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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鬼师4

好歹是姜斯请人来帮忙, 也不好收沈笏的钱。

他给沈笏装了许多金银元宝加纸钱——不是天地银行出品的那款。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挑纸钱也有讲究。给亡魂烧,天地银行纸钱和打孔的黄纸钱就行;若是要拜神祇这些大佬, 最好选金银纸来祭神;如果是专程给阴差打点用则最好使金银元宝。

打过孔的纸钱称为溪钱, 分做六九孔, 相当于人间的零钱。而专程打点阴差使的叫“外库钱”, 用金银元宝这种硬通货最佳,毕竟拿出去也有面。

沈笏拎了拎一大袋子的重量,郑重感谢:“多谢小友。”

“您客气了。”姜斯无所谓这些, 反正他还能再做。

沈笏离开前不忘还把痋虫一起带走。

他前脚刚走,后脚海棣幽幽回到店里, 在闻到股道观的香火味, 不禁蹙了蹙眉心。

“那法师又来了?”

他以为姜斯还在琢磨让他早日回魂的法子, 有些心情不愉。

“刚走。”姜斯说着, 去打量他,“你怎么最近总往外跑?有事吗?”

“没事。”海棣想到最近被小凤仙拉着恶补各种话本故事就头大, 还有白七娘一个刚讨封成形的小蛇自觉看了不少才子佳人的故事, 竟然敢自告奋勇充当军师给他出谋划策。

跟她学什么?

直接把人绑了拜堂吗?

打死海棣也不会说出来这些事情的, 面对姜斯困惑的目光, 他坚定地摇头,“我没事。”

“?”姜斯原本就是随口一问, 看见他这个态度, 顿时觉得可疑起来。心念一转, 便有了个恶趣味的想法。

下一秒, 捂着胳膊“嘶”了一声,抱怨道:“刚才你没在场就没看见那痋虫突然暴起伤人,还好我手疾眼快挡了一下——”

话没说完, 被捂着的手臂就搭上一只惨白的大手,青灰色的青筋穿过皮肉透出颜色,光是看着就感觉冰冷极了。

“我看看。”海棣直接道。

姜斯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猝不及防地被掀开袖子,布料下面自然是一截干净光滑的手臂。没有看见任何想象中的伤口,海棣正动作的手指一僵,目光沉沉对上他的视线。

“我又没说自己受伤了。”姜斯理直气壮,“有沈笏在,就算痋虫暴起也伤不到我。”

他言语中满是对沈笏的信任,听得海棣直冷笑,这才认识几天

海棣顾忌着两人刚结束那种若隐若无的冷战状态没说出口什么难听的话,但是毕竟是个没记忆的鬼,一点也藏不住心思。原本就是浑身冰冷,脸色再沉下来,就跟阴天下冬日里的寒风刮过差不了多少。

“我想说的是,刚才从它身上获得了点灵感,接下来又有的忙。”姜斯默默裹紧衣服,摸了摸鼻尖解释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没有。”

“啧,真应该给你搞个八卦镜照照。”姜斯道:“我拿个毛笔在你脸上沾一沾都能直接写字了。”

“”海棣松手,不想理他的调侃。

但姜斯偏偏就不放过他,趁着两人挨得还近,上手捏了把他的脸,认真道:“你脸上有字,知道吗?”

海棣狐疑,“什么?”

“我在装x。”姜斯刚说完,海棣直接给气笑了,一句话也不想说,扭头离开这里

且不提沈笏回去后如何跟阴差商量怎么抓捕逃脱的恶鬼一事,近来榕城不太平,千里之外的宁市也不太平。

海家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上流圈子一个炙热话题。

以前两个人见了面首先寒暄一句:“您午饭吃过了吗?”

现在见面话题都变成了:“你去医院探望过了吗?”

越来越多人把目光放在医院里,暗搓搓地期待看一场豪门大戏:唯一的继承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偌大的家业也不知道是给旁支还是谁。

左右猜一下也不犯法,因此各种言论全部传得头头是道,连海家公子是被不知哪来的私生子暗害的事都编了出来。

舆论漩涡的中心人物此时依旧躺在某疗养院病床上沉睡,制氧机和心电监测各种仪器摆了一堆,滴滴答答持续不断地运行。

长期的卧床让他本就立体的脸庞更加锋利,从眉骨自下颌,每一处都跟用直线切出来般冷硬。静止不动躺在那里,就是一座古希腊最完美的人体雕塑作品。

隔着窗户往病床上张望许久,海夫人才沉声问道:“我儿子最近情况怎么样了?”

“海小公子情况还可以,身体各器官运行正常,没有大碍。”医生回答地小心翼翼,抽空往这位母亲身上看去,她穿着一身高定女式西装裙,长发盘在脑后,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副干练的女强人形象,丝毫看不出对儿子昏迷的担心。

可说完全不担心也不对,海夫人每天再晚也会来医院看上一眼。

医生看不懂这对母子情,索性也就不想,静静等着她的发话。

“那就好”海夫人平静道,手心的包悄然捏紧,已经一个月了,如果海棣再醒不过来

不会的,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最后都醒了过来不是吗?

她告诉自己平心静气,要趁海棣没醒过来前帮他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包括外面传得那些难听的话。

什么叫换继承人?

海夫人冷笑,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她的点头,就算财产全部捐出去也不可能给别人。

如往常一样,她对医生嘱咐:“多观察他的情况,有任何不对都要立刻和我汇报。”

从医院刚回到家,海夫人没顾得上联系丈夫,就先接到四九城天师协会的电话。对方姓魏,是天师协会的副会长。

“海夫人,您好。”

“魏会长,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吗?”海夫人神色紧张起来。

“是有些情况。”魏会长说着,“这几日我为贵公子卜卦,发觉有一丝异样。”

海夫人哑声问道:“是好的还是”

“不好说,可能命悬一线,也可能否极泰来。”魏会长说道,“您最近多留意他的情况,如果有一线生机,也就是这几天了。如果这段时间再醒不过来,那只能请您节哀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海夫人难以接受,握着手机的动作不住打颤。涂着口红的嘴唇紧紧抿起,硬生生把哭腔憋了回去。

“人各有命,不能强求。海夫人,我很早就对您说过。贵公子如今二十六岁,合该是命中一道生死劫。如果能度过去,以后平安顺遂再无后患。”

剩下的话,他不说,两人也明白。海夫人挂完电话,便坐在客厅灯影里一动不动,直至天光大亮,寸寸日光从她脸上挪移,如时光流逝。

被阳光一同照射的还有姜斯,他站在榕树下,光斑在他脸上扭曲变形,只有明暗交接的地方隐约有道橙红色的过渡,显得他这个人还有点活气儿。

“我为什么要来着?”姜斯半死不活的苍白脸色中带着困惑。昨天熬夜写剧本,他连四个小时都没睡够就被沈笏叫到了道观里,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们不远处是道观的中央八卦祭坛,上面摆上了不少贡品,十几个道士匆忙来往,每人都是相同的紧张神情,从中隐约透露着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气氛。

“辛苦你了,请你过来是有事情要商量。我们打算把恶鬼引到道观里来,由诸位道友一起诛杀,省的它再危害阴阳两界。”沈笏解释道。

“哦,可以。”姜斯漠然,“所以我来这里的意义是?”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命格非常特殊?”沈笏话题一转,满脸深沉。

“不少人说过我长得好看。”姜斯肯定道。“颜值也算命格一种吧。”

“我指的是你八字。你八字轻又属阴,阳火压不住阴气,容易被鬼怪夺舍。再加上你的眼睛能通阴阳……你小时候家人没少操心此事吧?”

