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一旦选择深究,方予松必定会以最不堪的方式掉马,场面自然壮烈。

胸腔汇集的气息起伏剧烈,祁澍里把所有东西截好图,在凌晨两点梁子跟贺栎都在熟睡的状况下,越过他们擅自发布了一则声明。

把手机丢到一边,闭眼依靠床板,喉结在如纸浅薄的皮肉下滚动,倘若此时光线充足,便能发现青年脖颈跟手臂不时暴起的青筋。

……

步入七月后,阳光启动了暴君模式,大楼建筑物的反光常常会不留情面地照进屋内,站在外部的地面上,人们总会因过度暴晒而产生自己成为太阳铁板烧的错觉。

密不透风的卧室,空调冷气穿梭其中,本应在床上睡得格外香沉,可方予松却总觉得胸口有块状重物,压得他喘不过气。

浑浑噩噩中,青年的睫毛不停扇动,有将醒的征兆,哭哑了的嗓子发出闷哼。

熟睡的人眯眼,第一时间撞进挂着白毛围兜大脸猫那双乌溜溜的眼珠。

第56章 松松掉马 松松,确定要我把话说得这么……

“唔哇!”猝不及防被吓到, 方予松惊恐挺身,失声喊,“财财?”

“喵。”奶牛猫从他胸膛掉到被子上, 滚了一大圈坐起来。

“你怎么又偷跑进来了?”下意识往紧闭的房门口瞄,方予松短暂舒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不对。

倒带回昨晚他靠在祁澍里身上哭的场景, 然后呢?

抱住脑袋拼命回忆在那之后的画面,当青年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任何碎片化信息后,浑身血液凝固,寒意如沼泽蛇蟒蜿蜒至后背。

警惕环顾四周, 电脑桌的棉花娃娃跟大门后的bjd娃娃都没收!

也就是说……

昨天晚上, 极有可能是祁澍里把他抱回来的。

“不、不会吧。”颤抖声线蕴含无尽的惧怕,瞥到猫咪摇尾巴兴奋的目光。

方予松立刻匍匐跟它对视,自欺欺人道:“财财, 你一定是神话故事里的田螺宝宝对不对?我把你捡回家, 按照故事情节发展,你一定有特殊能力,比如瞬移?化成人形?力大无穷?对不对?”

“喵……”财财弱弱回应, 圆溜溜的眼珠子透露清澈的无知。

“财财呜呜呜。”深感无力, 青年抱住它一头扎进柔软的猫毛, 企图逃避。

如果昨天晚上是祁澍里抱他进来的, 那他一定会发现娃娃的样貌和穿搭, 再结合小花书的评论,简直是判了方予松的死刑。

青年抖抖瑟瑟的身躯猛然怔住, 从财财身上离开,顾不得满脸满嘴的猫毛,四处搜罗自己的手机。

在打开祁澍里的账号前, 方予松的心鸡飞狗跳,闭眼呼吸许久,悬而未决的手指在半空迟迟不敢点下。

记忆里,那些糟糕的事情和人再度上映。

酸胀涌入鼻端,漫进眼眶的泪水因为眼皮睁开眨动而瘀堵,方予松没有勇气打开,也无法承受打开之后所有事情被戳破的结局。

他会被祁澍里赶出去吗?祁澍里会不会觉得自己一早就有图谋的?祁澍里会不会因为自己把他当做创作灵感,感到恶心?

在他决意继续做缩头乌龟时,门口敲门声洪亮,戳破了他内里所有的臆想。

“予松,醒了吗?醒了出来吃饭吧。”

“……”

只迟疑了一秒钟,方予松掀起被子躲进去,严严实实将整个人盖住,假装自己睡得死沉。

可他忘记了房间里唯一的变数,听见大爸的呼唤,还没吃早饭的猫咪选择背叛小爸,绵长地发出‘喵——’

“财财!”从被窝探头,方予松惊慌失措。

外头敲门的祁澍里听见那声恨铁不成钢的抱怨,轻笑:“听见你声音了,出来吃饭吧。”

在将要动身前,祁澍里意味深长地补上称谓:“松松。”

里头垂死挣扎的那人再次鲤鱼打挺,难以置信的瞳孔大张,往门缝底下的阴影探。

确定阴影随对方的脚步声消散后,方予松六神无主抱过财财,眼眶里的恐慌堆积成灾。

闷进猫咪的肚皮,青年带上哭腔求助:“怎么办啊财财,小爸要被赶走了。”

他叫自己‘松松’,那不就证实了他的猜测,祁澍里全部都知道了!

“喵——”哪怕肚皮被异物入侵不舒服,财财依旧将自己的肉爪搭在小爸头顶,婉转安慰。

数数时间,室内的人做了半个多小时的心理准备,才磨磨蹭蹭出来。

祁澍里不着急回头,语气如常:“拿铁可以吗?做点甜的给你。”

“嗯,好。”都迫在眉睫了,哪里顾得上美式跟拿铁哪个甜,方予松随口答道。

现做一杯热乎的倾入方予松的杯子,扫过对方挺拔端正的坐姿,祁澍里冁然而笑:“在里面磨蹭半天,没偷看我的小花书啊?”

“!”膝盖上方搭放的双手与布料撕扯,青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些许颤抖唇音伴着浓重急促的呼吸声传出。

客厅空调房内,方予松冷汗从鬓角滴落,祁澍里无奈叹了口气,拍他肩膀,把话说清楚:“澄清声明我已经帮你发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澄、澄清?”申请满载不可思议,方予松险些破音。

“嗯,”他语气自若,展开说道,“帮你澄清。”

方予松吞吞吐吐:“帮我澄清……什么?”

见他仍旧装傻充愣,祁澍里挑开眉峰懒得再兜圈子,单手撑在他面前的桌沿,俯身贴在他耳畔:“松松,你确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嗯?”

