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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月季[花滑] 怀蔺 23734 字 8天前

第111章 她们是栋梁,而非大厦将倾。

赛程过半,华夏花滑运动发生了一件大事。

容翡和张晨旭在自由滑中拿出单跳3T+2A+SEQ的难度,捻转、两组托举和后外螺旋线均获得大于一的GOE加分,两套节目共获得180.61分。

这个分数超越韩薇/白崇洛在前年在冠军赛上创下的180.03分,成为自花滑协会启用新打分规则以来的国内最高分。

《体育报》说,容/张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时代。

不爱看报纸的叶绍瑶也特意买了一份,当着容翡的面,压着嗓子学央视的旁白。

“据悉,两位小将已成为国家花样滑冰队的两员,手握本赛季大奖赛总决赛、世锦赛和四大洲的入场券。他们如朝霞如春花,承袭数代花滑人的毅力与冲劲,去奔赴自己的万里前程。”

读得叶绍瑶都害臊,官媒上升价值总有一套。

“等我和晨旭在国际赛场拼两年,你和季林越差不多也能熬出头,”容翡把她也安排上,“我等着你们接棒。”

帽子一顶比一顶高。

这接的是哪门子的棒,虽然都是男女搭配,双人滑和冰舞压根就没什么相似性。

但叶绍瑶将抛过来的球原封不动打回去:“行,等你俩成为世界冠军那一天,我再酌情考虑修改我的目标。”

自从走进窥不见天光的山谷,她就没余力畅想赛出国门,国内赛姑且一落千丈,火烧眉毛的是找回自己。

“你的跳跃还是老样子?”

“连跳暂且不提,”叶绍瑶刚从副馆过来,正好倒一倒苦水,“今年规定的单跳是Flip,我还错刃着呢。”

“这都多久了,是你不行还是教练不行?”

叶绍瑶嫌她口无遮拦,这必然不是教练不行。

不论是冯蒹葭还是柯利亚,都曾是拿过世界高级别赛事奖牌的运动员,那只能是……自己的原因。

“柯利亚教练说我的用刃太顽固,一年半载都没什么成效。”

只是勉强从明显错刃延缓到用刃模糊的程度。

下午就是青年组女单项目,用餐完毕的叶绍瑶打开化妆包,将大大小小的笔刷依次排开。

“我来帮你。”

“那不成。”叶绍瑶恐怕她给自己也化出一双黑眼皮,把眼影盘护得死死的。

容翡哼声:“不识好人心哎。”

“我刚才已经真诚地祝您和您对象长长久久了。”所以放过她这一茬吧。

容翡和张晨旭交往的消息是公开的,甚至有些张扬,两人在kc区和表演滑中真真假假亲了多少次,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

但冰场之外的卿卿我我,叶绍瑶还是头一次撞见。

当时张晨旭急着回首都,在采访结束后就匆匆告别,两人抱着搂着说了几句亲密话,不得不以亲吻作结。

叶绍瑶将运动员挂牌遗忘在某个角落,正埋头逐房逐间寻找,到最后一间不太起眼的休息室,她迎来了开门暴击。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容翡比她更快捂上自己的眼睛,唇上的口红模糊一片,叶绍瑶透过指尖缝隙,看见她的嘴型说:“你什么也没看见。”

在保护叶绍瑶未成年人身份方面,容翡向来敏感,有时分享几部电视剧,也要刻意跳过亲密戏的部分。

叶绍瑶受到的视觉冲击的确不小。

虽然文学作品时常有露骨的描写,但如此缠绵的画面具象在眼前,还是开天辟地第二回。

第一回也是他俩。

容翡的掌心只给双眼留下狭小的空间,叶绍瑶能感受到,从两颊蒸腾的热气在这里打转,氲得她眼睛发酸。

“那什么,祝你俩甜甜蜜蜜,长长久久。”语言功能故障的叶绍瑶没来由钻出一句。

人来人往的场馆大厅,坐着许多等候开场的观众,大多是携亲朋好友来的,各有各的话题,没人在意同样穿着普通的她们。

“绍瑶,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容翡问。

“什么?”

“关于感情,我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可以长长久久。”

容翡很少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

论说亲情,应该是世间所有关系中最亲密的,她生活在优渥的家庭中,沙发墙上从来挂着“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图。

但自从08年金融危机爆发,每个华夏人肩上多了一座大山,就业、股票、生活质量成为连绵的山头,说不清哪一个最有压迫力。

容父的生意失败,欠下上千万的流动资金贷款无力偿还,夫妻俩从举案齐眉到分道扬镳,前后也不过半年。

“这几年,我爸从来没有给我发来一条短信、一通电话,唯一的号码成了空号,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论说友情,容翡从小性格讨喜,又有花滑这道光环顶在头上,收获的朋友数不胜数。

但有时候,朋友太多也不是一件值得优越的事。

“我见过因为不愿AA制而讥讽我装穷的人,也见过因为没有获得奖牌就恶意投诉我收买裁判的人。”

