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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月季[花滑] 怀蔺 21661 字 8天前

仗着大家对她“冰玫瑰”的爱称,女孩竖起花茎上的利刺,拒绝了一切采访。

“他们总是喜欢在花边新闻上大做文章,”她们坐上同一辆的士,女孩忍不住道明原因,“他们只是拍到搭档搂我的腰,已经把我们的下半生安排好了。”

她说,在国外学习几年,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这么荒唐的事。

“纵歌,你是在哪里外训?”

“M国底特律,那里的训练营还不错,只是资格卡得很严。”

“你们是怎么拿到外训资格的?”叶绍瑶打探。

据她所知,台湾是完全的花滑荒漠,除了早几年昙花一现的闵其麟,迄今都没有再出现让人眼前一亮的选手。

“是省队力保我们出去的,”纵歌笑着说,“队里的意思是,想要振兴台省的花滑运动,首先得抓住大陆的最弱项。”

然后,赶超大陆。

第136章 “这里是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

时间紧迫,花滑项目的冬奥动员大会是和四大洲总结会一起召开的,几百号人坐在大会议厅,听冬管中心的领导谈继往开来。

本次华夏队在4CC超额完成任务,单人滑和双人滑均获得不同成色的奖牌,叶绍瑶和季林越也追平了前辈们在该赛事获得的最好名次。

“这届冬奥会应该是渐入佳境的一届。”

一番高谈阔论后,领导开始给每位参赛选手分配任务。

男单曾在温哥华奥运会打开天窗,时隔八年,华夏出现了陈束晰为首的以难度著称的运动员,在国际上有不小的竞争力。

女单主力仍然不变,但有了四年的历练,尹谊萱已经褪去青涩,技术和表现力都随着发育关的远去而日益稳健。

当年的双人滑新锐势力也成了挑大梁的前辈,随着韩薇/白崇洛退役,容翡和张晨旭成为实打实的国内一号。

此次冬奥会,华夏双人滑满额参赛,他们将带着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们闯出国门,在遥远的索契大放异彩。

“陈新博,你的伤病恢复得怎么样?”

“年底刚取掉石膏,现在正在加紧恢复训练。”陈新博说。

他们刚坐最近一趟航班飞回来,连行李箱还放在会议厅外,开完会议,他们又得坐上前往索契的班机。

“不要有压力,冰舞能够冲进自由舞,就是胜利。”

看来是太过瘸腿,连体育局也对这个项目不抱希望。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本届冬奥会的花滑规则有了新变化。

随着国际对冰舞的重视程度提高,近几届参赛的组合越来越多。

国际滑联规定,从本届开始,冰舞项目也实行晋级制度,短舞蹈过后,排名前二十的队伍才能进入到自由舞的角逐。

今年预计有二十五对组合参赛,势必会有选手半途离开赛场的情节。

“放心吧。”

他们在冰场耕耘多年,虽然比上不足,但稳在中游还是绰绰有余。

团体赛的赛程早于开幕式,在最终确定的名单里,金/陈退出团体赛,安/廖递补成为正式参赛选手。

会议一直进行到中午,其中又提到几个问题,比如冬奥会后的梯队建设,花滑协会的主席对赛后重点培养的运动员名单做出公示。

也就是下赛季的国家队成员。

“我们终于名正言顺了。”

叶绍瑶激动得失声,这可是体育总局发布的红头文件,他们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摘掉省队的枷锁,好好飞一把。

全世界人民都沉浸在喜迎冬奥的情绪中,华夏人还得加一条,过年的氛围也越来越浓。

国家队的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这时候又各赴远方,容翡那头在封闭备战,天天打来电话诉说看到的奇观。

“天呐,俄国选手居然在单跳放出322的配置,这个世界疯了。”

国际滑联对这个连跳没有做出限制,多数选手为保险起见,还是以三周接两周的跳跃为主。

三连跳不太划算,但一旦落成,还是有不小的分数优势。

“早说你们的跳跃太保守,阿克塞尔两周接阿克塞尔两周的连续跳,又丑又不值钱。”

叶绍瑶都不明白,他俩有3T+3T的储备,干嘛还要上赶着降难度保平安。

“都怪张晨旭,他的外点连跳节奏太奇怪了,有二次发力的嫌疑。”容翡说。

这偏偏还是纠正不了的坏毛病,考虑到节目的连贯和同步,他们只能放弃接T跳的连跳组合。

“我要把你的吐槽原封不动说给晨旭哥哥听。”

“说吧,”容翡不介意,“他本来就技不如我。”

高铁上的喇叭提醒最后的发车时间,乘务组的工作者在狭窄的过道穿行,一一检查乘客的车票。

“你这是在哪?”

“回家过年的路上。”

“好陌生的词汇。”

自从背井离乡定居到首都,而后频繁出国训练,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漫天大雪落在满街长红的景象。

“没关系,大概明年,我也会加入你们的流浪海外计划。”

“有消息了?”

“还没,”叶绍瑶想了想,“但应该会有一个好结果。”

高铁已经开动,在不断加速中发出极微弱的嗡鸣,季林越又在看那本《解剖学基础》,刚好翻到运动系统一章,颅骨的分部。

叶绍瑶没有高中生物学的基础,连看着颅骨的顶面观和侧面观都觉得瘆人。

她是铁血文科体育生,能学懂这些吗?

季林越握着笔,在示意图下做笔记,叶绍瑶悄咪咪从笔袋偷了一支笔,按开,没墨。

“季林越,也借我一支有水的笔呗。”她撑着下巴看他良久,还是屈服于他丰厚的文具财产。

这是她参与“流浪海外计划”的第一步,写信。

信纸铺开,用笔袋压上边角,她抬笔写:尊敬的领导。

他们曾经也这样给省队写过外训申请,但无一例外被队里的领导冷处理。

即使后来通过冯蒹葭联系上管理部门的副主任,对方也以诸多理由搪塞过去。

她顿笔想了想,划掉这个称谓,另起一页,重新写下:尊敬的协会领导。

他们不能一直吊在这棵歪脖树上,不被国际认可的安雨/廖惟就是最深刻的例子。

她转移目标,花滑协会是国家体育总局下辖的单位,它的话语权远在省队之上,既然省队置之不理,那就直接写给总局。

但同时,她也有些惶恐。

出国外训不是容易的事,衣食住行都得打点妥善,他们两人的力量太薄弱,需要借助单位的支持。

“季林越,你看这么写合适吗?”

