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愣,“你怎么知道。”
姜斯:“找秦战生报仇的方法很多,在滨江大桥搞一场爆炸,你想给谁看?”
女人眯眼问他:“你想拦我?”
姜斯:“这取决于我第三个问题了,先回答我再说。”
“是还有。”
“是谁?”
“你们应该都熟悉。”女人笑笑,“秦战生给自己找了个好大腿,帮他解决了多少麻烦。你们不就是受害者之一吗?”
“xx局的胡副局长。”
姜斯跟楼齐磊对视一眼,心念四起,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当然是我的死,他也是幕后凶手。”女人道:“没有他,秦战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拿到保险赔偿金。”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依靠着女人的腿,抱着她想要睡觉。
女人安抚几下,看着姜斯:“我都说完了,现在到你了。”
姜斯不语,楼齐磊被女人的话给说动,踌躇着一起望着他,“要不你……”
姜斯没理他,定定看了一会母子三人,才道:“我不介入因果,都随你。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对无辜人下手,不然判官面前,你难逃地狱责罚。”
“我知道。”女人垂眸,推了推孩子,“我来找你……主要是为了他们。”
“一切的后果我自己承担,他们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姜斯:“你要我给他们超度?”
他神情莫名,“我看着这么博学多才吗?”
这明摆着就是道士跟和尚的活,姜斯一个门外汉懂什么。
他甚至一句经都不会念。
女人:“……你手上戴着不就是法器?”
“这是法器?”姜斯拨弄两下,“不知道啊,这是我对象送的。”
“……”
“求你了,我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在死后还要跟我一起作恶杀人。”女人深深弯下腰,言辞恳切。
姜斯吓一跳,往旁边躲去,“有话好好讲啊,大姐你这鞠躬不折我寿吗?”
两个孩子都随妈妈,即便是死了,脸色青白,也能看出很漂亮的五官。一左一右地望向姜斯,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
“我帮忙还不行吗?”她一直没起身,姜斯没了办法,只能应下来。
他这边刚和女人谈拢,另一边的葛凯骤然听说秦战生死亡的消息悚然一惊。
连夜爬下床,打电话问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昨天见他,不还好好的呢!”
对面人是秦战生助理,此时说话声带着恐惧:“几个小时前在滨江大桥发生爆炸,掉进水里。警察忙活了好长时间,只把车打捞上来,他的尸体连个渣都不剩!”
葛凯:“怎么这么突然?他晚上怎么不回家还在外面呢?”
“不知道啊,秦总说晚上去见了个人,见完后就一直开车到处瞎逛。”
“他见谁了?”
“姜斯。”
第46章 第 46 章 邪性的姜斯
听到这个名字, 葛凯就牙疼。捂着脸悲哀地想到一件事,这个姜斯也太邪性了吧?
才到宁市几天?
就死了两个人了。
同样疑惑的还有负责这次事故的警察。
炽白灯光照在整个审讯室里,这种高强亮度的灯也是审讯的一种隐形手段, 一般嫌疑人习惯生活在阴暗的世界中, 乍一面对这么亮的光就会有种内心的阴霾无处遁形的暴露感, 方便后期的审讯工作。
姜斯坐在灯下, 坦坦荡荡,甚至心情颇好地向警察要了杯水喝。
“你昨晚和死者见面后去了哪里?”
姜斯想了想,“我和他聊完后就回酒店了。”
“你在酒店做了什么?”
“洗漱, 休息,顺便和我对象打电话聊天。”
“就这些?”警察沉声问道。
“就这些。”
警察从档案袋里掏出一沓照片, 摔到桌子上, 冷声质问:“今天凌晨两点十二分, 你从酒店出来, 搭上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正是出事的滨江大桥。”
“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在凌晨去这里?你有什么目的?秦战生的死和你是不是有关?”
姜斯眼下的乌青十分显眼, 眉眼间笼罩着一层疲倦。他捧着水杯抿了口, 真诚地抬头说话:“警官先生, 你不会认为是我造成他的死亡的吧?”
“他只是我前老板而已, 我这次找他商谈的事情就是普通的民事纠纷,我和他有多大的仇要杀他?我没有动机啊!而且我只是恰巧看见了他爆炸, 也没有提前准备的时间, 我怎么知道他的车会爆炸?”
“你太高看我了, 我高中学文科, 大学学艺术,化学那些知识早就忘的一干二净,就算想搞炸弹也做不到啊。”
警察冷冷注视着他, 实在没看见任何破绽,正打算从其他地方下手。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另一位穿制服的警察道:“时间差不多了,让他走吧。”
“……什么?”
“让他走吧,这案子跟他没关系。”
姜斯在两人的视线中迤迤然起身,礼貌道:“如果还想问其他事情,我会继续配合的,再见。”
他对警察态度的转变也是不解,直到走出审讯室后,这才恍然大悟。
几步之外,海棣安静地负手站立,身边跟了位西装革履的律师跟他说话。
见人出来了,海棣打断律师的汇报,朝姜斯招手,“过来。”
“你怎么来了?”姜斯讶异,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我没和你说这事,你从哪知道的?“
海棣伸手压了压他额前蓬松的碎发,“你朋友发信息说的。”
海棣知道的朋友也就一个,还不是人,怪不得能碰到他被警察收起来的手机呢。
姜斯无奈:“你不来我也可以,又不是第一次做笔录了。”
听他话倒跟警局的常客一样,海棣失笑,牵上他的手,“我不亲自来不放心。”
“这是张律师。”海棣介绍道,“刚才是他和警察做的交涉,说你没什么事。既然出来了,我们就走吧。”
姜斯刚打了声招呼,就被海棣带走。不由好奇问道:“真难为你还能想到找个律师来。你一天天这么闲?都能随叫随到了?”
说完,他的手被重重一捏,海棣无奈:“还不是担心你。”
“我刚才才听说死的人就是你前老板,叫秦战生是吧?你昨天刚让我查这个人,今天凌晨就死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姜斯睨他:“你也觉得我和他的死有关?”
“我是担心你出事。”海棣叹气,“先是你朋友,再是老板,你这任职的公司不说是传媒公司吗?怎么搞的跟黑恶势力一样,老是死人?”
“可能风水不好吧。”姜斯看他担忧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扯了扯他唇角。
“我命硬着呢,不怕这些,你就别操心了。”
海棣顺势亲吻他的指尖,一把握上蜷缩手回的手,再次试图诱拐:“你跟我回家住得了,我也放心一些。”
“再说吧,再说吧。”姜斯目光飘忽,落到停在路边的车上,催促道:“快上车吧,我好累,先去吃个饭再去补个觉。”
这是没告诉海棣实情,要是他知道后面还有人会死,那还得了?