她说,在遇见叶绍瑶之前,她没想过自己可以*拥有一段弥足珍贵的友情。

叶绍瑶眉毛拧在一块,手里的化妆品拿起又放下,她没想过容翡这个乐天分子也会有如此破碎的一面。

“那张晨旭……”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她有些理不出头绪。

“我才没那么阴暗,”从大门吹进的风让容翡的碎发摇曳,她的眼睛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阴霾,“我只是想明白了,老祖宗说得确实有道理,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才不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只说现在,叶绍瑶是她最好的朋友,张晨旭是她最喜欢的人,她刚拿下国内又一场冠军,突破了前辈尘封三年的纪录。

聊天到最后,气氛反而没有开始的沉闷,太阳放晴了,这是一场雪后初霁。

“已经一点整了,绍瑶,你的粉底还没上好。”容翡转头看厅里的大时钟,正巧广播通知女单运动员到后场检录。

这才是叶绍瑶最仓皇的时候,瓶瓶罐罐塞进小包,却总有一个成为出逃的漏网之鱼,脸上白白净净,细看粉底都没抹匀。

“我就说你需要我。”

化妆是容翡的拿手绝技,两人匆忙赶路,她依然能稳稳端着腮红眼影,将每一步都化得恰到好处。

练功房的镜子一照,叶绍瑶已经是另一副模样。

“感谢容翡女士不涂黑眼皮之恩。”大恩不言谢,她抛去油腻腻的飞吻。

容翡一阵哆嗦,她的烟熏妆才不是什么肤浅的黑眼皮。

“对了,我看了公开训练的录像,不建议你强行在后内结环三周后接外点三周,大概率会同时拿到降组和fall,得不偿失。”好人做到底,教练组催促容翡动身回酒店,给伙伴们最后指导,“季林越的3Lz+3T就没落成两次,也让他别死磕这个连跳了。”

“你要回去了吗?”

“回队里报到,下周GPF(花滑大奖赛总决赛),明天就得动身飞魁北克。”

这边的工作人员也找过来,对方是个急性子,一分钟能催上好几回:“叶绍瑶,咱们赶时间,赶紧过来集合。”

……

叶绍瑶在倒数第二位出场,说不上这个位次是糟糕或幸运。

前一位选手是媒体口中的“四小金花”之一,因为短节目“表现力欠缺,屈于她之后。

这是叶绍瑶第一次在现场欣赏到女孩的新节目。

虽然音乐选自老掉牙的《辛德勒的名单》,服装也和经典的红黑裙类似,但她依旧保持了高技术难度,用十三岁的身体跳出了全场最难的3Lz+3T。

这是全场目前出现的唯一一个高级三连三跳跃,落冰有些摆刃,但滑行没有卡顿,整个衔接行云流水。

冯蒹葭抱着手感叹:“后生可畏。”

发育前正是冲难度的时候,如果能一直保持技术的上限,发育关也不会太难过。

叶绍瑶没有专注赛场,她抓紧时间压开刃带,一边商讨动作:“教练,我昨天试过上手的Loop三周,可不可以……”

“不可以。”冯蒹葭一口气回绝。

“可我好没竞争力。”

“你的身体长得快,重心本来就不稳定,上手的跳跃加长旋转轴,只会让你更找不到重心。别给自己放定时炸弹。”

场上的音乐戛然而止,教练的话大声许多,确实像一颗炸弹在耳边炸开。

场面似乎只是慌乱了五秒,音乐在断掉的地方继续接上,女孩重新进入状态,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故。

叶绍瑶没功夫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场边的队医比教练还着急,似乎的确出现了状况

“施意在尝试阿克塞尔三周时摔倒,身体砸在冰面上,”冯蒹葭用肢体润色她的形容,“初步估计右腿有擦伤,手臂骨折。”

女孩的大小臂几乎不能伸开,但她只是紧抿着唇,把所有疼痛都咽进胃里。

她没有等到自己的分数,迅速抬进场的担架将她送上救护车,一切回归风平浪静,像乐曲只突兀出现了两个音符,紧接着,是新篇章的开始。

“没受影响吧。”

“没有。”

要论意外场面,自己当年可要轰动得多。

正是她那场惊心动魄,滑协要求内场必须配备至少两名医护人员,场馆外按规定停放救护车,以便及时应对意外情况。

但叶绍瑶不敢保证自己的心态是否正常,只是在刚进入滑行的时候,双脚有些发软。

她很快调整找回脚感,除了一如既往摔倒的3S+3T,其他技术马马虎虎能够过关。

叶绍瑶笑,如果容翡没有离场,一定会说她不听劝。

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她的头脑不完全清醒,没有一套很好的调整策略。

屏幕上显示出她的分数,技术分52.28分,内容分48.87分,自由滑总分101.15分,没有超过前两位选手,排在第三位。

刚才那名被抬走的女孩,裁判组念在事故的严重性,没有对中止音乐做出处理,她以绝对的技术分优势排在了第一位。

下位出场的施意同样有3A储备,实力不容小觑,她在第三站一举拿下青年组冠军,一年时间的打磨,她的滑表提高许多。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希望你别气馁。”冯蒹葭说。