刚刚还觉得百无挑剔的申请书,越读越漏洞百出,不等他说话,自己首先将草稿收了起来。

全文只提出了希望得到帮助的请求,对外训计划却一笔带过,不太真诚。

推翻重来。

她用毕生所学字斟句酌。

要写出国外训练体系的优势,如何让冰舞人才济济。

要写出自己的能力与国际的差距,外训一定有极大的正面作用。

要写出他们为国争光的决心,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感谢您阅读到这里,我们由衷希望能一直站在高级别的国际赛场,昂首挺胸地站着,站在最高处。恳请您能仔细考虑我们的请求,谢谢。]

叶绍瑶把自己写感动了。

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条路,长训太难熬,如果没有国家的资金支持,他们还要蛰伏多少年。

“要我是领导,巴不得把所有队员送去训练,最好能练出那么几对,在各种赛场叱咤风云。”她说。

季林越笑着说:“这不是领导,这是米虫。”

叶绍瑶撇嘴,明明很有远见嘛,说话这么难听。

不过也情有可原。

在所有项目中,冰舞是成绩最差的一项,所以每年的财报上,计划拨给各省冰舞队的开支也就最少。

他们H省只有三对冰舞组合,其他两对还是与外省联合培养,能分到的资源就更少了。

还是双人滑好啊,现在的梯队建设不错,除开容翡/张晨旭,也有不少能拿得出手的组合,一年到头拿下不少世界冠军。

“我们当时要是转去双人滑,说不定早已经在大洋彼岸了。”

“双人滑竞争压力大,你的膝盖承受不了滑行跳跃的高强度训练,很容易成为被埋没的珍珠。”

“只是这样?这么说,莫非你是为我转的项?”

叶绍瑶的好奇突然被勾起。

她一直不知道季林越转项的原因是什么,这家伙只说,是因为他的上限不高。

上限不高?要不是他半途走进岔路,怎么也该把4T练出来了。

叶绍瑶从没信过这个借口。

信纸叠好,装进信封,经由冯蒹葭的手交给滑协的人。

“他们会看咱们的信吗?”春晚开始的时候,她记挂着送出去的信封。

季林越颔首:“春节放假,应该没那么快出结果吧。”

索契冬奥会开幕式,叶绍瑶还对那封信念念不忘:“大年初八,滑协该上班了吧。”

邵女士用无情的嘴挡回来:“你爸都还没开始上班,领导班子上什么班。”

2月13日,容翡/张晨旭以两分之差无缘领奖台。

2月15日,陈束晰以两套节目255.02分,最终排名第五。

“爸,把我叫回来干嘛?”

过两天就要返回国家队,她这几天一直待在冰上中心,逐渐恢复日常训练。

今天走在半路,却被叶先生一个电话叫了回来。

“现在正在直播冰舞自由舞的比赛,来看看。”叶先生挪出一个位置。

“前辈他们……没有进自由舞。”

2月17日,金荞麦/陈新博因短托举的失败,损失了至少五分,遗憾止步短舞蹈的比赛。

赛后两人接受华夏媒体采访,陈新博的旧伤在赛前没有完全恢复,打封闭后的比赛效果依然不佳。

新闻播出时,他们已经坐上回国的航班,联系国内医疗团队进行会诊。

“我们就差0.2分,要是我不犹豫那么0.001秒,晋级的就是我们了。”电话里,金荞麦一直后悔自己的表现。

叶绍瑶安慰说:“你们已经很优秀了,是咱们华夏冰舞的排面!”

“好丢人的排面。”她可不想当。

“陈前辈的伤怎么样了?”

“医生说,主要是因为训练强度过大,旧伤上又添了新伤。”

当年在温哥华意气风发的少女此刻有些迷茫。

她和陈新博的年纪都不小了,即使自己还可以咬牙撑一个赛季,以陈新博的身体状况看,也很难再坚持四年。

“你们还参加冠军赛吗?”

“不会了,老陈那么重的伤,起码得休整小半年。顺利的话,机能还是可以恢复到冬奥以前。”

叶绍瑶不了解他的伤有多严重,但听金荞麦委婉的语气,似乎和告别赛场的遗憾没有区别。

“小半年而已,等下个赛季来临,金/陈还是会强势归来。”

“这么看好我们,”金荞麦被她哄笑,“你和你的小搭档不打算扛旗吗?”

她知道,安雨/廖惟从来都不是国际赛的有力竞争者,故而从接触到叶/季的第一天,就把华夏冰舞的未来当做宝贝押在他们身上。

电话打了小十分钟,叶绍瑶蹲得腿麻,拍拍屁股席地而坐,手指无聊地卷起电话线:“我们前途未卜欸。”

已经一个月过去,那封信就像落入大海的石头,沉到不可知的海底。

甚至连驳回的信息也没有。

总不能还在放假?

哪里有正月过完还不上班的单位,她以后也想进体育局养养老。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金荞麦说。

她坦言,如果不出意外,她和陈新博撑不到平昌。

安/廖一直练不出来,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子,滑协也一定会想别的办法。

她相信,叶绍瑶和季林越就是最合适的planB。

“绍瑶,还在打电话吗?”邵女士叼着冻梨找过来。

叶绍瑶低声说了去抱歉,捂住话筒:“怎么啦?”

“你的手机震动了八百回。”

“是谁?”

“没备注。”

她为了不让外界妨碍自己的训练,对外一直留的是家里座机,除了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应该没有人会打过来。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座机一直在占线状态。

“前辈,我们等会儿再聊。”

“你忙你的,我正要陪老陈进手术室。”

趿着拖鞋,叶绍瑶转换战场,回到卧室继续拨电话,未接来电里,陌生的号码锲而不舍打来八次。

她寻思,自己也没和金荞麦聊多久的天吧。

“喂。”

“是叶绍瑶吗?”

“是的。”

“这里是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

第137章 康乃馨在蒙特利尔遍地盛开的时候,你从花丛中抬头,就会看到我们。

接到电话,叶绍瑶和季林越立马退掉下周的机票,连夜坐高铁回了首都。

等到冬管中心上班时,他们已经准时准点出现在体管科的办公室外。

小姑娘一路嘀咕:“我们的信怎么送到冬管中心去了?”

她清楚地记得,填的收件人是花滑协会,把信交给冯教练时,也只是寄希望于有几面之缘的金承奥。

科室的梁主任把他们迎进去,从抽屉拿出一封拆开的信,信纸有明显的皱褶,显然被打开过无数次。

他说:“滑协的金主任给我的信,他说他看后很动容,也让我们看看。”

两人乖巧地站在办公桌前,看男人从桌上的罐子里捡了几片茶叶,走到饮水机前接水,然后徐徐说:“前几天的冬奥会看了吗?”

叶绍瑶点头,她大概知道冬奥会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助推作用。

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使是华夏一向强势的双人滑,这次也被俄国选手包圆了领奖台,致使今年在花滑大项颗粒无收。

华夏在冬季项目上没什么夺金点,但今年的短道速滑创造了历史,自由式滑雪也有不小的突破。

握着半枚金牌的双人滑却马失前蹄。

有人质疑,失败的原因和该周期领导的决策失误有关系,致使华夏花滑大退步。

花滑协会的领导没有过多辩解,在冬奥集体总结会上当众做了检讨。

“体育总局对索契周期的训练成果不满意,咱们还在想办法重振旗鼓。”

所以时也命也,他们的申请信写进了领导心里,正好成为打开新思路的问路石。

滑协打算组织一批运动员前往捷克开启短期训练,时间没有定,人员名单也没有头绪,只是有一幅初步擘画的蓝图。

去捷克短训?