姜斯自然知道这个,从小就听家人说他多招鬼怪喜欢,一个个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当作唐僧肉吞吃了。后来渐渐长大,阳气重了,又有爷爷的缘故,他才能越来越不受命格困扰。

“你的意思是?”姜斯环胸微微压眉去瞅他。

“那恶鬼被鬼师奴役多年,能蛰伏那么长时间才趁机出手反杀,肯定图谋更大。我怀疑它是想找人借命。”

“借命?”姜斯微笑,“借尸还魂吧?”说得可真含蓄。

“咳。”沈笏有点尴尬,点点头。见他这样,姜斯无语,“所以你们想让我当这个诱饵?吸引它来入计?”

“小友聪明。”

“您这是司马昭之心”姜斯冷笑,“你怎么就知道它会找上我?万一它跑去其他地方呢?万一看不上我呢?”

“不会的。”沈笏摇头,“根据我们最新发现,恶鬼还在榕城内。”他说着,拿出一个圆形的盘子,上面刻有南北极方位,可中间又有手机一样的屏幕。被沈笏一点,就亮了起来,显示出一个数据图。

“这是我们协会最新研发的探测仪,能探测到整座城市的阴气数值。榕城很显然比其他地区高出许多。至于看不看上你……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已经在榕城的阴间出名了。你用鬼当演员拍视频在网上爆火的事情早就传开了,现在不少鬼想蹭个镜头拍戏。”

“啊?”

刚才听见要拿他当诱饵,姜斯都没什么大反应,看见这东西才算真的醒了过来。精神陡然一振,震惊当场:“……拍戏先不说,你们都用上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抓鬼了?”

“玄学也得与时俱进。”沈笏理所当然,“万事万物都是绝对的运动,相对的静止。科学在发展,我们玄学也不能落后,这样才能保持静态平衡。”

好嘛,哲学也学啊……

姜斯简直槽多无口,好奇地看着这个仪器,打量了好一会问道:“这数据还是实时更新的啊?”他眼尖看见最上方写着日期,精准到了分钟。

“这是全国联网的。”沈笏介绍:“不过还是初代产品,只能监测一个大范围的数据,以后再研究研究,或许能完全代替罗盘了。”

姜斯佩服,问他:“有没有可以自动生钱的机器?”

“没有。”沈笏摇头。姜斯瞬间就没了兴趣,和他又说几句具体打算后,便离开这里。

傍晚时候气温降了不少,走在簌簌作响的梧桐林下,姜斯更觉得犯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终于看见了自己店的招牌。

没等他到门前,一个皮球先落到姜斯脚边。他抬头望去,穿着蓝色外套的小孩正怯生生望过来,两颗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像两个又大又圆的葡萄嵌在一张白嫩的脸上。

看见他的瞬间,姜斯口舌生津,有些想念葡萄的清甜。

小孩是隔壁张姨家的孙子,刚到姜斯的大腿高,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可爱极了。

姜斯对人类幼崽一向宽和,弯腰捡起皮球,好脾气地跟他搭讪:“你好啊,小朋友,你多大啦?”

闻声,小孩瘪了瘪嘴唇,猝不及防地嚎啕大哭起来,拔腿跑回张姨的店铺里,拉着坐在门前的张姨哭喊道:“奶奶,有怪物————呜呜呜——好吓人——”

听清他话的姜斯呆愣当场,怀疑人生起来“现在小孩的审美差异这么大吗?”

他不信邪地仰头往路口尽头看,夕阳斜挂,层林浸染,万物被红光普照。

黄昏也是逢魔时刻,肯定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吓到了,姜斯笃信。

第32章 第 32 章 鬼师5

张姨抱着孙子边哄边尴尬地从姜斯打招呼:“小姜啊。”

“张姨, 您孙子的玩具。”姜斯把皮球放到门口,单膝蹲下,隔了段距离问小孩:“小朋友, 你刚才说的怪物是指什么啊?是树影吗?”

小孩抹了把泪, 摇头, 小手一指:“就在房子上面, 有个大怪物……”

张姨脸色难看,颇有种想离开抱着孩子离开的冲动,只是邻里邻居的, 也不能这么挂人面子……

姜斯顺势看去,是他纸扎店的方向。可在他眼中什么都看不见。

顿时眸子沉了沉, 继续诱哄道:“你看到的怪物长什么样记得吗?它现在还在吗?”

“不在了……是黑的, 特别黑。”

姜斯安慰他:“那就是树影了, 你看现在这么晚, 有很多影子都会出来。不要害怕啦。”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姜斯跟张姨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开。

他在纸扎店里搜寻一圈确定没有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

四五岁的小孩最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再加上又是这个时间, 指不定是哪个野鬼想蹭点香吃, 不一定这么巧。

宽慰完自己, 姜斯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关了店门回家。

提前通知了小凤仙几个,一到家, 姜斯发现除了海棣外, 几个都规规矩矩地坐着, 看见姜斯不由都露出期待的目光。

“……咳。”姜斯喝了口水, 清了清嗓子,正式讲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我觉得你们上次说的非常对,我们要发挥自己的优势, 做大做强!”

小凤仙面露疑惑:“什么优势?”

“你们不是人啊。”姜斯认真分析:“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灵异题材的作品不容易火吗?”

见多识广的白七娘举手:“因为审核严呗,不都说了建国后不能成精吗?就跟那小说一样,脖子一下不能写……”

“……”姜斯,“这也是一方面。但是我们的方向不一样,审核没有电视剧电影那么严。因为观众看了没有代入感,为什么没有代入感?因为是人演给人看的。”

“你们不一样,隔着屏幕都有阴气,当然能给观众代入感。从这点来说,我们就赢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鬼演鬼片给人看?”徐揽月不愧是几个中学历最高的,一句话总结。

“差不多…当然也不是纯粹的恐怖,我们是要表达故事。影视剧最重要的是剧本,讲好一个故事是核心。”姜斯根据自己浸淫行业多年的经验来说,“所以我打算拍一系列的灵异题材故事,来源可以是你们自己的经历,我会进行改编。”

“感觉可以。”徐揽月死都死了,也不在意版权这些,点头,“但是就我们几个是不是不太够啊?”