海棣都随他,带人先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他找的是家高级私人餐馆,在宁市相当出名,里面装修全是中式风格,典雅不肃穆,包间中甚至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关上门后,外面一切声音都听不到。
姜斯从昨天折腾到今天,又一大早被警察叫到警局,睡觉时间加一起也没有五个小时。
因此吃了没两口,就撑着桌子,闭上眼睛假寐。
海棣一扭头,给他夹菜的动作愣在半空,看了一会他小鸡啄米似的动作,有些好笑。
把人硬是狠心叫醒,“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你要实在困就去车上眯会。”
姜斯抬头,发现他自己都没吃几口,摆手道:“没事,先吃饭吧。我一会再睡。”
海棣把服务员叫过来,吩咐把菜打包起来。又拉着姜斯,“别硬撑了,回去睡觉。”
听他的话,姜斯撑着下颌,懒懒地看服务员用餐盒将饭菜一一打包,想到秦战生妻子托付的事情,仰头问道:“你上次说白云观,里面的法师你有比较熟识又有本事的吗?”
“有是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斯笑笑:“我想请人办场法会。”
当着外人的面,海棣没多问,等服务员走后才拦下就要跟着出门的姜斯,“你要给谁办法会?”
他眼中带着探究,上下打量姜斯的神情。
“帮朋友的忙。”姜斯想含糊糊弄过去,海棣不给他这个机会,捏着手腕,继续细问:“是你身边的那个鬼魂?”
“不是。”姜斯老实回答,眼见他还想深究,手动给他闭麦,凶狠地警告:“不许再问了,等我有空再跟你说。”
海棣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将他细长的手指拿下来,不为所动,“你老实说,长期和鬼打交道,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正常人但凡被鬼摸过都要倒霉几天,像姜斯这种天天跟鬼待在一起的,海棣压根不信会没有后果。
别的不提,就连沈笏这种自小修炼的天师都不会做这种事。
姜斯:“”
现在的海棣越来越不好忽悠。
真想念失忆时候的他了。
“有一点点吧。”姜斯再三强调,“真的只有一点。而且我也不是天天都跟它们打交道,只是偶尔。”
“只要我不参与它们因果就不会有事。”
“向天师在宁市,我会找他给你看看。”海棣警告道,“君子不立危墙下。姜斯,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知道了。”姜斯悄悄松了口气,刚才板起来的海棣气势真是堪比他高中教导主任。
一下子就让他梦回中学被老师训斥的时候,简直可怕。
不知道姜斯的想法,海棣边走边说起其他事,“酒店不方便吃饭,先去我那边睡会,吃过饭了,我再送你回去。”
姜斯刚想说酒店也有微波炉,忽然听见一声诧异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姜斯!”
姜斯往那边看去,忍不住挑眉,居然是他们。
“你怎么在这?”葛凯穿着黑色正装,身旁跟着张烁。
看样子是来这边谈生意的,正好撞上了出来的姜斯和海棣两人。
“这是你开的店?”姜斯反问。
葛凯一噎,自从他得知姜斯和秦战生见过面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地反复想起这人,哪知道这么不禁想,还真的见到了。
现在看他,葛凯怎么瞧怎么觉得姜斯浑身透着诡异。
刚来公司,姜斯就发现了电梯上的尸体。
和公司副总见了一面,几个小时后,副总就死了。
现在又见到了姜斯,葛凯忍不住胡思乱想,总不能接下来该到他了吧?
“谁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听说秦总出事前只见过你,指不定秦总的死有没有你一份。”张烁没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海棣脸色瞬间冷下,想出口维护,被姜斯自己抢先。
“现在你也见过我了,那就祝你晚上和他一样。”姜斯微笑,没有感觉丝毫被冒犯到。
“正好我在做丧葬生意,欢迎你来捧场哈。”
张烁脸都绿了,梗着脖子说不出话。
憋了半天只出来一句:“你有病吧!谁特么要捧你场!”
姜斯惋惜,过去几个月了,不止葛凯没有长进,怎么张烁也一样。
一开口就落了下风,让姜斯继续反击的欲望都没有。
“走吧。”姜斯懒得继续和他们说话,拉着海棣转身离开。
“怪不得你看不上秦战生,原来是找了个更好的高枝去攀了。”张烁不甘心继续说道,“明天我去做笔录,到时候你和他的事,我都会全盘托出。我倒要看看,警察会不会怀疑你。你哪来的脸去和我争电影——”
话没说完,一声脆响响彻走廊。
姜斯手掌半麻,垂落身侧。向来带笑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紧绷,冷声道:“我看在阿西的面子上一直忍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偷了别人的东西再把自己名字刻在上面就真成自己的了?一部电影而已,我能做第一部,就能继续做更多。”
此刻,在场人全部鸦雀无声。
葛凯眼皮猛跳,下意识想到姜斯拎着刀捅人的画面。冲击力太强,让他直接忽视掉姜斯口中的“阿西”。
没人敢说话。
海棣平静上前牵起姜斯的手,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极为耐心地一根根擦过去。
最后才给张烁一个眼神,声音温和,却是对姜斯开口,“看不顺眼有的是办法对他,何必亲自动手。”
姜斯愣了片刻,没说话。
张烁摸着被打的半边脸,嗤笑一声:“说的真好听,给阿西面子,她知道自己被你这么在意吗?”
“哦对,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说到这,葛凯猛地反应过来,想拉住他。“你别胡说八道了!闭嘴!”
张烁推开他,满脸恶意,“阿西已经死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嘴角渗出血丝都没注意到,瞪着一双眼睛,死死注视姜斯,期待他的反应。
“你说什么?”姜斯僵愣。
“不是……阿西,阿西她,她……”
葛凯的声音逐渐低落,心里已经把张烁骂上几百遍了。
这个衰神,早晚都得把他开了!
出乎张烁和葛凯意料,姜斯的反应甚至不如刚才大,一直保持沉默,像在发呆出神。
海棣察觉他情绪不对,想问清情况,对面包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伴随着句话。
“怎么都在门口不进来———”
“……老板!”
海棣助理作为唯一一个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人也是葛凯他们这次要谈生意的人。
无比震惊自己老板怎么出现在这,别人震惊的是他的话。
葛凯感觉自己的身体就是生锈的机床,脖子扭动间都要发出咔咔声。
以防听错,他重复问道:“海总?”
张烁痛快的笑容僵硬唇边,同样难以置信。
海棣问助理:“公司合作的传媒影业就是他们?”
“是的。”助理不明所以。
“很好,挺好的。”海棣说道:“没想到这么巧。”
视线扫过两个不安的人,海棣说道:“贵公司商谈合作就这些诚意吗?”