作为暂时还在领奖台之争中的叶绍瑶,她被工作人员告知不能离场,只能眼睁睁看着,场上的女孩风姿绰约,把自己挤出那不到一平米的小台。

叶绍瑶给自己暗示:“我不会。”

是她松懈女单许久,没有拿到冬青奥的资格,也不需要太遗憾。

但她还是允许自己有一点点遗憾。

冬青奥,她只差了一点点,一个跳跃摔倒的分数。

“首都市星未来俱乐部施意,技术分56.21分,节目内容分48.63分,自由滑总分104.84分,排名第一。”

虽然施意依旧没跳出完美的3A,但她的技术足够支撑她拿下两场比赛第一,并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拿到冬青奥的首个名额。

所有选手的分数在现场屏幕上呈现,滑协官网也刷新出所有选手的小分表。

叶绍瑶借教练的手机点开,原来除了跳跃摔倒,她的3F被标注了用刃模糊。

分数扣得不冤,但她以实在微小的差距获得第四名,遗憾膨胀到卡在喉头,不上不下也很难宣之于口。

花滑协会主|席宽慰说:“在名额争夺中落榜,但第四名也不是全无机会。”

叶绍瑶有些不解。

“像冬青奥那样的大型赛事,我们会考虑添加两名替补运动员,一旦有出赛选手在赛前伤退,你就是第一顺位。”

虽然从历年的比赛情况来看,替补上场的概率小之又小。

但获得本场第二名女孩确诊右手肱骨上髁骨折,还不知道她能在赛前将身体恢复几成。

叶绍瑶是一个矛盾的人,她当然希望自己可以有出场的机会,但她更希望运动员能够拥有健康的体魄。

任何伤病于运动员都是一场风吹草动,她们应该是栋梁,而非大厦将倾。

第112章 “我预感,我们会得第一。”

“妈,这大冷天的,你来当监工就算了,”叶绍瑶凑近,“把我爸和我姥也叫上干嘛。”

姥姥在城里一待就是小半年。

原来她也挂念院子里圈养的鸡,但村民募钱找的工程队一直没把路修好,现在又下了几场雪,施工队彻底停工,有家难回。

“家里的宅基地怎么办?”

叶绍瑶记得,屯子背后就是几百亩农田,每家每户按户口分的。

不过每次回乡下都是冬天,从没见过它插满秧苗的模样。

“我哪种得了一垧地,村里的田都转让给从城里回去的大学生,他们说要搞什么机械化。我们不会开农用车,只能帮忙喂喂牲畜。”

但养殖场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手,姥姥和屯长连线的时候,对方只说:华姥姥,城里好,多待几天。

这一待就过了中秋,再一待过了霜降,东北的气温一天跌破一个坎,恐怕春节也得在城里过了。

那感情好,叶绍瑶以前总抱怨在乡下待不了几天,有时候比赛扎堆,整个寒假也去不了姥姥家。

汽车开过实中,邵女士又免不了说一些话,实中的高考成绩连续十七年走高,把三中这个兄弟校酸得不行。

“没关系的,左右我也不用参加高考,不会拉低学校的本科率。”叶绍瑶很开朗,要这么说。她还是三中的大功臣。

只是普通的周末早晨,训练中心的人并不多,停车场的水泥地被昨晚的雪盖上浅浅一层,叶先生下车划拉两脚,找到停车位的白线。

邵女士眼看时间没剩多少,从脚边递出冰鞋:“绍瑶,你先进去。”

“好。”

除了上次的分站赛,叶绍瑶已经有阵子没来这个冰场,仿佛实中才是她的栖息地。

雪后的大理石地砖总会打滑,后勤贴心铺了一路纸板,她一跃三两阶,脚下的纸板早被别人踩实,不需要担心自己会摔倒。

入户的小厅立了两列宣传海报,从俱乐部招生到各种比赛的通知都有,叶绍瑶一时不知该着眼于哪幅,索性跳过这个不必要的步骤。

季林越早已经在场里等着,或者说,他习惯早到,然后闷头练自己的东西。

不过他这会儿穿的是冰舞鞋,滑的是冰舞的男步,叶绍瑶还有些意外,居然不是始终磕不下的跳跃。

她饱含欣慰,在他肩头一拍,奖励一朵“皇帝的”大红花。

“好弟弟,拿了银牌也没忘记自己的队友,值得表扬。”

“陈教练说我容易在蹬冰时会不自觉加速,这是从单人滑带过来的毛病。”

冰舞不是一向单纯追求速度的运动,对于新手更是如此。

这几天,金荞麦让他们揣摩揣摩BabyBlues(入门蓝调舞),它的旋律比任何风格的音乐都要慢,最可以锻炼对身体肌肉的控制。

这时候,叶绍瑶就不得不炫耀:“我昨天就通过金教的法眼了。”

虽然他们是搭档,但平时是金荞麦和陈新博各带一个,每天的合练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据说,这样才能让教练资源发挥最大优势。

金荞麦按时来到冰场,首先落实昨天交代的事情:“最后一站水平测试报名了吗?”