姜斯早就想好这些,“我找王兆和另一个朋友作为编剧加入,至于演员……附近现成的鬼多的是。我这纸钱多的是,也算是以工代赈,增加就业岗位了。”

小凤仙无所谓,她只要能满足自己的戏瘾就行。倒是白七娘第一次要亲自拍戏,激动地不停拉着小凤仙请教。

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亲亲热热,把人类社会的人情世故学得淋漓尽致。姜斯看她们开心,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去找海棣。

他以为对方又在偷偷看小说,却没想到海棣神情恍惚地站在角落一动不动。

“你在这面壁思过呢?”姜斯奇怪,走近了才感觉不对。

似乎……海棣的身形透明了一些。

穿着黑色西装站在白墙边原本是非常显眼的颜色对比,看着姜斯眼中,却有些同化成一体的感觉。

“你没事吧?”姜斯愣了几秒,伸手去触碰他。

手指刚摸到肩膀就立刻弹开。

这下,他终于变了脸色,“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海棣迟缓地转身和他对视,看起来和原来一样,只是脸上明显更加青白,瞳仁是照不进一丝光的黑。

他道:“我还好。”

“好什么好?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多冷?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姜斯想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怎么是海棣的问题?都是他大意了。

他这段时间太忙,答应送人回家的事情一直拖着,又没空好好查看他的身体,导致海棣变成这么虚弱的样子才发现。

海棣勾起了唇角:“真没事,我自己感觉不到。”

“你别说话了。”姜斯转身去拿香烛点上。

引魂香缭绕白烟融入海棣的身体里,千金难求一克的香仅仅只让他的情况好上一点。

姜斯见此,脸色更加难看,唇瓣抿成了直线,压的红润的唇色一圈圈泛白。

引魂香只对人起作用,如果它对海棣作用微乎其微的话,那就意味着海棣即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鬼。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虚弱的?

姜斯疯狂收刮以往记忆,猛地发觉,一切在痋术事情前就有迹可循。

海棣一个生魂,原本和他并不能离太远距离……

到这个时候,海棣甚至还有心情去打量姜斯的神色,浑身带着诡异的平静感:“你不要担心,谁还不是个预制鬼了?死就死了,也没什么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姜斯狠狠皱起眉训斥,“什么叫死就死了?你要好好活着,你还有自己朋友家人,都等着你醒过来呢!”

“……”海棣牵起一抹淡笑,“可是我现在只认识你,其他人跟我无关。”

姜斯怔然看他,吸完香后,他脸上有了点生气,黝黑的眼睛中满是执拗,再次重复刚才的话:“我只认识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嗯。”姜斯感觉自己思绪有点慌乱,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起,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半晌,无声吐纳了两口气,姜斯抬头,认真道:“海棣,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谁仅凭认识就能将生死都托付给对方的。我很高兴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但是目前来说我们并不是平等的关系。”

“你没有记忆,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更没有社会经验,对我而言,你目前的状态和一个没有任何行为能力的未成年人差不多。我不能仗着有更多的社会经验就暗示你或者要求你做出重要决定。”

“你懂我意思吗?“姜斯道。

他难得严肃,却不是海棣想听的话。

那层窗户纸就在眼前,近的几乎让海棣觉得自己只要稍微动动手就能戳破。

可姜斯又在这时加了层玻璃,还是防弹的那种。

意思非常明了,海棣只要处于失忆状态,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姜斯都不会认真对待。

“我只是没有原来的记忆。我不是个傻子。”海棣无奈,看姜斯依旧一副漠然的模样,好笑的同时又气得牙痒痒,脑子冲动,直接脱口而出,“你真的不理解我的意思——”

“我去找沈笏帮忙。”姜斯打断他,拿出手机,面带警告道:“你老实点,别作妖。我会尽快处理完你的事情。你必须好好活下去,听见没?”

“我不想看见这个人。”海棣固执道。“你别找。”

“这是正事,你不要闹。”姜斯说着,拨通沈笏的手机。

海棣起身一把夺过来,反手摁住姜斯争夺的手。顾忌着自己体温冷,他特意隔着外套去抓姜斯的手腕。

一只纤瘦皓白的手从他手心穿出,细的惊人。

姜斯拧着眉心看他,手机嘟嘟两声成为此时唯一的声音。

“喂?姜斯吗?”沈笏在那头已经接通了电话。

这边海棣和姜斯咫尺对峙,彼此间挨得极近——海棣的胳膊压在姜斯肩头,握紧他的手,放在两人中间。

海棣能听见姜斯清浅的呼吸声,姜斯能隔着布料感觉那层森寒冷意。

“不要接。”海棣无声道。

姜斯的视线被他翩飞的长长睫毛吸引一瞬,就回过神来。心底冷笑,面上不显。

“是我,沈大师。”姜斯开口。

他出声的瞬间,海棣握着他手腕的力度更加紧绷,克制不住地想直接挂断。

但一触及姜斯的眼睛,他又不敢。

能怎么办?

不能打不能骂,也打不过骂不过,况且,姜斯本来就不欠他的。

一切都是海棣那点占有欲在作怪。

他不喜欢沈笏,因为沈笏一出现后,姜斯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你有事情吗?”沈笏问道。

“是有点。”姜斯继续说着,因为隔的太近 ,海棣脸上一丁点变化都能被他捕捉到。

就比如,那双眼睛里面无声的恳求和倔强。

“你给我放开。”姜斯压低声音警告海棣 ,又抬高声音问道:“上次您说请人来榕城给我朋友看看,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啊?”

“哦这个啊,应该快了,过两天他就有时间——”

姜斯脸色稍微一松,海棣就毫不犹豫挂断,沈笏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有病吗?我要说的是正事,关于你的正事!”姜斯简直气得头晕,“你能不能分清好赖?”

“他已经说了,过两天。”海棣道。

“松手。”姜斯懒得搭理他。

温热的皮肤就在手心,海棣一时失神,乍然想起白七娘的话。

“你看不出来姜斯吃软不吃硬吗?对付这种人,就得软下来,撒个娇,不就一切都能搞定了。”

……

“对不起。”海棣松开手,低着头道:“我刚才有点激动了。”

姜斯注视他一会,拿回手机往外走去。没两步,海棣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是针对沈笏……我就是有点害怕,这个世界我只认识你,即便回去后,那些家人于我而言,也是陌生人。”

姜斯拧门把手的动作停下,听他这么委屈的话,有点想笑。一米九的男人说自己害怕?

哄鬼呢?

“你怕什么?说得好像你回去后,我们就阴阳两隔一样。”姜斯道:“你没腿吗?不会自己来找?”