叶绍瑶和季林越对视一眼,这与他们的想法几乎背道而驰。

“主任,如果我们有更好的目的地呢?”

无数次实践证明,短训的效果并不理想,除了能够接触到国内无法拥有的人脉,既来不及适应国外的训练环境,也不能有效地改良技术。

季林越明说:“我们想去蒙特利尔的滑冰学校长训。”

这让梁东亭犯难,今年才刚开年不到一个月,滑协的一番决定已经是下了狠心,哪里还有余钱供两个人去蒙特利尔。

“你们知道去滑冰学校长训要多少钱吗?”

谈到钱的问题,两人有些沉默。

早在第一次见到瑞秋格林,他们就打探过,滑冰学校的学费分期缴纳,每一个月为一期,一期的各种训练费用共需要约三万美元,约合人民币十八万。

所有问题的症结似乎都在这里。

他们拿不出那么多钱,省队也出不了那么多钱,现在轮到冬管中心的主任叹气,大概也望而却步。

梁东亭希望他们能在外训中获得长足的进步,但走出去太困难。

他们明确提到过,计划在IAM训练半年时间,简直要把滑协的小金库掏空。

花样滑冰从来都是高投入而低回报的运动。

在每一项好处的背后,似乎都无形的加上一句转折——不值得。

如果投入太多成本,看不到水花怎么办?

即使假设叶绍瑶/季林越真能为华夏花滑队带来什么,可一旦给他们破开这道口子,其他运动员纷纷效仿,又该怎么办。

冬管中心只是体育局下的小小单位,非盈利机构,也指着国家的财政**下去。

希望的灯火一直忽明忽暗,叶绍瑶觉得自己在坐过山车。

岸北的游乐园有近乎垂直的过山车轨道,她小时总是幻想自己坐在机器上的惊险场景,现在和那时候一样心神不宁。

“那冬管中心的意思是……”他们的计划还是一如既往的告吹?

梁东亭的语气平和了许久,终于有了抑扬顿挫:“金主任和我说了很多好话,我们彻聊了一个下午。”

很难想象,两个几近退休的男人能约上一顿下午茶,在京郊偏僻无人的咖啡馆,一面欣赏雪后初霁,一面发着花滑窘境的牢骚。

最后的话题引到那封信上。

金承奥让梁东亭设身处地想想运动员的感受。

那些在国内不被关照的运动员,他们得不到良好的训练资源,自然而然也拿不到令人满意的成绩。

只靠头部运动员的风险太大了。

比如被寄予厚望的容翡/张晨旭,体坛报纸日日为他们的冲金预热,最后的结果却大跌眼睛。

金承奥反思:“我想,我们可以扩大培养范围,从资源倾斜于头部运动员,发展到尽量让腰部运动员也能分一杯羹。”

这就是他们描绘集体外训的蓝图的开端。

“你想知道我们几个单位商讨的结果吗?”梁东亭抛出一个问题。

叶绍瑶点头,当然想,他们今天来到这里,渴求的就是一个结果。

关键时候,男人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浅酌一口,发出叹谓。

“你们曾经拿到过数枚单人滑的奖牌,甚至金牌,尤其季林越,还拿到过世青赛的铜牌。”

他仍然不疾不徐,细数叶绍瑶和季林越的滑冰史:“转项后,你们拿到了华夏杯的铜牌,四大洲第六名。虽然大赛经验不足,但你们只用了短短两年,追上、甚至超越几代前辈创下的历史成绩。”

的确,还从来没有华夏运动员能够在家门口守住一枚冰舞的奖牌。

即使这场比赛已经逐渐湮没在浩繁的世界花滑史中,它也能永远被华夏的冰舞人奉为瑰宝。

这枚铜牌的含金量比含铜量要高得多。

所以就在前天,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华夏花样滑冰协会、国家队以及东北几省的体育局代表齐聚首都,多方就华夏花滑未来的发展问题做出报告。

擘画的蓝图是他们振兴花滑的第一步,除此之外,对于叶绍瑶/季林越的训练申请,也做出积极了的讨论。

几家单位愿意承担他们在蒙特利尔滑冰学校70%的滑冰费用。

转折来得太突然,叶绍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这是他俩和梁主任周旋几个小时,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不过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好消息。

梁东亭随后说,冬管中心还要负责盘活大大小小几十个冰雪项目,实在给不了太多。

没关系,他们不是不知餍足的销金兽,这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期。

尤其是国家队代表在会议上提出,他们能给叶/季提供一名随行的营养师。

营养师,手里的饭菜不仅有营养,最重要的是好吃。

叶绍瑶混迹国家队许久,除了指导教练,就和营养师熟。

她在暗中和季林越鼓掌庆贺,他们还有条件远离歹毒的西餐,什么蜜桃拌火腿,牛油果抹吐司,她真是一次也不想再见到。

“我们可以月初出发吗?”

小姑娘高兴得过了头,已经开始畅想国外的训练生活。

“不可以,”梁东亭把她的兴奋劲压下来,“体育总局还在给你们处理签证问题,应该会和那批短训队员的签证一起下来。”

加国的签证虽然好拿,但效率很低,他们的情况特殊,还需要提前联系滑冰学校出示相关证明,如此下来,起码得等上一个月。

签证拿到手里时,首都已经是盛春。*

三月末的风里还夹杂着一丝冬末的冷气,但终究不是浸入骨髓的寒冷,叶绍瑶和季林越抽空去了一次故宫,这是他们提前蹲了预约才终于抢到的门票。

在刚刚结束的世锦赛上,他们侥幸跻身自由舞的角逐,并将自己的最终名次定格在第十八位。

就在去年,华夏主动舍弃了世锦赛的冰舞名额,在这场仅次于冬奥会的重要赛事开了一面天窗。

今年,终于有人愿意拿着名额拼一把,挺身站出来,告诉世界,华夏冰舞并不是后继无人。

那场比赛汇聚了一众世界顶尖选手,世界第一第三的加国冰舞组合,世界第二的M国组合。

每对选手都是他们的大前辈,每对选手都荣膺了更多的荣誉。

他们能和这些选手同台竞技,是他们的幸运。

这更坚定了叶绍瑶外训的信心。

“签证终于到手了,我们下周就走吧。”她说。

虽然身在故宫,穆教练口中高高窄窄的红墙却丝毫困不住她想振翅翱翔的心。

“好,我回去就查航班。”季林越也同样没有游览的心情。

瑞秋格林已经和他们通信几回,一直问着到达蒙特利尔的时间。

前几天的世锦赛,他们还见了一面,格林毫不留情地说,如果再不接受外训,叶/季就得一直沉在世界三流。

叶绍瑶终于能回答这个问题。

“四月,康乃馨在蒙特利尔遍地盛开的时候,你从花丛中抬头,就会看到我们。”

漂亮的中文翻译成英文,却是一堆虚有华丽的辞藻。

“什么意思?”格林问她。

“我们终于成为IAM的一员。”

第138章 等明年出山,手握世锦赛,脚踩四大洲。

落地渥太华算是正式入境,去往蒙特利尔却还要再转一次高铁。

过海关时没那么顺利,叶绍瑶和季林越前后被请去检查室谈话。

“这是什么?”

