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暴击变态
“姜斯……”张烁的眼神比楼齐磊都要恐怖, 如果眼神是把剑,姜斯已经死了不下于百次。
姜斯目不斜视,冲秦战生点头:“秦总好久不见。”
他一靠近, 秦战生下意识退后半步,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丢人, 装模作样整理下衣摆, 昂首挺胸,摆出领导姿态。
“是你啊。”
姜斯微笑,“听说秦总手下有个员工在公司出事了, 节哀啊。”
“哼。”秦战生一言不发。
姜斯也不在意,直接走了出去。全程一个眼神都没给张烁, 把人气得几乎要咬碎了牙.
下电梯时, 楼齐磊一直念叨:“你为什么要拦我?我死就死了, 但是我得出口恶气!”
姜斯:“有鬼帮你出了, 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他背上趴了一只,腿上抱了一只, 还有一只骑在他脖子上。你要过去挤一挤, 抱他腰啊?”
“……那我怎么办?”
“先去看看你女儿。”
下了楼, 姜斯专程去找保安问起昨天的命案。
保安说警察已经查清楚了, 这是意外。
根据监控显示就是楼齐磊没注意到电梯门开的时候,电梯厢没上来, 一脚踩空, 掉了下去。
而后保安上班发现电梯故障, 将其围起来。却因为师傅有事, 耽误好几天才过来修。
楼齐磊只撑到第二天,受伤加长期熬夜,导致心脏破裂, 不治身亡。
恰好姜斯来的那天碰上电梯修好后第一次运行,发现了不对,然后报警。
至于为什么保安没从监控里及时发现意外情况,光看他闪烁其词的表情,一人一鬼都能懂。
“是我的错。”楼齐磊喃喃,“要是我没有下楼的话,也不会发生意外。”
“你看,又开始自我PUA了。”姜斯戴上耳机,装作打电话,实则跟他说话。
“你那个时候本来就不应该在公司,秦战生要是不让你加班,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现在就看他有没有良心,能赔你多少钱吧。”
出乎姜斯意料,秦战生的人品再次刷新他的三观。
医院走廊里遍布消毒水和小孩的哭声,明明是最有生气蓬勃的年龄,却跟医院死亡的气息交织交融。
在楼齐磊的引导下,姜斯推门进入他女儿的病房。
床上躺着个安静瘦弱的小姑娘,插着氧气管,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似的一动不动。
床边坐了位中年妇女,满脸愁容。
“你是谁?”妇女见到姜斯,立即露出警惕之色,“回去告诉你的老板,和解书我是不会签的,我弟弟死在公司里面,就是工伤,别想用一点钱就把我打发了。”
楼齐磊的姐姐?
姜斯自我介绍:“我是齐磊哥的朋友,听说意外后就来看看孩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妇女脸色缓和不少,讷讷道歉:“不好意思,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他老板派来的人……这孩子昨天刚化疗完,一直没醒。谢谢你来一趟。”
姜斯把刚才买的果篮递过去,看了眼小姑娘,压低声音问起她的话:“齐磊哥老板是那个姓秦的吧?他私下找你谈过什么和解书?”
“对,就是他。那个王八蛋,说我弟弟死得时候不在上班时间,是他自己没看清电梯踩空了,这是物业没到位的问题,算不上工伤,跟公司无关。还说公司只能人道主义赔一点钱,我们再继续纠缠下去就告我们敲诈勒索。”
妇女捂脸痛哭,“我就是普通家庭妇女,我老公也就是个小职员,家里还有个孩子要养。现在齐磊走了,他女儿又是这样,到处都要用钱,我自己怎么拿的出来啊!”
“小月的身体要经历四期化疗,每期化疗至少八千,后面还有吃药,复健各种要花钱的地方。我又不能不让她做治疗,那不就成害她了吗?她才四五岁啊,还这么年轻。”
顾忌着小姑娘在休息,她把声音压的很低 ,断断续续地从嗓子里发出普通人被逼到绝路上的哀鸣。
姜斯将纸巾递给她,继续问道:“你们不走法律程序吗?找劳动局维权啊!赔偿的事情又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
妇女将哽咽吞下,摆手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睛哭得红肿一片,缓了好一会才道:“你不知道,那老板有关系。他想碾死我们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姜斯沉默。
他旁边的楼齐磊更是紧握双拳,眼睛血红,恨不能找秦战生拼命。
“大姐,你先别急。好好照顾孩子,我想办法和那秦总谈谈。”姜斯安慰她。
“你认识他?”
“算是吧。”姜斯拍了拍她的肩,“我会尽力的。”
妇女连连道谢,把姜斯送走。
姜斯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病房前透过门上的小片窗户往里面瞧。妇女哭完后就坐在病床前发呆,凌乱的头发被她扎在脑后,脊背狠狠佝偻下去,再次被命运压垮身体。
“我要杀了秦战生!”楼齐磊眼睛充血,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我给他当牛做马,跟狗一样捧着他这么多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居然一点活路都不想给她留。”
“他明明知道我女儿癌症需要化疗,他明明知道这个畜牲!”
楼齐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鬼是没有呼吸,可他依然会下意识保持当人的习惯。
姜斯破天荒地想点根烟抽,靠着墙,对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打秦战生吗?”
“……为什么?”
“因为这个死变态职场性骚扰。”姜斯补上一句,“他想潜我。被我用花瓶砸碎了头,后来我就辞职了。”
姜斯至今记得,他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扛不住困意趴在桌面上睡觉,结果被秦战生摸醒。
当时他穿着单薄的短袖,披了张毯子在背后,秦战生将手探入毛毯下,摸他的后背。姜斯一抬头对上满脸暗示笑容的秦战生。
仗着当时只有他们两人,秦战生直接挑明来意:“我看上你很久了,想不想更加进一步,取代葛凯的位置?”
那场事闹得很大,姜斯拎起同事摆花的花瓶朝他头上砸去,碎瓷片烟花似的炸开,秦战生脑袋上鲜血四溢。
姜斯甚至拿出削水果的刀,把他压在地上,踩着手背,打算割掉那恶心的手指。
“是哪根手指?你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全砍了!”
秦战生被吓得涕泗横流,脸紧贴地板不断求饶,说他错了,他不该动歪心思。
姜斯气上心头,就要动刀的那刻被前来赶工的葛凯拦了下来。
手没砍成,但是把人吓得够呛。
秦战生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以为自己安全了,指着一脸血的自己,嚷嚷着要去告姜斯故意伤害。
“我告诉你,我能看上你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这事没完,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给我等着!”