这话听在海棣耳中就是:姜斯会一直在这等他。

海棣如同无形中吃了颗糖,从舌尖甜到了胃里,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傻子一样。”姜斯哼笑,叮嘱他:“你在这等着。”

出门给沈笏回拨过去。

对方回答依旧是刚才那般,“师兄需要两日后才抽出来身。既然你说生魂已经开始虚弱溃散,不如送来道观里温养着。”

“好,那我和他商量一下。”姜斯叹气,“谢谢您。”

“应该的,有需要再联系我。”沈笏客套完,两人结束通话。

海棣不情不愿地应下来,要求就是姜斯必须得每天去看他。

姜斯本来就有事和沈笏联系,没觉得不妥也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姜斯开车照例先去纸扎店看上一圈,最里面的储物室里放着不少香烛。他本欲拿上些给海棣带过去,开门的瞬间,肩胛骨后忽然贴上一个冰冷的东西。

“我注意你很长时间了。”

滑腻腻的手指从姜斯耳后摩擦向洁白的脖颈,像南方雨季下稠黏的蜗牛爬过,在姜斯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水渍。

“你这具身体,我非常喜欢。”它附耳在姜斯旁,声音又低又轻,没有气流波动,带着森森阴毒。

第33章 第 33 章 鬼师6

姜斯的反应称得上迅猛, 飞快地反手给它一个肘击,拉开距离。恶鬼大约也是没想到这世界上对付他的办法除了做法外还能直接物理攻击,愣了片刻。

距他几步之遥的姜斯面对面站立, 这才看清它的样貌。同样是受鬼师驱使, 恶鬼外貌和痋虫完全不一样, 至少还保留着正常人的外形, 一件黑袍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一双吊梢眼里的恶意几乎都快溢了出来。

它张嘴,黑洞洞的口腔咧出个巨大的笑容:“有趣, 有趣”

表面一直和它对视,姜斯的手指早探入口袋里给沈笏发信息。

大概恶鬼也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至理名言, 没费一句话, 一闪身飘到姜斯身后去掐他的脖颈。

姜斯神经高度紧绷, 恶鬼从眼前消失的瞬间, 就猜到对方下手的方位,矮身避过同时从手边摆放的一堆货物里抽出一扎长香, 冲着恶鬼抽打去。

长香虽然没有哭丧棒好用, 一用力就在半空扯断不少, 但好歹也算有点效果。劈里啪啦砸到恶鬼身上发出零星火花, 空气中弥漫出被烧焦的怪味。

姜斯撑着墙看着它,刚才剧烈动作差点给闪到了长期僵硬的腰, 此时气喘吁吁不止, 头疼地想骂人。

他就是个技术流, 为什么总是要干这种体力活?

“早知道就找沈笏多拿点符纸了。”只是姜斯现在后悔也没用。

恶鬼被他一系列动作激怒, 凭空膨胀一倍有余,浑身的煞气都现了形不停往外翻涌。

“你真该死!”

“死你爹的,老子命最硬。”姜斯输人不输阵, 直接怼了回去。

两边余光四下看去,寻找趁手的武器。

恶鬼比他动作更快,提起人死死摁在墙面上。冰冷的头颅靠近,在姜斯脸边四下乱嗅,对他身上的活人味十分满意,黑洞洞的嘴张合。

“你这具身体是我的了——”

姜斯后背被撞得火辣辣的疼,心里知道是挣扎不过它便只冷眼看着恶鬼。

“你在想什么?”恶鬼感觉不对。

姜斯冷笑,背在身后的手往它脸上扬起一把香灰,那是方才他在角落香炉中趁机抓的。

香灰跟香又是不同,被火烧过的香灰专克邪祟,杀伤力奇大。民间懂点门道的人家怕家里进来不干净的东西,便会经常在门前屋后撒上几把香灰防备。

恶鬼登时松了手,被香灰撒到的地方都如同烈焰灼烧。它捂着身上的伤口低吼咆哮,身躯也随之变小恢复成正常体态。

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姜斯还是懂得,抱起香炉把里面的香灰一点不落全部泼到恶鬼身上。

看着它身形虚晃,没空搭理自己,姜斯抓紧时间向门口跑去。

他打不过这恶鬼,只能尽力拖延时间等沈笏到来。

却不曾想,被重击下的恶鬼直接失去理智,进入狂躁状态。

恶鬼黑袍飞扬,衣服无限延伸像根触角锁住姜斯的身体,狠狠一掀,他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面。

身体五脏六腑全部移动了位置似的,腥甜的铁锈味弥漫口腔。姜斯没忍住,捂着胸口咳嗽两声,血丝从嘴角溢出。

“靠”姜斯看着不断靠近的恶鬼,忍不住喃喃:“这特么还不如去上班呢。”

社畜好歹能多活一段时间。

它越靠近,姜斯的心脏跳动得越发剧烈,几乎要从嗓子里面跳出来。

姜斯实在没了力气反抗,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对方下手。

可下一秒,他被一个冰凉的怀抱拥入。

姜斯愕然抬眸,是海棣。

他从车上下来,将人护在怀里挡下恶鬼一击。

恶鬼青灰色的手臂从海棣胸口穿透,手掌紧接着一转,在海棣身体来回翻搅。

海棣的脸色已经连惨白都算不上,直接变成半透明状。

就这样,他硬是忍着疼,一丝呻/吟都没泄露。冰冷的手指在姜斯唇角溢出的血上抹了下,想要挤出个笑容,却因为提不上力气只动了动紧绷的嘴角。

“海棣——”姜斯瞳孔骤缩,所有的情绪都只变成一个想法,那就是把他从恶鬼掌下扯出来。

“走……”海棣用力把他推出去,自己则被恶鬼高高举起,以腰为界限撕扯成两半。

速度之快,海棣的碎肢掉在地上时还在抖动,上半身的胳膊在地面缓慢地匍匐伸展,手指蜷动,眼睛一眨不眨盯向姜斯。

如果可以,他其实还想再碰一碰姜斯的手。

可现在宁愿姜斯看不见这些,被撕成碎块肯定很难看很吓人。

姜斯只喜欢好看的人,这样会吓到他。

“不要看。”海棣唇瓣微张,用气声道。

出去,找沈笏,活下去……

姜斯愣愣看着这一切,感觉和做梦一样,变故太突然,突然得如此不切实际。

身上的痛意拉扯他的神经,提醒姜斯这就是现实。

现实不是拍电影,没有那么多伏笔和预兆。

姜斯麻木地扶着墙从地上起来,胸前白色的短袖都是他自己吐的血,裤脚满是泥土和香灰。

狼狈极了,也幸运极了。

沈笏什么时候能到,姜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恶鬼不可能杀完海棣后就放过他。

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

姜斯的大脑飞速运转,手腕上的红绳在这时突然断裂,碎落一地的珠子。他目光被地上弹跳不止的珠子吸引,这是爷爷留给他护身的手串。

如果是他老人家面对恶鬼能怎么做?

