了他事事记录的习惯。
故而没多问,一开始只是想,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不就是发烧了吗?
吃片儿退烧药就好了。
反正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还没退烧药吃,一个劲儿喝热水然后穿厚点儿闷被窝里烧也能退。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身体变矫情了。
还是昨晚的情况实在太激烈。
他吃过退烧药,躺在被窝里,感觉到身体温度逐渐下降的同时,身体另一处地方隐秘地疼痛起来。
一开始也许是因为发烧所以感受不到。
后来温度降了,疼痛感逐渐出现。
起先还能忍受,渐渐地愈发难熬,岑康宁感觉自己要被疼死了。于是愈发后悔起来——
谁让他作死选了祁钊。
那么大玩意儿塞自己身体里。
不疼才怪了。
但岑康宁还是不敢吭声,尤其是这方面的疼痛,根本难以启齿。
他想等祁钊走开,然后自己偷偷吃下一颗止痛药。可很快又想起——不对,刚刚吃下去的退烧药好像跟布洛芬起冲突。
而且该死的。
祁钊根本不会走开!
岑康宁在被窝里一边疼地龇牙咧嘴一边想,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昨晚那回事儿发生过以后,他都不会觉得尴尬吗?
不会觉得最好让两人隔绝一下彼此冷静冷静比较好吗?
好像还真不会。
岑康宁又疼了一阵子后郁闷。
呜呜,所以受苦受难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悲催地咬着嘴唇,反复承受着心理与身体上的双重煎熬,恨不得把嘴唇咬破的时候。
祁钊拍了拍他。
“外卖到了?”
岑康宁身体猛然僵住,问。
祁钊说:“没有。”
岑康宁还是不肯出来,就说:“哦,那我再睡一会儿,外卖到了以后再叫我。”
祁钊则看着面前不停乱动的小鼓包沉默不语。
半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岑康宁,你很难受吗?”
岑康宁说:“没有!”
哪里难受了。
他身体好得很呢。
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烧,呵呵。
半分钟后。
他冒出半颗脑袋,眼泪汪汪:“有止痛药吗?”
祁钊:“……哪里疼?”
岑康宁:“哪里都疼。”
尤其某处。
快疼死他了。
祁钊看到岑康宁苍白的脸色,于是迅速拿来止疼药。
岑康宁看了眼后嘟哝说:“我止疼药跟退烧药一起吃,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
祁钊在这方面很专业,语速飞快道:“起冲突的是对乙氨基酚成分,刚刚我给你吃的退烧药里没有。”
岑康宁这才放心,接过布洛芬就想要吞下去。
结果祁钊忽然捏着药不松手。
“?”
干嘛啊?
祁钊看着他,眼神认真:“到底什么地方疼?”
退烧药里一般都有镇痛成分。
虽然不多,但轻微的疼痛绝对可以解决。
但岑康宁的表现显然,那点儿镇痛成分完全失去了效果。祁钊不得不考虑多种情形发生的可能性。
岑康宁当然一开始还不太愿意说,就说:“你管我哪里疼呢,止疼药给我就行。”
还催促:“快给我我要疼死了!”
但祁钊在这方面相当坚持,且大有一种岑康宁如果再不坦白,他就一定要把岑康宁送去医院公开处刑的觉悟。
岑康宁反抗无果,只好投降。
“好吧,是那里痛。”
他脸朝下,把自己蒙在枕头里,羞耻地说。
“哪里?具体?”
岑康宁:“……”
他恼羞成怒,于是开始破罐子破摔:“昨晚被你用了好几次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
世界终于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祁钊的声音才又很低地响起。
他说:“抱歉,对不起。”
又说:“你先吃止疼药吧,我再买其他药。”
岑康宁终于吃上了梦寐以求的止痛药,整个人都精神许多。又因为丢脸的话反正已经完全说出口了,所以羞耻心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甚至敢吐槽祁钊。
“这件事祁教授你也有一些责任,后面我都说不要了,结果你还要。”
“理解你是第一次,但下次不要了。”
“因为真的好疼——”
岑康宁碎碎念着,祁钊也就一直那么默默地听,没有反驳。直到外卖叫来的药和饭全到了,岑康宁在奶黄包跟皮蛋瘦肉粥的温暖下终于短暂的忘记痛楚与不适,吃完后甚至还很好心情地冲祁钊笑了笑。
“好吃。”
岑康宁说。
说这话的时候祁钊正在研究手中刚到的外用药膏,岑康宁刚吃完,他就宣布:“可以用。”
岑康宁很迟缓地看了药膏一眼,说:“哦,那给我吧。”
祁钊却不给他,撸起袖子,语气很淡,却自带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我来。”
岑康宁惊讶地睁大桃花眼。
“我自己来!”
