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坐在洗手台上恰好能跟祁澍里平视,清清楚楚地看见男人怀有邪念的眸底是遮天蔽日般的乌黑,还带有粘稠浓厚的欲望。
羞愤至极地锤了他一下, 方予松主动搂过去, 放下嘴里叼的布料,祈求:“老师,别欺负我了呜呜呜, 要不然、不然创可贴给我, 我自己来吧。”
“呵,”享受对方投怀送抱的同时,祁澍里又拍了他的屁股, “我要是不欺负你, 你晚上是不是就要来欺负我了?”
“嗯?”正处在红温状态, 大脑所有的逻辑能力都不受驱使, 方予松没听懂他的画外音。
“没什么, ”冰凉的唇瓣触碰他的额头,祁澍里试图把他的腰支起来, “进来太久外头两个会起疑,赶紧的,我帮你贴好。”
“……这次、是真的要贴了吧?”狼来了的故事持续了两次, 方予松实在承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了。
“嗯,赶紧的,别磨蹭。”
“到底是谁磨蹭啊?”不敢大声埋怨,只敢用游蚊般的音量自说自话。
俯身给他贴创可贴的男人听见不语,偷偷牵起嘴角:“行了,我先出去,你缓一会再出去吧。”
方予松下意识反驳:“为什么是我缓?”
只见已经握上门把手的人似笑非笑在他脸上环顾。
直至将人盯得鸡皮疙瘩乍起,瞳孔流出点滴畏怯,才慢慢解释:“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怕是今晚贺栎跟梁子就得给他们爸妈打电话,明天咱们院里就要流传我诱骗小孩身心的精彩故事了。”
“呜~”用双臂遮住自己滴血的面容,发出无谓的嘤咛,“可是你的确……没对我负责啊?”
狭小的空间顿时荡漾着祁澍里的略微狎昵的谩笑,他不紧不慢反问:“松松,你确定要我在这种地方对你负责吗?你这么喜欢找刺激?”
“好了,你快走吧!”痛恨自己口齿不清越说越乱,让对方有机可趁,方予松空出一只手臂驱赶。
深深看了他一眼,祁澍里落下两个字:“出息。”
从洗手间出去,方予松越过正在谈天说地的三人,还有在梁书堃手掌下舒服酣睡的奶牛猫,径直往窗台边走。
梁书堃跟贺栎对视一眼,悄声:“你把人欺负哭啦?”
“咳,”战术性喝水,祁澍里企图用杯子掩盖自己的心虚,“想多了,没有。”
“呵呵~”酷爱打牙犯嘴的贺栎发出怪异的笑,把手弄成两个圈悬在自己眼前,“刚才我可看到了,那两只眼睛湿哒哒的,跟兔子一样。”
余光瞥见方予松僵直的腰板跟透着樱色的长颈,眼眸微睨,对上插科打诨的二人少不得犀利:“管好你们的嘴巴。”
“清楚明白。”梁书堃比了个OK。
“真没劲。”贺栎摇头晃脑,表示无趣。
“予松,我们现在回家吗?”看外面天色逐渐黯淡,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也消失了,祁澍里晃荡钥匙圈问他。
“好,我收拾收拾。”
一天下来不仅连载没画几页,跟贺栎聊天也打探不出祁澍里有没有跟他一样做怪梦的秘密情报,还傻乎乎被人色*诱,差点吃干抹净。
方予松越想越憋屈,闷不吭声吃完晚饭收拾好东西就躲回房间。
对他心里的小九九了若指掌,祁澍里也回到房间不急着睡,一边接收贺栎修来的图,一边把今天要推广的帖子发出去。
耳尖的人听见中途有好几次木门嘎吱摇晃的声音,但看门缝底下客厅的灯光并没有亮,祁澍里盲猜是对方想要偷看他睡着了没有。
鼻端冒出轻蔑的冷哼,男人蹑手蹑脚靠到门边偷听,确定听不见任何声音,就也偷偷开了个门缝。
“啊——”黑黢黢的客厅响起青年的惊呼。
视力良好的人看见藏匿于夜色中佝偻身体做贼心虚的方予松,门缝霎时拉大,开灯义正词严地问:“大半夜你在干嘛?”
“我我、我……”被抓了个现行,方予松进退两难,眼珠子四处游荡愣是不敢正面对撞,“肚子饿,找零食。”
明知他是来探军情,祁澍里还要装模作样:“晚上没吃饱啊?”
“额,一点点。”他伸出手指比划,肩膀含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心虚,“你、出来干嘛呀?都这么晚了。”
挺直腰板,祁澍里脸不红心不跳:“上厕所。”
“那你快去吧。”摊手做了个邀请动作,方予松随便从零食袋里拿了两根火腿肠要跑路。
“喵!”不让他吃独食,还没睡觉的小猫跑过来用爪子扒拉他的手。
担心财财碍事,祁澍里把它抱到自己的蜂蜜罐子窝里,点它鼻头嘱咐:“早点睡,晚上不能吃这么多,又能吃又能拉,最近长太胖了。”
“喵喵喵!”戳到它的痛处,奶牛猫朝他哈气,气恼地叫唤。
怕祁澍里多问会露馅,方予松抛弃毛孩子趁机溜回自己房间,男人假意去了趟厕所再折回房间。
发生刚才那种小插曲,青年不敢再那么大胆出来打探,只敢扒门偷瞧,两边的门小心翼翼错开时间闭了又合。
一直到时钟转向十二点半,祁澍里捂住自己困倦大张的哈欠,眼角密出生理泪水,神采奕奕的眼睛因为熬夜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听到对门再次开起的窸窣动静,男人无奈叹了口气。
对于方予松的熬夜本领,他是无比佩服的,有那么一瞬甚至恍若隔世,自动拉回半年多之前,他刚发现这个通感机制就试图熬过对面那人最终无果的事。
眼皮上下打架,祁澍里实在受不了了,将宣告抗战的灯光熄灭,认输跑进被窝睡觉。
拨开迷迷蒙蒙的白雾,陷入梦境的人刚睁眼就对上方予松打开门缝确认他是否真的睡着的背影。
眼角附近还有部分是被床单遮挡的阴影,祁澍里猜想今晚他是落到床上这个棉花娃娃的身体里了。
“呦吼~”去客厅偷看笃定他睡着的青年对天花板张开双臂,低声欢呼,“我就知道,我才是熬夜冠军!”