恶鬼胜利在望,姜斯在它眼中早成了一具即将为它腾空身体的附身的躯壳。笃定了他没有任何办法逃过,也就慢下动作,欣赏接下来猫捉老鼠般的游戏。

姜斯身后是他摆出来展示的纸人纸马,除此外再无别的东西。

从口袋里摸到打火机,姜斯咬牙决心赌上一把,转身将纸扎人马全部点燃,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冒出滚滚黑烟。

与此同时,姜斯咬破指尖血撒到其中,口中默念。

“纸人纸马做刍灵,滴血画睛请神明。人哭马叫皆不听,便下黄泉唤阎明。”

亏得他当初装修的时候没听装修公司忽悠为了好看选木制地板,现下也不至于让火势蔓延出去。火光为他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连带着头发在火焰的边缘烘烤。

“嗬嗬——自不量力——”恶鬼嘲笑他的多此一举,“烧这么多还是给自己用吧!”

说罢,手臂伸长,直勾勾掐上姜斯的脖子。他因为缺氧脸色逐渐青白,失去生气。

“…咳……”

姜斯眼睛充满血丝,越过恶鬼看向不远处地面上慢慢化成一滩水的海棣。

难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吗?

他实在不甘心。

氧气稀薄,脑子供氧不足,太阳穴一下一下跳动,正当姜斯就要撑不住沿着墙滑落地面时。

一条锁链凭空出现勾住恶鬼的脖子,接着一拉,恶鬼被生生拖后几米。

被钳制的呼吸终于接了上来,姜斯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不忘去看现在的情况。

头顶黑帽的男人站在恶鬼旁边,一手锁链把它扣押得死死,任凭恶鬼再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再看男人黑帽上的内容,用隶书写了四个字:天下太平。

这是……阴差,黑无常?姜斯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他孤注一掷试验的方法居然真的奏效。

“大胆恶鬼,不仅擅自游走人间,还想害人性命。快跟我下去领罚受刑!”阴差大喝,勾魂锁一扯,就要拎着恶鬼下去。

姜斯着急喊道;“慢着!”

阴差面露不善:“你还有何事?”

“咳咳咳……”姜斯一激动就扯到受伤的胸口,灌入风的嗓子发出破烂风箱的声音,一连串的咳嗽都在疼痛下咳得稀碎。

好一会,才止住痒意,哑声道:“这位……同志。你能不能救救我朋友?他本是生魂……不该有此劫难。”

阴差扭头看了一眼,面色不变,“生死有命,我无能为力。”

“真的不行吗?”姜斯咬着牙,不甘心。

“你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很多香火,只要能救他。”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别的或许可以,他如今连个囫囵魂魄都没有,连地府都去不成,我如何帮?少废话,我还要带恶鬼回去。”

说罢,阴差一扯锁链,连同被堵住嘴的恶鬼一起原地消失。

它们一走,整个店里只剩姜斯一人和满地的纸灰,风从门缝挤入,打着旋把纸灰纷纷扬扬吹上空中。

姜斯摇摇晃晃走到海棣身边,不顾被水浸湿的裤脚,想把剩余的他拼凑起来。

可越着急越容易出错,反而因为姜斯没挡好阴影,让地板的水都蒸发不少。

现如今,任凭姜斯再熟悉人体组织肌肉也没用,海棣完全拼凑不出来一具身体。

甚至因为太虚弱,眼睛都只能半阖上。

“对不起……对不起。”姜斯压抑许久终于忍不住,发红的眼圈滴下一连串的水珠,砸在海棣惨白透明的脸上。

“……”海棣眼睫颤动几下,依旧没能睁开眼睛。

姜斯不敢去想被硬生生撕开的时候,海棣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亦或者,再往前追溯,他能够早点和海棣说清楚,不逃避,他们不会有遗憾。

他沾血的手指在海棣脸上胡乱地抹着,拼尽全力,试图去把人唤醒。

……

等沈笏带人赶到时,就见一地的狼藉和地上跪着的人。

“姜小友?”沈笏压下心中不安,走近去看。

姜斯迟缓地抬头看他,语气平静:“你来了。”

“你没事就好……”沈笏松了口气,他来的路上就怕姜斯出点什么事。

姜斯幽幽道:“你来了就好。”

没等沈笏疑惑,姜斯问他要一把刀。

“你要这个做什么?”沈笏迟疑,“那恶鬼呢?跑了吗?”

姜斯道:“把刀给我。”

“……给你。”沈笏从袖子拿出把唐刀递过去,也就是姜斯知道他有随身带刀的习惯才这么说。

沈笏转头打量其他地方,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地上有大片的纸灰,墙上还有烧糊的黑印,地上香灰纸钱扔了一堆,一看就是经历过打斗的场景。

没等他想明白,身边徒弟惊呼:“你做什么?”

沈笏连忙低头去看,姜斯竟然把刀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血液顷刻间就将他的衣袖弄脏,滴滴答答流出来。

沈笏震惊之余连忙去夺刀,忍不住呵斥:“你疯了吗?”

“别动。”姜斯挡住他的手,抬手间,露出被外套盖住的一颗半透明状的人头。

沈笏僵愣在原地,嗓子被双无形大手捏住一样,艰涩开口:“这是什么?”

“我朋友。”姜斯淡淡道:“他被恶鬼撕碎成这样。我要救他。”

“那个生魂?”沈笏难以置信。

“做不成人也没关系,就算是鬼也能留在我身边。”姜斯说着自己都没想到的话,拔出刀,掰开海棣的嘴,将刀柄上的血沿着刀尖一点点喂进去。

有的血半路落下,滴到海棣眼皮上,像颗血泪般流下,漂亮又诡异。

第34章 第 34 章 鬼师7

“你绝对是疯了……”沈笏从来没见过还能这么做的。

生魂和鬼只有一线之隔, 被硬生生撕裂的魂体直接相当于鬼死了。

死了的人不能复生,难道鬼就可以?

沈笏简直想直接把人打晕送到医院,但姜斯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不对劲, 就像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拼命挣扎, 无声地表达倾尽心血也要达到目的的决心。

“我才明白一个道理, 置之死地而后生。天道之外总有一线生机, 我用自己的命去换他回来,不做到极致怎么能成功?”

姜斯的脸色显而易见地越来越白,身体因为失血而产生失温, 跪着的姿势逐渐摇摇欲坠。

他勉强撑着身体,抱着最后的希望, 放手一搏。

之前为了申请非遗文化继承人身份, 他翻遍爷爷的手札, 记得其中有个古法, 叫做以命易命,就是要用他的血肉把海棣滋养回来。

“你这么能赌开什么纸扎店, 就应该去买股票。”沈笏没好气吐槽, 站在他身边来回踱步, 时不时往姜斯身上去瞅。

生怕一个没看好, 这人也死了。

忽然间,他顿住脚步, 直勾勾觑着那颗人头。

“徒弟, 你过来。”沈笏叫人, 指着姜斯道:“你看那个眼不眼熟?”