岑康宁总算又强硬了一回。
在这件事上他非常坚定。
哪怕祁钊说:“要送药到很深的地方。”岑康宁脸滚烫也要坚持:“那我也可以。”
没办法,祁钊只能由着他。
于是祁钊被不留情面赶走,临走前还带走了刚刚产生的饭后垃圾。
他人一走卧室瞬间安静下来。
岑康宁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开始专注地研究药膏,然后开始尝试替自己上药。
可岑康宁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勇气,也低估了上药的难度。二十分钟反复折磨纠结后,他只能垂头丧气,把祁钊又叫回来。
“你来吧。”
岑康宁蔫巴巴地说。
如果说平日里的岑康宁像一只活泼好动的小猫,那么此刻的岑康宁,就像一颗被霜打过的小白菜,每一片白菜叶子都写着丧气。
这一瞬间祁钊很想摸摸他的脑袋。
就像课题组那些学生摸那只流浪猫一样,也许摸完以后,小猫大大的眼睛就会舒服地眯起。
但最终祁钊忍住了。
他只是很沉默地带上手套,然后告诉岑康宁:“放心,我本科的时候上过解剖课,当时的成绩是满分。”
岑康宁:“……”
所以我是青蛙?
还是可怜的小老鼠,小兔子?又或者大体老师。
岑康宁没说话了,他开始平躺在床上,想象自己是一只青蛙。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呱呱呱(眼睛一闭,很快就能过去)。
而后岑康宁感到床头更明亮的大灯亮了起来。
尤其明亮的大灯下,他的睡裤被很轻地拨开。
岑康宁:“……”
两分钟后。
上药结束。
岑康宁最快速度穿好衣服,并对祁钊说:“我想睡觉了。”
祁钊当然不会阻止他休息。
“好。”
这是祁钊关上灯前离开卧室的最后一句话。
听不出任何异样。
似乎也不带任何情绪。
可岑康宁若是非要盘根问底地计较一下就会很轻松地发现,解刨课拿到满分,甚至创造院里最快速度通关的某位天才少年,解刨青蛙老师也只需要一分半钟。
但给岑康宁上药,竟然耗费了两分钟之久。
卧室门被关上。
很快健身房的门被打开。
岑康宁已经完全睡着的时候,洗完澡后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的祁钊坐在客厅里用电脑看本该昨晚就看完文献。
只是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
便打开另一个PDF窗口,神情严肃,开始认真编辑最新修订的结婚协议。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新协议增加了什么条款?
第35章
上过药的地方一开始有些酸胀,因为上药的缘故,异物感依然非常明显。
岑康宁不得不保持趴着睡的姿势。
很快,药效似乎开始起作用了,似乎是药物里添加了薄荷的成分,岑康宁感到冰冰凉凉的,终于有些舒适。
很奇妙的感觉。
无论是上药也好,还是此刻恢复的时候。
通通都很奇妙,是岑康宁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体验。
但岑康宁从没想过要重复这样的体验。
尤其是第二天,他休息了一整晚,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好多了。结果手机刚一开机,就看到祁钊发来新合同的时候。
好消息是退烧药跟外用药膏都挺管用,岑康宁当天晚上就不再发烧。
晚上睡觉前只是又让祁钊给自己上了一次外用药。
然后就一夜无梦,睡到第二天。
坏消息,第二天虽然感觉那地方已经好多了,但看到祁钊发来的最新协议补充条款后,他还是感到后方很脆弱的部位隐隐作痛。
“不行,我不签。”
岑康宁木着脸道。
他把新打印出来的合同拍在桌上,态度相当坚决。
祁钊问:“为什么?”