【是是是,你是熬夜冠军】
【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成就吗?】
心有不甘但又确实熬不过他,男人咬牙切齿应和。
“再等会吧,万一刚睡下还没熟睡怎么办?”本来想借等待的时机画画,可是青年看上去格外焦灼。
不仅没有心思画画,腿还不停抖动,方予松今晚不敢在电脑上看任何视频,只敢时不时刷会手机。
终于,在时钟走向一点整,方予松跑出去的速度飞快,回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一团黑白相间的肉团子,那是昏昏欲睡的财财。
早就预料到的祁澍里并没有显得多吃惊,悠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是要用财财来反复测验我吗?】
“咪~”听见自己的名字,财财耷拉的尾巴有上翘的势头,在空中画出小小的弧形。
“财财,小爸的命就在你手上了!”方予松从口袋里掏出猫条,把它抱到bjd娃娃面前,慎重地问,“这个,能看见是大爸吗?”
歪头吧唧了几口猫条,奶牛猫声线不高:“喵。”
“确定,真的不是大爸吗?”又掏出一个猫布丁在它跟前晃荡。
【啧,方予松我都说不让它吃点心了,你还投喂这么多】
圆溜溜的眼珠跟着猫布丁转转悠悠,在听见祁澍里埋怨它多吃的声音后,财财蹬腿离开青年的怀抱,径直往床头跳跃,然后用快要看不见的猫脖子拱了两下棉花娃娃。
“喵~喵~喵~”
【……】
就知道这小子会有叛变的一天!
手握猫布丁的青年缓慢起身,听见财财对着棉花娃娃叫唤后眉毛团成一块,眼睛充斥着难以置信。
看方予松逐步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身形在棉花娃娃的视角内因为靠近而不断放大,当对方拿起娃娃的时候,祁澍里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这个,是大爸?”颤颤巍巍将娃娃摆正递到财财眼前。
祁澍里头一次近距离跟财财眼瞳对视,又大又圆的眼珠散发绿光怼在自己面前,就跟小矮人看见巨兽一样诡谲。
“喵!”神秘的瞳孔笔直裂开,将眼珠里的绿色一分为二,财财坚定地喊出声。
突然,覆盖腰间的热源消失,祁澍里跟坐了升降机一样直线下滑,身侧掉落在床面再回弹。
【嘶……】
娃娃的身体对痛感的感知力比平时高出不少。
“完了,全完了。”方予松捂脸蹲在地上,因恐惧到极点而声线打颤,“不应该啊,那天不是bjd娃娃吗?”
“啊啊啊啊啊——”
苦恼到疯狂挠头,抬眼看见财财还在跟棉花娃娃贴贴蹭蹭,他觉得这事的真实性越发板上钉钉。
【财财】
“咪~”
【你去陪小爸,安慰他一下】
青年抠头皮的声音不绝于耳,祁澍里料定他正在纠结忏悔,并烦躁明天要如何面对自己的事。
通晓他的秉性,男人特地将财财喊过去安抚他。
“财财呜呜呜,”看见乖巧朝自己下颚凑的奶牛猫,方予松薅住他的毛,一筹莫展地问,“我怎么总是在他那掉马呀。”
【呵……】
在青年听不见的地方哑然失笑。
“等等,”哭到一半觉得不对劲,方予松突然缓神,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到娃娃身上,“也就是说,现在祁澍里就在这里,在听我们说话对不对?”
【对】
“咪。”
流落在空间里的吸气变得猛烈,憋在半道滞留许久,方予松一次性吐出来。
“财财,你先出去吧,小爸现在要开始向大爸忏悔了。”
【哦?】
祁澍里觉得稀奇:
【你现在就要向我忏悔了吗?】
“喵。”
听懂了的奶牛猫在吃完他喂的猫布丁后,迈着悠闲快乐的步伐出门,全然不知方予松此刻煎熬挣扎的内心。
在财财出去关好门后,方予松把娃娃从床上拾起摆正,毕恭毕敬地拍了拍上面虚无的灰尘,动作放得很轻不敢造次。
想到之前当着棉花娃娃的面骂过祁澍里,还在bjd娃娃那狐假虎威,方予松的表情精彩纷呈。
冷眼旁观他抿唇一副光荣赴死的样子,祁澍里玩味:
【来吧,请开始你的忏悔】
第97章 通感清算 你要是把骂换成惩罚的话,也……
“亓柒sama!”将娃娃放在床上, 方予松郑重其事地朝他跪拜,“私密马赛,我不应该随便玩弄你、欺负你, 你就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
倒没想到青年跪滑的速度如此之快,祁澍里怔了几秒, 啼笑皆非: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平身吧】
只不过说的话对方都听不见,方予松跪拜礼维持了将近一分钟。
就在祁澍里以为他维持这种姿势睡着时,青年小幅度抬头,先在娃娃周身环视了一遍。
随后伸出食指指腹摩挲娃娃的绒面, 用平日和他撒娇的语气试探:“亓柒sama~你不生气吧?”
嘴角不经意勾起, 祁澍里答:
【生气】
【非常生气】
“那个……虽然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在对空气说话,”摩擦娃娃的指腹从手部沿着衣服轮廓,再到大腿, 方予松小声哀求, “拜托嘛,我最喜欢你了,明天你别骂我好不好?”
【最喜欢?】
【说清楚来, 你最喜欢的是面前的棉花娃娃, 还是真正的我?】
“不过——”说着说着, 青年忽然想入非非, 害羞捂脸, “如果你要是把骂换成惩罚的话,也不是不行~”
【嘶】
男人倒抽一口气, 呵责:
【你这小脑袋瓜除了这些就想不出别的了是吧?】
【那是惩罚吗?我看是奖励吧】
话音才落,右脸就被柔软的嘴唇碰了好几下,方予松开始卖乖:“亓柒sama今晚陪我睡觉, 好不好?”
【除了在bjd娃娃身体里,我什么时候没陪你睡过?】
不幸的记忆涌现,祁澍里不禁冷嘲:
【还有你洗娃娃的时候,我也没陪你睡过】
莫名感觉背部有寒潮卷起,方予松下颌不自觉抖了抖,赔笑:“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对吧?咱们今晚早点睡觉。”
【早?】
要不是除了嘴巴,肢体其他的地方动弹不得,祁澍里真想揪他的脸耳提面命:
【你觉得凌晨1点半睡觉叫早?】
他的凌厉质问在空气里溶解,一无所知的方予松上床摁掉墙壁的开关,就抱着娃娃连续亲了好几口。
安然享受的同时,祁澍里少不得想调侃两句:
【怎么?知道明天是世界末日了,所以这么费尽心思想讨好我啊】
耳边传来他的窃窃私语:“这样好像自言自语啊?”