姜斯手里的刀硬是被葛凯夺走,没了武器,又被他抱着腰,动作一直僵持不下,只能刻薄又恶心地骂他死变态。
秦战生趁机拽开领带,朝姜斯脖子上套,想把人勒死在这。
姜斯腿长,一脚把他踹翻,甚至差点挣脱葛凯的束缚把人往死里揍。
最后还是葛凯怕自己受牵连,拼命拦下来,把姜斯硬是拖进自己办公室开导:“今天的事就算了,你也是出了气。一个大男人,被摸两下又不能少块肉,别计较这么多。”
姜斯不说话。
他继续道:“那秦总都四十多岁了,有钱有地位,想贴上去的男男女女还不多的是。你要是真不想跟他,就离他远点,平时少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你也是,刚才太冲动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不是我拦得及时,你真要杀了他不成?你啊,就是太年轻,太冲动了。只为了一时意气,就不想想以后怎么在公司待下去?好声好气地跟他说清楚不完了,秦总又不能真的强迫你。”
姜斯当时回答得非常恶毒,冷着脸问葛凯,“你这么懂他,难道你们俩也上过床?”
葛凯涨红一张脸,骂他:“不识好歹,你简直不识好歹!”
姜斯把工牌摔他脸上,干脆道:“老子不干了,滚你爹的不识好歹!喜欢他你就自己爬床,别恶心我。”
兴许是被他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葛凯没敢再说话,姜斯踹开门,拿上自己的东西回了家。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有葛凯的调停,直到姜斯离开宁市,都没再被秦战生找上来。
回忆拉回现实,对上楼齐磊震惊的脸,姜斯扯开嘴角冷笑。
“你看见今天他身边的鬼了吗?”
“看见了。”
姜斯道:“本来不想说的,现在我也懒得藏话,就直说了吧。那是他自己的老婆孩子。”
“孩子是他亲生的。”
之所以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姜斯离职后,想去找秦战生算账。他当时已经到秦战生家门口了,远远看见两个孩子被秦战生领着上车。
身旁跟着他的夫人。
姜斯盯着那两个孩子看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没走出那一步。自己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没想到,三个月过去,秦战生的妻儿都死了。
楼齐磊一时半会接收到太多爆炸信息,大脑有点加载不过来,愣愣站在原地看姜斯:“那怎么办?”
“……”姜斯冲他勾了勾手指,“今天晚上,你去找他玩玩。”
秦战生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人间人脉这么多,希望他阴间也有关系。
不然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今天是个晴天,姜斯从住院部出来漫无目的到楼下的小花园里。
这边聚集了不少穿病号服的老年人。
医院又向来是不缺鬼,飘着的游魂跟人的数量几乎持平,以阴影为界限,双方泾渭分明。
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回头发现居然是海棣,他穿着休闲西装,闲庭信步似的走来。
“你怎么在这?”两人都纳闷,同时出口。
姜斯:“……”
“我来探望个人。”他解释。
“我自己来复查。你来看朋友?”海棣端详了下他的表情,“你心情不好?”
“看看朋友的孩子。”姜斯摇头,问他道:“有烟吗?”
“我不抽烟,你最好也别抽,对身体不好。”海棣想了下,补充道:“你昨天还让我保重身体,你自己就不重视?”
“……“姜斯无奈,“那就算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一起走走?”
姜斯点头,“你今天不用上班?”
“我是老板,给自己放个假还不简单。”海棣道,“听说你自己开了店,比我更自由吧。”
“还行,不过比上班好多了。”
“小心。”
姜斯刚拿出手机看,蓦地被海棣拉了一把,原来是没注意走到了花坛边,前面有块多余出来的角,差点撞了上去。
不过这下没撞上花坛倒是撞上了海棣的身体。
姜斯闷哼一声,脸瞬间白到失去血色,勉强站直身体,手臂微微弯起侧身挡在两人之间。
“你——”海棣愕然,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方才恰好往姜斯的伤口上撞了一下,原本差不多痊愈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起来。姜斯半低着头,轻轻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压下痛意,回应海棣的关心。
“没事,不小心闪到腰了。”
海棣不置可否,扶着人顺势在花坛边上坐下。“你休息会缓缓。”
“都是老毛病了。”姜斯唇色发白,解释道:“我转行前别说腰了,肩颈也有旧伤,现在已经算好的了,难得发病一次。”
“姜斯。”海棣沉默几秒。
“嗯?”
“一般人的腰伤都在侧后方。”姜斯手别说往身后按了,那位置甚至都不是腰部。
海棣浓密的眼睫稍稍垂下,居高临下和姜斯面对面对视。他什么也没说,又像什么都知道了。
第42章 第 42 章 猝不及防的亲吻
霎时间, 姜斯的表情如春水遇凛冬,瞬间凝滞。巧言善辩如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善意的谎言再善意也是谎言, 能说一次, 却不能说一辈子。
沈笏没详细说内情是等着姜斯亲口对人说, 现在却苦了姜斯这个当事人。
他能嘴毒地对别人冷嘲热讽, 但这种自我牺牲的话怎么也难以启齿。说出来就跟特意邀功似的,多矫情。
“是因为我?”海棣道,目光落在他手上。
久久沉默, 空气像是自他们两个划开一个圆圈,隔绝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和喧闹。
姜斯无可奈何地点头, “是。”
“为什么?”海棣很奇怪, 为了自己能让姜斯做到这个份上?结合沈笏的话,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放血的方式原来就是捅自己一刀。
往自己腹部捅一刀,姜斯疯了吗?他就不怕死?
“”姜斯被他看得直接破罐子破摔, 狠了狠心, 伸手抓住海棣的衬衫领子往下拽。两片温热的唇瓣接触的瞬间, 海棣眼睛陡然睁大, 清亮的眸中写满难以置信。
姜斯身上一直萦绕着的清浅的浮香在此刻异常浓郁,鼻息间, 全是这种香烛夹杂着洗发水的清香。
不到一秒的时间被拉得就像一小时那么长, 连带着风声都像退了潮般落下, 只有震如擂鼓的心声。
姜斯松开了手, 往后倾身拉开点距离,低声道:“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需要多重要的理由。
他想,所以就做了。
向来坦然自若的海棣此时是彻底呆若木鸡,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不动。
少顷,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两个……是这种关系?”
“可是沈笏说……”
姜斯:“我们确实只是朋友。”
海棣一副你不要骗我的样子。
哪有亲吻的朋友?