岑康宁:“因为你技术太差。”
祁钊:“……”
认识祁钊这么久,岑康宁第一次看见祁钊的脸上出现这种类似于惊愕,堪称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素来不苟言笑,跟机器人一样的祁教授来说,实在是相当罕见。
岑康宁其实挺想笑的,心想,原来祁教授也有今天?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
因为祁钊异样的表情难免又让岑康宁想起前天晚上,他在这张冷淡的脸上看到的其他情绪。
沉沦的,强势的,勾人的,甚至极具侵略性的。
“……”
岑康宁感到身体又开始发烫,前一天晚上的记忆再度回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DNA都在叫嚣。
扪心自问在这件事其实带给他的感受并非全然只有疼痛。
一开始因为俩人都没经验,而且硬件不匹配。
所以确实挺疼的。
但后来几次的时候配合比较好的时候,就没那么疼,甚至还有些舒服,否则岑康宁也不会逐渐沦陷。
然而岑康宁坚决不会承认这一点。
尤其在祁钊清醒状态下。
他不想让祁钊看来自己是什么很色的人。本来好像祁钊就对自己有一些不太对劲的误解,他不能让误解加深。
而且这份新协议写着:两人要在每周五的晚上发生一次关系。
岑康宁看完人都傻了。
啥意思?
这玩意也能走合同吗?
还好祁钊没有在条款里规定要因为这事儿再给他钱,否则他今天高低要发一次火,把这几张纸全给他撕了。
而短暂的沉默后,祁钊第一次在岑康宁明确拒绝签署最新协议后,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数据显示……”
岑康宁十分果决地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不需要,这辈子都不需要。您就当前天晚上是我发癫,一个意外而已,让我们都忘了它好吗?”
祁钊于是再度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岑康宁听到他说好字。
自前天夜里就悬起来的心口大石终于在听到这声“好”字以后落了地。
岑康宁想,一时半会儿肯定还过不去。
但就交给时间吧。
过两天,三天,更久,时间总会冲刷掉一切。
那天夜里的意外事故就好像飘向湖面的石头,砸出去的时候,的确在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乍一看上去惊心动魄。
然而很快,石头落了地。
湖面重新恢复平静,再也不会有任何一片涟漪因石头而起。
过一阵子水草会落在石头身上,翠绿的苔藓覆盖在石头表面,将石头的存在感彻底消磨不见。
不用太长时间。
几乎只要一个月。
那个砸出石头的人就会忘记这片石头。
反正岑康宁现在就是这样想的。他不去刻意提及,祁钊总会忘记。
毕竟祁教授总是很忙。
等祁钊又恢复正常规律的生活,开始做他重要的实验,徜徉在科学的海洋里,自然而然就会忘记那天晚上的意外。
然而,岑康宁不会想到的是,发生过就是发生过,砸出去了就是砸出去。
石头哪怕全身覆盖苔藓。
那也是石头。
更何况,扔石头的人记性很好,几乎算是过目不忘。
—
这天后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天。
某天早上,忽然,李明玉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告诉岑康宁。
“小岑老师,今天请你喝奶茶吧,我真的太开心了。”
岑康宁从一本书中抬起脸来,情绪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桃花眼里还带着几分懵:“啊?什么好事?你发文章被接收了?”
不成想李明玉表情立刻一变:“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请不要提这种扫兴的事情!”
岑康宁回过神来,赶紧道歉:“对不起,那还有什么好事?”
李明玉便川剧变脸,再度嘿嘿笑出声来:“特大喜讯,新院长请辞啦!”
岑康宁:“?”
不是刚来没多久?
李明玉语速飞快:“你也很惊讶对不对,我也是。但这两天圈子里快传疯了,新院长以前学术造假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捅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不止如此,他违规操作的事情也被人举报。总之就是负面消息实在太多了,所以他不得不被迫请辞。”
“原来是这样。”
岑康宁听完怔了会儿,没由来想起那天夜里的祁钊。
后来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是以岑康宁也没顾得上多问,到底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准备充分的祁钊也落得如此狼狈,失控至此。
而如今忽然听说新院长的现状。
猛不丢地。
岑康宁想到,等等,那天出门前祁钊不是说要去聚餐?
祁钊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应酬聚餐的人。
所以能够让他都无法拒绝出席的聚餐,一定是相当无法拒绝。
现在想来,多半就是这个新院长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竟然就烧在了祁钊身上。
岑康宁一边觉得,招惹祁钊,你有这个下场真是活该啊!
另一边,莫名地。
他竟然有些唇亡齿寒的感觉。
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呢?
就是他发现原来祁教授平日里看着淡淡的,好像是那种不会介意很多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的人设。
可没想到此人淡漠的面具下,竟然如此记仇。
连P大的院长这种级别都招架不住,被迅速拉下马,更何况岑康宁这种小卡拉米。
虽然岑康宁暂时是没感受到任何报复的迹象。
可估计新院长也没有。
否则的话,能混到P大院长这种级别,怎么可能不提前防范?