“不知道亓柒sama有没有在听,是不是真的跟我一样有通感的经历……”
【那你还想怎样?】
【学我高空抛物?】
想了想,祁澍里清嗓遮掩道:
【你要是想学我在厕所里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我也不介意看看】
“这样吧祁澍里,”仔细思考了许久,方予松灵光乍现,“我们定个暗号,如果你现在真的能听见的话,明天中午我想吃你做的金针菇炒肉末和藤椒牛肉粒。”
处在睡梦里跟娃娃通感的人沉寂良久,在听见他点菜吧唧嘴的馋音后,哭笑不得:
【你的暗号就是点菜吗?】
【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我一起做】
“先、先点这么多吧。”不敢太过分,方予松又生怕他听不清楚,凑到娃娃耳边,“金针菇炒肉末和藤椒牛肉,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亓柒sama千万不要忘记了哦。”
在无人问津的暗地里,男人眉眼愈发柔和,清浅的弧度蕴含对他道不完的宠溺:
【知道了】
约莫心里头压了重担,总是惦记这件事,方予松整晚都没睡好,时不时眯起眼睛窥探日光。
可他的屋子向来遮挡严实,睁眼也只能看到章鱼哥真想一睡不醒的窗帘。
在大脑频繁清醒的过程中,青年产生了自己已经睡了许久的错觉,于是迈着丧尸般的步伐准备去洗漱。
对镜刷牙的男人余光撇到门外突然出现的人,含着泡沫惊讶:“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
“嗯?”朦胧揉眼,方予松有气无力地问,“现在是几点啊?”
“早上七点半。”
“……”松松垮垮靠在墙上的身躯毅然挺直,方予松睁大惺忪睡眼,放声高呼,“居然这么早!”
漱去嘴里的泡沫,他坦然回复:“是啊。”
“啊……”不痛不痒地叫唤,青年嘀咕,“明明感觉自己睡很久了。”
“你再躺回去睡会吧,我一会去趟隔壁超市。”
“去超市干嘛?”
掏面巾纸擦拭嘴角的水渍,祁澍里直视他的目光夹着淡淡的笑意,故意用耐人寻味的语气强调:“你不是吵着要吃藤椒牛肉粒和金针菇肉沫吗?家里没有,我得去买。”
“我什么时候——”辩驳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困倦顷刻间飘逝。
站在门口的人嘴巴张得能吞下一颗鹅蛋,恨不得当场赏自己一巴掌长长记性,怎么睡一觉起来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光了呢。
“你、你你你……”思绪一团乱麻,卡顿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早已预料他的反应,男人叹了口气,摸他脑门嘱咐:“你先去睡,等我买好菜回来再跟你探讨剩下的事情。”
“哦不!”哪还睡得着,方予松只怕自己一闭眼全是通感大事,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我跟你一起,你等我!”
还未得到回复,青年如流水线般丝滑操作,花了不到五分钟便捯饬完毕,板板正正站在他面前,表情像英勇不屈的敢死队:“走吧。”
“等会。”从抽屉成堆的口罩中拿出一只,细心帮他戴好,祁澍里粲齿,“可以出发了。”
“嗯好。”按压鼻梁隆起的软条,方予松自觉把手塞进对方宽敞的大掌里。
垂眼扫过相连的掌心,从对方那传递来的温度跟出汗速度全部异于常人。
为了缓解他心里的紧张,祁澍里有意调戏:“怕自己走丢啊?握这么紧不热吗?”
青年摇头,声若蚊呐:“现在都快十月底了,没那么热。”
男人立马将他这套说辞反弹回去:“没那么热你还出这么多汗?”
“……”张嘴说不出其他话为自己辩白,湿热的呼吸挂在口罩网面上铺回面颊,只让他觉得脸上又闷又潮。
换做往常,方予松会将手握得更紧,然后张牙舞爪地对自己说:“就要握!”
现在怕是没了这股气势,一心一意只想着待会用哪种方式受死更痛快。
摇了摇头,迢迢叹息声亦是对其无可奈何的表达,祁澍里用自己的衣服擦掉他手心黏稠的汗渍重新握好。
方予松虽默不作声,但明显弯曲的眉眼,跟走路时不时突显的小碎步已然揭示他欣悦的情绪。
自从不愁房租跟吃喝,方予松去超市买的零食越来越多,祁澍里也没想让他减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直到车里塞不下才伸手阻挠。
沉浸购物的愉快,青年紧张感削减大半,掰开蒟蒻果冻在回家的路上喂了祁澍里好几颗,试图用短暂的路程减轻一会面对面会审的罪责。
回到家里,财财早就睡醒守在自己的空盆前等待,全然不知自己昨晚给两个爸爸添了多大的麻烦。
看见这个黑白相间还睁着自己无辜眼睛卖萌的毛孩子,祁澍里有气也没地撒,抛下一句:“等着。”
“我来,我来。”不放过任何献殷勤的机会,更何况财财可是昨晚的大功臣,方予松自动请缨拿走猫粮去喂他。
看财财鼓起双颊吃得正欢,方予松蹲在地板无措地搓膝盖,往收拾冰箱的人那去:“你今天、不工作啊?”
“月底就要回沽阳,这些天已经跟商家都商量好把寄来的商品提前拍完了。”
帮他把塑料袋里的肉制品拿出来放到桌台,方予松小心翼翼:“那你今天一天都不出门啦?”
冰箱门框扣上的响动不轻不重,却成功让青年成为惊弓之鸟。
直视那双颤抖的瞳孔,男人说话的语气像日常处理砧板上的鱼肉那般运筹帷幄:“你很希望我不在家?”