姜斯绷着脸,看着平静得跟什么也没做过一样,实则耳根已经红透了,用手摸一下就会发现烫得惊人。
“反正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姜斯推开人起身,“你要是能接受,就这样,你要是不能接受……”
说到这,他想到什么,顿了一下,“你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你的命都是我救的,由不得你。”
这话简直是蛮不讲理,霸道至极。
开口的时候,姜斯心里都在唾弃自己,他这样去对一个失忆的人,跟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不过,凭他这张脸,怎么看也是海棣赚了。
这可是他初吻。
“我不知道。”海棣回望,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姜斯的脸色僵硬,搞不懂这是什么回答。
紧接着就听他说:“我不能就这样做出决定。我什么都不记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能立刻和一个刚认识的人在一起,那叫见色起意。我做不到这么随便。”
姜斯:“……所以,你还想日久生情?”
“给我一天时间。”海棣的回答再次出乎意料,一本正经说着,“我要好好想想。”
姜斯忍住想抽搐的嘴角,抿唇笑了笑,“那你可真是深思熟虑。”
“你慢慢想吧,我去忙其他事情了。”被他打了岔,姜斯那点害羞的情绪烟消云散,拍了拍他的肩,往医院大门走。
海棣立在原地看他颀长的身形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腿脚站到发麻,心情却出奇的好。
仰头看天,怎么看都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天是蓝的,树也是绿的,顺眼极了。
……
楼齐磊一直附在纸人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酒店后看姜斯一直抱着手机发呆,还以为他在思考晚上的计划,不敢打扰。
状似无意从他旁边飘了过去,惊鸿一瞥,看见手机上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那他在想什么?
楼齐磊挠头。
不过姜斯这些状态不到半个小时就恢复了正常,着手晚上的事情。
“你知道秦战生的家吗?”
楼齐磊点头,“知道,我给他送文件,去过两次。”
“那就行。”.
秦战生下午有个酒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
他特意请了商场上朋友作陪,目的就是为了一起款待即将合作的大老板。
本来以为能亲眼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海家公子,没想到在酒桌上等了半天,只有他的助理过来,笑吟吟带了句话:“我们海总今天有事走不开,我来和各位谈谈合作事宜。”
秦战生,一个四十多岁的、经常仗着年龄自诩前辈的男人,此刻面对比他小了二十岁的年轻人愣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连连点头,甚至还得亲自打圆场。
“应该的应该的,海总日理万机,这点小事确实不用他出面。我们自己商量着来就行。”
助理微笑:“那倒不是他太忙,海总今天约了医生做检查,抽不开身来。”
“……哈哈哈哈哈哈,身体最重要,理解理解。”秦战生笑道。
助理客气地先敬他一杯酒,让秦战生憋着的气缓和不少。心里想着从这助理身上讨回点面子,出出气才行。
哪知道这助理也不是个好惹的,除了第一杯酒喝了,接下来愣是一口没再碰。
不是讨论正事,就是一套一套的劝酒话术,桌上的五六瓶酒全进了秦战生和朋友的肚子里。
等最后秦战生才发觉不对,这时候已经晚了。助理先一步上车离开,只留下一桌的残羹冷炙以及空酒瓶。
“曹。”秦战生摇摇晃晃地上了车,回家。
可回家连个灯都没有开,秦战生原本对妻儿的事情一直忌讳莫深,现下喝了酒倒是全忘了彻底。
推开门就大声嚷嚷:“人呢?都死哪去了?赶紧出来给老子倒水喝。”
“这一天天的,麻烦的要死。什么玩意,敢在我面前摆谱,那死助理也是狗仗人势,连我的酒都敢不喝,真是给他们脸了。”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见到,不由大怒,一脚踹开主卧的门,想跟原来一样把妻子从床上揪下来打骂一通。
掀开被子,只有一团空气。
被酒精灌醉的大脑短暂地运行起来,他的妻子……似乎不在了。
不在了?
秦战生摇摇晃晃没想明白,忽地听见一道女人的声音从厨房那里传来。
他走过去看,借着客厅的灯去看,一个散着头发的女人正站在料理台前一下下剁东西。
“靠,你原来在这!”秦战生下意识出口,走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伸出巴掌招呼过去 。
手上一用力,竟然跟拔萝卜一样把头颅拔了起来。手里抓住的头悬在空中,慢慢的转一百八十度,和秦战生对视。
一张满是血的灰白的死人脸完全露出来。
而没有头的身体依旧在切着菜刀,一下一下,发出不紧不慢的当当声。
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秦战生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瞳孔缩成一个点,把手里的人头往地上一丢,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刚跑到有光的客厅,他忽然看见电视亮起来,播放着一部儿童动画片。
液晶屏幕上的两只卡通熊角色对话,声音十分熟悉,“爸爸,你在哪里啊?”
另一个也在说,“爸爸你怎么不来陪我们啊!”
然后它们一起转头朝秦战生看来,咧开嘴笑道:“爸爸,你快来陪我们玩啊!”
不对,这不对……
秦战生扶着墙,摇摇欲坠,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两只熊。它们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唇角咧开的笑容占了一张脸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二……
直到一条缝从中间撕开,两只手从熊的身体里爬出,接着是一颗小孩的头,小孩的身体……他们从熊的身体里爬出来,再爬出电视屏幕,慢慢朝着秦战生而来。
笑声天真无邪如银铃,“爸爸,你来陪我们玩啊——”
“爸爸,爸爸——”
“爸爸,你来啊——”
四面八方都是两个孩子的笑声,逐渐把秦战生包围。
秦战生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理智告诉他,那是他死去的孩子,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可情感上,这两个孩子越来越近,从整齐干净的模样,变得浑身是血,胸口有个黑洞,贯穿他单薄的身体,小小的脚丫踏出两条血痕。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滚开,滚啊!”
眼见大儿子已经摸到他的衣服,秦战生再也受不了,一脚把他踹开,直接踹飞了几米远。
稚嫩的身体重重摔到地上,碎成一摊烂肉,腥臭的血水从身下流淌来。
头颅如皮球一样滚至秦战生脚边,不偏不倚地露出眼睛死不瞑目瞪着他。
小女儿哭着喊叫:“爸爸不要再打了,爸爸不要再打了——”
“嗬嗬——”秦战生呼呼歇歇,喘着恐惧的粗气,手脚冰凉发麻,只想赶紧离开这恐怖的家。
他刚迈出一步,就看见妻子握着一把刀站在大门前,冲他微笑。
“老公,你回家啦。”
她手上的刀,滴滴答答流着血,落在地板上开出一小朵一小朵的花。
秦战生恐惧地退后,死死瞪她,色厉内荏恐吓:“给老子滚开,不然我打死你!”
“爸爸不要打,爸爸不要再打了——”小女儿尖利的哭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刺破秦战生的耳膜。
妻子保持微笑,有些可惜道:“老公,你都没有手,用什么打啊?”