便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冷,决定这段时间最好安安静静,尽可能少的出现在祁钊面前,免得祁钊想起那天晚上的犯人还有个被落下的岑康宁。
—
岑康宁实在是太怂了。
越想越觉得心虚,所以这天晚上选择网吧包夜逃避。
他提前给祁钊发消息,用很轻松地,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语气:
“祁教授,今晚不回家啦,约了朋友在网吧打副本【大笑】【大笑】。”
这是周五的晚上。
周六周天岑康宁都不需要上班。
因而岑康宁以为,这样的理由足够充分,祁钊没理由拒绝。
事实上祁钊也的确没拒绝。
他只是回复:“1。”
然后又回复:“如果你想回来休息,不必顾虑我,随时都可以。”
岑康宁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去网吧的路上,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在网吧过一整晚,实在扛不住就去酒店。
但看到消息的时候,不知怎地,还是心情莫名的好。
于是暂时忘记担忧。
给祁钊发谢谢大佬。
又发开心,愉悦的表情包。
那只粉红色的卡通小猪在祁钊手机屏幕里足足跳动了好几次,终于在翻页后才堪堪消停。
而祁钊反复看了数次后。
终于转头,轻轻抓起办公桌下正在对他皮鞋下爪的橘白猫。
“坏猫。”
祁钊面无表情道。
被课题组学生们喂了快两个月的小猫已经胆子很大,颇具猫车雏形。被祁钊这样拽了起来,非但不想认错,还张牙舞爪地对祁钊哈气。
而祁钊仔细观察了它好一会儿后。
很快,他放下了猫,拿出手机。
半小时后,他用一个箱子,将正在自己皮椅上呼呼大睡的猫送进P大校外的一家宠物医院。
前台的护士看到祁钊后很惊讶。
因为认为祁钊不是那种会养猫的人。
后来箱子被打开后验证了她的猜测,祁钊的确不会养猫,但这只是流浪。
“是要做体检套餐吗?”
前台一边摸着毛发柔软干净的橘白猫一边问。
小橘白很舒服呼噜噜的时候,祁钊说:“体检,绝育。”
前台小姐姐捂嘴偷笑,说:“行。”
小橘白不懂,只一味的在医院里吃罐头,对前台小姐姐撒娇,卖萌。
岑康宁也不懂。
于是到了网吧后立刻开始打游戏。
祁钊给小橘白在医院里充值了一万,要医院给橘白做最高规格体检加绝育手术的时候,岑康宁副本才刚刚进去。
而等到岑康宁终于打完一个副本。
祁钊已经驱车离开医院。
夜幕开始降临,整座城市却仿佛刚刚苏醒。
市中心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到处堵塞。原本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祁钊却足足开了半小时。
他开车的时候总是很专注。
不紧不慢,不挤不抢。
然而整整半小时的堵塞,饶是祁钊,也难免感到一丝久违的烦躁。
也许是因为这趟出行的缓慢——祁钊精确计算每一个红绿灯时间,可路途中却总是出现各种意外状况导致拖延。
又也许是因为今晚安排的实验可能无法按照正常时间进行。
祁钊讨厌这种脱序。
还也许,理由很简单。
只是因为上周的周五晚上他还在与合作对象在卧室里躺在一张床是,可时隔仅仅一周的今天,合作对象表示,晚上他不回家了。
祁钊暂时无法判断这三种理由哪一种在他的情绪中占据主导作用,但可以非常肯定的判断出,使得自己心情由烦躁转为糟糕的节点发生在闵正祥出现以后。
这个人分明应该昨天就离开学校。
可在周五的晚上,却依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前。
祁钊冷冷地看他一眼,并没有想请他进门的意思。闵正祥却堵住门的入口,目光不善上下打量着祁钊。
“祁教授,很悠闲呐。”
闵正祥率先开了口。
这位前top大学院长的情绪管理能力堪称顶级,在刚刚被迫离任请辞的情形下,竟然还能笑出来。
虽说那笑意只是很虚假的浮在脸上,可没有撒泼打滚,着实让祁钊对此人“刮目相看”。
于是祁钊说:“不及您。”
“……”闵正祥的笑意当场僵在嘴角。
“你这张嘴,还真是不饶人。”
闵正祥僵了片刻后,倏而又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多少带着点自嘲的味道:“当初我刚刚接任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少跟你打交道。我没听,因为我觉得,来P大怎么能不跟祁教授打交道呢?既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限,又是祁老的孙子。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不说。
还落得如今这个荒唐的下场。
说到这里,闵正祥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阴狠起来。花白的发丝中,一双灰黑色精明的眼珠子放肆地盯着祁钊,宛如贪婪的鬣狗盯着自己腐烂的猎物,嗓音没由来就多了几分沙哑与威胁。
“祁老没告诉你,年轻人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吗?”