既然确定转了冰舞,冰舞的考级也需要提上日程。

叶绍瑶和季林越有那么多年的底子在,学什么图案都事半功倍,只是短暂搭手两个多月,已经把各种规定舞解锁了十之五六,进步堪称神速。

她还曾放言,要是政治的主观题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择日不如撞日,花滑协会正在举办今年第二次等级测试,金荞麦鼓励他们报名试试运气,还能赶上考级的末班车。

“当然。”叶绍瑶和季林越通了眼神,作为代表发言。

昨晚征用电脑的时候,邵女士还不相信,说她已经过了双十级,哪里还需要从一级重新开始。

叶绍瑶也叹气,她好像在十六岁将生活倒带。

不止考级,连步法都要从最简单的蹬冰开始挖细节,两个月下来,还真改掉不少从小带来的怪癖。

金荞麦说:“等在东山考了级,你们还可以顺路去参加一个比赛。”

叶绍瑶在这赛季参加的比赛实在少,几乎将半颗心扑在身体恢复和冰舞上,但说到比赛,她的直觉还是单人滑。

“没听说下月初有比赛啊。”她纳闷。

也不能说没有吧,只是她够不着那些A级赛的资格,明年年初倒是比赛扎堆,但明显没到时间。

金荞麦扫了眼季林越,显然他也不是个细心的人。

“你俩怎么回事,”她佯装控诉,“我贴了二十分钟的海报,也没想着瞅一眼?”

海报还剩了一张,她早料到会是这个情况,特意作为教具放在显眼的围挡上。

光滑的背胶纸反着室内的白炽灯光,“‘颜金杯’冰舞大赛”几个字铺满整面。

季林越念道:“颜金杯……”

“你也觉得耳熟,对吧?”叶绍瑶搭腔。

“是颜惠萍和金颂岳前辈?”

“Bingo.”金荞麦擦出一个响指,总算不太迟钝。

颜惠萍和金颂岳是九十年代的冰舞运动员,是华夏第一对、也是唯一一对靠自家培养体系练出来的选手,曾去过世锦赛和四大洲,创下了华夏在冰舞项目的最好成绩。

如今两位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拒绝了滑协委员会的邀约,也没有入职任何一家俱乐部,偶尔有老冰迷在体育学校遇见两人教授冰舞,po出合影或只是远远一张偷拍。

不过他们的名字早已走出人们的视线,这些消息也很快就淹没在信息量巨大的网络中。

颜惠萍和金颂岳至今仍致力于发展华夏的冰舞事业,两人在滑协的资助下,计划筹办一场面向社会全体的冰舞赛事,“颜金杯”应时而生。

“我们也可以报名?”叶绍瑶问。

“大众组不限制年龄和等级。”

“可是我们还没系统学过冰舞的技术动作。”

“主办方考虑到‘颜金杯’设置的初衷,在大众组只设置短舞蹈一个部分。”

类比于单人滑项目,短舞蹈就是短节目,由规定舞和创编舞糅合而成,既考验选手对规定音乐和图案的掌握,也能激发编舞的创意。

大众组的比赛不会太严苛。

除了需要选手自行准备伦巴&恰恰风格的音乐,并在节目中滑出相应图案,技术组未对其他技术动作进行特别规定,只要有实力,多做多得。

“居然还有奖金?”

叶绍瑶将海报翻面,一眼被下方的奖品设置吸引住。

大众组虽然全方位不比专业组,但头名的奖金也突破了四位数。

要知道,她每年拿到的补贴也就这个数。

叶绍瑶清了清嗓子,把决定权交给季林越:“你说参加,咱们就参加。”

她客观公正,绝对没有对钱财动心。

季林越只是和她对视了半秒,遂向金荞麦询问:“怎么报名?”

看,季林越才是动财迷心思的家伙。

……

叶绍瑶对这场比赛有百分百的自信。

混不上凤尾,难道还当不了鸡头?

报名是水到渠成的事,临时凑一个节目才叫人犯难。

不过金荞麦自有办法。

“您说,复制粘贴?”叶绍瑶惊掉下巴。

网龄有小十年的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照搬照抄呗,还是自己师父的节目。

“这是可以的吗?”

虽然没有太多生活经验,但她起码学过思想政治,知道每一个作品都有版权,在没有拿到作者授权的情况下,私自拿取即为抄。

她是个守法好公民。

“你别担心,”金荞麦哭笑不得,“我们的节目从来都是自编自演。”

但随之而来的,怎么“照搬照抄”也是个问题。

因为他们在技术动作上的空白,整个短舞蹈只有清汤寡水的规定图案,完全体现不出舞蹈的美感。

金荞麦也这样觉得,那些华丽的技术装饰像被洗劫一空,节目只剩下最原本的毛坯。

“教练,你别笑了。”叶绍瑶有些抬不起头,这是她从业以来,滑过最最无聊的节目。

连自己看了录像都直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直视季林越,两人握着手面对面头对头,绕着场子顺了不下十遍动作,他们之间始终只有二十公分的距离。

“你不尴尬吗?”她问。

季林越别过头,用熟透的耳朵回应她。

原来他也尴尬,叶绍瑶想。

金荞麦罕见地和陈新博通气,进行长达五分钟的小会议。

叶绍瑶有些新奇,她和前辈们认识快三个月,朝夕相处之时,已经深谙他们的关系,他们是普通到下了冰场就不怎么说话的同事。

这边的会议结束,金荞麦抱着手问:“你们想要迎接挑战吗?”

