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仙格外诧异:“你居然有钱找律师?”
不都说现在律师很贵吗?她天天看姜斯哭穷, 真以为他身上没几个钱,穷得叮当响呢。
读懂她眼中质疑的姜斯为自己辩解道:“其实也没那么穷……好吧,是奖金到账了。请律师的钱还是有的。”
“那就更好了!”小凤仙拍手笑道:“刚才没好意思说, 我跟那几个跟班许诺的是三倍劳务费来着……你记得都给上哈。好歹我也是大姐大, 不能掉份。”
姜斯:“……”
难得见小凤仙不好意思, 她到底许诺了多少钱?
算了, 给就给了,多买些金银纸折元宝的工夫。
他这边正说着,病房门被敲响, 沈笏推门而入。见到一人一鬼相谈甚欢的场景愣了愣,惊讶道:“你还养了其他的鬼?”
这语气听着怎么感觉像是他养了小三一样?
自我怀疑了几秒, 姜斯认为是他自己想多了, 沈笏多正经一个人。
“拍戏的朋友。”姜斯解释。
想到他特殊的命格和工作, 沈笏释然了。
小凤仙对这群道士没啥好印象, 一见沈笏进来,就不想继续在这待下去。冲姜斯眨了眨眼睛, 嘱咐道:“记得给钱。”
扭身穿墙飘了出去。
被一打岔, 沈笏陡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来着。
姜斯跟他对视半天, 只看他神情越来越严肃, 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不会还有什么恶鬼吧?”
那鬼师那么能耐,养了两只恶鬼?
要真是这样, 就算他死了, 姜斯也得把人拉出来鞭尸。
什么玩意, 养了个东西瞎祸害人。
沈笏:“不是, 你别紧张。是方才我在道观上香的时候,一直点不燃,好不容易点燃了还是一长两短。感觉不对劲就起了一卦, 发现是关于你的事。因此就过来问问你,最近在医院有没有觉得什么异常?”
人忌讳三长两短,香忌讳一长两短。
沈笏这样问,姜斯认真地想了一通,没发现什么问题。
“没吧,最近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连鬼都没看见几个。”
“你方才提起恶鬼……我且问你,恶鬼当真被阴差带走了?”沈笏问他。
“当然了,我亲眼看着他们走的。”
“这就奇怪了。”姜斯不知道内情,沈笏便给他解释。
“你应该也察觉到现在逗留人间的鬼越来越多了,据说是地府出了问题,导致阴差难以上来勾魂,上面的下不去,也就越积越多。通常都是由道观寺庙这些开法会,将鬼超度后,直接给它们送下去。你一下就能把阴差叫上来,确实闻所未闻。”
姜斯:“总不是现在老龄化严重,鬼没有投胎的地方,才滞留下来吧?”
“……那不会,人道不行还有畜牲道,总有能投胎的地方。”
姜斯幽幽道:“可是现在养殖场基本都用激素催长,就算投胎过不了一年半载又回来了。”
沈笏讶然:“难怪现在的肉没有以前好吃了——”
姜斯比他更惊讶:“你居然不知道。”
话题跑偏,被沈笏紧急收回,“我给你卜过,最多是遇上坎坷,不至于要了性命。”
“能活着就行。”姜斯看得很开。
说完正事,姜斯以为他没事了,就要起身送人,顺便也活动活动。
沈笏犹豫着提起另一件事:“网上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相信你。”
“谢谢,我没往心里去。”
不止没往心里去,姜斯还拿了个小本本记下来,就等着和律师见面,一一报复回去。
没道理他不上班还得忍受这种窝囊气。
不知道他心理活动,沈笏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再看姜斯这副淡然模样,佩服之情油然而生,“那就好,你加油。”
姜斯嗯嗯两声,把人送走。
他毕竟是年轻身体素质好,在医院待了几天就把身体养得差不多,便匆忙办理出院回了家.
“叮——”电梯开门,姜斯刚摸出钥匙开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姜哥。”
林楠趿拉着拖鞋,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宽松外套,一手拎着垃圾袋,一手打哈欠,打到一半的手还没放下看见姜斯回来,立即叫了一声。
“额,早上好?”姜斯迟疑道,虽然已经下午两点了,但对这人来说应该才刚起床。
“太好了,姜哥你终于回来了。”林楠松了口气,“我这几天没见你回家,去店里找你听说你去医院了。怎么样?没啥是事吧?”
“还活着。”姜斯道。“你有事?”
“有有有。”林楠把手上的垃圾丢到墙边,丝毫也不见外地推搡姜斯进门,说道:“我们进去说。”
“姜哥,你过两天有空吗?”
“怎么了?”姜斯放下东西,转头看他。林楠笑容腼腆,乌黑的眼睛带着清澈的光,“附近开了家剧本杀,我打算和朋友一起去玩。”
“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姜斯心道,果然是大学生,从眼神就能看出来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们要玩的本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寻常”林楠两根手指捏出点距离,在姜斯疑惑的眼神下解释道:“我们玩的是个灵异本网上说这个本有点玄乎,我就想着”
“想让我一起去看看真假?”姜斯无语,“你是忘了刚从蛇仙手下死里逃生的事了吗?”
不愧是大学生,好了伤疤忘了疼。
林楠抱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现在都能再去玩这种恐怖剧本杀了。
“嘿嘿”林楠挠头,“主要是玩过的人评价都很玄,我太好奇了。姜哥你去不去啊?”
姜斯警告他:“好奇心害死猫。我劝你还是多出去运动,少去阴气重的地方。”
“你真不去啊?感觉真的挺有意思的。”林楠试图说服他。姜斯拒绝得干净利索,“不去,我还有事。”
“那行吧。”林楠只低落了几秒钟,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掏出手机跟他分享,“哥,你看最近新闻了吗?有个人跟你重名,现在老火了。啧啧好像还是什么导演来着。”
“我刚吃瓜的时候被吓一跳,还想着这么巧,居然都能遇上个同名的人。”
“”要不是他看起来不像有这个脑子的模样,姜斯都以为他在故意阴阳。
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无奈中带着怜爱,语重心长地问:“你高考语文多少分?”
“103吧,怎么了?”
“居然能及格?”姜斯诧异。他的眼神过于诡异,让林楠本来兴奋吃瓜的表情迟疑起来,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
冲他勾了勾手指,姜斯指着他屏幕上的文字,道:“导演、榕城、纸扎。看到这几个关键词没?你自己好好想想。”
“?!!”林楠反应了几秒,目瞪口呆:“说得是你啊!”
卧槽,卧槽,吃瓜吃到自己人身边算什么事?