工作人员从行李箱找出长柄状的物体,被柔软的橡胶和珊瑚绒裹了两层,还依稀能够感受到它锋利。

“冰刀。”她老实答。

冰鞋的刀是可拆卸的,国内训练时没必要随身携带,但他们要在这里一待小半年,所以提前备上,方便出现意外时及时替换。

“这把刀有些长,按规定不能入境。”

冰刀不能入境,还有这样的规定?

可他们已经往返各个国家多少次,也没有因为携带冰刀被海关拦下。

“我有冰刀的购买发票,或许可以通过您的审批?”

因为行李丢失的问题时有发生,叶绍瑶在事先询问了机场部门。

当时的接线员回答,在包装完备的情况下,冰鞋可以携带上飞机。

她理所当然也认为,未安装的冰刀作为冰鞋的一部分,也可以一并带上飞机。

好在她有心,把票据也带上了,向工作人员证明,这真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冰刀。

工作人员拜托华人同事解读,在发票和女孩之间来回打量:“你是专业运动员?”

“是。”

她随身还携带有运动员的各种证件。

身边的同事点头认可证明材料,对于运动员的必要装备,国际上又有另外的规定。

工作人员盖下“请记住,超过六英寸的道具必须办理托运。”

“好的。”

被放出检查室,空气似乎清新了许多,她第一次被海关扣住,心里的压力不亚于被各种领导问话。

“你也是因为冰刀?”

季林越点头。

他们都大意了。

高铁的上车流程却没那么严,整个入站通道只有几名工作人员盯着,没有专门负责安检的机器,闸机处还有逃票的吉普赛人。

“好嚣张。”

“他们没办法买票。”

流浪者衣衫褴褛,留着完全看不清脸部轮廓的络腮胡,走向候车区的随便一处空地。

他们压根不打算远行,只是缺一个睡觉的地方。

渥太华离蒙特利尔不远,不到两个小时,火车已经开始降速。

目光所及之处有错落的高楼,这座火车站真正做到了大隐隐于市。

“这里离IAM不远。”叶绍瑶打开地图软件检索,两座建筑的图标只相隔不到十公里。

季林越突然坐直上身,他想到了什么。

“我们还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

滑冰学校不提供宿舍,冬管中心的领导也没给他们安排,叶绍瑶猛地反应过来,如果不快些想办法,他们就和那些街头流浪的吉普赛人一样无家可归。

没关系,她有人脉。

“前辈,江湖救急。”

金荞麦喊道:“祖宗,现在凌晨两点!”

叶绍瑶抬头看正挂在头顶的太阳。

又是碍人的时差。

站在道德至低点的她垂下尾巴,握着手机低声道歉。

“有什么事?”金荞麦提前进入休赛期,久违回到了家,声音慵懒,“你们到蒙特利尔了吧?”

“是,但我们要风餐露宿了。”

这算哪门子事,金荞麦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对冰场附近的每一块土地都很熟悉,她翻了翻手机里的联系人,发去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房东太太,Ms.Wedeln,你可以打电话问问房间是否还空着。”

在加国,寄宿家庭是留学生普遍选择的住宿方式,他们正好也在这样的年纪,同样是出国求学,和留学生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金荞麦口中的维德太太是年逾六旬的独居老人,头发还是柔顺的淡金色,深邃的绿色瞳孔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

她的嘴角向下垂着,看着也没有金荞麦形容的和蔼。

叶绍瑶站在季林越身后,悄悄瞥了一眼墙上的门牌,St.106,园子里有涂满木色油漆的信箱,应该没找错。

“您好,我们是刚才打来电话的华夏学生。”季林越颔首。

“你们和金打了几通电话,吵得我睡不着觉。”

老人扶了扶鼻梁上的花镜,似乎有怨气从她耷拉的眉眼泄露。

今天真是随口道歉的一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他们欠身说抱歉。

“你们进来吧。”

这是三层高的独栋小楼,一楼是厨房和客厅,二楼是维德太太的私人生活空间,三楼被隔成两个小房间,推门就是天台。

叶绍瑶掐着表估算,从大门走到房间门口,足足需要半分多钟。

“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她肤浅地羡慕。

简单放下行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维德太太说给他们准备了入住礼物,正回楼上取。

还好金荞麦连同这个风俗也一并告诉给他们,不至于落到只带两袖清风来的尴尬境地。

“咱们买的礼物呢?”

季林越往前挪了挪,礼品盒就藏在他的背后。

他们临时找了个华人商店,老板是华夏的西南人,渡海过来经商多年,店铺的规模很可观。

“送房东礼物?”他对这个需求并不奇怪,“看看我们家的传统手工艺品。”

老板还是个少数民族。

他从库房找到一个精美的礼品盒,打开盒盖,是一只银线织成的绣球。

每瓣叶子的交接处打上珠络,绿白渐变的流苏和主体异常合衬。

“还有熊猫。”

横向连接的叶子还绣了几只形态各异的熊猫,亮绿的竹叶是整只绣球的点睛之笔。

这太有华夏的民族风格。

从她的经验来看,接触到的外国选手都对熊猫爱不释手,叶绍瑶一眼就选中了它。

只是不知道维德太太会送给他们什么。

“这是……”一个精致的手提袋,上面还印着示意图,看着像某种食物。

“QingTuan.”老人用生疏的口语念出包装盒上的拼音,“听金说,你们华夏正在过清明节。”

清明节吃青团,似乎听过这个说法,虽然他们的家乡没有这个习俗,但足够见得房东的贴心。

叶绍瑶为她错误的第六感道歉,维德太太实在面冷心善。

礼物交换结束,老人转身走向厨房:“你们晚上吃什么?”

致命问题。

营养师没有和他们一路,未来也不会住在一起。

这意味着,除了中午的正餐,他们还是得和凉性的各种食物作伴。

“蔬菜沙拉?”深思熟虑后,叶绍瑶勉强挑出她还能接受的菜品。

全蔬菜是她的底线,欧洲国家喜欢将水果与蔬菜混搭,那才真要命。

已经穿上围裙的维德太太高声反问:“你们居然喜欢吃沙拉?”

这没什么,不过是金荞麦和陈新博在这里住了几年,从来都吃不惯当地的食物。

尤其是陈新博,在刚来加国那阵,从华夏运来两箱紫薯面包。

那哪能行,维德太太看不惯小辈们的糟糕饮食,转头学起了华夏菜。

现在轮到新的小辈们惊讶:“您居然会华夏菜?”