耳畔的热气不断折磨青年本就煎熬的内心,祁澍里戏谑的声线听起来也不太像生气,只是方予松三缄其口不敢胡乱回答。

眼皮扇动的频率加快,方予松保持平视,小心翼翼把手伸向口袋,赔笑:“哈哈,我先看看澄清声明。”

祁澍里的澄清简明扼要,没有插图,只有一小段话。

[亓柒]:不会维权,和桃蛋老师认识,漫画是看着他在我身边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没瓜,散了吧。

简单几句话,就让方予松大脑轰隆雷鸣,牵扯思维的风筝线顷刻崩断。

再定睛一看评论区,不仅风头扭转,走向还七拐八绕到了其他地方。

[1L]:如果没说,真的没发现桃蛋老师《合租诱惑》这本有借鉴亓柒老师的形象

[2L]:其实挺明显的,桃蛋老师连载第3册主角攻的眉尾有痣,亓柒老师之前‘山鬼’主题的照片也有痣

[3L]:该说不说,那个痣还挺隐蔽的,之前老师那么多视频我都没发现,这得是关系很好的人才会知道的吧

[4L]:是的,感觉反锤对方了

[5L]:怎么就反锤了?那也只能说明他并没有违法借鉴跟抄袭,代笔的事怎么说?

[6L]:你们也是好笑,这种还不好说吗?签售会让桃蛋老师现场给你画,行不行?

[7L]:莫须有的事情为什么要受害者自证啊?对面仗着粉丝多也太胡搅蛮缠了吧

“……”

握住手机的手颤抖不停,无所适从抬头,方予松恰好撞入对方蓄满星星点点笑意的眸子,手心汗渍层叠。

他嗫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被问道关键处,祁澍里神色平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第一次你编辑来催稿的时候,喊了你的笔名,我在外面听见了。”

“那,松松是……”两根食指来回缠绕,方予松说到一半实在没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叫松松的漫画家,家里养猫又跟我是同城。”嘴里咀嚼的面包咽下,说话的人划过一缕促狭,轻笑,“很难不让我多想啊。”

“啊——”青年赧颜扎进掌心,脚趾暗暗用力,闷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实在是没有灵感,没搬来之前我就是你的粉丝了,就是、就是单纯地想画你,我没别的意思!”

听了这话,青年右眉轻提,语气听起来不大友善:“单纯?没别的意思?”

“嗯嗯嗯!”不敢直视他,方予松继续当缩头乌龟。

“松松,”坐于他正对面的人白玉般的颜面泛冷,吐出的音节也带上几分疏离,靠在椅背游刃有余命令,“把脸抬来。”

心跳失了节拍,方予松耳尖动过两下,轮廓整圈泛出桃红,涩然咬住下唇。

心中狐疑,对方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语言模拟。

照道理,这种境况下,祁澍里不可能兴致勃勃跟他玩语C吧?

得到那人生气的答案,方予松鼓足勇气起身跟他对视,躲躲闪闪的眼神虽满载心虚,却也时不时往对方脸上偷瞄,确认他脸上有无表露出厌恶反感的情绪。

待对方用食指跟中指的骨节敲桌示意,方予松眨眼挪开视线。

祁澍里:“认真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啊?”料到祁澍里生气的各类质问,唯独没料到他会如此正经地跟自己讨论这件事。

“我问你,”下巴朝手机的方向点动,祁澍里问,“借鉴的事情有我担着,被人污蔑代笔的事情呢?”

“喔、哦……”忙里忙慌拿出手机,打开他昨天刚注册的微博,将今早发布的消息摆到他面前,“昨天晚上我已经把所有的内容都截图存证了,刚在微博上发声明,我准备告他。”

“行,”伸指从左胸领口下方的兜里夹出那张名片递到他面前,顶着对方疑惑的眼神,解释,“给你介绍个律师。”

“律师?哦,谢谢!”双手接过长方形烫金名片,缓缓念出上面的名字,“梁——书堃?”

目绽惊讶,方予松犹豫:“这不是……你那个朋友吗?”

“嗯,”抿了口咖啡,祁澍里游刃有余答道,“他主业是律师,虽然证刚拿到两个月,但我保证他一定会比其他任何律师更上心你的事情。”

“况且……”他稍作停顿,眯起的凤眸充斥深意,“他爸是沽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副庭长,从小耳濡目染,不用担心他拿证时间短业务能力欠缺的问题。”

方予松摇头惊喜:“我不担心!我一点也不担心的!”

手中沉甸甸的名片,不知是不是在祁澍里心口处待久了,死气沉沉的物品竟在青年掌心传递出温暖的气息。

“谢谢你,祁澍里……”绯红晕染眼眶,眼白攀爬血丝,青年抓紧名牌委屈哽咽。

第57章 护短 配合你都是我自愿的,别害怕

湿莹泪滴似灌入心口的岩浆, 灼得祁澍里生疼,想起先前方予松母亲来时跟自己说的那番言犹未尽的话,抽出纸巾递给他。

“阿姨之前有和我提起, 你以前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和你朝夕相处知道你的为人,”待方予松接过纸巾, 祁澍里接着说,“所以不论是以我为灵感的创作也好,打电话模拟也罢,都是自愿的, 不用害怕。”

“呜呜呜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昨天我好害怕被你知道以后就把我赶走。”有他作保,情绪安稳的青年泪潮汹涌,委屈瞬间将恐惧湮没。

听出他语气里的嗔怒, 不合时宜的笑音自祁澍里胸腔漫出:“昨天晚上你哭得昏天黑地, 话都说不清楚,我哪有机会说?”

“可是你一开始就猜到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啊?”冷静下来, 方予松一面吸干泪珠一面抽丝剥茧, 水汽氤氲的眼眶裹着纯粹的困惑。

“咳咳。”

握杯的手抖了抖, 神态不自然漂移, 祁澍里把咖啡喂到嘴边, 企图用虚假动作延长他开动大脑想借口的时间。

好巧不巧,对方的电话铃声响起, 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转移。

“嗯?是闫姐。”

“应该是上班了看到声明来问情况的。”祁澍里贴住杯口的唇微微翘起,面上还要端得平静,“快接吧。”

“哦好。”方予松接通电话, 本想放到耳边,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毫无防备地打开扩音。

关注到细节,祁澍里嘴角弧度扩深,漆黑瞳孔划过亮芒,捋了捋衣袖领口,从容起身坐到他身边,顺带把企图跳上椅子的财财抱来。

“闫姐。”方予松先打招呼。

“您好,是桃蛋老师吗?”听筒里粗犷的黏嗓一听就是多年的老烟枪。

方予松不解‘嗯?’了一声,反复确认手机上明明白白标的备注。

“您好桃蛋老师,我是漫画编辑部的赵主编。”

“哦,主编您好,请问联系我有什么事吗?”