“没有!绝对没有!”饶是刚才路上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跟他正面对峙的青年依然无法控制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哼。”闷声嗤嘲,祁澍里洗掉手头肉菜混杂的气味,搭上对方的肩膀。
方予松肉眼可见地跳了一下,露出标准且乖巧的八颗牙。
“来吧,我们一起来理、清、账、目吧。”
“那个,祁澍里……”一听要开始算账,方予松动也不敢动,想方设法逃避,“我突然想起来,闫姐交代我修改的剧情我还没改完,要不然等我改完再——”
“可以啊。”答应的十分爽快,祁澍里收手,眉眼放肆翩飞,“我替闫姐监督你,什么时候画完我们什么时候算账。”
此话一出,方予松果断奔向沙发坐直:“那还是现在就算吧!”
坐到和他面对面的沙发上,祁澍里拢了拢衣服:“你先说说看,为什么这么心虚害怕?”
“因为、因为我……”心虚低头,抚摸自己的鼻梁,方予松犹犹豫豫,“我感觉,好像在你通感的时候,当着你的面做过不得了的事情。”
“比如?”
“比如,当着你的面凶bjd娃娃,还、打他。”
“再比如,当做着你的面,用跟你长相相似的bjd娃娃做、坏事。”
实在是难以启齿,方予松的腰越说越弯,最后直接装鸵鸟用手掌掩面。
倚在沙发观赏对方惭愧遮掩的模样,祁澍里不依不饶逼问:“做什么坏事?具体说来我听听。”
“啊啊啊你都知道了,就别让我说了嘛。”羞臊抵达极点,方予松痛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两只手不知道是该捂耳朵还是捂眼睛。
“行吧,”玩笑开得差不多,祁澍里怕他炸毛找个柜子躲起来,便停止捉弄,“那我也跟你说个事。”
“予松,你可不是当着我的面做那些事,你是直接对我本人做了那些坏事。”
第98章 天塌了! 你不会以为我只能跟棉花娃娃……
“啊?”
充斥迷茫的眼神一瞬不瞬落到他脸上, 方予松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脖子不自觉往前倾。
悠闲靠在沙发,男人翘起二郎腿噙着一抹淡笑, 将话说得更透彻:“你刚才说的打我、骂我,还有对娃娃做见不得人的坏事,全部都不是当着我的面, 而是我通感后的亲身经历。”
“不不不,不可能,我觉得中间一定有误会。”青年下意识摆手否定。
祁澍里不紧不慢丢下一枚重磅炸弹:“你不会以为我和你一样,只能跟棉花娃娃通感吧?”
“这……”青年眉头拧紧, 嗅到非比寻常的诡异气息, 说话迟疑,“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通感的不止有棉花娃娃, 还有那个bjd娃娃。”
轻描淡写的口吻犹如晴天霹雳传入方予松耳朵, 灵魂在须臾之间被抽走,麻木的肢体屏蔽外界所有的信息。
仅剩青年脑子里荡着几个红色大字报:
天!塌!了!
祁澍里眉宇间得逞的笑意越含越深,别有趣味地欣赏他此刻呆滞的神色:“松松, 我在和bjd娃娃通感的时候, 你和我玩过脐橙、打过我、甚至还掏过——”
“啊啊啊啊啊, 不要再说了, 求你!”被钉在耻辱柱上, 本就已经羞到掩面的青年直接呈防卫姿势把自己抱成一团,拼命认错,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就受不了了?”男人牵唇,眼底涌出戏谑, “那你是要听我继续,还是缓一缓下次再算账?”
对面那人头也不抬,咬牙坚持:“你一次性说完吧 。”
死一次总比死千万次要好。
“行,”祁澍里也痛快,“既然这样,那你听,我来说。”
“在你来这的一周后,我就会通感了。”
“!”学海濑疯狂戳脸的人动作停住。
“快来松松土这个网名是你,我就是从跟娃娃通感的时候知道的。”
“梦游症也是假的,只是因为当时为了确定自己是否通感故意跑过去测试。”
“咕嘟。”空气传来某人局促的吞咽声。
“我年后唯一一次感冒,你为我买药那次,就是因为你大冬天非要洗娃娃。”
“嘶……”伴随吸气声降落的还有青年牙齿战栗不厌其烦的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时间线差不多捋完了,有什么疑问你就问吧。”见他手足无措蜷在沙发边角,祁澍里见好就收。
“那个……”虚弱的声音从捂得密不透风的缝隙里传出。
“什么?”
“你、最开始就会通感的话,那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在看你的视频?”
祁澍里不以为然地笑了:“当然。”
“那你,一开始不觉得恶心吗?”
蹙眉对他的话表示不解:“为什么我会觉得恶心?”
“因为我是男孩子,”方予松边说边往沙发那点空隙挤,整个人团得像只刺猬,“看你的视频,还偷偷画你的腹肌,甚至趁你、趁你梦游的时候摸你……很多人都会觉得恶心吧?”
洞悉敏捷的人捕捉到分毫线索,身子前倾,用温柔且笃定的语气说:“没有,我一开始只觉得你反差很大很有意思,从没觉得这件事恶心。”
埋头遮掩许久,青年稍稍挪动,露出一只眼睛试图在他脸上找出情绪破绽。
但当他看见祁澍里那双如湖泊般平缓温和的眼神,方予松焦躁的内心逐渐宁静,徐徐抬头跟他对视。
男人展颜,为了缓解他的负面情绪,揶揄道:“我觉得你更应该考虑我一会会怎么惩罚你,而不是考虑其他的。”
方予松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那你打算怎么罚我?”