对挑战,叶绍瑶有浓厚的兴趣。

“挑战什么?”

“托举。”

托举是冰舞节目中不可或缺的技术动作,短舞蹈和自由舞中的托举要求也不相同,不过他们还在起步阶段,只需要了解最简单的短托举就好。

原地托举、直线托举、弧线托举……金荞麦和陈新博一一演示了一遍,大有种各个种类任君挑选的意思。

“既然是托举,先从托开始吧。”叶绍瑶的回答另辟蹊径。

她有些怀疑,季林越的体格子能举起自己吗,虽然也不是太重的负担,但好歹有九十来斤。

怎么托怎么举,其实没有特别的规律,金荞麦留给他们充分的时间,商量如何迈出第一步。

“你别挠我胳肢窝,我怕痒的。”

“我的腰也挺怕痒。”

叶绍瑶宛若一条扭曲的泥鳅,在季林越的虎口左避右让,握也握不住。

甚至她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全身长满了痒痒穴,一碰就刺挠。

眼前的两人像做游戏似的,根本没有半分进展。

金荞麦打断:“还是先精进步法吧,我们明天去舞蹈室练习托举。”

话语未断的下一瞬,一个小有雏形的托举突然从原地拔起。

虽然没有丝毫美观可言,叶绍瑶的胳肢窝被季林越架着,脖颈和肩膀耸到一块去。

她想到小时候养的虎子,爸爸妈妈总是喜欢拎它的后颈,说那里的组织最不敏感。

她从不这样认为,想象自己也被一双巨手扼住脖颈,怎么会不敏感呢?

所以她从来只用虎口卡住前腿,将虎子高高举起。

原来这就叫托举。

金荞麦口头数过十秒,忍不住赞口:“你小子臂力不错。”

叶绍瑶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安安稳稳放回地面。

“成功了?”她后知后觉。

季林越背着手:“算是吧。”

对于不常练手臂力量的他来说,已经是不错的表现。

经教练们认证,今天超额完成训练任务。

训练中心的大门被打开,叶先生首先奔向停车场取车,从缝隙溜进的冬风沾着对面麻辣烫的骨汤香,将门内的落地海报吹皱了一个角。

一点也不冷,挂在西边的太阳还普照着天地,不畏寒的鸟儿在塑料棚下筑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明明是立冬,叶绍瑶却嗅到了初春的气息。

“我预感,我们会是第一。”

“嗯。”

“我们一定是第一!”她很兴奋,没来由的兴奋。

小厅只有半个冰场那么大,一嗓门吼出去,很快就能听见回声,短促却有力,是对自己的肯定。

“你怎么不接话?”叶绍瑶皱眉。

看来教练教给他们的解放天性,季林越只花一个多月就忘了。

他说:“我们会得第一。”

她撇嘴,这两句话的音量还抵不过她一枚句号的份量。

“听不见。”

“你听见了,”季林越顿了顿,“……得第一吧!”

巢中的鸟被惊得振翅飞,扑闪扑闪消失在云际,路过的金荞麦抱怨,耳机被他吼炸了。

只有叶绍瑶满意地笑着,终于迈出下一步。

第113章 她淋到一场属于自己的、金色的雨。

车窗外的光景迅速倒退,姥姥看季林越一直目送着,直到土灰色的外墙阻隔视线。

她问:“小伙子怎么不和咱一块儿走?”

“他住校,周末也不回家。”叶绍瑶回答。

高架桥上的风格外肆虐,车内暖气开着,是另一片安宁。

姥姥挨打瞌睡,上车没多久就打起鼾声。

邵女士从后视镜看女儿闭目养神,低声问:“教练说你们在十一月要去东山省连比两场,时间会不会太紧急?”

“不急,我还嫌比赛不够呢。”叶绍瑶说。

每年这个时候,她不是在外地,就是在去外地的路上,很少有这么完整且稳定的训练时间。

“闺女,”叶先生目视前方,略微侧着半张脸,“我帮你问了机场,咱们岸北没有直飞东山的航班,只能坐火车去。”

叶绍瑶欣然接受这个出行方式。

东山距离岸北不远,现在的高铁车速又快,价格还便宜,确实比坐飞机划算。

人到月台,她才开始后悔:“是绿皮火车?”

怪她还没注意过手里的车票,列车的车次以“K”开头,可不就是普通火车。

赶旭日初升出发,得披星戴月才能到达目的地,十二个小时搭进去,有得坐呢。

和叶绍瑶面对面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女生,一路也不说话,只是偶尔投来有目的性的打量。

叶绍瑶被总觉得她眼熟,但始终想不起她们的交集,后来被盯得发怵,索性和季林越换了位置。

“她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她咬耳朵。

“没有,”女孩反应倒快,终于开了口:“是冯教让来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冯教练?

叶绍瑶听得挺直腰杆,出一趟远门,星未来居然还配保镖?