难怪金荞麦一直强调,必须住在这里,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家里厨房是开放式结构,洗碗池的旁边却装上一台炉灶,顶上还有嵌入式的抽油烟机。

在国内待得久了,每家每户都是这样的配置,可这里是十万八千里的国外,叶绍瑶眨眨眼,才发现异常。

“我的拿手菜是麻婆豆腐,金总爱在汤汁里多放两勺糖,我说那不正宗。”

维德太太架锅烧油,橱柜一打开,柜门挂了一排大大小小的锅铲。

叶绍瑶和季林越讲小话,她爸妈在岸北过了几十年,家里都没有那么齐全的厨具。

感受文化大融合的一天,从美好的晚餐结束。

老人睡得早,五点吃完晚餐,六点已经走向卧室。

他们的生活节奏很不一样。

叶绍瑶和季林越整理好房间,看天色还早,能去IAM探探路。

下到一楼,却被维德太太叫住:“这里不比你们国家,晚上出门得小心。”

蒙特利尔是加国最安全的几大城市之一,但因为环境的差异,部分区域不免发生各种治安事件。

“据政府说,蒙城的北部有黑手党组织,曾在周边发动过枪击事件,”她说话爱大喘气,让人琢磨不透语意,“不过近几年没什么风声。除此之外,城里都很安全。”

这是哪里的话,即使没有枪击事件,其他安全问题也很严重吧。

“我们不去了。”叶绍瑶拉住季林越,小命要紧。

“这里不是M国,放心吧,”维德太太见自己的玩笑唬住了新到来的小朋友,忙打住,“蒙特利尔的夜生活丰富着呢,城市公园有很多年轻人。”

四月初的蒙城,叶绍瑶最终还是选择上街。

街道尽头的太阳刚刚被地平线吞没,尚且还留有奉献世界的最后一道天光。

她裹上一件棉衣,出门前又加了一套薄羽绒服,如果真有什么枪击事件,衣服的厚度足够让子弹缓冲那么几毫秒。

季林越看她又怂又倔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

男生嘴角的弧度映在叶绍瑶心里,她吭哧吭哧甩开旁边的人,自己在华夏哪需要这样狼狈。

可是现在还有未竟的事业待完成,不能小命呜呼。

路上的行人极少,连小偷也不出门,他们一路平安地到达滑冰学校,拱形的校门上刻着复杂的校名。

主体建筑颇有中世纪的风格,但和她在欧洲看到的又不一样。

这里面居然是冰场?

校门是敞开的,她和季林越轻而易举进入校园,高大的罗马柱支撑着这里的一切,叶绍瑶抬头,吊顶装上的灯和那弯弦月一样明亮。

这栋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建筑里,还依稀能听见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

谁说外国人下午两点下班的?起码干运动员这行,就没有不刻苦的。

不知道是谁惹怒了格林,女人的声音极有穿透力:“这组动作太糟糕了,你们是第一天认识吗?”

从门缝往里窥,夭寿了,被骂得狗血临头的居然是现国际积分第三的冰舞组合。

“我们的训练生活一定很精彩。”

冯蒹葭也是爱骂骂咧咧的性格,但她充其量是半路出家的冰舞教练,叶绍瑶还有勇气和她理论理论。

她没想到,格林对待亲学生也是同样毫不客气,之前和她聊天,还只以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幽默女人。

真到上冰那一天,他们指定比眼前这对更狼狈。

季林越从另一个角度想:“我们的能力一定会突飞猛进。”

当然,只是在远处看着,他们已经被IAM的教学氛围所感染。

他们要在这里求学半年。

这半年里,他们将接触在全球最负盛誉的教学资源,他们过的每一天,都要比过去更优秀。

再敢想一点,等下一年出山,他们要手握世锦赛,脚踩四大洲。

白日梦从这里开始,会变为现实。

第139章 没有足够的男伴,就拆东墙补西墙?

“师姐,没有你和师兄,我们该怎么活。”

刚下早训的叶绍瑶破天荒收到了省队师妹的电话。

此刻的华夏已经接近凌晨,除了真有想要倾诉的事,谁会挑这个时候打来。

“怎么啦?”她柔声问。

师妹一吐为快:“我们冰舞乱了套了。”

最近国内正举办冠军赛,虽然是一个赛季到头的收官之战,但本届并没有多少人参与。

冬奥会是首要影响因素。

金荞麦/陈新博隐退治疗,安雨/廖惟也在冬奥后暂时给自己放了假,叶绍瑶和季林越远在国外。

三对最有竞争力的冰舞组合无一例外的缺席,导致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局面。

“你敢想象吗?我前年在JGP拿不到九十分,世界排名垫底,”女孩拍手造势,“这赛季升了组,在国内能拿到159.48分,奇怪不奇怪?”

成年组的自由舞只比青年组多一个技术难度,一个赛季怎么能有近七十分的进步。

何况那是一百五十九分,足够在成年组大奖赛上拿到一枚成色不错的奖牌。

“冰舞的冠军有一百八十多分,所有GOE都额外加了两分以上,不知道裁判能不能安心睡觉。”

反正,这个159.48分拿得不踏实,女孩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根本睡不着。

“这是他们的事,”叶绍瑶能猜到几分,估计是有能力的都不在,领导们想要营造百花齐放的虚假局面,才给每组选手都抬了分数,“你的表现无愧于自己就好。”

场上的季林越也下冰,戴上刀套,回到休息区换鞋。

“绍瑶,该吃饭了。”

说到午餐,她来蒙城有一段时间,这里的美食比意料中要好得多。

大概是因为维德太太的手艺实在不赖。

最初还庆幸有营养师随行的她已经对午餐不抱期待,蒸西兰花,蒸鸡胸肉,蒸土豆子,再配上一碗大米饭。

这里没有做菜用具,蔬菜也单一,营养师叹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们下午还要上冰训练。”这套营养餐,叶绍瑶真担心自己能不能在冰上顺下来。

“那就允许你多吃半碗米饭,”营养师打开电饭锅,腾腾的热气迫不及待扑出来,“这大米还是你家那边儿产的。”

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小姑娘抿着筷子,心事重重。

刚才只顾着安慰老队友,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

上周学校照例举办了队内测试赛,他们的成绩不太理想。

有一众国外组合的珠玉在前,她和季林越作为融入集体的新人,即使两套节目没有出现大失误,也没能在比赛里超越前辈们。

赛后,格林问:“你们找到自己的薄弱点了吗?”

不如人是肯定的,但要找到是哪里不如人。

叶绍瑶点点头,前天晚上,他们向维德太太借了电脑,将所有选手的自由舞复盘了一遍,熬到半夜。

笔记记了两篇,写观后感似的,罗列了每个组合的技术、难度和优势。

最后才是他们的录像,她翻到新的一页,首先记录主观判断出的问题。

“最突出的点是步法。”她说。

两组图案舞的定级很一般,难度步法没有优势,有时还会在配合上出现问题。

这不是格林想要听到的回答。

“所有选手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对你们来说并不特殊。”

“可能,我们并没有将滑速提起来。”季林越补充。

“你们在赛时也这么觉得吗?”