他居然还巴巴说了出来。
太尴尬了。
但对于吃瓜人来说,尴尬也压制不住好奇的心,林楠腆着脸皮继续问道:“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能给我说说吗?你放心,我绝对站你这边,也绝对不告诉别人。”
姜斯和他对视,气氛凝滞,林楠却丝毫没察觉到。
“没什么,简而言之就是我被人坑了,一会我就要找律师澄清,保持你吃瓜的热情,晚上就能看到结果了。”姜斯边说边开门把人推出去,“记住以后工作的时候长个心眼,不然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啊?”林楠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出了门,刚转身想再说点什么,房门“啪”一下在他鼻尖前关上。
林楠:“”
他摸了摸鼻子,讷讷自言自语:“也行吧。”
如姜斯所言,他当晚就和律师通话,确定好了时间和澄清证据,卡在十点,将东西一股脑放了出去。
时间线距今有五年,从他大学萌生灵感到考察安排,剧情设置,草图演化,最后的成品全部罗列清楚。
《避世》这个故事线包括剧本、分镜设计、成品制作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量全是姜斯一个人完成的,而自封为主创的张烁仅仅是半路插入,在制作中做些重复性的工作。
聊天记录还有他问姜斯能不能加入《避世》的制作,可以帮忙打下手的话。
证据之完整,就算是个智障都能看出来到底是谁在说谎,更别提天天在网上见惯大风大浪的网友。
隔了两年,姜斯再次登上自己的社交账号,只发了一句话:“一犬吠影,百犬吠声。”
被委托的律所紧跟着转发姜斯的文案,贴上相关律师函。
如此干脆利索,丝毫也不怕别人继续深挖的态度,直接镇住那些依旧为张烁说话的人。
被带节奏的网友看到证据,再联想到昨晚十几个营销号一起反水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点三观的返回去骂张烁污蔑背刺同学。
没三观的只能看见姜斯话里的两个“犬”字,认为自己被骂了,梗着脖子继续坚持,“证据为什么不早点发放出来?你就是和他一起搞流量的是吧?都说黑红也是红,现在为了挣钱都这么没底线了!还骂网友是狗,我要去举报你!”
不过对姜斯来说,这种人和ETC没有区别,连支点都不用找,就能抬起整个世界,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
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不是跟这些普通网友计较。
榕城旅游官号同时间转发,配上的话比姜斯说的委婉多了:“‘柔软的舌头可以挑断一个人的筋骨,语言,有时候比暴力更能伤人。’请各位网友能明辨是非,谨慎发言,向受害者道歉。”
互联网的沸腾从虚拟世界一直烧到了现实中,远在宁市的某栋商业楼彻夜亮灯。
“张烁那个蠢货呢?事态怎么能发展成这样?”负责人气得脸色涨如猪肝色,拍着桌子质问:“我好不容易才从姜斯手里拿到这个电影的完整版权,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的作品。我们的宣传全给他做了嫁衣。”
“蹭蹭他的热度不就够了吗?张烁自作聪明多发得什么玩意?现在好了,全平台抵制!”
“三年啊!我们三年时间全部白费了!”
他咆哮的声音穿过门缝让整个项目部门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屏气凝神,生怕被牵连进来。
第37章 第 37 章 宁市副本加载ing
这场风暴的中心人物此时刚踏进公司, 刷卡开门,听见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张烁这个废物!”
匆忙赶来只穿了件衬衫长裤的张烁听见这话,瞬间脸色黑了下来。忍着调头回去的想法, 目不斜视往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 同事暗中打量嘲弄的视线如芒在背, 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咚咚——”张烁青着脸,推开门。
迎面飞过来一本文件夹砸到他脸上,张烁来不及躲避, 被砸个正着,吃痛地弯腰捂着脸, 表情既痛苦又阴鸷。
心思百转千回, 早把这群趋利避害的小人骂了上百遍。
“你还敢来见我!”负责人怒极而笑, “谁让你自做主张发东西的?你是没脑子吗?姜斯手里怎么可能没有证据!”
张烁低头将文件夹捡起, 低头的瞬间,感觉有股温热的液体流下, 啪嗒滴到墨蓝色的文件夹上。深红的血液格外刺眼, 盯着它, 弯下的身体停滞几秒。
等站直身体, 脸上的伤随之露出。见负责人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在他身上,张烁目光沉沉, “要不是你们去蹭什么热度, 会有这回事吗?”
“他当时为什么离职, 你我心知肚明。就算不是现在抖落出来, 等电影上线了,他再说出来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照你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负责人冷笑, “行。原本商谈好的院线现在全部打电话来撤档,你满意了吧?还上线,上你妈的线。这个项目一结束,你们全部喝西北风去吧!”
“网上的风向都是一时的,等过几天,再有什么爆炸新闻顶上,谁还记得这事?只要我们能给合作方带来利益,别说只是这点新闻,就算是违规压线,也照样能上线。”张烁说道。
“呵,你当我外行蒙我呢?动画电影顶破天也就赚回个票房,他们凭什么绝对这电影能带来什么收益?”负责人压根不信他这套说辞,张烁鼻血一直往外冒,看着就膈应人,正打算挥手让他出去。
张烁继续道:“但是如果有大佬投资支持呢?”
负责人动作一顿,眯起眼睛看过去,“你继续说。”话落,眼神扫过助理,对方会意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张烁慢悠悠从负责人桌面上抽出一沓纸巾,堵上不断流血的鼻孔。又将手上的血慢条斯理擦干净,这才道:“他们想做动画产业链,看上了这部电影,决定从这部电影试点,买下这个电影版权打造一个完整的IP产业。”
“葛哥,你知道的。国内动画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影视业发展起来的重要原因就是没有完整的产业链,周边ip无法做出规模。如果我们能借着这次机会成功做出经典ip,那以后我们就是国内首个吃到动画福利的公司。”
“你说真的?他们为什么不找商务部洽谈?”葛哥怀疑道。
“当然因为我才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张烁指着自己笑道:“我,才是最熟悉这个电影的人。”
他脸上的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迹,咧着嘴角肆意笑起来,眉目间颇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葛哥只觉得他笑容下带着说不出的阴翳,整个人疯魔一样。不过看在这次即将合作的面子上,到底没说出什么话。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张烁非要自欺欺人,最后的结果只要他承受的起就行
一场秋雨猝不及防而至,气温急剧下降。
没关严的窗子传入淅淅沥沥的雨打梧桐声,寒风灌入,将姜斯桌上瓷杯里的白汽散入空中。
白蛇沿着窗子蜿蜒上爬,时不时吐出信子发出“嘶嘶”声,细长的身体盘在桌脚停下。
姜斯看也没看她,目光紧紧盯在刚写出来的剧本上,一目十行浏览上面的内容。
“姜斯,这都几天了?你就一点也不想见他吗?”白七娘恨铁不成钢,她话本子看那么多,脑中压根没有距离这个概念,相见就去见啊,天天窝在家里,她看着都着急。
“我有事。”
“有什么事是比见他还重要的?”白七娘真不理解,“你们俩都为对方死过一次了,现在矜持个什么劲?”