赵主编:“我这边看到桃蛋老师的微博说,收集了证据想要起诉,想来跟桃蛋老师确认是不是真的?”

方予松不明所以,跟祁澍里对视一眼,肯定道:“是的。”

“喔,是这样啊,”电话那头的男人拖长语调,言意颇深,“目前两位老师的漫画都在热卖,您的番外跟枣园泥糕老师的连载漫画都和印刷厂谈好了发行量,您刚进入事业上升期……”

话行至此,坐在边上的祁澍里已然皱眉,睨眼在洗耳恭听的青年跟电话听筒间来回扫射。

听筒里的男人吐出重点来意:“我们编辑部这边的意思是想让你先暂缓起诉工作……”

“暂缓?”没等方予松开口,祁澍里冷笑驳回,“如果暂缓的话,那这段时间桃蛋老师的清白怎么证明?”

“……额,您是?”

“他的诉讼代理人。”

听筒里的男人赔笑,声线柔和些许:“我们编辑部肯定会发声明,证明桃蛋老师的画是出自自己的手。”

“那编辑部打算什么时候发声明?今天发?明天发?既然说是证明桃蛋老师的清白,那就意味确认对方是故意引导泼污水了吧?编辑部会出具相应的惩罚措施吗?”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的追问,电话里的男人哑声熄火。

对方的沉默进一步证实祁澍里内心所想,挂起轻蔑的弧度,直指他的目的:“恕我直言,赵主编您是想同时保住两位画家的销售量,而这通电话的来意则是明里暗里敲打我的当事人息事宁人。”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会为桃蛋老师发声明……”

“什么时候发声明?”不留情面夺去他的话头,剥去唇边最后一抹嗤笑,森冷总结,“这个问题您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料想您是想等漫画发行后对比两边的销量,再决定弃哪个车保哪位帅,对吗?”

操着不咸不淡的语气精准狙击,厚实的压迫感越过听筒直逼对面那人,赵主编吸气声突起,愣是蹦不出一字辩解。

“赵主编,”松开咬出红痕的下唇,方予松喉头滚沙声线颤抖,难忍失落,“闫姐她……也是这个意思吗?”

“咳咳,总而言之,桃蛋老师你考虑考虑吧。”生怕祁澍里这位诉讼代理人回怼,对面果断挂掉。

偏头注视静止不动垂头丧气的青年,本就软成豆腐的心脏现下彻底被撵成碎块,带有温度的掌心扣住他的后颈轻捏两下。

放低声量,安慰:“闫姐只是打工人,这个主编非要一意孤行她也没办法。”

方予松始终不语,只余加快的呼吸频率在室内盘旋,就在祁澍里正思考该如何让他想开些,置于他脖颈的那只手背突然被覆上。

方予松坚定地望向他:“不行!我要亲自去编辑部一趟!”

说完,斩钉截铁仰头将拿铁喝光,杯底扣在餐桌散发泠泠响声。

“你去编辑部做什么?”目光跟随拔开抽屉取口罩的青年,祁澍里错愕。

“我很信任闫姐,所以我要亲自去和闫姐确认,如果她的处理方式跟赵主编劝我的话术一样,那我就……”

“就?”吐露单字,投去好奇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抽屉被大力盖上,带好口罩的方予松起身,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有不由分说的愤懑与坚定:“那我就大闹编辑部,让其他部门的人都来看笑话,被告多加一个,诉讼请求上也加一条‘公司未按照合同约定维护画家名誉权,要求名誉损失费’,等钱一到我就跑路!”

眯起的双眸不加掩饰充斥对他的赞许,祁澍里抓过桌面的钥匙,干脆利落:“走,我陪你一起。”

静若湖泊的瞳孔粼光闪耀,昨晚哭过还未消肿的眼睛在与他对视间,蕴含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滞愣良久,方予松粲然:“好!”

想来应该是场混战,祁澍里二人没把财财带上,出门前小家伙‘喵喵’不满,还企图从开口的门缝偷溜出来,被祁澍里用猫条跟小鱼干哄回去。

公司分部租在桐岚市市区外的偏远地段,偏远地段的租金较便宜,还有相应的减税政策。

方予松签约的这家公司较为知名,分部在各个城市都有涉及业务,不止有漫画编辑部,还有文学编辑部等等……

祁澍里开了将近四十五分钟才抵达分部楼下,挑了个距离电梯近的停车位泊好。

两人乘电梯抵达漫画编辑部的楼层,楼道间散发着一股微妙的死寂。

有身着职业正装面如死灰走过的工作人员,也有打哈欠穿拖鞋捧咖啡,头发状若鸡窝的员工。

画风不仅诡异还反差极大,祁澍里思忖这简直不像是个正常的公司。

“啪——”

当他俩走近漫画编辑部之际,突如其来的打砸声同时将两人吓得心颤肩抖。

“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闫佳佳尖锐的质问传出。

门内抱头逃窜的其他员工层出不穷,愣是将偌大的走廊长道跑成投降被俘的战场。

“你好,请问里面出什么事了?”方予松壮起胆子用手指撵了个人询问。

捧着厚厚一摞画稿,工作人员神色慌张:“阎王姐跟主编吵起来了,你现在千万别进去撞枪口!快逃!”

说完飞速离开弥漫硝烟的战场,唯恐避之不及。

“咱们,还进去吗?”目视门口捂住心脏偷听八卦的三两人群,祁澍里指向门框后隐蔽的空位,“还是说,我们也加入窃听风云的行列?”

定神思考两秒,在里头递出摔不锈钢保温杯的撞击声后,方予松立刻做决定:“偷听!”

两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耳朵扒在窗帘后的工作人员上下扫了他两一眼,觉着面生,便问:“新来的啊?”