是的,他们的滑速一直不快。

尤其在叶绍瑶的发育后期,两人的速度和单人滑时期有天差地别。

这和体力有直接关系,到最后一个托举结束,他们几乎没有余力支撑自己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用叶绍瑶的话来说,能够掐着时间完成所有舞蹈动作,全凭肌肉记忆和坚强的意志。

她说不清在节目后段走了多少冰,为了给技术动作留出体力,衔接部分只能应省尽省。

“滑行速度太重要了,这是裁判乃至外行最容易判断的得分点。速度慢,就是基本功不扎实。”

兜兜转转,又来到重新巩固基本功的环节。

但国外的训练方式很新颖。

重新回到冰场时,格林已经准备好训练道具。

“降落伞?”

她没有否认:“和降落伞的原理一样,增加阻力。”

场上的学员穿戴展示,腰带束紧,阻力伞像一条尾巴拖曳在地上。

滑行起步,不断加刀,伞叶被带起的风撑开,在身后遥遥飘动,一旦减速,又懒惰地坠在冰面不想走,成为碍事的包袱。

“这套训练不仅可以提高滑行速度,还可以锻炼你们的腰腹核心力量。”

如果没有强大的核心,只怕会被阻力带倒。

第一次尝试,叶绍瑶在场边做好道具调试,一个蹬冰,几乎纹丝不动。

这比想象中要困难些。

阻力伞完全张开的大小不亚于一把晴雨伞,腰部能感受到它在空中的浮动,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在她的身上牵起操纵的线条。

她觉得,这比腿上绑铁坨还要费劲得多,只是滑了两圈,就像走过万里征途一样漫长。

“发育之后的身体会变笨重,提不起速度是正常的。你们需要尝试新的方法,既要确保全程滑速不受影响,又能留有体能保持高强度的技术输出。”

冰上的速度训练很有成效,每次摘下阻力伞,叶绍瑶撒丫子就往冰场里蹿,脚底像抹了油,腿部肌肉丝毫没有酸痛感。

“我好像长翅膀了。”她飘飘然。

……

夏初,容翡那边休整好,和张晨旭重新踏上外训的航班,转机途中,几人在蒙城见了一面。

他们的第二趟航班定在明天下午,容翡大慈大悲地说,她特地选在这里降落,来看看第一次跨洋留学的萌新。

叶绍瑶当时还蛮不乐意,明明一趟直飞的事,她现在还得花功夫亲自接驾。

“这是你们住的地方?”

出租车穿过闹市,拐入僻静的居民区,小径不宽,只能容两辆车并肩驶过。

但每家每户的装修都很气派,多是两到三层的小楼,院子种上不同科属的树木,街边打上一米高的木栅栏,没人进出的时候,木门总是锁着。

“那家就是。”叶绍瑶给她指了指最高的那棵树。

那是维德太太家后院的水杉树,比他们的房顶还要高,她和季林越偶尔站在天台欣赏风景,水杉的树叶触手可及。

“那棵树还没抽芽的时候,维德太太还拜托季林越爬树剪剪老枝。”

说到这个,叶绍瑶就像打开话门,和容翡分享留洋生活的琐事,几次三番提到自己的房东。

维德太太的丈夫在孩子未成年时就死于传染病,儿女长大后在M国定居,也各自有了家庭。

叶绍瑶问:“他们没回来过吗?”叶绍瑶想到刚来到这里的场景,吧台的金属架只挂了一只水杯,包括主人的其他生活用品,都只有一件。

“回来,为什么要回来?远走高飞才好。”维德太太说。

她是个很独立的女性,所以希望孩子们也能独立生活。

所以不是子女们远走高飞,他们在成年之后就被赶出了家门,自力更生。

但对于叶绍瑶和季林越,维德太太又是另一番说辞。

她担心两人的安全问题,特别设置了门禁时间,晚上六点前回家吃晚饭,十点必须锁上家门。

“听起来是个别扭又古怪的老太太。”

是有点古怪,毕竟谁还会在一把年纪的时候,听着摇滚乐弹贝斯。

用的老式唱片机。

带着老花镜弹。

车载音乐放着林肯公园的新专辑,叶绍瑶能哼出《WaitingfortheEnd》*的副歌旋律,这就是维德太太最喜欢的歌。

容翡却不知道这个,她的心里一直忐忑:“我和张晨旭借住一晚,会被拒之门外吗?”

她只顾给叶绍瑶一个惊喜,其他的都没考虑。

“当然不会,”叶绍瑶说,“我出门前和维德太太报备过,她说,我们办派对都没关系。”

没有晚训的时间很难消磨。

虽然他们可以征用客厅办派对,但一天下来,谁都疲惫得没心情,看了一部电影后,各自回屋休息。

只有容翡还精神抖擞,一定在飞机上又喝了不少咖啡。

“这里还能看见山。”她将手指卷成望远镜,正前方有一道不高不低的近弧形轮廓。

“那是皇家山,山上还有教堂。”

她拍拍栏杆,猛吸一口气,的确能嗅到草木的芳香。

“这地理位置真不错。”

叶绍瑶躺在床上,困得睁不开眼睛,拉下床头灯:“你要是站在季林越那个房间,还可以看见东边的圣劳伦斯河。”

“现在才十点钟,你就睡了?”

“你看隔壁,”叶绍瑶打着呵欠从床上爬起,拉开窗帘,隔壁的落地窗已经不见半点灯光,“就咱俩是夜猫子。”

外面没有灯火,只有城市的道路还依稀能看见几盏灯,周围的环境和星空一样静谧,这里没有哭闹的孩童,也没有流淌的车流。

一室之内,只有两个女孩轻轻的呼吸声。

夜晚催人,容翡褪下开朗的外壳,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进入一天最脆弱的真心话时刻。

“我已经联系上首体的老师,接下来会减少训练量,开始补文化课。”

“今年就恢复学籍?”

叶绍瑶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剥离肉|体,嘴里发出的声音就像天际般遥远。

“嗯,时间不等人欸,四年的变数太大了。”容翡顿了顿,感慨道,“如果还能去平昌,我和他就再拼一把,要是有了更优秀的接班人,也不至于两手空空。”

许多花滑运动员在他们这个年纪考虑退役,尤其是张晨旭,平昌周期奔三,现在逐渐过了能力巅峰,体能和技术都在走下坡路。

“你听过国内拆对的风声吗?”她突然侧身,让声音离得更近。

“拆对?”眼睛已经阖上,叶绍瑶又强行撑开。

拆什么对。

人在国外,连接受信息也有了时差,容翡说:“双人项目的拆对计划,领导已经暗中留意了好多年。”

只是这赛季的成绩不好,这个计划冲出水面。

出国短训的那一批运动员名单,有一半是重新结对的组合,曾经念顺口的组合名字,现在全被打乱了顺序。

“你和张晨旭哥哥不会被拆吧?”

容翡现在的竞技状态很好,和张晨旭的情况不太一样,这次冬奥失误,难免会受到上面的关注。

“谁敢动我俩?”容翡全把这句话当玩笑听。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手握各种国际赛事金牌的人,国内一骑绝尘的一号,绑也得绑在一起。

“倒是你和小竹马,”她透露,“我找滑协商量拿签证的时候,正听见领导在办公室聊拆对的问题。”

“和我们有关?”叶绍瑶皱眉。

“关系大了。”

话语之间,指针走向十一点,她反而来了精神,披上一件外套,和容翡坐在天台聊天。

这觉一时半会睡不了。

“他们想让我和季林越拆对?”