听到这话的秦战生猛地低头,发现垂落身侧的两臂空空如也,血流如注。
他的手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到这时,他才感觉到疼,脸色煞白,害怕到了极点,“我的手!我的手呢?”
“你的手在这啊!”
秦战生回头,站在厨房的妻子一手菜刀,一手拎着手掌。站在大门处的妻子拎着菜刀,一点点走近。
前后夹击,意味着秦战生彻底逃不出去的命运。
“爸爸,真好吃!”
小女儿闪现到秦战生面前,抱着比她头都大的手,一根根啃着手指。
小小的乳牙尖利无比,将骨头咯嘣咯嘣咬的脆响。
察觉到秦战生的视线,她露出沾着血肉的笑容:“爸爸真好。”
“老公你真好。”妻子也这样说。
手里的菜刀折射森寒的光。
“救命——救命——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秦战生紧紧贴在墙上,浑身冷汗浸湿他的衣服,喝到肚子的酒化成水,在此刻极剧的惊恐下,尿了出来。
“你们放过我,放过我行不行!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出车祸——”
“对不起,对不起——”
秦战生站在腥臊的尿液中,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还有白天风光无限的模样。
“就是你杀了我们!”
妻子目露凶光,“要不是你喝了酒,怎么可能出车祸!”
秦战生追尾一辆货车,长长的钢筋串葫芦串一样插进妻子和孩子的身体中。
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
这让她怎能不恨!
“对不起,真得对不起!我也很痛苦啊!”
秦战生死死靠着墙,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来躲避妻子的靠近。
而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身后坚硬的墙壁软成一摊粘腻的烂泥,湿滑的手从后面抱上他的腰。
没等秦战生反应,一声幽幽叹息,“秦总,我也要跟你算算账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秦战生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拼命把自己向前扯,无奈身后东西力气太大,他压根动不了。
楼齐磊眼见自己没地方站位,便另辟蹊径钻进墙体里,从后面控制秦战生。
现在看来,这个效果真不错。
秦战生吓得两股战战,就差晕了过去。
但楼齐磊那能让他就这么轻易躲过去,对两个孩子和妻子道:“你们等一等,让我插个队先!我的情况比较着急!”
第43章 第 43 章 鬼诉
气氛诡异地沉默片刻, 妻子脸色难看:“你是哪来的?”
“我刚才看你们半天了,别光吓他啊,倒是来点真格!”楼齐磊说着:“等着, 我给你们打个样呢”
说着, 他手按在秦战生的胳膊上, 使劲一掰, 清脆的一声骨裂响起,秦战生发出凄厉的尖叫。
疼得浑身发抖,却怎么也晕不过去。
楼齐磊嘿嘿一笑:“怎么样啊秦总, 爽不爽?没想到吧,我这头驴不光能拉磨, 还能掰碎你的骨头呢!”
这熟悉的声音……
秦战生胆战心惊:“楼齐磊!”
“是我。”
“我没杀你!你的死跟我没关系, 你老找我干什么!“
秦战生怕的要死, “冤有头债有主, 你要找也应该找物业,关我什么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死在公司里, 不找你找谁啊?”
楼齐磊阴恻恻笑了笑。
“我听说你还找了关系把我的死压下去, 还想昧下我的赔偿款?”
秦战生激动的摇头, 脖子被楼齐磊掐住,往后使劲拉, 嗓子几乎要被割断开来, 一句话都发不出声音。
“你明明知道我女儿就靠钱救命, 你凭什么!你把我骨头渣子都要吃干抹净不说, 还想逼死我女儿,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牲!”
“嗬……嗬嗬——”秦战生无力地仰头,腿脚弹腾挣扎。
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 突然又被放开来,楼齐磊警告他:“明天我要看见你赔给我女儿的钱,不然我明天就来杀了你!既然我不好过,你也别想活着!”
妻子目光凛冽,扬起手里的刀:“我今天就要杀了他!”
楼齐磊:“你要不先折磨折磨他呢……这么直接死了就便宜他了。”
“爸爸和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小女儿天真无邪地舔着手指道。
楼齐磊对孩子的包容度非常高,安慰她:“你放心,叔叔会帮你完成心愿的!”
妻子沉默一会,冷声道:“你尽快。”
在他们旁如无人的讨论声里,秦战生逐渐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等他第二天醒来,除了他半干的裤子,再没有任何昨晚的痕迹。
灵魂深处的恐惧依旧存在,秦战生恍然以为是自己的一场梦,摇摇晃晃走到洗手间,打算冲把脸。
一对上镜子,他惊恐地看见自己脖子上有一道深深陷入肉里的青紫勒痕。
那不是梦!
有鬼要杀他!
……
某个逼仄拥挤的小巷里,常年不开张的丧葬店终于迎来一位客人。
老板倒在躺椅上昏昏欲睡,一边的手机还在外放着搞笑视频。
姜斯把人叫醒,要了一沓金银纸。见他是个年轻人,老板麻利地装东西,用个透明塑料袋装上递过去,“现在的年轻人能懂这个的不多了。”
姜斯认同:“确实这样。”
老板狐疑:“那你是?”
“我是你同行,做个市场调研。”
说罢,姜斯扬了扬下巴,说道:“感谢同行支持。”
老板:“……”
靠,丧葬品要什么市场调研?
用的东西烧了就烧了,难不成还有什么用后反馈?
来的时候姜斯也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事,他本来没打算用玄学外挂,法律的手段多好,以理服人!
奈何对方自己先作死的。
姜斯也无奈,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人。
但凡少干一件事,他们都不一定落到这种地步。
他要打车去地铁站,站在大路边刚抬起手,一辆卡宴低调地驰来停下。
车窗降下,司机温声道:“上车,我送你。”
“!”
姜斯一惊,倒也没拒绝,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去。顺手系好安全带,抬头对上旁边人注视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
这边破旧的城建和他这辆卡宴可是格格不入,姜斯想不通难不成这边还有什么商务局?
“一半是我的原因,一半是你的原因。”海棣笑了笑,耐心开口。“你想听哪个?”
姜斯:“我想你先开车吧,交警要过来贴条了。”
前面路口两个穿着反光衣的交警已经开始对路边违停的车一一开罚单。
“……”海棣低笑出声,发动车子。
姜斯扭头,“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真是有缘。”海棣解释,“这边有个白云山,我去白云观里拜了拜。你知道我得到什么结果了吗?”
姜斯稀奇:“你信道啊?”