“嗯。”方予松目光闪避,承认的底气不足。

对交际游刃有余的祁澍里相较于他更胜一筹,自如搭在方予松肩膀,把人往自己身后挡。

祁澍里学工作人员的样子,仔细倾听:“里面在吵什么?都摔杯子了。”

“害,习惯了,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

“闫佳佳,你现在是要造反了?”赵主编的声音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

“这话该我问你!赵钩晟,你背着我给我负责的画家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闫佳佳怒不可遏,扯着嗓子拔高气势,“今早的大会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负责的画家没有道理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你糊涂短视我不跟你计较,等你有天坐到我这个位置再来指挥我该怎么做!”声线莽放的男人也由于激动,不自觉调高音量,“你不能只考虑你的画家,要放眼整个编辑部的销量跟盈利。”

“呵,如果这个盈利是要我牺牲我手头凭良心跟真情实感认真作画的画家,那我宁愿我们漫画编辑部的销量盈利发烂,发臭!”

“你——”连续被祁澍里跟闫佳佳回怼,男人气得七窍生烟,一屁股坐在沙发椅揉捏疼痛的太阳穴。

窗外贴耳偷听的祁澍里下意识往身边瞄,俯视间发现青年的下眼睑浮现殷红,饱含抚慰性地摸过他头顶的秀发。

方予松突然握上他的手,铜心铁胆势必要往里闯。

“诶!你们……”在他俩身旁探听的工作人员好心伸手想拦,却因为发现不及时只摸到祁澍里的衣袖,压根捞不住这俩新来的。

第58章 松松想跑路? 下次见面就用戒尺吧?说……

“总之, 我支持……”

“闫姐。”

闫佳佳的话语被一声呼唤中断,办公室里凭空多出来的两人吸引众人视线。

口罩下悄悄吐息,方予松坚定朝他俩走去。

“方……桃蛋老师?你怎么来了?”目光掠过一丝诧异, 闫佳佳险些曝出他的笔名。

“诶呀,原来是桃蛋老师。”原本在沙发火冒三丈翻白眼的赵主编态度秒变,让位起来, “快来坐,怎么突然来我们漫画编辑部?是不是想通了?”

方予松摇头,也不过去,用平和的态度逐字答道:“我是想来亲口告诉你们, 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 绝对不会放弃维权,等下我就会去咨询关于公证相关的事情。”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钩晟五官扭曲, 拿手指他:“桃蛋老师你……”糊涂啊!

“可以的桃蛋老师。”斜眼瞟过赵主编, 往常追稿女人总是气势汹汹,此刻面对方予松却露出罕见的欣慰与鼓励,“这是能够证明你清白最有力的途径, 时不待人一定要抓紧。”

“谢谢闫姐。”

口罩里的纱布被说话时带出的二氧化碳打潮, 自额头碎发露出的眼眶流溢着水光, 方予松咽下从内心涌起的心酸, 不胜感激。

“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就是想知道编辑部和闫姐的态度,”站在他身后的祁澍里往前一步, 揽过对方肩膀,“既然编辑部全体对桃蛋老师维权的事情没有异议,那我们争取尽快立案, 用最快的时间把这件事情解决。”

男人嚷嚷:“谁支持你了!我可没说——”

“好的,”把后头自说自话的人当成空气,闫佳佳笑容满面将人带出去,“未免彼此损失过大,这个事情绝对不能拖,如果有需要配合流程的地方,我们一定也会积极配合的。”

“谢谢配合。”临离开之际,祁澍里用余光斜觑被架空后面红筋胀的男人,右侧勾起的单边弧度嗤嘲不屑。

三人跨出编辑部办公室大门,门外偷听的一群人即刻背身面壁,假装玩手机的、假装趴在玻璃擦窗户的,各式各样的假动作都有。

闫佳佳毫不意外,寻常般无视这些人路过,三人雄赳赳气昂昂走到电梯。

“我一会还得回去接着吵,不送你们到楼下了。”

“没事的闫姐,不用为我跟上司吵,”担心闫佳佳为他得罪上司,方予松摆手,“我坚定立场不动摇就可以。”

“切,”女人白眼上翻,狠狠揍了他一拳,“你闫姐手头的漫画家,除了你都能赚钱,除非社长不要这笔利润了。”

“……”有被内涵到,方予松眨眼不语,口罩下的唇瓣内收卯紧。

“哼,”高傲抬起下巴,女人犀利的话语再度刺进方予松的要害,“与其在这担心我,你不如担心担心你的签售会跟下期连载,画出来了吗?进度到哪了?距离下次截稿日期……”

“闫姐,”大掌覆盖青年方才被闫佳佳重锤的部位,祁澍里揉了两下,把人带进电梯忍俊不禁,“我们就不打扰您继续吵架,电梯来了,先告辞,等事情有后续我们再联系。”

“嗯哼?”电梯门板缓缓合上,女人眯起的眼睛昭然预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息。

待电梯门扉合上,闫佳佳绽露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离开编辑部直奔梁书堃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办理好委托手续,提供造谣相关证据等等,三人从写字大楼下来,立在两旁的霓虹灯璀璨夺目。

梁书堃:“我尽快争取立案,看这位老师的IP地址不在桐岚市,看看能不能申请网上开庭,不能的话我就跑一趟。”

祁澍里颔首:“辛苦了。”

“谢谢你,我、我请你吃饭。”感激不已,方予松朝他鞠躬。

“不用,都是朋友这点小事不用记挂,”打开滴滴车门,梁书堃展颜,“事成之后再请客也不迟,有别的当事人约我吃饭,我打个滴先走。”

方予松在他上车前又一次道谢:“谢谢!”