第47章 第 47 章 让他滚
“不是, 我可以解释。”葛凯忙不迭出声,“都是误会,误会…刚才我们在和小、姜斯开玩笑的, 没有恶意, 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姜斯一点面子也懒得给, “我会去弄清阿西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要是因为你们而死……”他停顿几秒, 说道:“你们可以先期待着。”
海棣对助理道:“合作的事情,你回去再考察考察。”
说罢,他大步跟上已经离开的姜斯。
两人一前一后走, 大步流星的姜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么突然。
阿西居然死了。
海棣悄然跟在后面,一路都没出声。直到出了餐厅大门, 姜斯站在阳光下, 回身看来。
“海棣……能不能拜托你……”
“可以。”海棣干脆应下, 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 “但你得先告诉我,她是谁。”
姜斯心念微动, 主动牵上他的手, 解释道:“你不要误会, 阿西她是我朋友……也算是我妹妹。”
海棣耐心听他讲。
“我和她既是大学同学也是公司项目的同事。她和张烁是大学时期就在一起的情侣。我想不明白, 我离职前她还和我说要结婚了,怎么就突然出事。”
“我这次还以为……她只是辞职准备婚礼。”
没想到是阴阳两隔。
“我会去查清楚。”海棣摩挲他的手指, 把人带上车。
姜斯情绪低落了一会就缓了过来, 转而问海棣刚才的事:“你要和葛凯他们合作?”
海棣并不知道葛凯是谁, 但是稍微一联想也能猜出来, 思忖着什么话说出来能安全点:“目前是考察阶段,并不是真的确定合作。”
“你也想拍电影?”姜斯奇怪。
“不是,拍电影太麻烦, 不如直接买现成的版权用。”海棣看了他一眼,“现在新媒体行业发展已经饱和了,我想插一脚也难,不如另创一个新的产业出来。”
“如今国内ip周边经济发掘空间很大,与其去拿钱投资不知道能不能起来的影视剧,倒不如去发展对标粉丝群体的周边产业。”
姜斯听懂了,“我说葛凯怎么那么大方说要给我补偿,原来是找到了金主。”
海棣尴尬,“这件事前期都是由我助理负责,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没有怪你。”姜斯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好巧。”
“那句话说的真不错,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个公司目前已经死了六个人了。”
算上和公司有间接关系的秦战生妻子儿女的话。
“六个人?”海棣一惊。
姜斯偏头,“或许很快就有第七个。”
被张烁那番打岔,姜斯完全没了困意。跟着海棣去他自己房子里呆了会,等吃完饭后便提出想去白云观看看。
海棣盯着他眼下的青痕直皱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至后脖颈,温声道:“你先休息会,不耽误事情。”
午后的风顺着窗子飘进,掀起白纱在空中摇晃。
姜斯想拒绝,被海棣大力扯入怀中,半抱半推,搡进卧室内。
“我睡不着……”实在挣脱不开,姜斯只能顺着力道被压在床上,仰头看他。
“那你躺一会。”说着,海棣拨开他的碎发,手指摁上太阳穴,轻轻揉捏。“我在这陪你,到时间叫你。”
“你真的好闲。”姜斯嘴上打趣,身体极为诚实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到五分钟,刚才还嘴硬的人已经睡熟过去,双眼紧闭,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盯着他看了会,海棣无奈笑笑,将被子给他拉好,悄然起身处理其他事情.
在宁市某处别墅区内
保姆拎着买好的菜刚回来,发现大门半掩,以为主人家回来了。
进门瞧了一圈,却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
便只当人家在楼上休息,先去厨房烧了几道菜,等摆上桌已经到了饭点,依旧不见人下来。
保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去打声招呼。
吃不吃无所谓,她专业的服务态度得摆出来给主人家看。
沿着扶梯上楼,走近主卧,保姆还没想好措辞,手指刚放到门上就听吱呀一声,卧室门就这么被推开来。
她心中一紧,眼睛霎时间瞪大,猝不及防将室内场景一览无余后捂着嘴难以置信地往后跑去。
“快来人啊——死人了——”
“有人死了——”
她身后房门打开的屋子里,一个中年男人吊在半空,双眼翻白,脸色青紫。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而他脚边躺了张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白纸。
……
“死者身上除了勒痕,没有任何外伤痕迹,上吊的绳子是死者钓鱼的鱼线,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根据监控显示,在保姆回来之前,整栋别墅只有他一人。暂时可以判断为自杀。”
法医说道,将密封袋的白纸递过去,“你看这个。”
接过白纸的警察一目十行看完,神情一凛,叫上其他人,“都跟我回局里,看来还是个大案!”
宁市高架桥上七八辆警车闪烁一路灯光,轰轰烈烈朝着逮捕现场而去。
经过一晚上的忙活,宁市警察剿破四个赌博窝点,其中最大的一个居然就在郊外别墅区,牵头人正是以自杀而亡的死者,他仗着公职权利,为赌博提供严密的保护伞,肆意收敛钱财。
工作上任人唯亲,不务正事,贪腐成性。
私生活上更是混乱不堪,找的情人都能排到国外,被他下手玷污的女孩最小只有16岁。说一句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再合适不过。
可这样的人居然离奇自杀在家中,死前还能把自己犯的罪包括同伙一起交代出来。
警察感到不可思议,但再三确认,又没发现任何与纸条上出入的地方。
最终只能以他良心未泯为解释告终。
还不知道宁市已经暗中发生巨大动乱的姜斯,一觉醒来,看见外面将暗的天色还有些发懵。
室内温度处于不冷不热也不干燥的舒适温度,床垫软和,被褥蓬松,躺进去就像陷入棉花一样,四肢舒服地一丝力气都没有。
姜斯浑身通畅,眯着眼睛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时间。
打开手机一瞬间,先跳出来一条葛凯发的消息。
扫了一遍后,姜斯心中了然。看来葛凯见他和即将合作的金主关系不一般,原本坚持的态度终于退让了。
他起身穿好鞋去找海棣。
客厅的灯没开,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有个人影影绰绰坐在沙发上。走近了,才看清是海棣在看文件,电脑的屏幕光亮自然降低,也显出一些灰暗。
“怎么不开灯?”姜斯站在沙发椅背后看他,骤然从强光到暗处,他还没适应过来。
“看入神了,没注意天黑。”闻话,海棣这才发现周围天色已经暗下来。放下电脑,无奈道:“我和观主联系过,明日是十五,观内照常做法事。你正好可以明天一起去。”
姜斯道:“好哦。”,说罢,转身将灯打开,“你要是有事忙的话,就先忙着。明天我自己可以去。”
再看向海棣,倏得一愣。海棣穿着黑色的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细细的金丝眼镜,灯光在镜片上看不清眼神,浑身上下透漏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
“过来。”海棣只冲他招手。
姜斯疑惑走过去,“怎么了?”