两个相对的沙发中间隔着茶几,祁澍里嫌这个距离不够亲近,落座到他身旁。
扣住青年的后脑勺往自己唇边带,亲昵又具有安抚意味的吻落在对方额头。
他笑着说:“好了,惩罚结束。”
“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反感吗?”像是无法相信他给的说辞,方予松眼睫湿润,一次次向他论证。
“傻瓜。”捏他脸颊,祁澍里责骂的语气充满疼惜,“你要知道我是喜欢男孩的,就算知道你偷偷画我、摸我,我也只会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而不是觉得反感。”
“那我也想和你说个事情。”揪住他的袖子不放,方予松不自觉哽咽。
没有急着回答,男人细细巡视对方那张苦瓜脸:“要是你说出来会更难过、会哭,那我选择不听。”
“可是我想和你说。”
水汽弥漫的眼睛像雨后聚集在路边孤独的一滩水洼,投向祁澍里的那一刻,似乎是在等待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救赎。
男人拂过他殷红的眼尾,柔声细语:“如果你想说,那我一定认真听。”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伸出两边的指头来回抠弄,方予松低声嘟囔,“其实之前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在闫姐手底下给文学部的那些老师们画插图赚外快,那个时候我也不太擅长跟人沟通,每天都在画画。”
“后来,为了练习画工,我每天都拿班上不同的人做样本……”说到这,方予松呼吸忽然变得凝重,手上抠弄的指甲印也越变越深。
祁澍里见状握住他的手制止,一言不发继续聆听。
“后来有一次,画到一个男生,我的本子被同班同学不小心撞倒了,我给那个男生画的人像也一起掉了出来。”
剖开伤口回忆当时画本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些岸观火的目光中夹杂的厌恶、诧异和嘲弄,方予松身体瑟瑟发抖。
"好了,不说了。"心脏如同被投进搅拌机里四分五裂,祁澍里一把抱住他安抚,“我不想听了。”
拥护怀里的人,祁澍里终于解开长久以来萦绕自己的困惑。
难怪他在没掉马之前听见自己要去漫展看他,反应会那么大,会抖得那么厉害。
难怪枣园泥糕的粉丝扒出他拿自己做灵感的时候,他在公园反复靠在自己肩头说害怕。
原来以前就有过被拆穿画同性后被骂的经历,所以提心吊胆,担忧被自己发现后会重蹈覆辙。
“喵。”本该在边上玩球的财财,发觉小爸情绪不对立马扑过来,爪子扒拉他的裤腿攀爬,钻进方予松怀里蹭脸。
“你看,都过去那么久了,那些人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碰上几个,”闭眼感受怀中人慢慢降低的颤抖频率,祁澍里拍打他的背安抚,“现在你有很好的事业,很好的读者,有我也有财财。”
“喵~”财财拿爪子拍他,看上去是想擦掉他的眼泪。
“嗯,”紊乱的气息险些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青年伏在他怀里吸气,“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搂着他的腰,祁澍里眼尾微微上扬:“漫画和读者是你这么多年积累得来的,财财是你捡回来的,我更是被你无数的闪光点吸引而来的,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他的安慰奏效,青年破涕为笑:“可是当初我画不出来,每晚都在哭的时候,是你带我走出逆境,也是你陪我找灵感。”
“好,那我们都有功劳行不行?”哄人的语气极具温柔和耐心,再悲伤的人听了,也会因为其中翻涌的深情而滋生蜜意。
经历两场浩劫几乎花光所有的精气神,方予松趴在他肩膀:“饿了。”
“行,我去做早饭。”
“我也来帮忙。”
小厨房面积不大,却承载了二人数都数不清的温情,只要待在一起,哪怕做饭这种日常小事都变得格外有意思。
做完三明治准备开咬,方予松张开的嘴巴却在空气里顿住了。
“怎么了?有脏东西?”见他视线紧锁于眼前的三明治,祁澍里以为自己刚才煎蛋的时候漏了两块蛋壳,正要探头去看。
方予松却怔怔将目光挪向他:“我有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要问。”
一听能让对方严肃的问题,祁澍里收回脖子正色:“你说。”
“现在我们两个人都能通感对吧?”
“对。”
“那就是说只要有一个人比对方晚睡,另一个人就绝对会通感,对吧?”
“对。”
“那我们现在怎么睡?”
嘴里咀嚼的三明治还没来得及咽下,祁澍里就被他逗笑,喝了口咖啡一本正经回答:“该怎么睡怎么睡,之前怎么睡的,今晚照样睡。”
“是……吗?”对他话语间的真实性保持怀疑,青年若有所思。
事实胜于雄辩,他的多疑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到了晚上十一点,方予松发现祁澍里房间的灯竟然还亮着。
而祁澍里也一样,发现对方迟迟不睡,大大方方敞开房门,远望门缝里露出来的半只眼睛,拖着散漫的腔调质问:“怎么还不睡?”
“呃,时间还早,我要画画。”方予松胡乱扯谎,眼神绕着客厅飘了一圈又转向他,“你呢?怎么还不睡?”
一眼就看穿他内心那点小九九,祁澍里嗤笑跟他玩起绕口令:“我这么晚还不睡的原因就是你这么晚还不睡的原因。”
对方听闻也不装了,直接把门打开,气鼓鼓地跟他对望。
客厅承受了两边卧房同时穿出的光线,吸引兀自在窝里玩耍的财财左瞧右看,发出一知半解的“喵?”
方予松直截了当:“你是不是打算趁我睡着了,就随便玩弄我!”
“玩弄?”扯开唇角,祁澍里优哉游哉把话递回去,“你觉得是你玩弄我的次数多,还是我玩弄你的次数多?”
“我、我不管!”理不直气也要壮,方予松怀着巨大的怨气朝他走去,每走一步都像在沼泽地里一样格外用力,地板被他踩得啪啪响。
“小点声,明天房东收到楼下的扰民投诉怎么办?”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把对方强撑的气焰掐灭,方予松走到他面前改换套路博取同情:“亓柒sama~你今天不是说原谅我了,也惩罚过了吗?”
“是啊,但你为什么今晚还要跟我比熬夜呢?”
青年瘪嘴嘟囔:“我这不是怕你趁我先睡换一种方式报复我吗?”
男人犀利的眼眸微睨,淡淡扫过他:“你确定只是怕我换一种方式报复你,没有别的小心思?”
“……”张口噎了一瞬,方予松嘴硬否认,“没有。”
“行了,”倚在门边,祁澍里嘱起意味不明的笑,出了个折中的主意,“这样吧,既然你也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我们来个约法三章如何?”
听这主意隐约觉得靠谱,方予松提起兴趣,仰头问:“要怎么约啊?”
第99章 这算不算约会啊 你确定要穿这身衣服去……
“我知道除了比对方晚睡以外另一种不通感的方法,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以后可以一直维持这个方法。”
“什么方法?”
视线落到他渴求目光,祁澍里慢吞吞地说:“跟我一起睡。”
“……”唇瓣微分动了两下, 方予松显然不太相信这套流氓说辞。
“还记得之前我装空调去你房间睡觉的事情吗?”
“喔!”一点就通,方予松立马反应过来,“你在我房间睡觉的那段时间, 有几次是你睡的比我早,你没通感吗?”