“……”
不是,什么叫死过一次了?
姜斯动了动嘴唇低头看它,满腹心绪对着一双蛇瞳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转移话题,“你自告奋勇去招演员,现在怎么样了?”
“鬼太多了,都挑不过来。你有啥要求没?”白七娘说到这个就心烦,原本以为很轻松,结果数量超乎她的想象,东一句,西一句,吵得蛇脑壳疼。
“要求?”姜斯沉吟,“五官端正,有看过影视剧经验的,学历至少是高中毕业。”
他可不想再手把手分析剧本。
“还有死亡时间不能超过三十年。”姜斯补充道。
“啊?”白七娘诧异:“那小凤仙?”
“她网速那么快,绝对没有代沟。”姜斯默默道。
“行吧。”白七娘记了下来,还想再说回去,“海棣失忆了,你又没失忆。就不能主动点?不行的话,你跟我学学!”
姜斯:“跟你学把人绑了直接结婚?那个叫拐卖人口。”
“姐,时代已经变了。”
“你们人就是麻烦。”白七娘默默道,说话间吐着信子,往客厅爬去。“我去吃饭了。”
等她走后,姜斯撑着下颌,对剧本叹气。
他其实都没做好再见海棣的准备,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去过问他的消息。
见面了能说什么?
再自我介绍一次?你好,我是姜斯,曾经我们算是朋友?
半晌,姜斯手指微动,翻到下一页剧本。密密麻麻的字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却一个字也进不到脑中,如同有阅读障碍一样,每个字都认识,却无法理解含义。
桌面上手机震了震,他这才回过神来。
拿起来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居然是这个人.
笔直的高架桥上,一辆商务车飞快驰行。
车内,“老板,这是选好的影片和传媒公司,您请看。”助理将手中平板递给后排正襟危坐、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这个电影”海棣看着上面的海报陷入沉思,明明印象中是第一次看,但记忆中总带着熟悉感。
从窗缝中挤进来的风像自远古呼啸而来,夹杂着说话声,似乎有人曾说过这个电影。
他想抓住这点记忆末梢的尾巴一把扯出本体,可真去较真思索,又全无头绪,雁过无痕般丝毫没有踪迹。
“是有什么问题吗?”海棣拿着平板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助理心里直打鼓,以为他不满意。
“没。”回过神来,海棣上下滑动,将电影以及出品的传媒公司看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递还回去。“暂时可以,你回去做份评估报告给我。”
“好的。”助理接过来,又想到最近网上的传闻,思量几下,还是说了出来:“不过老板,这部影片最近有些争议。”
“什么争议?”
四周车窗贴着遮光膜,略显昏暗的空间内还是能看出他眼中明亮的光。那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别人时,总会给人种被洞察内心的错觉。
助理立刻道:“是关于电影制作人的争论,似乎导演另有其人。但是我已经去了解过了,电影版权百分百把握在他们公司手中,这些只是个人争论,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你看着来。”海棣点点头,“告诉他们,如果正式合作,那么在合作期间,我不希望有任何负面新闻。”
“好的。”
窗外车流如梭,海棣还惦记着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生平头一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
想了想,他问道:“在我出事前,你给我看过这部电影吗?”
助理回忆时间线,肯定摇头,“没有,这是我最近刚整理出来的。”
“可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海棣喃喃。
他的话被助理听见,决心好好表现让老板发现自己长处的助理立即开口。
“其实您有这种感觉也很正常。我以前也经常对没见过的东西产生熟悉感。这在心理学上叫海马效应,应该是您平时工作太忙,接触信息过多,其实已经见过但是没注意到,却被海马体捕捉,然后在另一个时间突然释放出来,给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番话有理有据,还不动声色拍了个马屁。助理面上平静自然,心里已经在感叹起来。
他怎么能这么会说!
果然工作秘籍没白看!
“是吗?”助理的眼神太过真诚,海棣把话听了进去,略一颔首,“也有道理。你懂得还挺多,平时私下在看心理书籍?”
“有些涉猎。”助理不卑不亢应声。
“挺好。”海棣缓和神色,“有什么比较好的,也给我推荐推荐。”
“好的老板。”
听进去归听进去,考虑到自己那个怪病,海棣还是找向古旬询问情况。
向古旬的回复很快:你没感觉自己少了一段离魂时期的记忆?
海棣修长的手指滞在半空,抬眼觑了助理一眼,接着打字道:我没有感觉。但总是会有些碎片突然出现,有什么办法让我想起来吗?
“对方正在输入”在屏幕上挂了很久,海棣眉心拧着,以为很难解决。
对方几分钟后只发来一句话:这是医学范畴,不归我们管。
“……”
海棣不甘心继续问:或者你亲述也行。
向古旬:找我师弟吧,他在你离魂时期见过你。
接着他把沈笏推给海棣,让这两人聊去。
沈笏作为一个知道内情却一直憋着的人,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一股脑全部给他说了出来。
其实他也只知道一点点:你在榕城被人收留在家里,对方到处给你找回魂的办法。但是遇见了恶埋伏鬼,你遭到攻击,本来都死定了,关键时刻他将你救了回来,最后由我把你送回宁市。”
看到这,灵魂深处被撕裂开的痛意直直蔓延上,四肢百骸被冻僵一样冰冷,海棣呼吸停滞,心口猛跳,手机脱落摔在车厢地面。
静寂的车厢内,手机摔落声格外响亮。开车的司机和助理齐齐往后看,海棣脸色十分难看。
不顾助理担忧的问询,捡起手机,飞快打字问沈笏:那个人叫什么?
须臾,沈笏:姜斯。
……
“我去宁市?”姜斯似笑非笑面对手机话筒,“事已至此,我有去的必要吗?”
“姜斯,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我是看着我们曾是同事的面子上给你台阶下。不然就凭你想跟公司抗衡,简直就是螳臂挡车知道吗?”
“哦,那你就等着我这只螳螂的律师函吧。”姜斯淡声说道,“看我们到底谁损失最大。”
那边显然没想到姜斯这么硬气,沉默片刻,语气缓和不少,“我是代表公司真心实意和你商量一个解决方案的。咱们彼此都退一退,你来宁市,公司想重新商讨关于电影版权的问题。”
“我知道你一直最在意这件事,现在好不容易松了口,你就不想争取试试?”