挥手目送网约车远去,祁澍里推他背:“走,我们也回去。”

车轮与水泥地面相互摩擦的声音仿若这座城市的心跳,稳健而有序。

方予松目不转睛对着窗外回溯的树木走神,两人没有任何交谈,狭小空间里象征存在证明的呼吸声亦无处可躲。

说是走神,但在等候红绿灯的间隙,祁澍里余光瞄到对方绷紧的下颌轮廓以及手指来回挤压的指甲月牙印,面朝窗口会心一笑。

给他留面子,全车程都没啃声,家门一开,财财就坐在大门口冲他俩“喵喵”指责晚归。

“财财,小爸回来啦~”方予松蹲下拥住它,财财亲昵地蹭他脸蛋。

车钥匙放到鞋柜表层,祁澍里说:“你给它喂点吃的,时间不早我煮点面条,咱们将就一下吧。”

“噢,好的。”从柜子里掏出明显被牙印偷咬一半的猫条喂财财吃干净,再倒好纯净水。

“予松,你来一下,把这个生骨肉端过去。”

“好。”

财财吃相不好,担心溅出来的血会粘得满身都是,方予松给它系好自己亲手设计的小猫饭兜。

转身面对祁澍里忙碌的背影,右脚想抬又抬不动。

似是预感到他的迟疑,祁澍里牵唇:“予松,来一下,帮我拿两个鸡蛋顺便洗个菜。”

“好的,没问题。”鼓足勇气过去帮忙,手脚如安装未完成的器械僵硬,大脑霎时失去与生俱来的运作功能,祁澍里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在他帮忙打下手时,男人‘不经意’隔靴搔痒的轻触,莫名就会让方予松联想到之前自己都当着对方的面,以为对方不认识自己就口不择言,甚至提出多种过分无理的要求。

瘦小的面庞非要学财财吃饭的样子,当哑巴闷头苦吃,祁澍里觉得招笑,没忍住从鼻腔逃出气音。

捧碗吃面的人动作停顿,喉结上下滑动的速度加快。

一滴不落喝完汤,青年双颊闷热喘气:“闫姐给我的交稿期限将近,我去洗碗,你慢慢吃。”

水流哗啦四射,方予松以最快的操作给财财擦毛发跟地板上吃漏的血渍,再把围兜跟碗都洗干净,如遇洪水猛兽溜之大吉。

安静坐在餐桌看他表演,举到半空的挂面热气早已消散,祁澍里不疾不徐隆起眉峰,锐捷目光中勾芡的意味旖旎暧昧。

慢条斯理将凉飕飕的面条吃完收拾干净,男人从房间抽屉里把道具摸索出来,掏手机拨打方予松的小号。

十几秒重复回旋的铃声足以代表对面那人的惊恐和慌乱,最终电话还是被接起。

“喂?你、你你你怎么……打我小号语音通话啊?”听筒里的人猝不及防被他的操作吓到,说话断断续续。

“松松怎么今天都不理我?准备销号跑路了?嗯?”

‘松松’两个字仿佛成了两人语言模拟的开关键,方予松一听到这个称呼,就忍不住害羞地在被窝翻来覆去,血液从四肢一股劲涌进头颅。

“回答。”电话里得不到回应,男人语调陡然凛冽,“教你这么久了,一点话都不听?”

“唔……祁、祁澍里。”意识到电话里的人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方予松羞耻度比原来高了几百倍,现下呼吸紊乱头脑花白。

“羞什么?之前不是爽得很吗?”沙哑的笑音不自觉散发撩拨宠溺的味道,祁澍里从房间走出去,站在客厅命令,“出来。”

“……”听筒内,方予松屏息陷入沉思。

“松松,”呼唤他的嗓音犹如空旷山谷中骤雨狂打的回音,有阴暗潮湿般的性感,“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出来,我会亲自进门。”

“3——”

“2——”

门把手受按压后弹起,祁澍里收好转瞬即逝的得意,正眼跟门口出来的人相对,顺便探到对方床面崎岖的被窝,跟床面放置的棉花娃娃。

青年下意识要关门,又记起这些早就暴露的事情,便虚掩着。

眼神躲躲闪闪,在余光晃过祁澍里敲于手心紧握的戒尺,青年瞳孔扩散的速度堪比细胞繁殖,胸腔的气由于紧张不敢呼出。

战战兢兢跟眼前人对视,方予松强制挤出一抹笑。

“我记得,戒尺的视频,松松看了好几遍吧?”直视清浅眸色中浓厚的畏惧,祁澍里不紧不慢重复之前的话,“下次见面的话,就用这个,好吗?”

方予松窘迫:“呃——”

戒尺在掌心‘啪啪’轻拍两下,祁澍里意兴盎然:“我不太记得那天晚上说这话时,松松的答案了,麻烦松松给我重复一遍,是好?还是不好?”

“……”肌肤从面颊到脖颈一路往下延伸,方予松双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裤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说实话,要被打;不说实话,也要被打。

平整的五官皱巴巴拧在一块,青年默默在心里叫屈,胸口处却萌生了隐秘的刺激感。

半晌没等到答复,祁澍里走过去,用戒尺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没及时回答,如果再有第三次,多罚五下戒尺。”

祁澍里穷追不舍:“说,是好?还是不好?”

空调冷气不敌客厅内升温的速度,财财躲在自己的蜂蜜罐子屋里,露出精明圆润的双眼洞察两位爸爸的‘小游戏’。

脚底板都快被扣破了,欲哭无泪的方予松终于说出那句:“唔、唔……好。”

第59章 你故意钓我 下次再敢躲我,落下来的可……

听见想要的答案, 祁澍里颧骨微昂,抿唇强行压下,戒尺离开青年的下巴, 沿着胸膛向下命令。

“手伸出来。”

“可、可不可以轻一点?”乖乖伸手,方予松愁眉苦脸哀求,“我还要画画。”

冷哼一声, 祁澍里手起刀落,戒尺在空中呈现重影,青年被这架势吓得闭眼缩脖。

几秒后,掌心稳稳落下冰凉的扁平物,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疼痛。

方予松悄然睁开半边眼睛, 发现祁澍里正对着他笑,惊讶多过惧怕:“?”

高挺的躯干朝他压去,男人宽肩阔背自带气场, 不断逼近缩短的距离叫人忍不住心悸。

深邃的眼眸位于两人间隔一拳距离后停顿, 泄出些许轻浮:“既然我全都知道了,以后就别藏头露尾了,下次再敢躲着我……”

凌厉扫过方予松紧张滚动的喉结, 祁澍里薄唇佻侫:“落下来的, 可就不是戒尺。”

那是什么?

方予松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口嗨, 于是硬生生把问句堵回去, 以大幅度的点头证明自己会听话。

忽地记起什么, 他指向虚掩的屋里:“那、我要把屋里的两个娃娃丢掉吗?”