徒弟眯着眼睛, 小心翼翼打量,也懵了,磕磕巴巴道:“师、师傅, 这人怎么这么像那海家公子?”

这下,沈笏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

什么叫灯下黑?

这就是!

打死他都没想到一直被各方人马找的海家公子魂魄居然会出现在这。

沈笏心虚问道:“你有几分把握能稳住他的魂魄?”

“不知道。”姜斯摇头。

沈笏跟他打着商量:“这样,我这边也有个办法,只要你把他魂魄稳住。我就能让他回到原来的身体里面。”

姜斯倏然睁眼,带着审视,“你确定?”

“我确定。”

“……好。”姜斯点点头,“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死。“

刚放下心的沈笏再次被他的话弄得心惊胆战,“那不至于,还是你的生命安全最重要。不要逞强!”

姜斯只做没听见,认真地打量海棣的脸。

眉眼精致,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个出身高贵的少爷,居然在失忆后能傻到这份上。为了才认识一个月的人,首当其冲承受恶鬼的攻击,真的值吗?

时间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跳跃,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斯手里的刀再也拿不稳。

“啪嗒”轻响,直直落到地面。

伴随刀落地的还有姜斯失去意识的身体。沈笏慌忙把人抱起,一路飞驰送往医院。

另一边,直升机从宁市调往榕城,接送大师的行程。

得知儿子终于能醒过来的海夫人激动万分,几乎抑制不住在医院走廊上小跑起来。

沈笏的师兄向古旬捧着小小人偶郑重其事地走进病房。床榻上的男人日渐消瘦,皮肤苍白,带着死一样的沉静任凭一圈人打量。

向古旬手指掐诀,默念术语,“魂,起!”

沉睡在人偶中的生魂缓缓回归身体。仪器滴答滴答运行,所有人屏息凝神观望他的情况。

尤其以海夫人最为紧张,连眨眼都倍感无比奢侈。

在十几只眼睛的注视下,床上的男人终于睁开双眸。

海棣猛地看见一圈人围在病床边,难以适应:“你们这是?”

“儿子,你身体怎么样?现在头还疼吗?”海夫人上前关心道。

“妈……”海棣摇了摇头,“我没事,我怎么会在医院?”

“你没事就好。”海夫人捂着脸,从担惊害怕情绪里脱离出,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你又离魂了,你知道吗?简直吓死我了。你怎么会跑到榕城那么远的地方去?”

海棣茫然,“我……去了榕城吗?”

陌生的地名蓦然说出口,海棣却感觉似乎曾经说过无数遍,不仅是地名,仅仅是想到这个地方,他就有种异样的情绪波动。

心脏一下下泵跳,滚烫的血液流入四肢百骸。

明明是在身体里流淌,口腔中却也有血腥味蔓延。

海夫人见他想不起来也就不勉强,反正醒过来就好。她恢复往日雷厉风行的模样,把人一一请出去感谢,为海棣留出继续休息的空间。

今天之后,宁市的头条新闻再次回归到海棣身上。那些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居然没有豪门家族争夺家产的戏码,太不科学了!

外面人的失望是他们的,海棣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后便将公司助理叫过来给他汇报最近一个月的状况。

海棣听得认真,手指随着助理的话在平板上滑动。

“公司今年打算与影视行业进行初期融合,在您休息的时间内,已经选出来几个可以合作的影视传媒公司。这是列出的名单,老板您先过目。”

“嗯,你们确定下来就好。”海棣说罢,平板顶部忽地推送一则宣传新闻:秋季榕城,欢迎您的游玩!

海棣一顿,“你去过榕城吗?”

助理猝不及防被问这个话题,愣了愣,立即拿出专业态度回答:“目前没有。不过您要是有兴趣,我回去就做出一份榕城内可开发的项目计划。”

“不用了。”海棣也就随口一问,“公司事情多,没必要去榕城。”

两人再次开启工作上的对话。

……

呜呜咽咽、时高时低、期期艾艾的哭泣声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沉睡中的人实在受不了这股子阴雨连绵的瘆人鬼哭声,倏然睁眼,不耐烦道:“能不能别哭丧了,我还没死。”

在他眼中,除了头顶靠墙的那边没东西,病床另外三面全是各种鬼怪,认识的不认识的站了一堆,个个脸色惨白,面无表情,活像是给姜斯送别。

“大家担心你啊。”小凤仙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手指一挥,身后的鬼整整齐齐鞠了个躬 齐声喊道:“祝姜老板早日恢复健康,重回人生巅峰。”

“……”姜斯不顾手背上还扎着针,用力扯起被子盖在头上。

太丢脸了。

小凤仙这是看他物理意义上没死,想让他社会性死亡是吧?

“都出去,出去吧。”小凤仙把多余的鬼怪赶出去,这才和姜斯说起正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海棣呢?一直没见他。”

不提这人还好,一提姜斯就想起昏迷前一地被撕成碎块的海棣,浓郁的血腥像是化不开的雾,几乎把他也要吞噬。

姜斯忍不住掀开被子扶着床边干呕,甚至觉得呼吸都有铁锈的腥甜味。

他胃里没东西,再怎么翻腾也只吐不出来。手指死死捏着病床护栏,几乎要把它掐断般。生理泪水蓄在眼眶里打转,眼前的一切被浸染得模糊不清。

“不是吧”小凤仙瞬间睁大眼睛,替他顺着气,“这么大反应!你到底遇到什么了?”

“……”姜斯拂开她的手,缓了一会,疲惫地倒回床上:“没事 ,都过去了。”

“什么叫都过去了?你知道你在手术里抢救一晚上吗?我可是听说你全身的血都快流干了。”小凤仙气急败坏,“到底是谁搞得?我找他算账去!”

姜斯觑了她义愤填膺的样子一眼,默默道:“我自己捅的。至于海棣,他应该回去了。”

“你说什么胡话?好端端地干嘛捅自己?”

见她纠缠不休,姜斯为求早点能安静下来休息,三言两语把事情首尾解释了一通。

“恶鬼的事情先不说。你能让我休息会吗?”

他硬撑着精神说话,眼中残存不少血丝,嘴唇和脸颊均是纸一样苍白。小凤仙咽下还想问询的话,点头转身飘了出去。

“呼……”姜斯仰面朝天花板,幽幽叹息。

尽管是抢救了回来,姜斯还是因为气血不足一直懒懒倒在床上,一天到头也不想走动两步,每天睁眼吃饭闭眼睡觉来养回精神。

只是他却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一天,他出门找医生时路过护士站就听见两个护士围在一起讨论:“37号床的病人真的是自杀吗?年纪轻轻怎么会想不开呢?”