本次东山之行,他们身边没有团队陪同,金荞麦和陈新博要参加华沙杯,在前两天就动身去了P国。

星未来尽到老东家的义务,安排了一个懂急救的助教跟着。

“原来你是助教。”半路心惊胆战,叶绍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助教也是学生,大不了他们几岁,刚退役重返校园,对东山的一切都新鲜。

铁路架在宽阔的河道上,远处的入海口隐约可见。

助教说:“我打小就喜欢海,但我家附近只有一条江,有小半年都在结冰。”

叶绍瑶问:“助教是什么样的工作?”

“其实不能算工作,周末跟着冯教和李教带学生,赚一些零花钱。”

女孩说,花滑是一项富人玩的运动,钱在手里等于消耗品,她的生活费和运动员津贴根本保证不了自己的日常开支,只能勤工俭学。

“怎么花出去的,就怎么赚回来。”

因为没法持证上岗,她就跟着教练当助手,偶尔带一两个刚入门的小朋友,一个小时能挣三十块钱。

叶绍瑶被冰场小时工的高额工资吸引了注意,好一会儿才重新走上正轨。

“以前经常看你练单人滑,”助教终于问出那句,“冰舞学得还习惯吗?”

“习惯。”

单人滑的各种技术练倦了,能滑一圈蓝调放松放松,既保持了冰感,又不会因为小小的偷懒被教练抓住把柄。

火车在东山停靠,叶绍瑶提着行李箱下车。

教练嘱托的,出站第一件事,直奔体育用品店。

参加比赛,光有节目不行,相称的服装也是一大亮点。

季林越倒是方便,这几年攒下来的表演服不少,又大多是黑白灰三色来回搭配,远看没什么区别,随便一套也能滥竽充数。

作为组合里的一枝花,叶绍瑶负责提亮颜色,绝不能在服装上打马虎眼。

金荞麦给她试过一件,通体橘与黄的配色,水钻也被映得闪金边。

但两人体型有出入,考斯滕没办法共享,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到市区的店里买现成的。

“花滑的专用服装?我们家不卖这个。”店员很抱歉。

“谢谢。”又一次无功而返。

“那个,”店员被好奇心击败,抓住一行人的尾巴,问道,“花滑是轮滑的一种吗?本店有轮滑鞋、鞋包等轮滑用品。”

穆教练曾说,出了东北的地界,没多少人知道花滑是什么。

叶绍瑶只认为是危言耸听,但现在想来,教练的讲话从来都有根据。

“花滑是……”

助教脱口而出的科普课堂被季林越打断:“所以有轮滑的表演服?”

“这个有。”

因为只此一件,店家没将它放进玻璃展柜,只是套上小衣架,和其他运动服挂在一起。

“和教练那身有些相似。”

峰回路转,叶绍瑶的眼睛擦出希望的火苗。

虽然裙长有些出入,布料也没有粘上水钻,但对新手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叶绍瑶心潮澎湃地钻进试衣间,出来换回是一副土色:“还是不行。”

当着店员的面,她实在不好意思当面开口讲问题。

领口又松又宽,贴身的肩带也能暴露得一清二楚,胳肢窝下的走线有些别扭,磨得皮肤生疼。

这还是没有大幅度动作的结果。

店员找补:“我们有专门的裁缝,可以按照您的身材修改。”

“可以在三天之内拿到吗?”

“一定可以。”她拍着胸脯打包票。

事实证明,店员再贴心服务,她也是为拿到更高的提成,两百块钱花出去,叶绍瑶到现在也没听见声。

早上七点,季林越准时敲响对面的房门:“绍瑶,该出发了。”

前天刚考完级,昨天焦虑地等了一天电话,叶绍瑶这会儿坐在床边发愁。

泼出去了时间和金钱,兜兜转转,还是被社会忽悠了一把。

“季林越,”她有气无力地打开门,“我还是没有表演服。”

“没有就没有,我也当自己没有表演服。”

在她的监督下,季林越将背包里的衣服换成全黑的训练服,在装包前特意抖开以做证明。

叶绍瑶被逗笑,虽然聪明的季林越也不是万能的,但他人还挺仗义。

“没有考斯滕,不会扣分吧?”

她没有看过“颜金杯”的评分细则。

但从以前参加过的比赛来看,不穿表演服是头等大忌,会严重影响裁判的主观印象。

可今天充其量也只是群众的自娱自乐,比赛连技术动作都没有明确的规定,裁判组应该也不会在服装上吹毛求疵吧。

“管那么多做什么,”助教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们多时,“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凭空变出一套考斯滕。”

……

考级的那天晚上,叶绍瑶和季林越曾饭后散步,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花滑馆。

当时的场馆已经歇业熄灯,门口的气球刚扎了一半。

现在看,从附近公园到场馆的楼梯,那些可以被称之为栏杆的东西都被绑上了气球。

给足了排场。

“这不会是前辈们亲自设计的吧。”眉心不安地跳动。

很有年代风。

而且……怎么会有两个顶天的气球人!