在他脸上驻足,祁澍里不咸不淡道:“你喜欢就留着吧。”

“好!”方予松瞬间心花怒放。

“顺便问问, 那个大娃娃是做什么用的?”

“……”开心不到几秒就被质询到重点,青年眼珠子左右来回晃荡,支支吾吾, “就是,拿来找点灵感。”

祁澍里提眉,刨根问底满是猎奇:“怎么找?”

“娃衣穿搭啊、形象啊、还有动、动作……之类的。”说到最后,青年瞳孔间的心虚展露无疑,语气也越□□缈。

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祁澍里不再调侃捉弄,拂过他的发梢,细语呢喃:“行,那你继续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

嘴上说着不打扰,实则健完身洗漱躺回床上,在跟贺栎二人对接完拍摄推广工作后,祁澍里翘唇以一句‘今晚也不知道抽的是哪个盲盒’,急吼吼入梦。

腰部被锁定收紧的感触自梦里越发清晰,祁澍里睁眼正对的就是跟自己相仿高大帅气的bjd娃娃。

看来今晚抽奖抽到的棉花娃娃……

不过,方予松抱着棉花娃娃一直面向bjd娃娃,意思是?

【你在面我思过吗?】

屋内沉寂,方予松保持军姿站立良久,爆鸣扎进大娃娃的怀里:“啊啊啊啊,被祁澍里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你又开始吃娃娃豆腐】

“呜,”一手抓棉花娃娃一手搂住bjd娃娃的腰,苦恼咽呜,“以后不可以随随便便留言,也不可以在微信给他提要求了。”

祁澍里深吸气,为自己辩白: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可以随便在微信提要求?】

【我也没说过,你不可以留言】

“我笨死了,早知道就多留点心思,不透露那么多信息了,以后只能靠两个娃娃找灵感。”

方予松一面哭惨在bjd娃娃腰上狂蹭,还要在嘴上抱怨嘀咕,“这个大娃娃硬邦邦还不会说话,一点也没有祁澍里的肌肉舒服,腰也不如他精瘦!”

【呵】

怒极反笑,祁澍里发声:

【当着我面乖得要命,什么都不敢说,在这口嗨什么?】

回回通感,方予松回回口嗨。

原本躲在微信后头什么都敢说敢做,现在掉马,又开始做缩头乌龟。

“啊——”方予松仰天长叹,自顾自地烦恼,“真烦,反正画不出来,要不然去偷看视频好了。”

决定要起诉,方予松没再管本就不爱玩的微博,照常打开惯用的小花书。

挑了个祁澍里前两天发的健身视频,视频里的人光膀子举哑铃,上半身独独有一条被叼进嘴里的银项链。

每用力举一次哑铃,肩胛与胸肌便因齐齐用力而舞动,方予松克制不住情绪“噢噢噢噢”地着迷叫唤起来。

娃娃由于某人太激动,被臂弯狠狠夹紧,祁澍里的腹部仿佛有麻绳在拧,胃里翻江倒海。

【别、别把娃娃勒死】

【如果我在梦里吐了,现实里也会吐吧?】

“吸溜吸溜,祁澍里的肌肉果然好牛!还好我上次画过厉七戍健身跟宋舫亲嘴的情节了。”

沾沾自喜下意识想发送评论,却在瞧见左下角自己的头像跟网名时停顿,拇指调转方向,打开个人设置,选择登陆另一个账号。

祁澍里直勾勾望着屏幕里,方予松注册的小号,不由自主抿唇斜觑。

【‘方方不方’跟‘快来松松土’】

【……你是不是觉得你起的名字很高明?】

【还是说,你是故意在钓我?】

登陆小号,方予松欣然留言:

[方方不方]:有这样的好身材,哥哥干什么都很性感

[方方不方]:下一次哥哥可不可以用腹肌开瓶盖啊?想看!

[方方不方]:最喜欢开完瓶盖后水呲溜洒出来的感觉啦,嘿嘿嘿想舔(*/ω\*)

透过娃娃视角看他留言的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反应才算正确。

不过,他发的越多,祁澍里越可以断定,方予松很迷恋自己的身体。

如果说,他可以接受自己的身体,那是不是也能证明,他可以接受自己其他的地方?

祁澍里耐不住绮想:比如心?再比如……

环顾近期漏看的视频,正当方予松想要退出,突然瞄到置顶那条帮自己澄清的帖子,心痒难耐点进去。

一天没看,帖子多了许多点赞,评论也不少。

但没有原先那么多发散的恶意,那些建议祁澍里举报的评论早都被粉丝压下去了。

方予松甚至看见评论区有人说:

[1L]:好开心!没想到亓柒老师跟桃蛋老师是朋友,双厨狂喜

[2L]:相信亓柒老师,也相信桃蛋老师!看到桃蛋老师要走法律程序了,祝顺利

[亓柒]回复[2L]:会的,谢谢你的祝福,我会替你传达给桃蛋老师,他一定会很开心

[2L]回复[亓柒]:啊啊啊啊!老师回我了!

青年手指架在屏幕边上没有再滑动,突然,毛绒娃娃手臂有潮湿感打落。

方予松抬手揉眼睛,情不自禁哑声喊出他的名字:“祁澍里……”

【嗯】

【别哭,我在】

拿纸吸干棉花娃娃打湿变色的地方,方予松用唇瓣轻轻在它手上碰了碰。

“谢谢你,亓柒sama。”

娃娃躯干柔软,落下的泪水也不过一两滴,那点水分早就陷进棉花里吸食了。

可就在方予松亲他手臂的当下,棉花汲取的泪露带着青年双唇的温度涌入心间。

明明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机敏乖顺,可他每一次带给祁澍里的感觉却都如飞车般横冲直撞。

‘不客气’三个字刚要说,他随着娃娃侧卧的姿势看见方予松起身,走到bjd娃娃身边如法炮制。

亲吻它的手背,治愈而轻柔地道谢:“也要谢谢亓柒sama三号。”

【……三、号?你还真是雨露均沾】

【呵,玩得真花】

“好!今晚早点睡,明天我要起床给祁澍里做饭!”打定主意的人出去喝了杯牛奶,安安稳稳躺下睡觉。

在对方失去意识前,祁澍里牵唇:

【既然如此,那我会好好期待的】

隔天,祁澍里起床迈出门,便嗅到餐桌诱人的包子香味。

假装诧异,调侃:“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祁澍里!”