另一名护士信誓旦旦:“我听送他来的朋友讲,他是殉情,好像是恋人走了,他也活不下去。本来想自焚,结果没死成,又改成了捅自己,送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医院的血库不够还是紧急调动附近的血站存血才抢救回来。”

“嘶……那我们得多注意点,万一他还是没想开在我们医院再出什么事……”

37号病人.姜斯掩面跟着倒吸一口冷气,冰到了牙根深处,一阵酸酸麻麻。

什么殉情,什么自杀,都什么跟什么啊!

回去后,姜斯郁闷地想开窗透口气,结果发现窗户被锁上了,压根推不动。

“……”很好,非常谨慎。

姜斯郁闷之际,猛地听见王兆破门而入的动静,回头去瞧,他一头热汗,要哭不哭的表情。

“姜啊——”王兆带着哽咽。“没啥事是过不去的,咱们得看开点,可不能想不开啊!”

他边说边打量姜斯,失血过多的缘故让姜斯看起来毫无血色,瓷做的人一样,浑身上下透着冷气儿。薄薄的眼皮恹恹睁着,眸子中满是困倦疲惫。

“……唉。”姜斯忍不住叹气。

王兆提心吊胆上前一把扶住他,小碎步地将人往病床上带。“小心,小心。咱们好好休息,别乱想哈!”

“我真没事。”姜斯无奈。

“你就别装了,受不了就靠着我肩膀哭一会,你身边还有我这个朋友呢!”王兆笃定姜斯就是在强颜欢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王兆安慰他,“难过就说出来,我不笑话你。”

“……”姜斯坚强道:“我真没事!”

“你看你……唉,对,没事!都过去了。”王兆自以为懂了姜斯,顺着他的话来。

眼看是彻底解释不清了,姜斯索性把嘴一闭,躺回去继续睡觉。

梦里的场景纷杂扰乱,一个接一个的片段式镜头闪现,从恶鬼掐上他的脖子,再到海棣挡在身前被撕碎的场景……

各种情绪融合上演,走马灯式循环一遍,最后定在海棣将他抱入怀中的时候。

“姜斯,活下去……”

海棣的最后一句话跟古钟一样轰然响起,然后碎裂成无数片,融入空气里。

姜斯从梦中惊醒,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没褪去,就隐隐约约听到房门外沈笏的声音。

“要告诉他吗?会不会对姜小友打击太大?但是不说也不好啊……”

他的声音被刻意压低,断断续续传入姜斯耳中。

姜斯光脚踩在地板上,果断拉开房门,看着外面说话人急剧变化的脸色,平心静气问道:“说吧。我没什么受不了的。”

第35章 第 35 章 失忆

一身米白色唐装的沈笏神情复杂, 似乎在打量姜斯的状态能不能承受。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得不让姜斯想多,刻意回避的事情再次挤入心头。姜斯抿着唇,艰涩开口:“是海棣没救回来吗?”

“倒不是这个。”沈笏道:“他醒了, 恢复得不错。”

“那是什么?”

沈笏顿了顿, 这才开口。

“……他似乎失忆了, 对离魂期间发生的一切都记不得。”

听到这, 姜斯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下意识觉得怎么可能。

但沈笏没必要也没有立场说谎。

片刻后,姜斯轻轻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笏安抚道,“应该有办法让他想起来……”

“沈大师。”姜斯打断, “他能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说罢, 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苍白的嘴唇下露出几颗牙齿, 显得格外情真意切。

“你能想开就再好不过。”沈笏这才放下心,“你在医院好好养病, 他那边有我师兄照料, 不会有事。”

“嗯。”姜斯点了点头, 道了声谢, 转身回去继续休息。

一关上门,所有表情顷刻塌下来, 姜斯的后脑倚靠门上, 微微抬着下颌叹气, 又忍不住苦笑。

当真是命运弄人, 谁能想到失忆还会有第二次?

恰在此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网上因为一部电影的宣发几乎吵翻了天。

《避世》电影即将上映,在四五个平台上铺天盖地宣传它的一些片段。原本是没什么, 偏偏榕城靠着一个定格动画宣传视频火了一把。

接连被业界知名导演、编剧、制作人转发后,彻底出圈。导演“姜斯”这个名字被网友深扒 ,发掘出底细后才发现是几年前就小火过的导演。

他曾经在国外拿奖的片子,到如今还在被一些学校动画专业的老师拿来给学生当范本学习。

并且这一扒可不得了,他的毕业作品短片《避世》也给找了出来,基本内容、风格和即将上映的动画电影高度相似,让网友以为找到了新的宝藏,不禁大呼国产动画能更上一阶。

原本在姜斯离职后,他就和电影没了任何关系。但谁让中间出现了宣传视频的事情,制作人灵机一动,让宣发部门连夜写稿将姜斯名字加在宣发微博上,还特地艾特出来,好蹭一波热度。

眼见姜斯都被网友误认为是电影导演了,正牌导演自然不乐意,发了一条语焉不详的微博,明里暗里指责姜斯是抄袭,抢夺别人功劳。

偏偏这人恰好就是和姜斯一起合作,制作毕业作品的同学,张烁。这种身份让他的话显得格外可靠,不少吃瓜网友又把立场倒向他那边,纷纷征讨姜斯这个抢了别人荣誉和作品的小偷。

榕城旅游官号下的评论区原本都是夸赞的内容,此时已变成唇枪舌战的战场。

【你们好歹也是官号,发东西前能不能好好审核一下,什么人的东西都发到网上吗?】

【小偷就是小偷,别以为离职就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名!】

【创作者最重要的就是坚持原创,你这种人怎么能配叫创作者?】

【靠,榕城找这种人宣传也是烂了,大家都避雷这个城市哈!别去贡献一分钱!】

【抄袭狗去死 !】

……

仅有的几条理智评论也被淹没在这场讨伐中,网上的舆论完全被带着一边倒,更甚者直接人身攻击,骂姜斯全家去死。

罗妍从看这些评论起,眉头就没舒展开来过。同事也是咋舌:“这些人真是听风就是雨,前几日不还夸得正起劲吗?”

“网上键盘侠就是这样……”罗妍厌恶道:“这些话我们看着都够难受得了,要是姜斯看见……”

“什么时候网络暴力才能真正消失!”

“是啊。”同事头疼,“还是先想想我们怎么处理这些言论吧。这马上就迎来长假了,不处理好这些舆论,挨批加班绝对少不了的。”

那头的姜斯也得知了情况。

王兆见姜斯在养病,本来是想瞒着不说,但谁让他被气得不轻,藏不住什么情绪,被姜斯一诈就说了出来。

姜斯用自己的手机翻看微博,评论区先不说,私信已经99+了,打眼一看,基本上没有好话的。

“简直要气死我了……张烁那个贱人居然还倒打一耙,说你抄袭抢功劳!”王兆恨得牙痒痒,“你那公司也是,前两天蹭你流量飞起,现在眼见风向不对,就开始装死支持张烁起来!太不要脸了!”