太荒谬了。

容翡点头:“虽然难以置信,但他们真有这个想法。”

陈新博短期内无法回到赛场,金荞麦那边就空闲下来。

怎么说也是国内最拿得出手的冰舞女运动员,要是苦苦等一个未知的赛季,还不知道状态会下滑成什么样。

下坡路总是比上坡路走得更轻易。

“你是说,他们想拿季林越和金前辈搭档。”

“金主任是这么说,他不想让金荞麦被白白耽误,国内目前最优秀的男伴又非季林越莫属……”容翡说得小心翼翼,挽着叶绍瑶的手,担心她有什么情绪波动。

但叶绍瑶只是坐在椅上,起风了,她把外套拥紧一些。

“那我呢?”她摸不着头脑。

领导们的思考看似顾全大局,但她该去哪?

扪心问,自己和季林越的成绩明明也不错。

容翡耸耸肩:“后续的讨论我不知情。那时候我推门进去,领导和教练都不吭声,估计是他们内部的机密。”

从瞌睡连天到辗转反侧,只需要一个大轰炸般的消息,容翡和自己是十几年的朋友,不可能编造这么伤和气的话。

这则消息多半是真的。

怎么能是真的。

这是许久未曾有过的,自己的所有物被抢走的感觉,和当年牵在手里的弟弟被拱手让人一样难受。

梁主任同意送他们外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记忆很清晰,但男人浮于表面的笑容和了无波澜的语气开始扭曲,扭曲成一个毫无规则的二维图像。

相较于气愤,她更揣着迷茫,领导们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唯成绩论,成绩不好就拆对重来,没有足够的男伴,就拆东墙补西墙?

叮——

手机屏幕亮起,短信收到一则消息。

寄信人是同在话题中心的金荞麦。

凌晨0:58。

[我想了想,不能在家里坐以待毙,等我拿到签证,就飞到蒙城和你做室友。]

五秒后,锁屏的风景壁纸消失在黑暗里,闭上眼睛,这句话被原封不动烙在脑子里,眼前是强光照过后的乌青色阴影。

她盖上被褥,又探出头。

[你一个人?]

第140章 拆对危机就这样风平浪静。

IAM的训练课程很密集。

按照格林女士的安排,他们得在早训前进行一个小时的有氧运动,叶绍瑶索性放掉晨跑,让自己多赖几分钟的床。

没有吵人的闹钟,生物钟却在六点半准时工作。

天际蒙蒙亮,维德太太做了几枚三明治,敲门催促他们起床。

早上的卫生间总是最拥挤的,梳洗镜前的人儿一高一矮,个个迷迷瞪瞪。

叶绍瑶揉了揉眼睛,含着牙刷问:“你偷牛去了?”

隔壁在昨晚十点就熄灯了,季林越却没什么精神,和自己一样挂着黑眼圈。

“没睡着。”

“我也是。”

但今天的日子还得继续,凉水敷上脸颊,冷意从毛孔过电般流进心里。

清醒了。

金荞麦这阵在忙各种事,关于那天戛然而止的短信,她没有过多透露,叶绍瑶也没问,等他们在学校重逢,才终于有功夫坐下聊天。

“前辈,你知道拆对的事吗?”叶绍瑶开门见山。

“你们不在国内,”金荞麦说,“最近队里闹得沸沸扬扬,家长都有很大的意见。”

确定拆对的多是青年组的苗子,还正是离不开家长的时候,换搭档的风险很大,不管孩子们同不同意,家长首先站出来反对。

为此,滑协前后召开了两次洽谈会,没有具体的与会名单,只要对这项决策有疑议,都是会议的邀请对象。

双方没把矛盾搬到台面上,成年人最讲“体面”二字。

滑协给出了能力范围内的承诺,最终安抚了多数人。

这批运动员已经在去往捷克的路上,带着新的伙伴,在新的环境开启新的练习阶段。

季林越还在冰场听格林唠叨,两人完全背对她们,叶绍瑶不知道场上是什么情况。

她又趁机问:“那您和季林越的组队消息呢?”

正在撕胶带的金荞麦一愣:“这你也知道了?”

“朋友告诉我的。”

她大概知道小姑娘在在意什么,掐了掐她的脸颊:“你放心,拆对重组这件事已经是过去完成时。起码在未来两个赛季之前,领导不会再对你们的组合有任何非分之想。”

危机就这样风平浪静。

叶绍瑶舒平眉头,能够改变领导们的想法,一定是因为某个或某些契机。

“是你拒绝了他们?”她猜。

自己身在国外,即使有过找滑协商量的心思,但没有路径去实现。

陈新博还在留院观察,季林越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只有另外一名主角可以在领导跟前发力。

“我当然得拒绝,”金荞麦给出的原因很在理,“你俩从小待在一块,对彼此更熟悉,默契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刻意培养出来的。”

她和叶绍瑶的外形条件差别很大,身高体重不同,男伴习惯了女伴的各种围度,和新搭档的配合就会出现很多问题。

“不过,滑协的书记和我也交过底,拆对计划最早就是针对我和老陈,还有你们俩。”

与梁东亭的描述不符,在滑协的印象里,方案的最初拟定可以追溯到去年华夏杯。

那时候的叶/季刚刚夺得铜牌,陈新博刚做了手术不久,领导们一着急,向金荞麦乱投医。

颁奖典礼进行的同时,一道跨洋电话从华夏拨至海外,明里暗里劝女生三思后行。

“荞麦,我觉得这个新冒头的男伴挺不错,手臂有力量,基本功也很扎实,你和他配,多带带他,还能延长自己的运动生涯。”当时的领导说。

临到冬奥捅这样的幺蛾子,金荞麦不想理会,撂了好几通电话。

一群门外汉怎么也想搅乱花滑池里的清水。

几个月过去,她还是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她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该和谁搭档,她有主见。

“但你来蒙特利尔不是为了外训吗?”叶绍瑶问。

“对,我不能一直待在国内等消息,”金荞麦换上满面笑容,“我可以等老陈,但不能接受自己原地踏步。”

叶绍瑶偏着脑袋,还糊涂着。

场上的格林终于改变了教育的对象,季林越从她手里逃过一劫。

得赶紧结束话题。

“那您还是会坚持冰舞吧?”

作为华夏十年难得一见的冰舞运动员,金荞麦虽然和国际顶级还有不小差距,但她已经是很多运动员的榜样,包括叶绍瑶。*

她不忍看着金荞麦在冰场孤零零地训练,就像人少了一半身体般怪异。

“会坚持到底,”金荞麦点头,“我先练习单人冰舞。”

“单人冰舞?”