姜斯垂眸盯着已经半凉的水,端起来抿了两下,水渍打湿他淡色的唇。
他语气终于有了动容,“可以,但你们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不然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能揭过去。”
第38章 第 38 章 又见尸体
宁市和榕城隔了一个省份, 从地理纬度来说,宁市更偏北,是个标标准准的东部沿海城市。无论从政治、经济还是建设各方面, 宁市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一线大城市。
接到沈笏电话的时候, 姜斯正拎着箱子下高铁。料峭的冷风迎面吹来, 他那双上挑的眼角登时红了一片, 连带着鼻尖也有了红意。
“你刚才说什么?”姜斯吸了吸鼻子,冷不防被冻了下,耳边又都是旅客吵嚷的说话声, 没听清耳机里的声音。
“我问你在哪里?刚才见你店里没开门,是在家吗?”沈笏好脾气地重复。
“没有。”姜斯推着箱子避开行人慢慢走, “我刚下高铁, 来宁市处理点事情。”
“你在宁市?”沈笏一愣, “那正好, 海棣说想跟你见一面,这下也省的他跑过来一趟了。”
周围的人声鼎沸倏然静默下来, 姜斯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听在耳中, 脚步怎么也迈不动, 停在路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他怎么会知道我?”
“我说的。”沈笏道:“他问我离魂时期的事,我就说了。”
姜斯紧张的心松开来, 身后有人催促他快点走, 便继续推着箱子, 踏上步行电梯。姜斯道:“知道了。我、我有空会联系他。”
“那就好。”沈笏那边还有事, 说完就挂断电话。
姜斯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决定还是先把眼前的这堆事处理好再去应付海棣。他来之前就定了酒店,一出高铁站就打车先去酒店放行李, 然后到自己曾经工作的地方找人.
耸入云天的现代大厦鳞次栉比,巨大的玻璃光幕反射着阳光,身处其下的人看久了便会有种眩晕感。姜斯加了一件外套,此刻单手插兜站在楼下仰视这栋精美的大厦,颇为感慨。
三个月前,他从这里离开时,绝对没想过还会有再回来的一天。
加入那些光鲜亮丽的白领人流,姜斯走进这栋大楼。一楼是接待厅,姜斯找前台报上名字和约定时间。前台小哥打电话确认完后,对他微笑:“姜先生,请您现在沙发那边等一会,葛经理说需要过一会才有空。”
姜斯应下,往休息区走去。他这边打完一局游戏,仍然没收到对方的任何消息,稍微一想,姜斯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了。
又是先来下马威这套。
懒得惯他,姜斯起身给葛凯打电话,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身后有人叫他。
“是姜斯吗?”声音带着迟疑。
姜斯回望,发现还是个熟人。来人是葛凯的助理,姜斯跟她接触的不多,他离职的时候,对方刚来实习,也就说过两句话。
女生似乎是跑下来的,额前的发丝有点乱,连带着工牌也被甩到了肩后。对上姜斯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扯正工牌,自我介绍道:“我是赵苏苏,姜哥,我们见过几面。”
姜斯一米八左右,赵苏苏站在他面前不得不仰头看他。作为美术出身的她,对好看的东西一直保持灵敏的嗅觉。此时见到姜斯,忍不住眼前一亮又一亮。
太可惜了,这人为什么要离职呢?不然天天上班心情都能有点动力。
“你好。”姜斯摁断电话,收起手机,问道:“葛凯现在有时间了吧?”
“有有有,葛经理特地将会议推到明天,就为了留出时间见你。”赵苏苏忙道,把人带到电梯口时奇怪地“咦”了一声,“居然修好了。那正好,我们坐这部吧。”
姜斯没表示,跟着人上了排队最少的电梯厢。
赵苏苏知道今天葛凯约见他的主要目的,便趁电梯上行的工夫想多说两句话:“姜哥,您为公司做的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大家对您都很崇敬。我从来到公司起就一直听其他同事说您。”
电梯的数字不断跳跃,从1慢慢到9,再往上加着数字。
姜斯似笑非笑扫了她一眼,道:“听葛凯和张烁几个人骂我是吧?”
“”赵苏苏完全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干巴巴笑道:“怎么会呢。”
“没事,我也天天骂他们。”姜斯无所谓道。
赵苏苏被他这话干熄火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什么东西?
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说好的大家都是虚伪的成年人呢?
她被吓得手心出了一层汗,胡思乱想着一会见面总不能打起来吧?那她该不该拦?
没等她想出什么办法,正高速运行的电梯忽然停住,紧接着猛地一震,全部灯光熄灭。
原本还有讨论声的电梯厢先是一寂,紧接着人声沸腾,不知道是谁道:“先别慌,大家靠着电梯边,别乱动!”
“打电话,快给保安打电话!”
“开个手电啊!”
几道手机光照在不大的电梯厢。从干净的电梯壁里,姜斯看见自己被照得一半陷入昏暗,一半曝光的脸,面无表情地和自己对视。
赵苏苏也拿出手机,定睛一看,却发现一点信号也没有,“怎么回事,不应该啊。电梯里面以前都有信号的。”
其他几个人也发现相同的问题,纷纷纳闷,但当务之急是找到外援,只能去摁电梯上的紧急求救按钮。
封闭的电梯厢内,气温不停上升,焦虑的气氛持续加剧。这时,姜斯问赵苏苏:“这部电梯是刚维修过的?”
赵苏苏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刚才下楼的时候还看它被围了起来,没想到一会就能用了。”
姜斯道:“我刚看见有人把告示牌扯开。”
“什么破物业,刚修好又坏了。”赵苏苏皱眉低骂,她嘴上骂人,身体却很诚实地死死靠着电梯壁,微微屈膝,做出防御的姿势。
“真是热死了。”没一会,就生起满头大汗。赵苏苏抬手擦了擦,手指刚从额头上抹去,又来了一滴水。她感觉不太对,这个方向,似乎是从上面滴下来的。
难道是漏水了?
她抬头往上看,下一秒,瞳孔紧缩,浑身冰凉,一手捂着嘴,一手死死抓住姜斯的衣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抬头看,有人!”