朝他奔来的人秋水剪瞳镶着细钻,哪怕烈日没有透过遮阳纱窗直接照射,方予松眸中的光芒依旧辉煌绚丽。

精神饱满的模样,跟前两天的难过悲痛彻底划清界限,见他起床就迫不及待细数今天自己做的事情,语气向是炫耀又向在讨赏。

“你听我说,我今天早上起床把财财的食盆跟饮水机都装好了,特地去楼下小区门口买了包子和豆浆,楼下的爷爷夸我会挑吃的,挑的茶叶蛋是最入味的,还有还有……”

言语急切喋喋不休的人后脑勺忽然贴上一道热温,祁澍里慢声细语地夸:“我们家予松真棒。”

简单一句夸赞,就让青年眉间耸动,高抬的嘴角须臾崩紧,眼眶这汪窄小的泉眼又有将要蓄积泪滴的征兆。

抚过他的面颊,祁澍里:“等我洗漱完了,我听你慢慢说。”

方予松沙声:“嗯。”

很多在普通人眼中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的小事,对方予松来说都不容易,而祁澍里总会在关键时刻给予情绪价值。

他会真诚地褒奖自己,会仔细聆听这些家常。

目送他迈进盥洗室,方予松面目扬起,吐气用手风狂扇水红的眼睑。

“喵~”脚踝陷进柔软的猫毛,财财的小胡须蹭得他皮肤瘙痒。

方予松吸鼻,沉吐一口气,蹲下把财财放进臂弯里,彼时恰好跟从浴室走出的祁澍里眼神相对。

那人朗目盈盈,不自觉就让方予松忆起躲编辑的那日,蓝楹花叮当碰撞两人相枕而眠的午后。

祁澍里漾起好看的笑容,招手对他和财财说:“过来,一起吃饭吧。”

平静淌在心口的昙花刹那开放,逆反了季节与时辰,仅为眼前这人而绽。

被这句再日常不过的话给搅乱,心率时而快如擂鼓,时而同湮灭在海里窒息那般停歇。

他抱起摇尾巴的奶牛猫,周身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模糊跟梦幻感在萦绕,仿佛这些都不是真的,又仿佛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松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此走神,祁澍里入座,镇定重复,“来吃饭了。”

“……”胸口短暂卸下潮起的波澜,方予松粲然走去,“好。”

第60章 腹肌开瓶盖 喜欢就直接找我要,又没说……

比他俩先吃饱喝足的财财从方予松怀中一跃而下, 在猫抓板小屋疯狂磨爪。

两人相对而坐,在方予松喝豆浆的间隙,祁澍里猝不及防来了句:“吃完饭要看腹肌开瓶盖吗?冰箱刚好有瓶苏打水。”

“噗——咳咳咳咳!”嘬进嘴里的豆浆刚入喉管就被强行堵回, 青年瞪大的眼睛浮现血丝,“你、你你怎么……”

事先预料到他的反应,祁澍里神色平静, 右唇浅勾:“方方,你现在看起来很方。”

捂嘴擦干自己洒向桌面的豆浆渍,方予松把头压低,想不管不顾跑进自己的屋子躲起来。

只听面前的人喋喋不休:“一会方方, 一会松松, 打算买第三个小号叫予予?方予松,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才不是。”青年弱弱回应。

他只是觉得,祁澍里每天那么忙, 视频又那么多, 发出去的评论肯定会被其他人的权重压下去。

怎么可能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的网名,判断是不是自己小号?

“我昨天刚说过,既然都知道了就别遮遮掩掩的。”

调开自己账号下方予松昨晚的评论, 把自己的手机从跟桌面垂直仅剩半指距离的缝隙推进去。

祁澍里不咸不淡:“喜欢就直接找我要, 又没说不给你。”

“嗯。”羞怯应下, 方予松的脸颊似剥开春意绵绵盛开的桃花。

觉得单回个音节还不够, 他还补了一句:“谢谢。”

“客气, ”眼帘轻轻一撩,染上戏谑的漆眸流转于青年绯红的脖颈, “毕竟我收钱了。”

“要、要是你觉得为难,也不勉强。”现下他只想让财财过来帮他用刨猫砂的速度刨个坑,让他可以安稳入土。

“啧, ”眼廓微睨,祁澍里填上些许不满,“我说为难了吗?方予松,我看你是真想被戒尺打两下才长记性。”

呜……都丢脸到这种时候了,祁澍里还要这么爱岗敬业地开演吗?

牙齿将下唇咬出痕迹,沾着斑点水光的唇瓣在青年抬头间忽闪忽灭,耳尖连着长颈都是红温,好不容易对上祁澍里的眼神。

嘴巴张张合合,方予松小心翼翼试探:“那、紧身衬衫……也可以吗?”

祁澍里的瞳孔扩张一瞬,很快就被耐人寻味的挑逗盖过去,停在对方脸上的目光深杳。

灌下最后那点豆浆,颊边略带呷弄:“等我。”

“喔——”不敢叫得太过放肆,但迅速点动拍打瓷砖的脚底毫不留情把方予松内心的亢奋出卖。

心不在焉把玩自己的手指,某人望眼欲穿满心期待祁澍里一会的出场。

强烈的渴望形同刚磨好的咖啡,以诱人香气轻轻一勾,就可易如反掌地令人为其驻足。

“松松。”身后的人是这么喊他的,方予松脖子瑟缩,竟觉得有些羞耻。

“喵~”财财突然婉转地喊了一声,以方予松的角度,没办法辨别它是在夸奖祁澍里的穿搭,还是在帮它大爸喊自己。

房门走出来的人见他久久不敢转头,自觉朝缩肩窝在桌子的人走去。

呼吸规律稍显紊乱,祁澍里沸腾的气息喷在他耳后:“怎么畏首畏尾的?转头,直视我。”

耳轮瘙痒好像有一只蠕动的毛毛虫,从耳中挠到咽喉,再爬到他心痒。

短促摇曳的吐息让人大脑缺氧,对方的语气太有威胁性,方予松不得不尽快转头面对。

哪知道祁澍里寸步不挪,在青年扭头的那一刹,两人嘴巴险些撞上,方予松无意识摁住他的胸口往后躲。

肩背重重撞击餐桌桌沿,青年手上用力并痛呼:“啊!”