他刚坐下来,海棣就将电脑转到他面前,鼠标点开一份文档。
“你看这个。”
姜斯迅速浏览过去,刚休息出来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会这样…”
海棣查人的动作很快,仅仅几个小时候过去,就拿到了阿西出事的前因后果。
其实也很简单,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
仅仅只是因为她过劳猝死。
和楼齐磊不同的是,她死于下班路上,从地铁口的步行楼梯上昏迷,心脏破裂,来不及抢救就直接宣告死亡。
“注意这里。”海棣手点鼠标,将一行字标红。
“死亡日期是三号,五号就下葬了。你不觉得时间太赶了吗?”
正常情况,过劳加班猝死,家属肯定要和公司谈员工赔偿问题,时间短则一周,长则数月都有可能。只不过有一点,死者的遗体对确认是否属于工亡有关键作用,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火葬。
沉默片刻,姜斯道:“阿西是孤儿,她的家属……只有当时的未婚夫张烁。”
说到这,他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是他顶上我的位置,本来无论是从能力还是资历来说都不该让他当项目负责人。”
“他拿阿西的死,和秦战生谈了场交易。”
“好,真好。”姜斯运气,硬生生把怒火压下。拿出手机给葛凯打电话。
葛凯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懵,没想到姜斯居然还能主动来打电话,他自己都做好热脸贴冷屁股的准备了。
姜斯只说:“其他事情都算了,我只要求一件事。”
“什么?”葛凯不解。
“让张烁滚出去。”
“那我把他调去其他项目组?”
“把他开了。”姜斯看着屏幕,“我要让他在圈里混不下去。”
“……这不好吧?毕竟他也没做错什么……”
姜斯:“他和秦战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葛凯顿时哑了声,不敢再说下去。
“三天时间,找个理由让他滚。”
…
海棣给他看了一个文件,还有另外一个,见他打完电话后顺便打开来。
“虽然秦战生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是顺手去查了下。截止到现在,他做的事情被警察挖了个彻底。”
“这里面的内情你知道多少?”他看向姜斯的眼神晦暗莫名。
第48章 第 48 章 她先是个人,其实才是母……
“?”姜斯将文档看完, 一头雾水,“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海棣眼神中带着探究, 须臾才稍稍点头, “信你。”
“……”姜斯凑过去细看他的眼睛, 伸手摘下眼镜, 试图看清他里面深藏的情绪。
“你就这么信任我啊?万一我骗你呢?”
海棣叹了口气,“就算不想说也没事,他那边我会处理好, 不会牵涉到你身上。”
“我相信你就算是瞒着我也肯定有理由。”
姜斯怔住,“为什么?”
失忆后的他海棣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到底是他长的太好看, 还是对方恋爱脑。
只听海棣一本正经分析:“你和秦战生的恩怨不至于到了要他命的程度, 更不要说他背后的复杂关系网。根据我从熟人那边探知的情况, 堂堂局长突然自杀, 死后还特意留了封遗书。别人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鬼怪的存在,我却是知道。这么推测, 那最大概率不是他妻子或者就是你身边那个朋友策划的一切。你充其量只算是个知情者。”
“……”
姜斯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恼羞成怒, 把眼镜丢一边, 伸手去扯他的脸, 粗声粗气道:“那你问什么问!心里明镜一样,还装模作样!”
海棣一脸深沉, “我在教你不要刨根问底, 不然影响感情促进。”
说着, 自己都笑了, 抓起姜斯三两根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不说这个了,姜先生什么时候能拨冗给我一个带你回家的机会?”
“真的要见啊?”姜斯踌躇, “我没什么跟长辈打交的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去了就好,什么也不用想。”海棣哄道:“我家人口构成简单,就一家三口。而且因为我身体的缘故,他们其实都对我另一半很开明,更别说你还救过我的命。”
“紧张的应该是他们才对。万一你跟我有什么矛盾,想要我的命不是轻而易举?”
姜斯觑他:“你别说的跟我是什么杀人魔一样。”
但又犹豫,“我要不要带见面礼?他们都喜欢什么东西?”
“都不用。”海棣想了下补充道:“你别喊错称呼就行,我跟我妈姓,我爸姓祁。”
姜斯:“啊?叔叔难道是?”
海棣点头,姜斯干巴巴道:“那这,确实少见。阿姨挺厉害的哈。”
海棣失笑,“我妈就是女强人。祖父家的产业原本就是小规模企业,传到她手里,短短十年就扩大了几十倍。不过什么都好,就是看脸,喜欢好看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眼从众多追求者里面看上我爸。”
姜斯若有所思,“那还好,起码看着我脸面子上,不能直接被打出去。”
他们聊了半天,海棣想留人今晚在这边住下,姜斯干脆拒绝。
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坚定后,又软下解释:“酒店里还有两个小朋友,我明天要带他们一起去法会。”
“是秦战生的儿女?”海棣对刚才看得文件还有点印象。
“是。”
海棣无奈只能先送他回去,并约定好第二天来接他去白云观的时间。
楼齐磊没事都会跑医院看女儿,秦战生妻子也不在,留下一双儿女给姜斯照顾。
姜斯边用金银纸折了两个小人让他们玩,以防上身出去胡闹,特地没点睛。
不防一推门,房间还是被弄得乱七八糟。两个小孩盘腿高坐窗台,对着外面一群野鬼比划挥舞。
隔着玻璃窗都阻挡不住它们的激情,说话的老鬼跟说书一样,正激情澎湃地讲故事,刚出口一句:“话说那刘关长三人刚从桃源结义完后——”
瞥见房门被推开,紧急刹嘴,一溜烟全散了干净。
对上两个小孩相同无辜的表情的姜斯:“我都看见了。”
他刚才打眼一看,粗略至少有十二个野鬼。
能都老老实实听俩小鬼训话讲故事,也是奇了怪了。
“你们对它们做什么了?”
哥哥举起小纸人,老实回答:“我说手里有很多金元宝,只要和我们说话就能免费发,这个就是证明。”
妹妹也说话:“哥哥,很棒!”
姜斯:“……”
这真的是秦战生亲生的吗?孩子居然这么聪明。
想到女人平静说话的样子,嗯,看来都随妈。
“你们在这很无聊?”
两小鬼一起点头。
姜斯安慰道:“那明天我带你们出去玩。”
听了他的话后,哥哥抱着妹妹兴奋地转了个圈,“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
“那今天晚上乖乖听话,不要大声吵闹,能做到吗?”