“……我不太相信。但观主算是我的长辈,会经常来看看。”海棣说着,发现话题又歪了,忍不住偏头无奈看了他一眼,“你别乱打茬。”
好好的气氛全没了。
“我连话都不能说了?”姜斯震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果然男人有钱就会变,以前的海棣完全都会顺着他来。
平稳前进的车陡然停下,这处人少,没有交警,就算是多停一会也没事。
海棣解开安全带,向姜斯附身压下。190的身高在此时显示出绝对的压制性,高大的身躯将天光遮了大半,阴影下的姜斯意外地和他对视。
“观主对我说,万事随心,不必瞻前顾后。”
“我又从山上求了个东西。”海棣耐心解释,从手边储物盒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条红绳,红绳上坠有一排的暗红色珠子。
拉起姜斯的手戴上,可戴完后却没立即松开,握这手跟把玩玉件似的,摩挲轻揉。
“上次看见你手上就感觉太空了,我定做的紫檀串……还挺适合。”
紫檀珠发出莹润的光,暗沉的颜色衬得姜斯的皮肤更加的白。
姜斯却想到其他事,他原本确实有条手串,是爷爷留给他安魂用的。在和恶鬼缠斗中断开,珠子碎落一地。此后姜斯也懒得买其他东西戴上,手腕一直空着。
海棣居然下意识察觉这里少了东西。
“怎么了?不喜欢吗?”海棣一直没听见姜斯回答,脸色微微凝重。
姜斯抬眸无辜道,“你不让我说话。”
海棣:“……”
他凑得更近,几乎与姜斯鼻息交融,低声道:“我昨天一晚上没睡,今天一早就出了门。一直在想你昨天的话。”
“哦。”
“我回去反思了下,昨天有些话其实说的不对。如果是性冲动,那叫见色起意,可若是心动,那第一次见面叫倾盖如故。”
他握着姜斯戴手串的那只手,摁在胸膛前,心跳搏动,向四肢百骸迸发的血液都在叫嚣对姜斯的情感。
那股炽热、隐秘、不被大脑察觉,却深刻骨髓的热爱。
姜斯细白如瓷的脸忍不住红了些,眼睫颤动,忍不住想这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那你?”
海棣用自己的行动来回答放在昨天的问题。
手指摁压他的唇角,微微用力迫使姜斯抬头,轻而又轻地在他唇瓣上啄了一口。
一吻之下,稍稍退后,哑声问道:“可以吗?”
亲都亲了,还问什么问?
其实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这只是礼貌性的一问,接着又凑过去贴在一起,这次比刚才更加深入,不再是饱带怜惜的轻啄。
舌尖试探地启开紧闭的唇缝
回程的路上气氛安静异常,姜斯忍不住打开窗,外面清寒的风吹进,他脸上的温度立时降下不少。
海棣故作矜持地认真开车,实则早往姜斯身上瞟了好几眼,还是没忍住道:“你今晚有空吗?”
姜斯侧头,“怎么了?”
“我爸妈他们一直想见见你。”
姜斯被吓了一跳,惊诧不已:“你都跟你父母说了?”
才过一晚上而已,海棣说回去想想怎么连父母的思想工作都做完了?
海棣知道他想歪了,解释道:“他们只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别的还没来得及说。”
所以也不算见家长吧……?
姜斯沉默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今晚不行,我今晚要去见个人。”
“谁?”海棣警觉,什么人还得晚上见的?大白天就不能吗?
“周扒皮。”
“???”海棣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句:“你朋友?”
姜斯:“好冷的笑话。”
他脸上的无语滥于言表,海棣脑中的弦终于搭了回去,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前老板啊?他做什么了得到这个外号?”
“什么都做了,就是不做人。”
海棣放下心,多问了句:“需要我陪着一起吗?”
姜斯真诚地发问:“请问你出场的身份是打手还是花瓶?”
“我就不能作为你的家属?”
“下次吧,下次。”姜斯难得接不上话,“今天场合比较特殊。嗯。”
海棣遗憾道:“那我等你下一次。”
那估计没下一次了,他也就在这一个公司上过班.
下车前,姜斯刚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海棣忽地叫了他一声。姜斯回头,只听海棣道:“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也要打。”
姜斯无奈,“行行行,给你打,煲个超长电话粥可以了吧。”
接着下了车,挥挥手目睹海棣离开,一转眼正对上不远处飘在酒店檐下的楼齐磊。
四目相对,刚刚脱单的姜斯脸皮稍薄,忍不住有些尴尬。回忆一下他刚才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心里有了数,上前的动作也就格外有底气。
“秦战生那边怎么样?”
“被吓得不轻,他老婆孩子都想要他的命,被我暂时拦了下来。”楼齐磊道,往姜斯手上的金银纸上看了眼:“这是什么?”
“以后就知道了。”姜斯卖了个关子,没立刻说出来。边往里面走边道:“我约了秦战生晚上见一面。”
“你还要见他做什么?他昨天都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什么不答应下来?”
电梯下到一楼开了门,姜斯进去,摁亮开关继续道:“口头答应有什么用?我找了律师一起去,希望他能还有点脑子能想清楚利弊,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保全他。”
楼齐磊:“都亲眼见过鬼了,他还能不怕死?”
“鬼怪哪有人心可怕?”姜斯说道:“而且秦战生在宁市混到公司副总位置也不是一般人,一天时间够他找个大师来看看了。你说他老婆孩子要杀他?鬼怪不能轻易杀人,等秦战生反应过来后,可能还会将其反杀。”
“啥玩意儿?”楼齐磊实在没憋住,家乡话都蹦了出来,“那电影不都这么拍的吗?那《午夜x铃》,那《x怨》,那鬼杀人跟切瓜似的,咔咔乱杀。怎么到现实就不行了?”
“这鬼当的也忒憋屈了。“
姜斯:“你这么想,你把秦战生杀了,到时候他也成了鬼。你们见面不尴尬吗?”
“其实特殊情况还是有的。‘鬼诉’听过吗?真有冤屈,去向地府判官告状,等评定因果报应,该报的仇自然可以报。”
楼齐磊:“啥?还真有地府啊?那我不应该早就被阴差带下去了吗?”
姜斯:“这就是另外的一段故事了。具体内情我也不清楚,何况就算你现在下去,到了判官前也说不清因果。秦战生也没真害了你,你要杀他,你就得受刑了。”
“靠。”楼齐磊不服,“就没能治他的办法了?”
“有啊。”姜斯慢吞吞说,“你一直缠着他,等他身上阳气虚弱,阴气过重,运势不好的时候,秦战生随时都会因为意外死亡。但是这个时间会比较长,我没时间跟他耗。”
“等见到他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44章 第 44 章 见家长?