祁澍里点头。
“也好,这样我们就能互相监督。”伸出两根指头在彼此眼睛间沿虚线游动。
男人掀唇:“是的。”
谈妥第二种方案,青年紧绷的神经霎时松弛, 挽过祁澍里的手臂就要往自己屋里走。
不过几秒, 男人轻轻一扯,把人扯回怀里,俯身对准他的耳朵:“我去你房间都睡了那么久, 你也来我房间睡一段时间吧。”
“啊……”狎呢的气息穿入耳膜, 方予松脖颈不经意冒起疙瘩,双颊泛红,“那也、也不是不行。”
关好自己房间的灯, 方予松就往祁澍里那去, 中途财财还想跟进来和大爸小爸一起玩, 被无情的两人合力推出去。
“你睡里面, 我睡外面。”把靠墙的位置留给对方, 祁澍里强势把人往床上带。
半推半就爬上他的床,青年暗自擂鼓, 右眼皮突突直跳。
待祁澍里躺进去把四面都围住,强大的压迫感和危机感如同蛰伏的野兽,凶猛袭来。
方予松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 鲤鱼打挺支起上半身,要求:“我要睡外面!”
意味不明地笑了,祁澍里用手掌拍过他还未躺热的床面:“我都不怕你半夜扑倒我,你倒还先怕起来了?”
“谁、谁说我怕了!”不愿意露怯,青年装腔作势道,“我是怕你骗我,万一我睡着了还是会通感,那岂不是白送你机会捉弄我?”
这话倒是无法反驳,因为祁澍里目前并不确定究竟是两个人睡在一起就不会通感,还是两个人共同待在方予松的房间睡才不会通感,二者之间必定有一个伪命题。
之所以邀请方予松来自己房间睡,也是想借机验证。
面对他的质问,祁澍里巍然不动,直接耍赖:“那你想怎样?现在你人都在我床上了。”
“……”翕张的嘴唇欲言又止,方予松瞄到桌子上的娃娃福至心灵,“你把娃娃给我,我抱着睡!”
他想,只要今晚抱着娃娃不放,就算通感祁澍里也得从他手里把娃娃拽出来才能玩,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吵醒自己。
“好好好,我给你拿。”实在拿他没办法,祁澍里顺了他的心愿把宋舫角色娃娃递给他。
心存警惕的人一把抱进怀里,掀开被子背对祁澍里钻进去,操作流程既丝滑又迅速。
被他唬得一愣,喉咙随即溢出促狭的颤音,祁澍里从背后搂住他,啄吻他的后颈轻声说:“睡吧,有没有骗你明天就知道了。”
上半夜,青年乖乖缩在墙角酣睡,等睡眠渐渐变深,就像是巡鸟反巢那般熟络转身滚进祁澍里怀里。
睡意朦胧中,祁澍里探知到怀里熟悉的热源,顺手搂紧钻进来的人,与他相拥至天明。
工作日马路的喇叭鸣笛被大厦隔绝,此时的阳光盛而不烈,正是睡懒觉的好时候。
祁澍里介于清醒跟沉沦的交界,隐隐觉得胸膛有只巨大的毛毛虫在蠕动,没过一会,那只毛毛虫又爬到他的喉结,将他脖子舔得又湿又痒。
实在忍无可忍,钳在对方腰上的那只手发力,再听见方予松吃痛的吸气后,他哑声:“大早上的,我会有反应。”
“哦。”听话埋回他的胸前,青年一动不动。
“昨晚通感了吗?”祁澍里闭眼问。
“没有。”方予松如实回答。
“我也没有。”
也就是说,只要他跟方予松睡在一起,不论是谁都不会通感。
那么,又有一个疑问如春芽缓缓冒头。
犹记紫藤花下陪他躲编辑那次,两个人也是前后脚睡着的,为什么那次他却通感了?
难不成还非得等方予松也通感之后,这个机制才能启动吗?
长叹一口气,祁澍里刚清醒的大脑逻辑能力告急,也不想再多思考,既然这个像传染病一样的通感能力已经发生了,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爸爸以前和我说过,刚醒来就叹气的话,这一天的运气都会变得不好。”学祁澍里往日安抚自己的样子,从被窝里抽出一只手摸他脑袋,顺便使坏把他的头发弄乱。
“那我以后不叹了。”睁眼离开床面之际,他也推着方予松起来,“起床跑步,吃完午饭下午带你去买我爸妈的礼物。”
“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诡异,导致他的脑容量不够,竟然忘记了今夕何夕。
匆匆打开祁澍里的手机一看,今天已经二十七号了,离约定出发的时间还有两天!
方予松眼前雾茫茫一片,有种危机刚过又出现了新的危机自顾不暇的疲惫,干脆躲回被子赖床。
绝情掀开他的被子:“起来了,迟早得见公婆的。”
被沿掩盖下半张脸,方予松恹恹道:“反正都要见公婆,今天就不去跑步了吧。”
抱臂观赏了一会他无精打采的背影,祁澍里格外开恩:“那你继续睡,早餐做好我叫你。”
“哦……”得到的是对方半死不活的回应。
从早上知道即将动身去祁澍里家后,方予松不论是站是坐都觉得身上像扎满仙人掌刺一样无所适从,心里更像是有火在烧,焦虑得很。
在去超市的路上,他时不时就要问祁澍里一些问题:
“你爸妈平时喜欢干什么?”
“他们最讨厌哪种人?不太会说话的讨厌吗?”
“平常聊天的时候,都爱聊什么话题啊?”
“你爸爸知道你找对象的事情吗?”
觉出他的坐立不安,在等红灯的间隙,男人将手掌摁在他的脑门上往自己这边扭,温柔地引导:“不要太紧张,你就当在我家借宿,而且我爸不一定在家,你只要应付我妈就行。”
“啊?”需要应对的人物骤然削减,方予松紧绷神情略显诧异,好奇发问,“叔叔为什么不在家啊?”
眼看绿灯将近,祁澍里目视前方握好方向盘:“他在不在家取决于他所处的犄角旮旯里有没有信号。”
“……听起来、很惨的样子。”
“不过也有大把时间也会在研究所里就是了。”
半懂不懂颔首,方予松抓着安全带拖沓应道:“好的,明白。”
许久没有逛过商场,除了帮忙参谋送给爸妈买礼物之外,祁澍里顺便也给方予松买了好几件衣服。
起初,青年说什么都不肯买,非凑到耳边嘀咕:“商场的衣服比网上贵!”
后来,是祁澍里默默从他那身格子衬衫揪下两坨黏着猫毛的球状物体,摆到他跟前问:“你确定要穿着这些衣服去见你丈母娘吗?”