在学习花滑理论知识时,穆教练曾提过一嘴。

冰舞是两个人相辅相成的运动,但还有一个特殊的分支——单人冰舞。

这是一个非奥项目,那时候的华夏无人从事这项运动,直到现在,在华夏也并不普及。

但在欧美,soloice-dance却是许多运动员的乌托邦。

那些没有挺过发育关的,因为外力无法坚持主项的人们,都会通过单人冰舞继续保持自己的状态。

与其说是竞技,更像沟通世界的一种渠道,他们告诉所有人,自己还在赛场,没有被淹没在快速更迭的时代里。

滑冰学校没人练习单人冰舞,到金荞麦回校,也只有她一个人。

到处都是出双入对的男孩女孩,她总是留下一只孤影,成为冰场最单薄的存在。

叶绍瑶偶尔和她搭档练习,帮她找找感觉。

“你怎么不去陪你的搭档?”

在被打扰第五次的时候,金荞麦终于觉得烦了,这算什么事,她好像抢了别人的伙伴。

“闹矛盾,冷战。”叶绍瑶哼声。

她和季林越在新节目的磨合上出了问题,两个倔脾气各说各的理。

“你的捻转滑距也太大了,根本牵不到我。”

季林越却拉着她比较两轮练习的冰痕,证明表现不稳定的另有其人。

“就算是我的方向偏了一些,”叶绍瑶咬牙承认,“你的应变能力也不怎么样。”

总之,得一样安上失误的名头,让他陪着自己挨训。

季林越没再说话,他滑向场边,向格林教练讨教。

落在叶绍瑶的眼睛里,这就变成了逃避责任的行为。

“你走吧,我跟前辈滑女双去。”

“去就去。”

好嚣张的话!

叶绍瑶反悔了,自己居然因为拆对风波郁闷过一整个晚上,现在,爱谁谁吧。

他俩闹出的动静早吸引了格林,她在场外旁观许久,就等着直抒胸臆:“速度提起来,就不顾搭档了是吧?”

以前的滑速相互迁就,现在你追赶我,我追赶你,节目着急忙慌,脚下的动作比脑子还转得快。

他们需要速度,又不能一味追求速度。

“你们仔细听音乐,去舞蹈室配合好再来。”

掐断矛盾的是发配练功房的指令。

冰上再有矛盾,他们也是需要牵手奋斗的搭档。

又是新赛季,两套节目还在最初的模仿阶段,他们参照舞蹈教练的初版,将动作一比一复刻。

按照ISU发布的2014-15赛季规则,本赛季短舞蹈的规定风格是斗牛舞。

他们在所有技术动作的衔接中加入了不少斗牛舞的经典动作,选曲是弗拉明戈舞蹈《卡门》的变奏。

在了解一个舞蹈风格前,得顺带了解舞蹈背后的文化,这是他们不成文的规矩。

晚训结束,季林越找来一部和西班牙斗牛文化有关的电影,枯燥的英雄主义叙事片。

进度条还没到一半,叶绍瑶开始犯困:“聂心和我说,她学的专业也需要阅片无数,一个学期要交好几十篇千字观后感。”

这得有多强的定力。

三个小时的电影一放到深夜,楼里隔音差,即使音量键按到最小,还是吵醒了维德太太。

“以后的规矩多加一条,十一点后不许看电视。”

在这里住了几个月,维德太太越发把他们当成小朋友,哪哪都要树立几条规矩。

嘴上应下来,两人匆匆按下关机键,灰溜溜回到房间。

隔壁房间的灯刚亮起,叶绍瑶就从门口探头。

正换衣服的季林越一顿,下意识用被子一遮。

“看过多少次了,你害什么羞。”叶绍瑶关注点全不在这,她房里的灯坏了,比谁都着急。

收到请求,季林越重新穿上外套,兼职起修理工。

“你怎么知道电视柜里有灯泡?”

叶绍瑶扶着凳子,一面嘱咐他注意安全,一面又抱有好奇。

季林越说:“那是维德太太叫我去宜家买的。”

这家伙的环境适应能力还挺强,她还把这里当亲戚家住时,他连螺丝刀螺丝帽的位置都了解一通。

换灯并不费事,只需几分钟的功夫。

卧室重新亮起,光从他的脑后打来,叶绍瑶顺着他的目光看,铺上报纸的床依然沾了不少灰尘。

用英语道出一句倒霉催,她把被子卷起来收好:“等着挨骂吧。”

他们白天都不在家,家务都是维德太太一人包揽,突然多出这么一道活计,不得有两句抱怨。

“你先别着急。”

季林越回房间,把自己的被子抱给她,顺带将弄皱的床单也整理一番。

叶绍瑶盯着他,茫然问:“我盖这个,你盖什么?”

“就当是下午的道歉。”

下午,发生了什么吗?

她每天的生活都很丰富,那些不快乐的,没必要印象深刻的,都抛在脑后。

……

刚步入七月,国际新赛季还没有正式开始,加国陆续举办国内赛,调动运动员们的状态。

滑冰学校的人时多时少,格林也常出去跟比赛,校内只有几位不太熟络的教练常驻。

“你们国家还没开始新赛季?”有人问。

叶绍瑶摇头。

华夏的各个省市也开始举办比赛,除此之外,全国俱乐部联赛的分站名单也出来了,现在正是报名时间。

但她碍于本期的训练还没结束,所以没有回国的打算。

她想放掉俱乐部的所有分站赛。

和季林越说起这个打算时,叶绍瑶只是简单询问了一句。

“我们在蒙城待到八月底,等加国挑战杯结束再回国,怎么样?”

不怎么样,放弃俱乐部赛事,约等于放弃这个赛季的全锦赛。

意见相左,季林越想保留一站的名额。

“绍瑶,你是不是还在想拆对的事?”

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像一本老黄历,翻开布满灰尘的封面,内里却还是崭新。

叶绍瑶抿着嘴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这个因素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但不能说没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怕在国内赛没拿到好成绩,滑协重新计划他们的组合。

“你别担心。”季林越柔声说,“我和领导谈过,我绝不同意拆对。”

他重复一遍,绝不同意。

五月的某个晚上,天地一片安宁,他其实并没有睡着,或者是被谁一声突兀的低呼吵醒。

房间是用木板隔开的,太不隔音,总之,他无意听完了姑娘们的所有悄悄话,睁着眼睛到后半夜。

估计电话里头的领导也纳闷,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胚胎还没有成形,一个两个上赶着拒绝。

金荞麦说,她比季林越年长太多,不能耽误他和叶绍瑶的前途。

冯蒹葭说,叶绍瑶和季林越的组合渐入佳境,外训后的实力会更上一层楼,临时拆对只会功亏一篑。

季林越说,自己是因为叶绍瑶才转的冰舞,组合的存在是他的初衷,也是他的底线。

如果不是他们的自身能力出现问题,他不会同意拆对。

“什么,你是因为绍瑶转的项?”

酣睡的张晨旭不知在何时转醒,这通电话听到多少,季林越也不得而知。

他只是比任何时候肯定:“结果是……我们会一起成为顶尖冰舞运动员,原因不重要,我自己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