秦战生脸色蜡黄, 被吸干精气一样在外面呆了一天,也不敢回家。到处找人打听宁市有没有厉害的高人能帮忙。
其中有个来自港市的合作伙伴,一直相信风水玄学这个东西, 听到秦战生的求助, 就立即给他推荐了宁市本地的一个大师。
秦战生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却不想他来的不巧, 大师人不在家,但徒弟在。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秦战生厚着脸皮请徒弟帮他看看。为了以防万一, 秦战生没说缠他的是谁。
徒弟一眼就看出来秦战生阴气缠身,直接点明:“你家里人是不是都死绝了。”
话糙理不糙, 秦战生虽然觉得这话有点难听, 但还是能接受:“啊对对对, 缠我的就是我家里人。”
徒弟丢给他一张符纸, “拿着它,要是符纸没了, 就来再拿。”
秦战生捏着符纸, 不情愿离开, “就没有能彻底解决的办法吗?”
徒弟冷漠道:“解决不了, 你早晚都得死。”
秦战生一噎,悻悻离开, 回去的路上还在自我安慰, “他说的也没错, 是个人都会死。万一是过了几十年再死呢?”
路上, 他收到姜斯的信息:今晚八点在公司楼下咖啡厅,不想死就过来。
看的第一眼,他以为是姜斯在威胁他, 忍不住勃然大怒,被鬼威胁就算了,姜斯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威胁他?
再看一眼,秦战生品出点不对。这姜斯被网暴他看在了眼里,听说他和葛凯谈崩了,难不成是走投无路开始报复人了?
姜斯发疯的样子,秦战生比谁都清楚。把他惹急了,是真敢掏刀子捅人。
左思右想,秦战生应了下来.
八点,姜斯准时出现在咖啡厅门前,身边跟了特意请来的律师。
见到两人,秦战生皱起眉,也没起身,嘲弄道:“还是有备而来。”
姜斯不语,律师率先友好地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姜先生的律师。全权代理他和已故的楼先生案子。”
“他和谁?”秦战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楼齐磊先生,您应该认识。”律师和气说着。
秦战生听到这个名字就浑身一紧,手往口袋里摸去,想从那张薄薄的黄纸汲取几分安全感。
硬着头皮道:“他的事情我会和他家人谈,你掺和什么?”
姜斯道:“他让我帮的忙。昨天他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秦战生如遭雷劈,呆愣当场。
面前那张曾让他垂涎欲滴的脸此时跟厉鬼一样狰狞,那唇角若有似无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怀好意的冷笑。
随时就能变成楼齐磊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你怎么……你怎么会……?”
“别问那么多,你就说今天能不能好好谈谈吧?”
秦战生这时忽然反应过来姜斯发的信息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意思,不想死就过来和他谈。
不是姜斯要杀他,是姜斯背后的楼齐磊……
或者还有更多。
秦战生想到自己的妻子儿女,脸色更加惨白。颤颤巍巍地吞咽一口口水,“你要谈什么?”
律师虽然不知道这俩人打什么哑迷,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保持专业风度:“是这样,姜先生只想恢复自己对作品的著作权,以及公司要承担向大众解释的义务。楼先生则是要求贵公司按法律规定的工伤赔偿进行赔款。”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两份合同,先翻到楼齐磊工伤赔偿那份,“根据宁市最新工亡赔偿标准来,贵公司需要支付的赔偿金应该是丧葬补助金加一次性工亡赔偿金加供养亲属抚恤金的总额。”
“考虑到楼先生属于离异状态,他仅有一个女儿,且女儿重病需要进行另外的人道主义支援。供养亲属抚恤金每月会在原有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这么算下来,贵公司一共需要赔偿的金额是——”
“一百七十八万六千五百元。”
“需要一笔付清,不能拖欠。”
律师说完,不只是秦战生沉默,连同姜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百多万买一条人命,到底值不值?
楼齐磊却没想这么多,听到金额的时候下意识松了口气,有了这笔钱,起码女儿的医药费是够了。
“秦先生可以先看看合同。”律师推了过去。
秦战生低头翻看两页,忍不住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他还觉得太多了。
律师愣了下,道:“这是根据规定按宁市平均工资算出来的金额。据我所知,楼先生的工资是比平均工资更高一些。”
秦战生哑然,想到了什么,将合同合上,道:“楼齐磊的死也不只是公司自己的责任,商业大厦物业就没责任吗?凭什么只要我们赔?”
律师忍住骂人的冲动,继续道:“这是工伤赔偿,是只针对贵公司的。至于物业,另外还有合同。”
“那也不行,这太多了。楼齐磊也就在公司工作了十年而已,公司能给他一份工作让他有基本的生活条件已经够不错的了,现在居然还狮子大开口要一百多万!”
秦战生道:“他给公司带来过这么多价值吗?”
楼齐磊亲耳听着这话,几乎压不住自己的怒火,双手死死捏在身侧,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他。
姜斯突然插话进来,“到底是公司不想给,还是你不想给?”
律师侧目,眼神询问这不一样吗?
秦战生有瞬间慌乱,到底还是稳住神情,“当然是公司了。我身为公司高层,不能不为公司考虑。”
“小楼死了,我也很难过。但是这件事重点错不在公司,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电梯。他人死了,可公司还活着,最近公司又是困难期,真拿不出这么多钱。”
姜斯盯了他一会,点点头,“行。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了。私下不能和解,就去法庭上谈吧。”
说罢,他率先起身,律师早就待不下去了,跟着也走了出去。到了门口,问他:“那这事?”
“麻烦您回去整理一下,向法院递交起诉书吧。”
律师好心提醒,“姜先生,对方这个态度不像是怕官司的人,您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姜斯:“我知道,你去准备就好,剩下的我会解决。”
律师这才放了心,道别离开。
等他走后,姜斯远远跟秦战生对视,无声地笑了笑。
楼齐磊着急:“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算不了,等着吧。”姜斯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发现了秦战生一直隐藏的秘密。
“我们这行有个说法,不是自己的钱一分都不能多拿,拿了就是自己的买命钱。”
回去后,姜斯给海棣打去电话。
彼时海棣正在书房加班,看见手机的刹那,眼神霎时软了下来,接起温声道:“你那边结束了?”
姜斯叹气,“不欢而散,没谈拢。就先回来了。”
他眼皮恹恹垂下,无精打采。海棣关心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能和我说说吗?”
姜斯刚想开口,眼睛瞥见窗户外的高楼大厦,话锋一转不答反问:“男朋友,你家里是不是非常有钱?在宁市的地位蛮高的?”