祁钊的反应却很平淡,至少比闵正祥想象中的要更平淡。
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说:“没有过。”随后又看了眼手表,很冷静地问闵正祥:“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一副自己很忙没时间接待闵正祥的态度。
闵正祥:“……”
“别给我装蒜了祁钊!臭小子——”闵正祥的面具终于被打破,反正也不在这里干了,他的态度相当猖狂。
“举报我是你干的吧?别想否认!”
祁钊:“没有不承认,我是实名举报。”
“你!”
闵正祥被气得差点吐血:“你跟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样整我!我没得罪过你,也没得罪过祁老吧?”
祁钊面无表情,垂着眼说:“没有。”
没有得罪。
这件事在祁钊这里算不上“得罪”两个字,单纯就是“恶心”。
祁钊愿意为了课题组的正常运转去参加闵正祥的宴席,然而被猝不及防恶心了一把。
他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
被人恶心了自然会恶心回去。
可惜时间还是不够,祁钊也不愿意为此人付出更多精力。否则的话闵正祥人不应该在这里,至少也该在警察局。
闵正祥却误解了祁钊的意思,真以为祁钊说自己没有得罪过他,不由得感到更为不解。
“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搞我?闲得慌?看我不顺眼?”
闵正祥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愈加的愤怒生气。
他也是寒窗苦读数年。
终于一路从小县城,奋斗成教授,再转道最高学府院长。
五十多岁的年纪终于迎来事业最高峰,正欲大干一把,没想到事到临头出了这么件事。
院长的职位丢了不说。
出了这些丑闻,以后他在高校圈几乎再也混不下去。
五十多岁都快退休了,想要转行去其他行业也更加不现实。
虽然这些年来多少积攒了些家底。
可常年在上层混迹的人,如何甘心一路向下?
别说今后的生活,只说这短短几天,闵正祥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他还在位的时候。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饭局。
对于参加谁的,不参加谁的,闵正祥每日至少花费两小时进行精密判断。
但事发以后,他打开预约的备忘录。
空空荡荡,令人触目惊心。
闵正祥有高血压冠心病的老毛病,此刻想起这些事来,已经有些高血压发作,整个人气得战战巍巍,指祁钊的鼻子都指不准。
“你这小子,太过分了,我自问这些年勤勤恳恳,在位谋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你就因为我博士论文毁了我?你到底知不知道,它根本不重要!”
祁钊本来是很无所谓的态度,不愿与这位情绪不稳定的前院长产生过多交流,可此刻闵正祥这么说,瞬间眉头紧蹙。
对于闵前院长的说法。
他相当不能赞同。
博士论文当然重要,而且非常重要。
否则的话,他的课题组里,那些个认真做实验,熬夜改文章的博士生们在为什么而努力?
并且,博士阶段的论文虽然通常来讲不会存在特别大的科研价值。
可那往往是一个人科研的第一步。
有了稳固的第一步,才有第二步,第三步。
连根基都错了。
怎么会有正确的导向?
但起初祁钊并不打算与闵正祥辩驳什么,因为祁钊很清楚,对闵正祥这样的人来说,辩驳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会浪费口腔中的黏蛋白与唾液淀粉酶。
然而不辩驳的后果却是。
闵正祥越说越激动。
“你自己也有家人,听说还刚刚结婚了,知不知道你这件事差点闹得我家破人亡,我儿子开车在路上差点儿出了车祸。都是因为你,你给我等着,你那个老婆在……”
激动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直以来保持沉默的祁钊不知怎的忽然有了反应。
他抓住了闵正祥正指着自己的手指,抓地很紧,像是要直接拽断一般的力气,与此同时,眼镜框下那双黑漆漆的眼十分冷静却又隐约透着些许生气。
“别提他。”
“……”
不知为何,闵正祥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分明是三伏天,却好像忽然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合同还是会签的,不过不是立刻[狗头]
第36章
闵正祥始终没能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初来乍到,他拉拢祁钊,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