眼看衣服磕到盛豆浆的杯子,祁澍里措手不迭扶住,才不至于乱洒。

垂眉扫过对方恐慌的眼睛,低声指责:“毛毛躁躁。”

本想回应,但掌心结实隆起的腹肌手感着实不容忽视,被用力揩油的人自然也能感知。

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到祁澍里的胸脯上,方予松哂笑收手。

得亏如此,方予松看清他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衬衫。

腰部盈余明显,长出的部分被他锁进裤头,然而再往上,宽肩厚背跟华丽衬衫的肩裁量并不适配。

从胃部开始,越往上衬衫越紧,扣子也越崩,纽扣与纽扣间的缝隙竟因为过于紧身,开了条露肉的大口。

胸膛那块的纽扣更是强弩之末,仿佛只要祁澍里呼吸再深沉些,就能把它轻松顶开。

“满意你看到的吗?嗯?”疏懒的声线掺了些颗粒感,既蛊惑又有穿透力。

吞咽的音量足以让近在咫尺的人都听见,方予松目不转睛点头。

满意,真的太满意了!手感跟观感绝佳!

“既然这样……”轻佻的眉宇绽出几分勾引的味道。

当着他的面从下往上解开纽扣,到胸前那颗时不需要用力,灵活的指腹一滑,纽扣便‘啪嗒’刻不容缓地爆开。

空调温度如旧,可方予松的身体却越看越热,心里明明知道应该矜持,可眼睛它就是有自己的想法。

紧跟祁澍里走向厨房冰箱拿苏打水的身形,再到他缓步走向自己,说完余留的下半句:“我现在就给你表演腹肌开瓶盖。”

轻拿轻放的陈述语气顿时在脑袋刮起狂风骤雨,温热的云雾带着电流嗡嗡作响,方予松握拳的手心在冒汗。

“事先说好,”弯腰搭上餐桌边缘,以脉脉眼眸煽惑,“一会漏出来的水,你要负责。”

舔过上下两片唇,方予松颔首保证:“一言为定。”

唇线绽开,祁澍里拉大衬衫围摆,举起苏打水用瓶盖在雕塑般勾勒紧致的腹肌划拉。

顷刻,瓶盖掀飞掉落地面,满载的水流因为剧烈晃动与倾斜,抖出三分之一的水量。

“喵!”一看有流动液体,财财欢快飞奔。

脚底踩上苏打水如坐上激流勇进的飞船,刹不住车朝前滑,四肢扭曲挣扎后无果,侧身挺尸。

“咦嘤……”奶牛猫倒在地板发出悲鸣。

“财、财财摔了,我去看看有没有事,顺便擦地板。”滴血的肌肤等不及冷却,方予松先打退堂鼓,在背对那人的时候闭眼兀自沉醉。

好身材,当真是强制爱的好身材!

好不容易营造的旖旎氛围被这个小捣蛋鬼打破,祁澍里好笑地看着提出要求却落荒而逃的青年,眉端展露意气。

也罢,就用温水煮青蛙吧,免得给人撩到应激逃跑。

拖干地板帮财财把毛发打理好,爱干净的小猫在方予松帮忙顺毛时,也跟着抬手抬脚开始舔。

“我一会有拍摄推广工作,要出去。”换回日常良民的短袖跟工装裤,祁澍里叮嘱,“你在家好好画画,找不到灵感想要什么题材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哦,好。”腹肌开瓶盖跟胸前将要崩坏的纽扣在他脑海盘旋。

脸上热潮存温,方予松情不自禁举起被空调吹凉的手背敷脸降温。

在祁澍里背上背包准备出发,方予松的手机铃突然响了。

“嗯?陌生号码?”

虚缈的嘟囔让抵达鞋柜的人站定,祁澍里回头注视方予松聚起疑惑的眉眼。

“您好?找哪位?”

“……我的电话是谁给你的?”

听不见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他只能看见青年紧皱的眉心及其眸光透漏的厌恶,立刻放下背包,暂缓离开的计划折回去。

“枣园泥糕,”呼吸声卷起惊涛骇浪,方予松巍然不动,“我以为我在微博说得很清楚,我不需要你用高高在上的语气私下来和我谈赔付和解,我会坚持起诉。”

电话里的男人还在张口说些什么,方予松拒绝再听,挂断拉黑操作果断,气得在沙发耸肩大喘气。

覆上他的后背,祁澍里安抚:“纸老虎而已,因为确认你要走法律程序所以想私了,别为外人置气。”

“其实生气是其次,我的失望大过于生气。”额头抵于曲起的膝盖,声线因过度愤怒开始发抖,“他说电话是赵主编给的,也就是说,过往他来公司后干过的碰瓷造谣那些破事,可能也都是赵主编帮忙摆平的。”

方予松情绪低落,喃喃:“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会来事,比我能赚钱吗?因为一个人能给公司创造利益,就可以忽略纵容他的品德吗?”

深居简出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方予松不明白,他每天努力精进自己的画工,只为了能让大家为他的作画风格、剧情精彩度多留意几秒。

努力的结果为什么会成为他人给自己泼脏水的理由?

半阖眼帘,祁澍里不忍心也不想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和拥有一颗对创作漫画纯粹热爱的人分析现实,那样太自以为是。

长臂揽过怀揣失落的青年,祁澍里温柔细语:“傻瓜,为什么要只盯着既得利益者看呢?绝大多数的人眼界都是开阔的,明眼人自然能分辨孰是孰非。”

“那些走捷径的终究会被反噬,你做的很对。”

听了他的安慰,方予松缄默不语,借力靠在踏实的臂膀,努力从祁澍里的身上汲取力量。

自那日严词拒绝后,枣园泥糕再没打来,反倒是赵主编打了多次电话。

手头任务本就着急,不仅要忙着提起诉讼,还要跟闫佳佳对接漫展的工作,许多周边也要紧锣密鼓设计出稿。

打来的电话次数一多,把方予松弄烦了,直接将赵主编一并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