“?”这是什么问题。
海棣认真地思索下,“还算可以,反正是养一百个你也没问题。至于地位……现代社会,人人平等。说不上什么高不高的。”
姜斯眼前一亮,笑了起来,“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查个人?”
“你说。”
“xx传媒影业副总秦战生。”姜斯说道,“我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比如赌博,吸x这些。”
海棣沉吟,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一时没想起来,也不觉得为难。“可以,只要是在宁市,都能查到。”
“辛苦了。”姜斯好听的话张嘴就来,“幸好有你,不然我在宁市连个熟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找谁帮忙。”
“你朋友不在宁市吗?”海棣还记得他去医院探望这事。
“他前几天意外去世了。”
“……”
海棣紧急补救,“我应该做的,正愁没地方帮你忙。我们两个不用这么客气,有需要直接说就好。”
隔着屏幕,姜斯冲他比了个小心,笑道:“爱你。”
他说话的时候正躺在床上,刚吹干的头发软软贴在脸颊边,衬得皮肤雪似的白。一笑起来更是唇红齿白得惊艳。
海棣片刻失神,笑容受到感染也弯出弧度,“你在酒店住得惯吗?要不来我家,家里客房多,阿姨厨师也都在,也方便你吃饭。”
姜斯犹豫:“但是你父母……”
“他们一直期待你来做客,尤其是我妈,早就备好了见面礼。”海棣道。
姜斯矜持几秒,“等我拜访完叔叔阿姨再说吧。现在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在其他地方还有自己的房子,我带你去那里住。”
姜斯被他豪气的话震摄到了,终于对海棣的经济状况有了实质性认知。
宁市的房,他居然可以拥有好几套!
姜斯当初一年的工资也不少了,加上奖金,税后都有三十多个,但也就能在宁市买个几平米的地。
“虽然我很心动,但是真的不太合适。”姜斯叹气 ,将镜头移向楼齐磊,“你自己看吧。”
楼齐磊茫然对上镜头,姜斯介绍,“这是我对象。”
“……你好。“楼齐磊打了招呼。
他浑身上下透出不是正常人的青白色,脸颊浮肿,眼睛发红,衣服又是破破烂烂的。
归功于他那个稀奇古怪的病,海棣这些年也算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不对来,僵硬地回答。
“你好。”
“我这边有点事要帮他解决一下,去你那边不太方便。”姜斯解释。
没道理拖鬼带口去男朋友家同居的。
海棣无奈扶额,“我明白了。”
须臾,他补了句,“那你自己多小心。”
“放心。”姜斯强调:“一般的鬼打不过我,要是遇上其他事,这不是还有你吗?”
根据姜斯多年看番经验,情侣之间适当表示对对方的需要,能给对方带来满足感,加深感情。
现在看海棣缓和的脸色就知道这招效果不错。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姜斯瞄到被海棣压在胳膊下的文件提醒,“年纪大了就少熬夜,不然容易秃顶。”
他前两天还收到深山里拍戏的王兆哭嚎,说他年纪轻轻就有斑秃的趋势,着急忙慌问姜斯怎么保养的。
姜斯当时双手一摊,“爹妈基因给的好,没有保养过。”
海棣刚加深笑意:“……”
“不可能。”他正色表示,“我每周作息非常健康,并且经常锻炼。家族也没有脱发基因。”
事关他的形象,海棣不能容忍他胡说。
“那就好。”姜斯点头,“请继续保持你的美貌,这样对我眼睛也友好。”
海棣还想说什么,姜斯就已经对着镜头摆手,“晚安晚安,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一句话咽回去,海棣:“晚安。”
手机界面跳转回聊天界面。海棣刚放下手机,就见书房门被敲响,海夫人推门。
饶有兴致地倚靠门框,问道:“刚才跟谁聊天呢?”
海棣:“没谁。”
“别装了,你声音都夹成那样了还没谁。”海夫人兴致勃勃,“你谈恋爱了?对方怎么样的啊?多大了,哪里人?”
“你说话啊,我又不会去私下调查人家。”
海棣无奈,“妈,你别问了。到时候你见面就知道了。”
海夫人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是套不出话来,只得放弃。
“起码男的女的该给我说一下吧?总不能对方连人都不是吧?”
海棣这些年来是不是就要离魂一次,海夫人对这些超自然生物早就接受良好,甚至还有多个玄学朋友。
她唯一担心的是,他儿子要是领回来一个阿飘,她可能连面都见不到。
“……是人,你想哪去了。”海棣佩服她的脑洞。
话罢,他静止须臾,压着嘴角向上的弧度,“是个男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中满是姜斯笑意盈盈的模样,眼睛弯成一汪盛满星光的水潭,漂亮极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又死一个
深夜正静谧时, 楼齐磊靠着墙边昏昏欲睡。突然被一阵大力拍醒,姜斯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他面前,眉眼间满是凌厉, 直接道:“起来, 跟我出去一趟。”
楼齐磊愣住, 下意识问:“去干啥?”
“秦战生出事了。”姜斯抽出房卡, 将门打开,快步朝电梯的方向走去:“我在他身上放了个纸人,本来是想检测他的行踪, 可是就在刚才我手上纸人突然自燃起来。”
他做的是双生纸人,一分为二, 只要秦战生那边有任何动静, 姜斯手上的纸人都能感觉到。
姜斯下楼后才发现这个点打车太困难了, 只能告诉楼齐磊大致方向, 让他先去一步,自己想办法找车赶过去。
楼齐磊面色凝重, 忙应下来。
秦战生什么时候死都行, 就是不能现在死。
这一条街道除了灯牌就只有几个阑珊的路灯, 姜斯只能跑到路口拦车。幸而出租车司机有夜班, 没一会就路过一辆。
姜斯道:“师傅,滨江大桥北段。”
司机应声发车, 因着姜斯再三强调要赶时间, 他干脆拿出几十年的开车本事, 一路上风驰电掣, 紧急超车。
等红绿灯间隙还不忘八卦:“都凌晨两点多了,你去滨江大桥干啥子?还这么着急的噻?”
姜斯对上后视镜中好奇的眼睛:“”
“不抓奸,不自杀, 师傅你别多问了。”他默默开口。
“哦。”师傅有些失望。
滨江大桥横跨宁市的滨江,全长四千多米。一路行过去,料峭的江风铺面拍来,路边两排路灯飞似的向后跑。
出租车内形成一个封闭的小空间,手机一直传来电话打不通的嘟嘟声,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姜斯的心情也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断下沉。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情,手腕的紫檀串隐隐发热。
等出租车自南向北行驶,越来越近之时。忽然不远的路段突然一声巨响。
“嘭——轰隆——”
窜天的火光的驱散黑暗,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从漫天浓烟冲出一辆火团,直直穿过大桥护栏,坠入江里。
四周,所有驰行的车辆不约而同紧急刹车,朝起火的地方看去。
随着爆炸的车掉进江里,火光也逐渐熄灭,像极了转瞬而逝的烟花。
“我靠!”出租车司机也紧急刹停,目瞪口呆看着这幕,震惊之色滥于言表,“这大晚上的,不会又是醉驾吧!都穿过护栏掉下去了,这得开多少码啊!”