“能。”兄妹俩异口同声。
哥哥多留个心眼问道:“妈妈能来吗?”
姜斯也不知道,只能先哄他,“我会和你妈妈说的,放心吧。”
哥哥毕竟年纪还小,不知道大人嘴里的间接回答一般都是否定的意思。把姜斯的话听了进去,带着妹妹蹲在角落自顾自玩起来.
白云山说高不高,因着有千年的历史在宁市乃至整个华东地区都闻名遐迩,正应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山上白云观多年来香火一直鼎盛不断,每逢初一十五,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代观主姓陈,单名一个流字。
初听他名字的姜斯着实沉默好一会,真情实感地说道:“在南方,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人了?”
海棣:“所以大家都叫他观主或者陈道长。”
之前听海棣介绍说观主和他父母是朋友,姜斯先入为主以为见到一个起码四十往上走的道袍中年男人。
压根没想到面前最多三十岁的年轻人就是海棣口中的观主,姜斯没忍住惊讶,“陈道长居然这么年轻。”
陈流看了眼自己身上:“我三十有二,也不算多年轻吧?”
跟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比起来,那还是年轻不少。
把腹诽从心头丢掉,姜斯竖起大拇指夸赞:“看起来相当年轻,您要不说,我以为我们两个一样大呢。”
海棣朝陈流脸上多看一眼,又瞟了眼姜斯的手,抿直嘴角不语。
陈流笑笑:“姜先生真会说笑。”他伸手为姜斯和海棣两人引路,“这边走,香客会少一些。”
“听说姜先生也想做法事,请问逝者的生辰八字,可有写好表文,准备路引?”
法会,说白了就是超度,将亡魂送往阴间投胎。现今地府出了乱子,阴差难以上来,绝大部分的亡魂全靠道观或者寺庙做法会将亡魂送下去。
根据法会规模、主持法师的本事,一次送走的亡魂数量不等,少则几个,多则上百个都有可能。
法会说白了也就是个传送门,有成功自然也有失败。如果亡魂的准备充分,送走的几率会更大。
其中八字是必不可少的,表文则相当于拜帖,意味着一个外来户要过来,先递表文以表敬意。
路引全名为酆都路引,也就是通行证。一般由死者家属提前准备,以便后续方便投胎,当然道观寺庙也可以代写。
姜斯来得急,没想这么多,只记得女人说过的八字,其余什么都没有,老实地摇摇头。
陈流也不失望,说道:“那我来写一份。”
姜斯轻咳,在海棣和陈澄一起望过来的视线中交代:“麻烦您写两份,我今天带来的是一对兄妹。”
“都来了吗?”陈流往他身后去瞅,什么也没发觉,“我得先看看他们。”
“来了。”
姜斯从背包中拿出两个巴掌大的小纸人,轻轻一弹纸,兄妹两个接连被弹出来。
光看眉眼能瞧出是亲兄妹,哥哥比妹妹稍微高个头尖,两人眉眼至少有七八分相似,都是细眉圆眼,可爱极了。
见到它们,就连海棣都忍不住紧缩眉头,带上怜悯神色。
两个孩子是龙凤胎,约莫也就六七岁的年龄,居然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
“妈妈呢?”哥哥问。
“妈妈还没到。”姜斯耐心回答,“我先带你们在这边玩。”
“怎么样?”他问陈流。
“可以。”陈流放心下来,他提出先看看的目的主要因为年纪太小的孩子极有可能变为怨灵,这种比普通的野鬼要难超度得多。
甚至就算强行超度也有反噬的风险,将孩子逼成婴灵,失去理智后随机选择母体寄生,吸收母体的生气使怨力大增,更加难对付。
“你将八字交与我,我去准备。”陈澄说着,手指掐诀,在两个孩子眉心,一人点一下,祛除天台穴的阴晦,以便待会法会进行。
姜斯给了他,又哄着孩子去一边亭子里玩会。
看着它们走后,海棣才好奇问道:“它们的妈妈是秦战生的妻子吧,她现在在哪?”
“她来不了。”姜斯平静地回答:“杀了人的鬼进不来道观这种修行场所,更何况她手里有两条人命。”
“能答应帮她给孩子办法会已经算我仁至义尽了,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他说着,冲站到凳子上的妹妹挥挥手,微微一笑。
“是她动的手?”
姜斯点头肯定。
“孩子确实是无辜的。”海棣无奈,“她做得已经算最好的选择了。”
几道墙外,人声鼎沸,周围香客赶着时间都聚了过来。随着声音一起传过来的还有浓郁焚香的味道,飘在空中,散入风里,又难以消散。
“我曾经对她讲过,我能先把她送入阴司,让她找判官诉冤,争取由阴差带着合法报仇的机会,她直接拒绝了。她说,秦战生多活一天都是便宜了他,她实在等不及。就算被阴差捉去打入畜牲道受罚,也要先报仇。”
“生前没弄明白的事情,死后终于搞清楚了。她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女人,最后才是母亲和妻子的角色。瞻前顾后,委曲求全,她考虑了所有人唯独没考虑过自己的想法。现在,她想先做自己。”
姜斯这边刚说完,就见那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已经飘了起来,朝中央法坛的地方而去。
“这是?”海棣诧异,刚迈一步,姜斯拦了下来。
“是法会开始了,它们去吃香,让它们去吧。”
第49章 第 49 章 再亲一下
太阳落下柳梢头, 满天红霞即将拉开夜幕时,钟磬轻轻一击,悠长清脆的声音便晃晃悠悠传荡千米外。
法坛上, 陈流一身紫红色法衣踩在八卦阵图行罡步, 依次随星宿排列而转折行进。金线密密麻麻绣在法衣上的花纹折射点点亮光, 看起来精美又古韵十足。
他身后空地上, 几排草团铺地,香客随意选择是否跪拜。
吟唱道经的声音与陈流飘逸的步姿相得益彰,自有肃穆庄严的宏伟气势。
一场诵经下来, 陈流登台执香插拜,宽大的法衣衣摆不断往他身后摇曳, 似乎有风在吹动拉扯。
陈流不为所动, 目光如炬, 手上结印手势迅速变幻。
一请三清观瞻, 肃阴正清。
二请后土安镇,摄鬼行稷。
三请左右黍离, 不得妄惊。
今我持令, 赦开地府, 度使等众, 急急超生!