“……”猛然提气,方予松铿锵有力地说,“买买买!”
一直以来想发设法履行男友义务的人终于逮到机会,抓着方予松就开始玩换装小游戏,只要觉得好看立马刷卡。
偶尔有眼尖的服务员看出他俩的关系,在边上悄悄说:“这套衣服我们家有做情侣款哦,您的身高跟尺寸现在正好有码,您要试试吗?”
边上换好衣服的方予松拦都来不及,就见男人掏卡豪气道:“拿出来,我买。”
整层男装店,只要是符合方予松气质的,几乎都在这个下午被二人逛完。
试过祁澍里在这家店里为他挑的最后一件衣服,青年活动已经酸疼僵硬的肩肘,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哀嚎:“不换了,休息休息吧。”
结账回来,祁澍里把衣服包装袋放到沙发边上,服务员识趣递来两杯水。
等人走远,方予松可怜兮兮地冲他说:“我不买了,今天都买六套了。”
巡视两边的袋子,祁澍里思索了一会:“行吧,那就不买了,我知道这里附近有家可以看夜景的云顶西餐厅,一会带你去吃。”
“好呀,”提到吃的,方予松就跟蔫了的韭菜忽然得到养分重获生机,明眸落到他脸上,带着一丝含蓄,“我们这样,算不算约会吃烛光晚餐啊。”
他合乎情理的幻想灌入耳朵,祁澍里垂眸失笑,附和:“那我一会喊服务员加两根粉红色的蜡烛,给咱们添氛围。”
他对面的人期待眨眼:“好~”
就在此时,方予松的电话铃突兀响起,他只瞄了眼备注瞳孔瞬间扩张,负责防御敌人的DNA都在动,提起不落的胸膛让他进入极度缺氧的状态。
瞧他这个反应,男人猜都不用猜,懒洋洋地问:“你最近又拖稿了?”
“绝对没有!”方予松紧急公关,“我手头只剩公司联合诸多漫画家即将发行的冬之刊稿子没有交,其他都交了!”
自从跟祁澍里交往后,方予松不仅下笔有神还保质保量,就连闫佳佳最近都挑不出他的毛病。
“那你怕什么?”扬起下巴示意,祁澍里说,“万一是好事呢?”
老神在在吐气,方予松做足心理准备接起:“闫姐下午好呀,有什么事……”
声音在这里中断,商场的歌声令人听不清对方电话里在说什么,但他能从方予松错愕的表情里窥见对方眼底显而易见且随沉默时间加深的的惊喜。
祁澍里嘱起淡笑喝了杯水,耐心等他打完电话。
“啊?”说到一半,方予松突然惊叫。
低头定餐厅位置的人被他的动静吸引,扭头恰好跟方予松的目光相接。
刚才的欣喜犹存,只是望向自己的时候,青年又多了几分纠结。
祁澍里听见他问电话里的人:“不能改时间吗?往后推几天可以吗?”
跟他打电话的女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方予松应得十分勉强:“那、那我考虑考虑吧,今晚给你答复。”
“……”
“嗯,谢谢闫姐,闫姐再见。”
挂掉电话,青年狭长的眼睫下垂,不敢直视他。
看他这幅赎罪的表情,祁澍里大致猜到了什么,直白地问:“是29号有事,不能跟我一起回家了吗?”
第100章 旧事回响 他是我男朋友。
分开的两片唇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 方予松手心冒汗吞吞吐吐地说:“闫姐刚才说、有个动漫制作组看中了我那本《合租诱惑》和《告白信》的漫画,想做成动漫。”
放下水杯,祁澍里轻笑:“那不是好事吗?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因为闫姐说制作组那边想跟我面谈, 关于漫画改编动漫后的诉求、以及其他各种细节事项……”闷闷不乐地望向他,眼眶缀满歉疚。
男人替他补充:“定在29号吗?”
“嗯,制作组团队是外地的, 过两天就要赶飞机离开去取材了。”
凝视青年垂头丧气的模样,祁澍里低沉的叹息充满无奈,用力捏他的脸颊质问:“方予松,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你要因为我放弃吗?”
“我当然不想放弃!可是我先答应你了, 这样不就言而无信了吗?”他弱弱辩驳。
“沽阳市什么时候都能去, 我爸妈什么时候都能见,但这么好的机会不见得下次还会有。”男人凑近,循循善诱, “我有我的工作要忙, 你也有。”
“祁澍里……”跃动的眼底波纹烙刻对方英朗的五官,方予松此刻特别想扑进他的怀里跟他拥吻,只可惜现在是在公共场所。
锐眼识出他满眼的爱意, 祁澍里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伸手牵他:“看来我还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知道你今天有好消息, 提前预定好烛光晚餐为你庆功。”
此话一出, 青年眼眶晕出湿红,所有情愫只能在此刻化成一句:“祁澍里, 你真的对我很好。”
循着周围视察,确认没人注意,祁澍里伏到他耳边调戏:“你都喊我daddy了, 能不好吗?”