姜斯抬头上看,借着手机反射的光,电梯厢顶有张清晰的人脸,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往下看。
乍一看,就像是张人脸被扒下来,贴在电梯上。
刚入眼帘时,姜斯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感觉不对。那不是人脸被撕下贴在上面,是有人就趴在电梯顶往下面对他们。
“怎么办?怎么办?”赵苏苏不断打着冷颤,吓得声音嘶哑,她不敢大声喊叫,生怕惊到别人再发生意外让电梯发生坠落。
只是她不说,也有人发现不对。
尖叫声响彻狭小的电梯内,刚才还能勉强镇定的打工人,此时全无镇定之色,一个个吓到腿软。
“先别急,或许是反光。”姜斯安慰她,“现在这么黑,大家都看错的也正常。”
赵苏苏慌乱之余带着更为震惊的眼神看他,就差说出来“你在说什么鬼话?”
但下一秒,那张人脸就扭动起来,眼珠子在硕大的眼眶中滴溜溜转悠,似乎在寻找合适的猎物。青紫的脸忽地裂开大嘴,露出根长长的发白舌头,一滴滴粘腻的口水滴下来。
这就是刚才落在赵苏苏身上的水渍。
看到这幕的赵苏苏几乎要疯了,再也控制不住低声尖叫出来。
“啊啊啊啊啊——”
电梯在这时猛地一震,吱吱呀呀的声音从顶部传来,似乎是电梯的索绳在滑动。
赵苏苏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被姜斯紧急扶住。刻在骨子里面的礼貌让她本能地来上一句:“谢谢。”
“嗯。”姜斯问她:“有纸吗?”
赵苏苏摇头,旁边一个男人听见,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这个行么?”
姜斯接过来,翻开两页,再次确定:“我撕了啊?”
“你撕吧。”男人白着脸绝望道:“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电梯都不一定,我还在意什么工作。”
“M的,早知道遇到这种倒霉事,我就该辞职!”
“”
姜斯没多言,撕下一张A4纸,来回折了几下,成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拿出打火机,点燃。
火苗瞬间跳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电梯厢顶的那张人脸,它定定看着姜斯,终于确定下的第一个猎物。五官从平整的厢顶以极快的速度突出来像层融化的胶飞速滑下,张开大嘴,快将姜斯吞入口中。
“烧纸成器,拘鬼其中——”
两指一扬,折纸烧完后的灰烬不仅没落下,反而层层围成圈,飘在空中。
“!”人脸这才发觉不对,努力想回去,却被纸灰圈以不容拒绝的吸力给吸入,一声嘶哑的惨叫没喊完,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纸灰随之落了一地。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在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见到这种如此反科学的场景,就算读了再多书,此刻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两眼圆睁,对姜斯献上最高的敬意。
姜斯将文件递还回去,礼貌道:“谢谢。”
“不客气。”男人不知该作何表情,呆呆道。
好长时间过去,赵苏苏才发出一声“卧槽”,打破电梯内诡异的气氛。
她颤巍巍问道:“哥,你不是拍电影的吗?”
“我转行了。”姜斯平静地回答。
周围听到对话的人,表情惊人的一致:这哪是转行,这特么的去修仙了吧?
没一会,发现不对的保安连忙叫来人把这部电梯打开,将困在里面的人救出。很奇怪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难以形容,像是被打击到了一般,一个个魂不守舍。
“这咋了?电梯故障对人打击这么大吗?”保安挠头不解。
“你不懂。”献出文件的男人喃喃自语。
“这个世界物理学不存在了。”原来不仅有鬼,居然还有人会法术!
那他们天天辛辛苦苦上班算什么?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啥?”保安一脸茫然。
姜斯没有被他们的奇怪的目光干扰到,眼看里面的人全部出来,问道:“这部电梯是今天刚维修的吗?”
保安总算遇上一个正常人,老实回答:“修一周多了,刚正常使用上。”
“怪不得。”姜斯道。
保安:“啊?”说什么暗语呢?
“你们报警吧。”姜斯指着电梯顶部,“这上面有具尸体。”
刚从震惊中回神的赵苏苏猛地听到这话:“!”
其他偷听的人:“!!!”
保安:“!?”
“不可能!怎么会有尸体!”保安一口否决,“我们都检查过,绝对没问题。今天就是意外而已。”
姜斯懒得跟他争辩,直接拿手机拨了号码.
在办公室正脑补谈判话术的葛凯迟迟没见人上来,不耐烦地给赵苏苏打去电话,却无人接听。
办公室外面一片混乱,他皱眉出去,刚想说不好好工作,聊什么东西呢?有同事见他出来,忙叫他:“葛哥,你快来,听说楼下出事了。”
“什么事?”葛凯问道。
“有人死在电梯里面了,警察刚撬开电梯,把人抬走。”那人刻意压低声音道:“您猜报案人是谁?”
“谁?”葛凯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姜斯!”那人还是没压住声音,惊讶到破了音,“他居然来这里了!还发现这起命案!”
葛凯一惊:“那他人呢?”
“当然是跟着警察做笔录去了。”
第39章 第 39 章 小立风前,恍然初见……
“死者男, 是华影传媒运营部员工,叫娄齐磊,离异独自带着女儿在宁市居住, 女儿重病一直在医院, 除此外宁市没有任何亲人, 也因此失踪了一周多都没人发现。”警察在外面讨论案情, 审讯室内,姜斯老老实实将过程交代出来。
“刚才我在电梯的缝隙里似乎看见了有人的手,我是学美术出身, 对人体结构很敏感。感觉不对,就在刚出电梯后报了案。”
警察点点头, “嗯, 我调查过, 你不是已经离职了吗?今天怎么又突然回到这里?”
“我来跟公司谈工作。”姜斯道。
“什么工作?”
“是关于一部影片的版权归属问题。”
“外面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是我前同事, 今天是她负责接待我。”姜斯说着。
“死者你认识吗?”
“见过,也是同事。我们不是一个部门, 没说过话。”
警察反复对比了笔录, 感觉没什么问题, 这才点点头, “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说罢, 他想起来赵苏苏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 忍不住多嘴道:“你们工作压力这么大吗?”
“?”姜斯不解。
“那个女生被吓得不清, 一直说电梯里有鬼什么的。回去让她好好休息, 尽量少加班,身体最重要。”
姜斯叹气:“实不相瞒,我们那老板就是周扒皮, 加班都是企业文化了。不然我也不会离职。”
警察表示同情理解,又无可奈何。
“现在都这样,我们也得经常加班。”.
外面的赵苏苏坐在长椅上,眼圈通红,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见姜斯也出来了,上前迎道:“姜哥。”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先是撞鬼,后是目睹同事尸体,不被吓到就怪了。
“你要不回去休息休息?”姜斯皱眉,看她这么憔悴的模样还想着上班,难以理解。
“我实习期刚过,现在就请假,不太好。”
“你现在好好表现,葛凯也不会给你加钱。”姜斯冷声道,“回去吧,他问起来就说你陪我在警局,让他有事来找我。”
赵苏苏犹豫,“那谢谢姜哥。我后面再跟你约时间。”
“嗯。”目送她离开,姜斯正想打车回酒店,手机就进来个电话。
他顺手接起,对方沉默好长时间,久到姜斯以为打错了电话,刚要挂断时,忽然开了口。
“姜斯?”