姜斯没理他的话,降下车窗往外看。周围的司机乘客都下了车,有爬在栏杆边看情况的,也有拿电话报警,更多的是举着手机录视频。
他推开门,远远望去,一辆汽车掉进江里居然跟水汇入海里一样,一点水波都没有。更别提里面的人,肯定死透了。
飘在江边打转的楼齐磊看见姜斯,忙靠近,解释道:“我刚找到秦战生,他的车就起火了。”
“他老婆孩子呢?”姜斯低声问。
不等楼齐磊回答,姜斯自己就看见了。那道飘在江面上,长发飘飘的鬼影正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居高临下看着水面下的丈夫。
“太狠了!一点机会都没给他留,就算被打捞出来肯定也凉透了。”楼齐磊感觉自己浑身发寒,“怪不得都说不要惹女人,这发起疯来丝毫不念旧情。”
姜斯言简意赅:“他活该。”
“但他就这么死了,我的赔偿金怎么办?”楼齐磊着急,“他死就死了,我女儿不能因为他耽误治疗啊!”
“那不更简单了,直接起诉公司。”姜斯刚说完,就远远瞧见秦战生的妻子突然朝他看了过来。
出租车司机看了会热闹,探出车窗冲姜斯大喊:“喂,小伙子,你还去不去了!就剩最后一段路,我绕个道,马上就能到。”
姜斯回到车里,“不去了,把我送回去吧。”
“啊?”司机纳闷,“这就回去了?你不有事吗?”
姜斯:“已经没事了。”
司机这下终于确定自己拉了个神经病,大半夜跑大桥上转一圈,看了场车祸就回去。
不过他能赚钱,乘客想看什么也不关他的事。
司机想得很开,返程路上一个人独角戏般叹气,“现在生命真脆弱,你看看,这好好的人说不定哪天就出事死了。所以说啊,赚多少钱都不如好好陪陪家里人。”
见姜斯不说话,他又问:“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吗?在宁市工作啊?”
姜斯瞥了他眼,“不是。”
“唉,看你这么年轻估计才大学毕业吧。一看见你,我就想起来我儿子。他今年刚上高中,天天叛逆期跟我对着干,要我说就是你们年轻人太年轻气盛,一点不懂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心情。”
姜斯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接了句:“确实理解不了,我爸妈早去世了。”
“”司机正叹气的动作陡然一僵,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往后打量,只见姜斯低眸看手机玩。
我多什么嘴啊!
后面一路司机都保持沉默。
听到话后,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后悔夹杂着震惊,在结账时破天荒给姜斯抹了零头。
楼齐磊一边看得目瞪口呆,还以为姜斯实在烦司机的絮叨口不择言,等下车后,惊叹道:“你这嘴真是太猛了。”
什么话都敢说。
姜斯平静侧目,“我说得是实话。”
“!”
话罢,留下石化当场的楼齐磊自顾自上了楼.
姜斯推门刚进去就嗅到股阴湿潮冷的味道,开灯往周围看,腿边赫然站了个仅到他膝盖的小孩。
他低头和它对视,女孩有点不好意思,羞赧一笑,“哥哥你真好看!”
姜斯:“你妈呢?”
女孩:“妈妈在你身后啊!”
姜斯猛地回头,正对上女人阴冷的目光,她说道:“就是你想帮秦战生?”
她一身白裙,下半身几乎被血浸染成深红色,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滴滴答答流着水。脸上除了太惨白倒是正常的样子,站在昏暗的走廊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怎么会这么想。”姜斯摊手,“我以为你知道我和楼齐磊是一边的。”
“你最好是。”女人冷冷道,“不然你也得死。”
“这话很多鬼对我说过。但我依旧好好活到了现在,我劝你下次还是换个话术吧。”姜斯伸手,“来都来了,进去好好聊聊吧。”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女人皱眉。
姜斯嗤笑,“那你专程跑一趟就是为了警告我的?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女人牵着孩子进门。
姜斯合上门,双手环胸说道:“我有三个问题,你先回答再说其他事情。”
女人沉默。
“你是被秦战生杀的?”
“……”楼齐磊好不容易挤进来,就听见这句话,顿时又心惊肉跳起来,生怕女鬼暴走杀人。
女人却很平静,“起初是场意外,他酒后开车,追尾上一辆货车,钢筋打碎车窗,从我跟孩子的身体里穿了进去,来不及治疗,我就和孩子死了。”
“你说起初是意外,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是他背着我偷偷买了三份巨额保险,每一份都超过了百万,三份加一起的保额高达千万。我发现这不是场简单的意外,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这才知道,秦战生是个赌狗。”
女人再说起这话时依旧咬牙切齿,“他家暴,出轨,□□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赌博……他居然赌博!”
姜斯没说话,等她将话说完:“所有赌博的人都该死,全部都该死!赌狗都不是人,他们赌上了头后什么都敢拿来当赌注。”
“你知道吗?我爸就是赌博赌死的,在我上中学时,他被讨债的人追到家里,砍掉了两条胳膊,全身被钉在墙上。我和我妈回到家里就看见他死的样子。从那之后,我就发誓,我这辈子永远不要再接触任何关于赌博的东西,我的丈夫也绝对不能!”
“秦战生明明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发过誓,他说这辈子永远不会上赌桌。因为相信他,我宁愿忍受他的家暴,我宁愿他在外面找各种男人女人……”
“我这么相信他,他居然把我和孩子的命都当成了筹码一起赌了出去,我不会放过他的,就算让我下地狱,我也要让他得到代价。”
楼齐磊却想到其他,小声地道:“那我的赔偿——”
姜斯和女人一同看去,都沉默下来。
“染上赌瘾,就算给他一个亿也得赔进去。”
“靠!我曹他八辈祖宗,这个sb!”楼齐磊气得几乎跳起来,愤怒地到处走动,抬眼望向女人,“秦战生死透了吗?”
他想去鞭个尸!
女人冷笑:“我把他的四肢全卸了,别说死没死透,现在连灰都找不到。”
“这个蠢货,还以为一张符纸就能把我除了,做他的白日大梦。”
“好了,我第二个问题。”姜斯了然,继续道:“你后面还要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