白烟袅袅飘上九天,自他身后, 数十道虚影显形, 随同香烟而慢慢消散。
姜斯远远瞧着, 那对兄妹因为吃香正上头, 还没反应就已经被带走过去。
它们离开,姜斯总算松了口气,这下算彻底了解。
“一会三元宫有斋饭, 你吃吗?”海棣时刻观察他的表情,见他长舒一口气,忍俊不禁。
“吃!”姜斯揉了揉脸,“这几天一直跑来跑去,都没认真吃过几口饭。”
“这边的饭好吃吗?”他问。
“还可以,白云观属正一派,能吃肉,也能喝酒。你应该会喜欢的。”
“那还不错。”姜斯点头,拉起海棣的手往三元宫的方向而去。
道观建在山上的弊端就是到处都要爬山,姜斯好不容易爬完最后一阶,实在没忍住,扶着山石找了个位置坐下歇会。
海棣走出几步察觉背后少了人又退了回来,见他摆手扇风的样子,无奈半蹲下来,递给他水。
“这么累啊。”
姜斯先点头又摇头,灌了口水才道:“其他还好,我腿疼。真不知道这些道士怎么能天天在这上班的,我一次就快累死了。”
“你这是缺乏锻炼。”海棣理了理他头发,“他们每天都要做功课,像太极拳这些更是每天都会练习的,上下山早就习惯了。”
姜斯回答得理直气壮:“我懒得动。”
“……”
海棣:“等下山我背你?”
姜斯沉默,“不是,你不应该督促我去锻炼吗?你这样溺爱,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明天起,我带你健身?”
“我就说说而已,怎么还当真了。”姜斯直接拒绝,“不要,不想动。”
换成其他人这样,早就在第一句话的时候,海棣就会自己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懒得继续问。但姜斯这般,却怎么看怎么感觉可爱。
心脏软成一团棉花糖,摸着是软的,尝起来是甜的。横看竖看都觉得心情愉悦开心。
他耐心问:“那您的意思是?”
姜斯左右看了一圈,时下没人在附近,又有夜色遮挡。于是他一手拿水瓶,一手扶上海棣的肩,飞速地亲完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我充个电就好了。”
海棣只感觉到他忽然凑近又离开,皮肤隐约还残留几分柔软的触感。
愣了几秒,见他夜晚中依旧亮晶晶的眸子,压下莫名的暗火,声音喑哑哄道:“现在没人看得见,你再亲一下。”
“乖。”
姜斯矜持:“这是道观,不好吧?”
“没事,我们还没进去,再亲一下,我背你过去。”
姜斯稍微抬眸,抿了抿唇,轻踢了他一脚,“但是有人在看,你快起来。”
海棣愕然起身,姜斯跟着站起来,不远处站着的人往前走两步也显出脸来,正是刚才法会上的陈流。
三人这时候见面,都感觉到几分尴尬。
陈流从另一边上来,远远瞧见这边有两人一坐一蹲面对面说话,还以为是香客受了伤,过来关心一下情况,结果就听见海棣的话。
一心求道,六根清净的陈流内心受到极大冲击。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讶男人和男人居然也能在一起,还是海棣和姜斯居然是这种关系。
姜斯若无其事打招呼,“陈道长好,听说三元宫有斋饭,我和他过来蹭个饭吃。”
陈流恍惚地听见自己说:“欢迎,就在那边。”
他话落,姜斯立即走开,留下海棣和陈流面面相觑。
“你怎么……”陈流说到一半,实在开不了口。
海棣比姜斯更要平静,甚至没放心上:“先别和我妈说,我自己告诉她。”
“……好。”
海棣冲他略一颔首,快步跟上姜斯的背影。
吃饭间,姜斯脸上的余温依旧没散,边出神边夹菜,冷不防听见海棣说道:“多他一个知情人也没什么,反正迟早也得察觉。”
“嗯。”姜斯起身开窗,“这里有点闷。”
山上的晚风瞬间灌入,将墙上挂的画吹得猎猎生风,噼啪作响。
“……”
姜斯尴尬合上,只留个缝隙通风。
转身回座位的瞬间,灯光忽然全灭。
尴尬的神情一凛,姜斯微微压眉,往窗外看去,外面的山上依旧灯火通明,人声沸腾。
只有这里突然断了电。
是电路问题,还是其他?
姜斯正沉思,鼻间忽地嗅到一股纸灰味,猛地朝门口看去,刚才还没人的地方凭空出现两道身影。
高帽,长舌,手持锁链拖行另一道身影。
不是阴差是谁。
嘶——
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靠近,锁链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姜斯快步走到海棣身前,和他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你是姜斯?”阴差一开口,阴冷粘腻的凉意自四周凭空升起,夜晚山上温度本来就低,加上地府buff加成,温度又降了个七八度。
硬生生让人体会到初秋接近零下的感觉。
“是我。”姜斯忍着被冻得发抖的冲动,故作平静道:“您找我什么事?”
阴差空着的手推了推帽檐,惨白的脸在昏暗的房间内,活像是自带打光。一张口就掉出舌头,也不耽误他发声讲话。
“这个人,你认识吗?”
姜斯顺着他的话,往旁边送去目光,霎时愣住。
阴差的话还在继续:“我方才上来勾魂,见道观周围居然有如此厉鬼,身上背负两条人命也就算了。你老实交代,她身上怎会有你做的贡品味?你是帮凶?”
女人脖子缠着锁链,低头不语,避开姜斯的目光。
姜斯心中了然,她还是放不下孩子特地来看,却没想到进不来就算了,还被来勾魂的阴差抓个正着。
他纳闷问道:“她身上有贡品味,怎么就一定是我做的?”
阴差冷笑:“自然是我吃过才知道!”
姜斯:“……”
真胡说,他从来没在这边贿赂过阴差。
这下,真不得不认真去打量对方这张瘆人的脸了。越看越眼熟,姜斯惊讶:“你不是在榕城吗?宁市的魂也归你管啊?”
这阴差正是被姜斯请上纸扎店捉恶鬼的那位。
但是两地相距千里,这阴差跨区执法了吧?
本地城隍居然同意?
阴差依旧冷声道:“我本来就在这任职,有何不妥?榕城一事,是受大人派遣才去。”
他口中大人,是指本地城隍。
姜斯更是不解,“城隍大人为什么要帮我?我明明是请地府阴差来着……”
“我哪里知道大人的想法。不过据说他生前是榕城人,或许跟你有几分同乡渊源,特意相助。”
阴差虽然冷言冷语,脾气却很不错,都将姜斯的问题回答一遍。
“少废话,快快回答本差的话,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现在不回答,等到了判官前一定因果,有你苦头吃的。”
“没关系。”姜斯说道:“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关系。”
这真是姜斯发自内心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对上阴差冷飕飕的眼神,姜斯福至心灵,补充道:“要不我回去烧点东西,您再细细品品?”