姜斯表情凝固,几息之间就猜到了这道陌生男声的身份,“是我。”
“沈笏说你来了宁市,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我们聊一聊。”
“”风扬起姜斯额前的碎发,警局门前,车辆如流。
近处有人不耐烦摁着车喇叭,摇下车窗对挡路的行人喊叫,远处有商贩在路边叫嚷,忙着给顾客装东西,更远处一排归鸟滑翔盘旋天际,变成黑点消失在雾气缭绕的林间。飞霞漫天之下,是人间一派烟火气息。
“我在xxx路上的警局门前,你来吧。”
海棣愣了下,忙问:“你出事了?”
“我没事。”姜斯道,“你过来接我吧。”
他想过很多次重逢的样子,骨子那点艺术的浪漫幻想暂时没被现实抹杀,甚至觉得用镜头拍出来的话要么是惊心动魄场景下从天而降的姿态,要么是千万人中,安静的对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在警局门前,看着海棣撑着一把伞从车上下来。
两人对视了很久,海棣不记得姜斯的脸,却在第一眼就能锁定对方。
已经渐深的傍晚下起沥沥小雨,寒气随风浸入。姜斯小跑着过去,笑容没有一丝破绽:“海棣,好久不见。”
姜斯纤长的眼睫挂了一滴水珠,扇动间,沿着眼角流下,在白皙的皮肤蜿蜒出一道长长水迹。
偏偏他毫无察觉,站在伞下,和海棣对视。
“你……”海棣从怀中掏出手帕,伸手给他擦去。刚碰到温热的脸,忽地停了下来。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唐突了。”
但手都伸出来了,他也不好收回。
姜斯道:“我脸上有东西?”
“有滴雨水。”海棣轻轻擦了两下,收回手。姜斯那处皮肤有点泛了红,看得他心里猛跳。
“我订了餐厅,先上车吧。”说着,海棣拉开车门让姜斯上车。
车内开了空调,刚上车的姜斯忽地觉得那股萦绕身旁的凉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的温暖。
前面有司机开车,海棣落座他身边。等司机发动车子后,车内陷入尴尬的安静。
姜斯清了清嗓子,打破寂静:“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海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偏头触及姜斯眼底的关心,升起些许动容。
“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沈笏说,我们是朋友?”
“算是吧。”姜斯笑了笑,不再多言。
气氛再次回到刚才的感觉,甚至比刚才更要坚硬。
海棣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司机打开车内的灯,暖黄色灯光照在姜斯身上,挑染的那簇头发沾水后更加的翘起,落下一道嚣张的影子。
不知不觉被它吸引了视线,海棣忍下想要抬手去拨正的欲望。找了话题问道:“刚才忘了问,你在警局做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姜斯觑了他一眼,平静道:“我发现一具尸体,报了警,来这做个笔录。”
“你去哪了,怎么会有尸体?”海棣讶然。
姜斯古怪地笑了下,“尸体有什么罕见的,这满大街的人,只要死了,不都是尸体。”
前排开车的司机不禁从后视镜看他,纳闷这人说话这么呛人呢。
“看来你见得挺多的。”海棣对他莫名的没有任何脾气,依旧和声和气,“我刚才还担心你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现在看来应该没有。”
“谁说没有的?”姜斯默然,“阴影这东西,我不说,你能看出来吗?”
“抱歉。”海棣从善如流。
“你道什么歉?和你有关吗?”
“……我以为你在生气。”
姜斯稀奇道:“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又没惹我。”
海棣彻底没了话,他活了二十多年,到哪都被众星捧月的,从来只有别人千方百计给他递话茬,还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
但很奇怪,他潜意识总觉得姜斯就该是这种性格。
第一眼见他,总要为那张脸惊艳到。
第二眼会以为他的性格和外貌一样好。
只有熟悉了才能察觉他外貌下鲜活的灵魂。
一个嘴毒又心软的漂亮男人。
姜斯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他在迁怒对方,失忆这件事明明不是谁能预料得到的。
海棣能主动联系他,已经让人非常惊讶。更何况他现在能好好地坐在身边。
这难道还不够吗?
正如姜斯之前对沈笏说的,“只要他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今天的事情太多,是我心情不太好。”姜斯道,“没有针对你,现在能看见你安然无恙,我已经很开心了。”
“没事。”海棣摇头,“应该是我谢谢你,沈笏说是你救了我。”
“他是这么对你说的?”
“是。”
姜斯听他继续道:“他说你为了我的事天天找人帮忙,喂我价值千金的香烛,甚至最后不顾自己身体,放血使用禁术差点危及生命……你现在身体没事了吧?”
“……”姜斯欲言又止,海棣当人的时候怎么比当鬼更好骗,虽然沈笏说得也不算错吧。
就是稍微夸张了点。
“还好。”姜斯心虚几秒应了声。
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海棣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去了最不容易出错的他家乡菜的餐厅。
姜斯有点感动,“太难得了,我本来以为今天还得吃外卖。”
“吃外卖对身体不好。”海棣道:“你要是喜欢可以经常来,这家味道还可以。”
姜斯摆手,“我在宁市待了七八年,这边我也熟悉。主要是我不会做饭,平时全靠外卖活。”
“你在宁市工作过?”
“嗯,上学工作都在这边。”姜斯叹气,“本来以为会是第二个家乡。”
海棣蹙眉,“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我能帮忙绝对不推辞。”
姜斯扭头看他,海棣脸上的表情不像开玩笑,问道:“忘了问,你今年多大了?”
“……27。”
“我以为三十五往上呢,说话这么老干部。”姜斯的嘴一如既往的犀利。
海棣只当没听见,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姜斯快走了两步,扯了扯他的飞扬的衣摆,等人回头看来,弯起眸子笑道:“别啊,这就生气了?”
从他嚣张翘起的发梢再到含笑的眉眼,一寸寸看下来。海棣的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脱口而出:“没有。”
“那就好。”姜斯松手,进入包间落座。
服务员很快将菜上齐,厨师做得还算正宗,姜斯只要不用自己动手做饭就一点也不挑,吃得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海棣没忍住问:“……你现在住在哪?”