堂而皇之的调情令青年耳垂滴血,跟他交握的手稍稍用了点劲。
“你现在打电话回复闫姐,然后我带你去吃烛光晚餐庆祝。”
“好。”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方予松略有遗憾,拿出手机给闫佳佳答复。
确认发送后把消息怼到他眼前:“发了。”
“嗯,一定会发的。”祁澍里一语双关,拎起一大摞手提袋,“走吧,今天是我请客,等你正式敲定签合同后,就让我们家松松包养我。”
“我会的,我肯定会的。”谈到包养青年就兴致勃勃。
毕竟有钱就能合理指使祁澍里穿各种各样的衣服满足他,别提有刺激了。
看夜景的西餐厅就在附近,祁澍里懒得挪车,直接去地下停车场把买来的东西都放到后备箱,两个人手牵手散步过去。
餐厅在23楼,电梯隔着透明玻璃能够包揽外边的夜景,抵达最高点时可以纵观整座城市的布局。
桐岚市街道规划是全国出了名的对称,此刻脚下的灯光、大厦全部以对仗工整的形式呈现,恢宏的构造让两人同时为之震撼。
不止方予松第一次见,就连祁澍里也是。
街道亮起的灯光就像一只又一只萤火虫,视野不断拔高,整座城市在眼中变得渺小无比,他们站在最高处牵手,仿若独立于世界顶端。
“叮——”抵达目的地。
刚经历过荡人心神的光景,方予松还未缓过来就被眼前亮得反光的大理石板晃到了眼睛。
“您好。”迈出电梯,服务员热情招呼。
“您好,”祁澍里颔首,“我定了六点半靠窗的烛光晚餐。”
“好的,这边请。”服务员微笑将他领至前台。
为了给祁澍里长脸,方予松不敢跟乡巴佬一样乱瞧,只敢保持正面用余光胡乱斜探。
大厅中央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穿着燕尾服在弹奏,墙壁的设计也别具匠心,不是普通的刷漆或基底膜,而是专门加厚一面面雕刻出来的。
窗边已经有三三两两情侣在单独吃饭,锃亮的刀叉时不时被顶灯折射闪得他眨眼。
服务员彬彬有礼:“请跟我这边走。”
在方予松走神偷窥间,祁澍里早已核对完预约登记,两人被服务员领着前往预约位置。
穿过长廊的包间,青年隔空望见跟刚才在电梯里一样的辉煌夜景。
惊叹的嘴型刚跑出来就被他强制憋回去,视线再落到零零散散铺着粉色玫瑰花瓣跟点燃粉色蜡烛的桌台。
服务员笑着说:“祝二位度过愉快的夜晚。”
面颊刷地变色,丝毫不逊于桌上的粉色玫瑰,青年嗫嚅:“谢、谢谢。”
“谢谢。”站在他身边的祁澍里自然接过。
“哇,这也太明显了。”等人一走,方予松遮住唇形小声问他,“这家店你哪找的?不会是你认识的什么探店博主介绍的吧?”
“聪明。”抛给他的目光流露赞扬,祁澍里撑着侧颊解释,“我猜你在桐岚市足不出户应该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店,就去问了我朋友,他说这儿靠窗的夜景很适合约会。”
“你朋友还真是多。”青年暗自咂舌。
祁澍里迅速接话:“男朋友只有一个。”
喝水的动作怔住,方予松还来不及高兴,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一声呼唤。
“这不是方予松吗?”这声呼喊中带有的调侃意味十足,引得二人同时回眸。
祁澍里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三张陌生的脸,喊出方予松姓名的那个人右耳戴着耳钉,身着不规则西装。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穿条纹蓝衬衫戴眼镜,另一个男人脸上长了些雀斑,身形略胖。
贸然出现的这群人长相规规矩矩,虽挑不出毛病但站在人群里也算不得显眼。
不等他好奇,耳边响起水杯碰撞稀碎的刺耳动静,窗边其他座位谈笑风生的情侣一时间都把注意力转到他们身上。
祁澍里看到他整个人应激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球突出面色如纸,扶着桌面的手臂显而易见地在颤抖。
“予松?”知道大事不妙,祁澍里也不管玻璃碎片的殃及范围有多大,起身跨过去挡在他身前。
“您好,请问出什么事了?”距离最近的服务员闻讯赶来。
低望怀里嘴唇干涩双眼失神的青年,晦暗的眸光散发攻击力,直射不请自来的三个陌生人。
祁澍里张口:“这里有三位闲杂人等把我朋友吓到了。”
“我们不是闲杂人等呀,小姐姐。”为首带耳钉的那个人扬起嘴角跟服务员解释,“我们是前面3号包间的客人,看见老同学来叙旧的。”
老同学?
他若有所悟,蹙眉牵过方予松冒冷汗的手。
“对吧,方予松?”歪头向他求证的姿势略显刻意,好似根本没看见对方那张大惊失色的脸。
“……嗯。”被喊到名字,青年不情不愿回应,躲着不想跟他们对视。
“请注意脚下,我们现在为您清扫障碍。”
“麻烦抬脚我来帮您看看鞋底是否有沾上玻璃碎片,以免扎伤您。”
请来专门的清洁人员和衣着方便的男服务员,耐心引导他们从玻璃碎片里挪开,并为他俩检查脚底。
整个过程祁澍里都挡在方予松前方,并不想让这几个人看见自家小孩畏缩后自鸣得意。
“三位来这里如果只是打个招呼的话,现在可以走了。”言语充斥敌意,里边的逐客意味昭著。
“你是方予松什么人呀?”悠然勾起眉梢,带耳钉的男人眼底掠过几分挑衅,却碍于身高差异只能故作倨傲抬高脖颈仰视他。
“我是他朋友。”
“男朋友。”
祁澍里话音刚落,躲在后方的青年主动握上他的手露脸补充,即便下颌还带有轻微的战栗,可面对对方的眼神跟声音极为坚定。
方予松提高音量重复:“他是我男朋友。”
三人相互对视了几秒,不约而同地发出:“哦~”
耳钉男意味深长:“既然是男朋友,那不然就跟方予松一起,咱们去3号包间的同学会叙叙旧吧?”
“不用了,”这一次方予松出声比他快,移动步伐跟祁澍里并肩,“我们这桌的菜已经上来了,你们自便吧。”
“呦,还真是。”右边那个不大出声长了雀斑的男人往他们桌子探,全然不顾窗边还有零零散散的其他游客,放声调笑,“你这还是烛光晚餐呢。”
“是,”耐心告急,祁澍里胸膛起伏变大,锐眼结霜直截了当,“三位今晚要在这看我们吃烛光晚餐吗?”
为首那人笑了笑,略过他跟方予松对话:“那我等你吃完再来找你,难得同学聚会大家都在,你每次都找借口不来,我还真当你不敢露面呢,一会带男朋友来喝两杯啊。”
说完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挥手示意身后两人一起离开。
穿条纹衬衫戴眼镜的那个男人沿走廊距离回望,确认他们听不见,小声对前边的人说:“都跟你讲了他肯定不会来,你还叫他干嘛?再说了,你不是一直不待见他吗?”
背过手,走在最前端的男人扯着嘴角:“之前我听咱们班心理委员说她国庆去漫展碰到方予松的签售会,他现在可火了,队伍也排得很长。”
“不会吧?”长雀斑身材略宽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想象方予松坐在漫展大受欢迎签名的画面,不可思议反问,“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看过心理委员给我拍的照片,绝对是他,刚才陪着他的那个男朋友,漫展那天也在,照片里也有他。”
“而且……”走到三号包间停下,为首那人转身,银色耳钻跟随他的动作摇曳,瞳孔底部浮起诡谲多变的精光,“那个男的在小花书上有账号,是个很有名的擦边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