叶绍瑶想闷头装看不见,三星酒店的开业大酬宾也不过如此吧。

因为是普通的商业赛,没那么多琐碎的规则,所有运动员统一检录,统一被带进场馆,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待。

好在大众组的选手并不多。

“下面有请七号组合,叶绍瑶/季林越。”

滑行和步法最考验基本功,但两人打小就学,即使项目不对口,现在也已经能在冰上生风。

想要无限接近最高领奖台,就需要在难度上进行突破。

没有教练管束的那几天,他俩私自琢磨出了新东西。

一段接续步后,愣是挤出两秒留给原地托举。

虽然只是抱着女伴小转了一圈,但因为采用踩脚背式进入,难度系数莫名提高了一个点。

练习的时候,这段实在困难,不是叶绍瑶绷不住笑,就是季林越转不了身。

正赛也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叶绍瑶踩着鞋面跃入他怀中时,季林越明显没有找准重心,好在只是趔趄了一步,没有连人带鞋一起摔下去。

短托举有严格的时间限制,过后不补,有完美的图案舞在前,这个托举成为节目唯一的缺憾。

但叶绍瑶本人却笑得开怀:“在那之后,你整条胳膊都是僵硬的。”

季林越被衬得内向,只是抿着唇给她拿刀套外套,像忙里忙外的小媳妇。

咳。

虽然大众组的参赛选手非专业,但滑协给每个选手同等的尊重,赛前五分钟练习时间、主持人炒场子和每对组合表演结束的点评,一个环节都不少。

等他们在场边站定,稳坐主席台的特邀专家开始点评。

两个中年人一唱一和,说得无外乎关于节目,提及他们拔尖的滑行,赞赏他们勇于突破的难度。

最后,其中的女士问了一句:“你俩怎么转到这儿来了?”

熟悉的口音一出,叶绍瑶终于想起她是谁,穆教练的大弟子,流窜在各大小活动的崔颜。

主持人贴心递来话筒。

全场氛围还算轻松,叶绍瑶也卖起关子:“暂时不能告诉您。”

只是说话的功夫,场外的裁判迅速记分,办公室的打印机一刻没歇,等他们刚刚退出内场,小分表已经拿到手里。

“这是我第一张冰舞的小分表。”叶绍瑶稀罕极了。

她想,这是自己学习花滑的新一步,回去要把这页纸裱起来。

哦,她现在不是个人为战,身边时时刻刻跟着的,还有她的好队友。

“你想要这章小分表吗?”她问。

如果他也想要,那还得在装裱之前复印一份。

新鲜劲过去,叶绍瑶坐在休息室里,审视这一张表格,技术动作一栏寥寥无几,唯一的托举被清一水打了的零分。

“果然,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做,咱俩研究的新东西就此失败。”她叹气。

季林越持相左意见:“这个动作能被承认,说明不是动作本身的问题。”

如果不是动作的问题,不就说明……

“是我的问题。”他先揽下所有责任。

“好啦。”

滑得开心最重要,还管过程做什么。

她看向表格抬头,技术分10.34分,节目内容分16.80分,总分22.14分。

嗯?22.14分?

任她只有八十来分的数学成绩,这道计算题的结果也不是二十出头吧。

“季林越你看看,分数是不是有问题?”

“有五分额外减分。”

叶绍瑶捧着腮帮子,问:“为什么?”这比摔了她还难受。

大众组的分数都不高,连小数点都十分金贵,一连扣下五分,这不是把他们往领奖台下赶嘛。

助教老实说了句风凉话:“因为你们没有按规定穿表演服。”

叶绍瑶如梦方醒,他俩的打扮确实不太像伦巴&恰恰,倒是和007更贴合。

“那也不至于吧。”她没底气地反驳。

助教猜测:“你俩败在名气。”

为了鼓励更多普通人走上冰场,裁判对于其他人的瑕疵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俩可是从专业单人滑转过来的,最明白花滑的打分规则。

即使有各种理由说辞,这五分也扣得不冤。

叶绍瑶撇着嘴,花了两百块,受着给两百也不愿受的气。

“两位老师,”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最后一组选手即将完成比赛,请*两位老师尽快回到内场参加颁奖仪式。”

什么意思?

“咱们还能有领奖台!”叶绍瑶跺着小碎步,向季林越求证。

……

叶绍瑶并不清楚后来选手的得分情况,和季林越站在内场的墙根下,乖乖听人安排。

“你俩赶紧站进队伍。”

冰场上的领奖台已经搭好,现场正在进行灯光调试。

“我们该站哪?”她问。

工作人员莫名其妙:“站哪?当然是站中间。”

周围各种人员冗杂,吵吵嚷嚷听不清话,但叶绍瑶依旧只是小声雀跃:“我们居然是冠军。”

站中间,是冠军吧?

但获奖选手的进场按照季、亚、冠军的顺序来,又莫非是第二名?