“酒店啊。”姜斯坦然,“我来这边办点事,待几天就回去了。”
“什么事情?我能——”
“海哥哥,你放心要是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姜斯捏着嗓子故意道,说完后自己先被逗乐了。
颇为感概,“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傍上大腿。”
“嗯。”海棣抿起唇,摆出正经的模样。
姜斯心情还算不错,直到葛凯的一通电话。
劈头盖脸地质问姜斯为什么不信守承诺,放他鸽子。
手里舀了一勺汤,姜斯边听边喝,等他一通话说完才道:“你说的对,我就是故意的。明天我也有事,不然我们过两天再说呢?”
“你!姜斯,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信不信我让人封杀你!”
“诶呀,我好怕啊。”姜斯面无表情,“有这个本事,你早点使出来。我看看出了你那个部门,谁还能听你的话。”
“本来以为三个月过去,你多少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这么没脑子。都说聪明绝顶,看来你这还违背了人类正常生理发展。既绝了顶,又没有智商,简直拉低了人类正常人的水平线。你是不是忘了,我来宁市,是你有事求我。”
话筒里传来几声闷哼,葛凯被姜斯气得不轻,又得忍着怒气,保持理智沟通:“你明天能不能过来?我们尽快解决问题,谁也不要浪费时间。”
“我……”姜斯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冲海棣点头示意,“再说吧,我明天看情况。”
说罢,电话一撂,直接挂断。
那头葛凯气得血压直冲脑门,头昏眼花地跌坐椅子上,逼着自己硬是深呼吸几口气才缓过来。
张烁全程听在耳中,见他这样,冷笑道:“看来姜斯真不把你当回事了。”
“这简直,简直无法无天!他怎么回事!”
姜斯不是回老家,他是去进修了吧?一张嘴怎么能这么毒!
原本说话就不客气,现在离职后就跟没有紧箍的孙猴子一样,彻底放飞自我。
“你说你好好的,惹他干什么?”张烁总算出了口恶气,前几天被葛凯弄得当众下不来台的场景他还记忆犹新呢。
这边姜斯无辜地解释道:“我一般说话不这么直接。”
最多就是阴阳怪气。
见识过他本事的海棣无奈,甚至有点莫名的庆幸。
幸好他家教挺严,没有大少爷脾气。
第40章 第 40 章 人生而为人
一顿饭吃完, 姜斯起身要回酒店,他还有事情需要去处理。海棣跟着起身,“我送你。”
“好啊。”
两人再出去时, 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下, 夜幕彻底降临, 从远至近, 到处都是灯火辉煌的热闹。
车子一路驰行到酒店下,姜斯下了车后,没立即走开, 敲了敲车窗,示意海棣打开一些。弯腰对他道:“你回去好好休息, 我可不想因为你熬夜猝死再收留你了。”
从见到人起, 姜斯就注意到他眼中困倦, 就算在说话也总是不自主地闭眼。
海棣这段时间确实因为处理落下的工作日夜连轴转, 只是没想到会被看出来,忍不住笑了下:“我记住了。”
“去吧, 再见。”姜斯摆手。
“再见。”.
找前台借了两张空白的A4纸, 姜斯回到房间后重复白天的步骤, 将纸张折成相同模样, 将其点燃。
纸灰飘飘然在空中上下起伏几下,凝成一个人形, 人形越拉越长, 直到显现出完整的正常人的形态。
“”姜斯和它对视的下一秒, 立刻领悟它的意图, 手疾眼快地用纸团堵上他长大的嘴巴,及时制止住未发出声的嚎叫。
“闭嘴!”姜斯警告,“再叫我就把你一直关起来。”
“听懂了吗?”
楼齐磊没反应, 眼神呆滞地和他对视,被堵住的嘴呜咽声不断。
“”姜斯明智地选择向沈笏求救,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问有没有办法让它恢复正常。
沈笏沉吟片刻,找了个开法场时拍摄的视频发给姜斯,让他连着外放几遍。
姜斯照做,空寂的酒店房间内满是道经吟唱的声音,在夜晚中格外震撼人心,幸而还不到休息时间,没人敲门警告。
直到姜斯洗漱完后,蹲在地上的楼齐磊才恢复了正常。具体表现为还是愣愣地看人,但眼神中恢复了点神采,不再是看人就想嗦一口的目光。
“好了吗?”姜斯半蹲下身,把纸抽出来扔进垃圾桶。
楼齐磊反应半天开口:“我见过你。你是那个葛凯手底下的人。”
“看来效果还行。”姜斯关闭视频,正色问他:“说说吧,你怎么死的?”
对鬼来说、尤其是对有怨气的厉鬼来说,问它的死亡原因乃是大忌,稍不注意就会被反杀当作替死鬼。
姜斯知道,只是他压根不在意。眼看楼齐磊眼睛有发红的迹象,一掌拍到他的神庭穴位上,让他稳定意识,老实答话。
“我记得,我好像是加了个班——”楼齐磊打了个冷颤,陷入回忆。
等了半天都没听见下半句,姜斯稀奇道:“就没了?”
“我不记得了。”楼齐磊默然,“我只记得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写完策划案后出门,然后进入电梯——”
楼齐磊反复喃喃:“我进了电梯、进了电梯然后,然后就”
记忆随着他的话展开,钟表时针反方向拨转,时空回溯到一周前。
对于传媒公司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公司的休息制度从每天996、一周休一天变成了实行大小周制度,两周休一天,一个月休两天。
在某种意义上,人就是浸了水的海绵,看着已经压到了底,可你再使劲压一压,还会有多余的水分。这种压榨方式在职场上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弹性工作——具体为工作时间不保证,休息时间不保证,工作总量不保证。
而对楼齐磊来说,休息时间不止是放松自己,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去照顾生病的女儿。
但是一个生了病的女儿在老板眼里就成了拿捏他的引线,稍微不听话,就能以开除为理由让他失去挣扎能力。
楼齐磊被成功拿捏住,晕头转向地天天在公司加班。于他而言,只有卖了命的付出才能为女儿挣到医药费。换句话说,用他的命为女儿铺路。
领导依然觉得不够,将最新谈下的合同丢给楼齐磊,美名其曰:你是公司老人,你办事,我放心。
楼齐磊去看望女儿的计划就此打乱。他鼓足勇气敲开办公室的门,彼时领导靠在椅背,手捧一杯热茶,惊讶地看向他。
“有事吗?”