咕嘟……
阴差想到香烛的味道,暗自咽下口水。假装思量片刻,暂且相信了,“我且信你一回。”
说罢,他瞥了从始至终没说话的海棣一眼,长眉轻挑,落了句:“你倒有本事。”
“……”姜斯莫名其妙。
一阵阴风从窗外而来,两道身影凭空消失。
他们刚走,灯光骤亮,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
姜斯叹气,坐回饭桌前。想去吃,被海棣拦下,“这饭不能再吃。”
“鬼碰过的阴食,失去味道就算了,吃了对身体也不好。”
姜斯奇怪,“刚才他又没碰——”
突然,他想到阴差那根长长吊在半空的舌头。脸色难看起来,松开筷子,看着早就失去热气的饭菜无语:“……怎么还偷摸蹭人饭的。”
他自己才吃了两口!
见他脸色不好,海棣笑了笑:“再去拿一份就是了,应该还有。”
姜斯幽幽道:“我想吃牛舌,要麻辣味的。”
“别想了,正一派唯一不吃的就是牛。”海棣失笑,轻轻拍拍他蓬松的头发,“我去拿饭。”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两人索性在道观住上一晚,翌日才下山。
未及下车,海棣正打算趁着姜斯没有行程安排,把人抓回家里见家长,就听姜斯神情凝重接起电话。
隔着话筒都能听见电话中的男生哭喊:“姜哥,我好像又撞鬼了,你啥时候回来啊,救命啊!”
声音之凄惨,海棣趁着等红灯间隙,忍不住侧目观望。
姜斯皱眉:“你干什么了?”
这倒霉孩子,怎么天天出事。
林楠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我和朋友玩了招灵游戏。”
“没救了,等死吧。”姜斯一秒收回多余的同情,冷漠道,“自己作死,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若问他们这种吃阴间饭的最讨厌什么人,那必是这种作死的人无疑。姜斯能救那些无辜被鬼怪盯上的,却救不了这种故意找死的。
这群人性格使然,即便能救一次,以后迟早也得出事。
“别别别!!”察觉到姜斯语气冷下,有直接挂电话的意图,林楠一口气不带停歇地忙解释。
“是我们去玩剧本杀,剧本杀中有个环节是招灵的仪式,我们就跟着DM做了,哪知道这个仪式居然是真的,我们招来了真东西!招灵游戏是这个意思,不是我们故意玩的……”
“说说具体情况,你怎么知道招来了东西?你亲眼见到了?”姜斯这才缓和下脸色,问他。
“……我没见到,但是,但是……”林楠此时正坐在客厅沙发,所有窗帘都被拉开,阳光一览无余地直接晒在他身上。
明明是非常温暖的场景,可林楠只感觉自己浑身阴寒,寒颤不断。
“但是,我们玩完的第二天,带我们玩剧本杀的DM就从商场的七楼跳楼自杀了。”
第50章 第 50 章 箱子新娘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那天他和朋友去商场散步, 刚到一楼,就突然听见一群人惊呼,随即一个人的身体重重落在面前的场景就感觉天旋地转地反胃恶心。
剧本杀的DM是个年轻小伙子, 也就比林楠大两岁。
当天游戏结束后, 林楠还特地加了他微信, 约定以后有什么新本第一时间跟他说。
可昨天刚见面的鲜活的一个人, 此刻已经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林楠亲眼目睹DM坠楼的全过程,包括坠落地面的瞬间,后脑被撞破, 无数血滴飞溅到了他身上。
DM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顶空, 身下血液四溢渗入, 很快就聚成大片的血泊。
被血液洇染通红的嘴唇急促地颤抖, 最终只发出一声灰白的呜咽, 便失去生气。
循着他的视线,林楠看见的是七楼上DM工作的剧本杀招牌。
上面只有暗红色的剧本杀名字。
脸上滚烫的触感犹在, 林楠忍不住一直抬手擦脸, 身边地上扔了许多废纸巾。看着正在通话中的界面, 活像是看再生父母一样。
“我现在一闭眼就是他的尸体, 总感觉他一直缠在我身边……我是不是要买点东西给他烧过去?”
红灯转绿,海棣发车启动。姜斯接着问道:“你确定DM的死和剧本杀的招灵仪式有关?万一是巧合呢?”
林楠哭丧着脸, “哥, 你还记得我前几天也给你推荐过这个剧本杀吗?当时我还说网上评价它都特别玄, 昨天出事后, 我又去网上查了,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特么的玩剧本杀死的不是只有我们这,只要玩过这个本的人, 不是死了就是生大病住院,能在网上评价的全是仅剩的幸存者!”
一时间,姜斯竟有种荒缪的感觉,重复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玩过这个剧本杀的人,非死即残?”
“对,是这样。我找一起玩的朋友说过,他们都不信,说我就是心理作用,但是我真的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盯着我。哥,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听你的话不玩这些东西。”
现在说这个也晚了。
姜斯揉了揉眉头,“你玩的那个本叫什么?我先查查确认下。你在家要实在怕,就去立个筷子,暂时能避避邪。”
“剧本杀叫《囍》,两个喜的那个囍。”
林楠连忙冲到厨房拿了个碗和三根筷子,听姜斯在电话那头的指导操作。
“找家中东南方位,把碗放在墙角,倒入半碗清水,将筷子插进去,心里默念你身边认识已经死去的人,不知道名字也没关系,只说关系,回忆对方长相也行。一个个试,直到筷子能在水里立起来再说。”
林楠手上动作不停,问道:“立起来会怎么样?”
姜斯淡淡道:“说明就是他缠上你了。”
林楠心脏猛地一紧,手指僵硬十分,小心翼翼地默念DM的名字,同时松开拿筷子的手。
刚松开就立刻倒下,他着急去接,又忍不住舒了口气。
看来不是DM。
再次回忆身边的已故的亲人,忽然,灵光乍现。
记忆闪回一天前,他正和朋友玩剧本杀。招灵仪式是对着牌位上香,并叫牌位上的名字。
为了营造恐怖氛围,他们所处的房间装修完全是中式风格,大门禁闭,只有两排白蜡点亮。
当时环境昏暗,烛火噼里啪啦跳跃在空中,将他们在场的人影子拉得特别长。
林楠念完名字后,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痒。
忍不住低头去摸,就是这偏头的刹那,余光看见旁边的空地上有条拖拽地上数米长的黑影。
林楠被吓一跳,在他印象里,他就是最边上的站位,旁边明明没有一个人。立马扭头正眼去瞧,可地上却又恢复如常,什么也没有。
事后,他只当是神经敏感,完全丢到脑后。现在再想来 ……
他脑中回忆当时场景,再次插入筷子。
这次,小心翼翼松开手后,筷子一动不动立在水中央。
林楠瞳孔紧缩,失声尖叫:“姜哥……立起来了!”