姜斯倒是很平静,细白手指滑动屏幕,认真看上面的文字。

“他们这个德行,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辞职不还是因为这个?”

“靠!”王兆骂道:“我以为我们这种拍戏的剧组够乱了,你那环境怎么比我这都猛,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边说边拿出手机递过去,“刚才有几个同学问我你的近况,明里暗里想从我这边吃个瓜。”

姜斯看了一眼,备注上的名字早就被他删干净,现在猛地再见,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嗤笑一声,“嫌人穷,妒人富、迫不及待看人笑话的还少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发博澄清吧,不然越拖对你越不利,时间长了就没人在意你是不是真的无辜,他们只会记得看到过你抄袭的事情,直接给你打上标签。”

王兆好歹也是在这个圈子混了多年的老油条,把网上这些人看得透透的。吃瓜群众管你是不是真的无辜,他们只要有点印象,就会一直误会下去。

甚至澄清后还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知道是不是有资本运作”这些话来坚持自己的看法。

而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一旦粘上“抄袭”这个词,整个职业生涯差不多就断送一半了。

姜斯沉吟:“先不急,我看这些人说话很奇怪,应该是有水军下场引导舆论。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真不急啊?”王兆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他都气得七窍生烟了,姜斯还能这么平静等待事态发展。

不愧是他兄弟,不愧是刚从鬼门关走一圈的人。

王兆摸着下巴,打量姜斯,慢慢就理解了其中深意,“不错,不错,人生就是这样。看开后就会发现,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大事!老姜你继续保持这种态度,别动不动就想不开闹自杀了。”

“……啊?”姜斯被他的话镇住,“你又明白了?”

“没事,我只是突然看懂了人生。”王兆一脸深沉,鼓励姜斯,“人这一生太短,我们都不要因为不好的风景耽误享受旅程。”

姜斯似懂非懂点头。

见他听了进去,王兆欣慰,拿出手机开了小号,投入骂战当中。

至于结果,后话再说。

罗妍联系上姜斯问他有没有证明自己原创和工作安排的证据,打算以此来反驳网上的谣言。

姜斯:“有,我电脑和U盘都有当年的工作安排以及我自己的创作文件。”

“那就好。”罗妍松了口气,终于安心。“既然这样我就能硬气地去找律师沟通了,必须要让这群人知道造谣的代价。”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姜斯起身看着窗外风景,淡声道:“你能帮我找出来里面闹得最凶的几个账号吗?”

“可以吧。”

“我要用这些账号干件事。”姜斯说着。

……

“啪嗒啪嗒……”

某间出租屋内,键盘声敲到飞起,穿着睡衣的男人坐到电脑前,来回在屏幕上切换软件,一会是几个社交平台,一会是聊天软件。

手边放了半盒吃剩的泡面碗,蜡黄的脸上被屏幕的光照出蓝色的光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打字回复聊天的人:“放心吧,张哥。我们都是专业的,几千个号一起下场,什么舆论带不起来。”

说罢,切了软件,啪啪敲击键盘,打出一行不堪入目的话。

回车键一点,就发了出去。

没一会收获几十个赞。

“这钱还不是动动手指就赚到了……”男人咧嘴一笑,颇为不屑道:“网上这群sb,怪不得这么容易被带跑呢。”

说完,他起身倒了杯水,胳膊蹭到方便面碗,没吃完的油渍汤水全部洒了出来。男人暗骂自己倒霉,用纸巾擦干净键盘和桌面,再抬头时却发现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发生了变化。

刚才还是评论区各种支持他的话,现在变成了满屏的“你要死吗”

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布满整屏,着实把他吓一跳。

“靠!中病毒了?”男人滑动鼠标,往下点击,屏幕上的字滑不到尽头一样,一直重复这几个字。

甚至无法退出,无法强制关机,只能对着这些字看。

男人脊背发凉,大半夜的谁会搞这种恶作剧?

没等他想明白,厨房的碗突然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响动。男人浑身一颤,伸长脖子往厨房看去。

没开灯的房间,阴暗如墨,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这时,青白的手从电脑屏幕里钻出来,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往里面拉。

“曹……”男人神魂俱裂,心跳如擂鼓,用力掰住书桌的边角和那手拔河。

午夜凶铃的贞子成真了!

惊恐之余,男人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死死盯住屏幕。

渐渐的,他看见有张女人惨白的脸逐渐放大,由远及近地飘过来,直到贴在屏幕上,恶狠狠瞪着。

用阴冷的语气警告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男人打个冷颤,哆哆嗦嗦连连点头。

女鬼眼睛一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脑子这辈子转动最快的一次,男人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绝对不敢了。”

妈妈呀,他一会就辞职,再也不干了……

女鬼道:“我随时都能找到你……你给我小心着…”

电脑屏幕闪动几下恢复了正常。上面符合男人评论的话还在不断增加。

男人原地站了一会,不顾键盘上残留的粘腻汤汁,飞快打出一大段道歉的话,发出去,然后删评,一气呵成。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了解清楚情况,就随便发言诬蔑无辜人,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我对不起社会,对不起广大网友,在此给姜导道歉,求您原谅,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随便发言。另外,其实我是水军,有人给钱找我引导舆论,其他人不要被误导了。】

其他看到的网友:【这人疯了吧?】

【狼人自爆?这又是什么炒作手段?】

……

相同的事情发生在其他几十个人身上,一晚上,不少人见证上一秒还在骂人,下一秒就滑跪道歉的极致反转。

不明所以的网友上窜下跳像个猹,【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斯给钱了?给了多少连脸都不要了?】

【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反串的?】

【我真是水军,这是聊天记录,不信可以看。有人花钱要黑姜斯!】为了力证自己身份,连绝密的聊天记录都给放了上去。

【???啥,还有其他内情?】

网友懵了,不知所措。

……

小凤仙带人顺着网线把人一一收拾了一通,心情大好。再见到姜斯时格外有底气,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姜斯,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以后记得报答我!”

姜斯:“你打架去了?”

“这比打架有意思多了…。”小凤仙得意洋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怎么样?我聪明吧!对付恶人就得吓死他们!”

听完后,姜斯倍感荣幸,觉得自己之前的香和纸钱真没白烧。

结果下一句就听小凤仙道:“跟我一起的几个鬼的工资你结一下哈,活都干了,钱不能少。”

“……?”姜斯还没露出的笑立即收回。

他就知道。

“其实我已经在联系人找律师,顺便整理证据,过两天就能处理好。”姜斯默默道:“那些带头的人都会收到我的律师函,他们得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第36章 第 36 章 网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