“领导,我想说一下这个方案的事情。我这周本来有事的,方案能不能交给其他人来——”在领导温和的注视下,楼齐磊的声音越来越低。
“哎,有困难就提出来,公司是大家的第二个家,有什么不能说的。”领导放下杯子,面带鼓励。楼齐磊猛地一喜,以为这事能成功。
领导话锋一转,“这样,你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愿意接手的。只要有人愿意,我这边就没问题。”
楼齐磊感激的话没出口,就听他接着道:“不过,我记得你手底下有两个实习生是吧?还有小张,他很不错,刚进公司就能上手很多事情。我看他有你当年的一些风范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楼齐磊愣愣地看见领导含笑的眼中划过的冷意。似乎只要他真的把这方案交出去,他这个人下周也不用来上班了。
沉默片刻,楼齐磊道:“不用了领导,我可以的,不用麻烦别人了。”
领导再次夸赞:“你看看,不愧是公司的老人,就是比那些年轻人有责任感。”
楼齐磊走出办公室,看着周围一圈都比他年轻的同事,忽地发觉,他在领导眼中,似乎也只有好拿捏这一个优点了。
既然反抗不了,他只能尽量早点完成,腾出时间去看女儿。
当晚,他留在公司加班,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被同事叫醒,他迷迷糊糊到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中憔悴不似人样的中年人,楼齐磊苦笑。刚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喉间忽地涌上阵痒意。
他剧烈咳嗽起来,在清水池中,丝丝红血飘在水里。
楼齐磊再次走进办公室,向领导请假,“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去医院做个检查。”
这次他的态度比上次更加坚定。
领导皱眉:“小楼啊,不是我说你。年纪大了,有点小病小痛都是正常的,你要学会克服懂吗!就当是为了公司,再坚持坚持。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批假。”
楼齐磊想再说些什么,被领导不耐烦挥手赶走。
门还没关上,他清晰地听见领导啐骂:“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干个活跟要命一样。不想干就早点滚蛋,有的是人干。”
这句话明明白白就是冲着他说的。
楼齐磊心知肚明,可是他不再年轻,没有一腔热血,能做的只有关上门,若无其事回到工位,打开电脑继续干活。
这天,他依旧通宵,等到天光大亮才结束工作,关上电脑,打算下楼买点早餐吃。
他来到电梯前,一天一夜没合眼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眼皮干涩沉重,仿佛滴了502胶水般,怎么也睁不开。
等电梯门打开,他看都没看,便一脚踏入深渊.
“好像就是这样。”楼齐磊缓缓说完,僵滞的眼神一动,看向姜斯。
“我难道错了吗?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把我最好的时间和精力全部奉献给了公司,我为公司创造那么多价值。可是为什么没人来救我?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老了?我年纪大了,比不上那些年轻能熬夜干活,所以就要抹杀我曾经的付出?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也是有自尊的!我不是个用完就能扔掉的垃圾,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还有女儿,我的女儿还在医院等着我去看她,我怎么就会这么死了?我死了,我女儿怎么办?”
憋了多年的委屈在这时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浪潮决堤般源源不断涌出。
他蹲在地上,把脊背弯成惊人的弧度,上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又仿佛压了千斤重的大山。
被多年的现实打磨后,就连哭声都是下意识压抑,沉闷憋屈。
他抱头痛哭好长时间,直到一点点收声,姜斯才起身道:“你对我哭有什么用,在这哭得再感人,该知道的人不还是听不见。”
楼齐磊通红的双眼仰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领导是秦战生?”
“是的。”
刹那间,楼齐磊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姜斯脸色称得上风云变幻,瞬间难看到了极致。片刻,他哼笑一声,“原来是他。”
“你和他打过交道?”楼齐磊奇怪,姜斯和他不是一个部门的,怎么会认识他的领导。
“我和他,打过。”姜斯道:“字面上的意思,我打过他。”
“啥?”
说这话的时候,姜斯甚至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来还是打轻了。”
楼齐磊不明所以,姜斯没有解释的打算,拿起张白纸折出个纸扎小人,让他附在上面,并道:“明天我先办件事,然后去医院看看你女儿。”
听到他的话,楼齐磊对这个并不熟悉的前同事千恩万谢,在感激之余又生出几分不真实:“你为什么要帮我?”
“可能因为我也被这么压榨过。”
不同的是,姜斯只有一个人,没有任何压力.
经历过昨天的事情后,葛凯再不敢摆什么谱,生怕慢一会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照姜斯那个破脾气来说,不得扭头又走。
赵苏苏跟他想法完全不一样,带着崇敬的膜拜心理恭恭敬敬把人请到办公室。
“咳你先坐。”葛凯正襟危坐,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让姜斯落座,刚要对赵苏苏说话,就听她已经先开口嘘寒问暖,“姜哥,你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有新买的大红袍。对了,果汁饮料也有。”
“茶吧,谢谢。”姜斯微笑。
赵苏苏立刻应声出去准备泡茶,整个过程看得葛凯是目瞪口呆。
这赵苏苏怎么回事!
今天居然这么没眼色!
那是他珍藏的茶,怎么能给姜斯喝!
“说正事吧。”姜斯提醒他,“你见客户也这么吝啬?看来真是越活心眼越小。”
葛凯深呼吸,充耳不闻,“关于版权问题,公司早在几年前就支付过版权费,现在《避世》的所有版权都在公司手上。这点你没有异议吧?”
“没有。”
“好。你先说说你的诉求,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做到。”
姜斯挑眉,扭头看了眼窗外,眼神古怪之极。
葛凯:“你在看什么?”
“我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葛凯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我好着呢。”
看起来确实不像脑子被门夹过,那就是有更大的利益让葛凯不去计较姜斯这点细枝末节。
姜斯正想着,赵苏苏在这时推门送茶,甚至非常细心地将杯子挪至姜斯手边,便于他伸手去够。对于葛凯就是随意一放,接着退了出去。
姜斯抿了口茶,慢条斯理讲出自己的条件,“第一、我要张烁发声明,全网道歉。”
“可以。”葛凯毫不犹豫。
“公司也要发函正式声明解释清楚我离职原因,恢复我的署名权。就算我离职了,电影依旧是我拍出来的,你们直接换人,不太好吧。”
“这个不行。”葛凯道:“我让你来就是想私下解决,不把事情闹大,你这样让公司怎么办?而且这部电影已经送审了即将上线,现在加上你,时间来不及。”
“好吧。”姜斯摊手,“那就谈不下去了。”
“你——”
“你PUA我没用啊。别一口一个公司怎么怎么样,你们公司和我有关系吗?”姜斯道。
“等着律师函和起诉书吧。”
不等葛凯继续说话,姜斯起身拉开门,猝不及防看见张烁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个老熟人。
“”
姜斯回头,语重心长:“老葛,你最好尽快做出选择,不然我怕你们活不到见我律师函的时候。”
一直缩在口袋里的楼齐磊显出形,飘在姜斯身边,直勾勾盯着他那位领导——秦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