姜斯“嗯”了一声,道:“别慌,你家里有小米吗?拿一把小米,沿着碗画一圈。要是画完后,筷子倒下,就没事了。要是没倒下……”
他沉默片刻,“那你就收拾东西来宁市找我。记得期间不要任何人碰这碗水和筷子,包括地上的小米也不能动。”
话筒中林楠慌慌张张应了一声,脚步声与衣服摩擦、塑料袋拍打的窸窣动静不断,过了好一会,林楠哭丧道:“姜哥…没倒!”
林楠真想对筷子磕两个头,把对方赶快送走。
缠他干什么啊?他又没做什么!
“嗯,那你来宁市。”姜斯叹气。
他解释自己暂时回不去榕城,“我这边还有事要解决,你先过来,我要亲眼看看情况。”
海棣一路安静听他打电话,瞥见他收了手机,这才找到机会插嘴,“你朋友遇上什么事了?”
姜斯打开百度查询,头也不抬回答:“你不是听见了吗?玩剧本杀被缠上了。这倒霉孩子,但凡早一天,就能赶上沈笏在榕城的时候,也不用特意跑到这边。”
海棣跟着一起惋惜,又问道:“打电话的人跟你挺熟的,都知道你也能看见鬼了。”
“……”
姜斯一顿,轻薄的眼皮往他的方向撩起。海棣正在开车,双目直视前方,看起来就是随口闲聊。
“你这是……好奇还是吃醋?”他问道。
海棣被他直球打得猝不及防,扶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又松,简直万分无奈。
表面还保持着形象,为自己辩解,“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什么都不对我说,还不让我主动问吗?”
意味深长地觑了他一眼,姜斯慢慢道:“可以,你随便问。”
“那个是邻居,刚上大学,比我小五六岁,但你别说,他长的还可以,瘦瘦高高,蛮清秀的。”
海棣警铃大作:“你说这个做什么?”
姜斯一本正经道:“我就随口一说。”
手机页面跳转出来,他低头去看,越看越感觉不对。
《囍》这个剧本下面前排都是清一色好评,越往下翻,就会发现零星的咒骂评论。
几个污秽的字眼夹杂一大串乱码,看起来发评人的精神不大正常。
再翻到后面,有条评论引起姜斯注意。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几百字的“不要玩会死人”,没打一个标点符号,读起来费力又诡异。甚至发评人生怕不够吸引别人,还配了一张昏暗无比的图片。
点进去放大才勉强能看清,是一间空荡荡光线阴暗的房间,角落里出现一个举止怪异的红衣人。不起眼,要不是姜斯看得认真,压根不会发现。
红衣人的姿势就像吊在空中,头颅垂到胸腔,两只胳膊反手高举,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环绕脖颈,双腿跪在空中,全身仅靠一根若隐若现的绳子支撑。
但无论是靠什么支撑,毫无疑问的便是他绝对不是活人。
“这个剧本杀,还真有问题。”姜斯反复看了很长时间,没发现p图的痕迹,便又查了查这个剧本的作者是谁,哪知道最上面的回答却是今年年初就去世了。
而这个剧本是七月份才面世。
“和他说的一样吗?”海棣问。
“现在看着大差不差。”姜斯道:“刚才看评论大概数了数,至少有四个地区,十四个不同账号的人都玩过这个剧本杀出了事。但是这个剧本杀最少也要三个人才能玩,算上DM,一共至少有四个人。如果按玩一次至少死一个人的概率,目前也已经有十几个人死亡。”
“但是,如果死这么多人……为什么没人发现呢?”
姜斯对此深感疑惑。在现代,一个人非正常死亡都算是件大事,死者亲属和警察得弄清楚死亡原因,周围人也会谈论。
“的确很奇怪。”海棣明白他的意思,“宁市这边也有几家剧本杀店,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姜斯手指摁在手串上摩挲,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又不是专门破案的,给自己揽什么活?帮林楠保住小命就行了。”
说着,他给林楠发个酒店定位这才抬头去看外面。
发现海棣开车方向不是送他回去的路,“你去哪?”
海棣:“回家吃饭。”
姜斯顿时正襟危坐,如临大敌,不可思议道:“我还没做好准备呢!你这是先斩后奏,哪有这样的?”
眼看车已经进了别墅区的门,姜斯一颗心被拎在悬崖边一样,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昨天晚上我跟你商量过。”
“我怎么不记得——”
姜斯回忆昨晚,顿时噤声,扶额无奈道:“我那时候困得不行,你跑来对我说什么能听进去?你也太有心机了。”
海棣坦然应下这句评价,甚至还补上一句:“无奸不商,我们这种商人,总是会点手段。”
姜斯:“……”
他放弃挣扎,琢磨接下来要应对的话术。
海棣径直驶入负一层车库,刚停好车,一转头就看他靠着椅背沉思的样子,不禁好笑。凑过去给他解开安全带,宽慰道:“我没说我们在一起的事,你别紧张。”
“我不紧张。”姜斯抿了抿唇角,还是有点不放心,再次确认,“你真没说?”
“没。”
脸部肌肉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姜斯暗自松了口气.
别墅内,一直在国外出差的祁山牧被老婆叫回来 ,此时正坐在客厅吃水果。
海夫人换了身米白色的长裙,长发用簪子挽起,又画了个淡妆,与平时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模样大相径庭。
她从楼梯上走下来,在祁山牧面前转了一圈,低头扯了扯自己裙摆,问道:“我这身怎么样?会不会还是太严肃了?”
“不就是见儿子的朋友吗?你弄得这么郑重做什么?”祁山牧不理解,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这葡萄还挺甜的,是新品吗?我在国外好久没吃到这么汁水饱满的了。”
海夫人闻话,瞥了眼被吃了一半的葡萄说道:“这葡萄是从R国昨天空运过来,一起送来的还有其他食物,都是你儿子特意安排的,废了不少事呢。”
“儿子总算长大了,知道我今天回国,居然准备这么周全。”祁山牧感慨,“也不枉费我们父母对他这么多年的培养。”
海夫人冷漠:“想什么呢?他都不知道你今天在家。”
祁山牧震惊:“……这些是给他朋友准备的?”
“不就是个朋友吗?这么大动干戈?”
“那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海夫人恨铁不成钢,“一天天脑子里面除了实验数据,能不能装点其他事?我早就打电话对你说了!家里什么事都不上心,你跟你的实验去过日子吧!”
“……”祁山牧自知理亏,不敢反驳,乖乖听骂。
直到保姆来提醒,海夫人这才收起怒火,给祁山牧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理了理裙摆,转身去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