“想拿冠军还是亚军?”她将空气话筒递到季林越的嘴边。

对方好像在看傻子。

叶绍瑶用一副怪相结束这段采访。

“……下面有请本次‘颜金杯’大众组别的冠军得主,叶绍瑶/季林越。”

现场没有多少观众,内场选手比观赛席欢呼得更热烈。

一不留神,冠军揭晓了。

叶绍瑶激动地忘摘刀套,踏上冰面一个猛冲。

好在是被季林越扶住了。

“我以前拿冠军的时候不这样。”小姑娘带点哭腔,但刀套怎么这样不听话,好一会儿才摘掉。

“我们是不是得牵手上去?”

这又是一个问题。

以前看双人项目,搭档们总是牵着手上场,牵着手鞠躬,但他们还没专门练习过。

“牵吧。”

他们从黯淡中滑出,携手走进聚光灯照亮的地方。

没有多少观众,但依然要向每个方位致意,这是教练交给他们关于参赛礼仪的第一课。

“冠军的台子是不是有些高?”

叶绍瑶左看右看,犹豫该从亚军的台子上,还是季军的台阶。

下一秒,她从半空平安降落。

叶绍瑶红着脖颈嗔怪:“你现在越来越顺手了。”

哪能不经过同意就随便抱她。

“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

“请东山省体育局副局长颁发奖牌。”

“请华夏花样滑冰运动员颜惠萍向运动员致以问候。”

两个环节结束,刚才还空空如也的双手已经满满当当。

季林越把自己的花束也塞给了她。

“给我做什么?”

“这一束太小,要两束拼在一起才好看。”

说得有道理。

东山的纬度不比岸北小多少,虽然没有狂风骤雪,但也已进入万物凋敝的时节,能够种出的花极为有限,分到每个选手手里,只有那么三五枝。

叶绍瑶小老师带着季林越好学生走进植物的世界,认识自然界的各种花卉。

“你看,这两枝是月季,这两枝是不同颜色的芍药。”

“还有一朵向日葵。”好学生学会抢答。

叶绍瑶点头:“真聪明,那今天的小课堂就上到这里。”

季林越在暗处拍了拍她,提醒该看向镜头。

“搭档们再靠近一些,”摄像师喊着指令,“3,2,1。”

嘭——

一声巨响代替快门,在不远处炸开。

红的黄的彩带从礼花筒喷涌而出,在莹莹白灯的照射下闪着光,又飘荡着缓缓降落,如烟花持久灿烂。

今早的东山省飘着雨夹雪,她出门走得急,没有带上雨伞,好在助教有备无患,一柄雨伞足够塞下两个人。

她没有让自己精致的盘发沾上一粒雪一滴雨。

但此时此刻,在领奖台上,雨夹雪以另一种形式回报她。

叶绍瑶想,她还是淋到了一场属于自己的、金色的雨,雨滴落了满身,所以自己也正闪耀着。

“如果我是第一次参加比赛的业余选手,真会因为这样的氛围喜欢上冰舞。”

“为什么是如果?”

“因为我才不是业余选手。”

季林越一顿,原来这样普通的话也被她藏了陷阱。

“逗你的,”叶绍瑶说,“因为我已经足够喜欢。”

她拢了拢胸前的两束花,金牌铺展在那朵向日葵上。

这才是摄像师想拍到的照片。

第114章 怎么就感冒了呢。

“颜金杯”一连持续三天。

除了两个组别的比赛,颜惠萍和金颂岳作为赛事发起人和赞助商,在表演滑中重现当年夺得四大洲铜牌的经典节目,《罗密欧与朱丽叶》。

虽然两位前辈已过盛年,在托举和旋转上力不从心,但每一步滑行依然清楚,真功夫假不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冰舞表演。”叶绍瑶说。

小时候喜欢单人滑,只要体育频道有转播,她几乎场场不落。

后来容翡转项双人滑,连带她也开始了解这项目,但从始至终,和冰舞都没有太深的交集。

从P国飞东山的航班因暴雪延误,等东山机场平安降落时,表演滑也快结束了。

但金荞麦好歹还赶上一个尾巴。

“教练,您来得真巧,等会儿就是我和季林越的表演。”

“你们还琢磨出了表演滑?”

这段故事挺戏剧性,叶绍瑶和季林越是全场唯一受邀的大众组选手。

前天颁奖礼结束,作为嘉宾的颜惠萍亲自找过来,希望他们可以准时参加表演滑。

叶绍瑶很坦诚:“我们没有节目可供表演。”

“我知道单人滑是你俩的主项,也就是为这个来的。”

摇身一变,他俩从参赛选手成了表演滑的特邀嘉宾。

“叶绍瑶,准备上场。”有工作人员在场边提醒。

叶绍瑶脱下外套,助教退位让贤,金荞麦接过行李,成为新一任外套管理员。

“还揣着金牌呢。”她摸到兜里的圆饼,打趣说。

“意义非凡,可不得带着炫耀几天。”

临上场的最后热身,叶绍瑶做了一套准备动作。

她的表演滑临时选择了自由滑参赛曲目,比赛可遇不可求,她只能尽量创造环境模拟赛场。

“绍瑶,你刚练冰舞的时候,脸上还没有这样的自信。”

叶绍瑶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漾着笑容,如看见破土光辉般明媚。

“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体会过获得第一名的心境了吧。”

从上赛季以来,发育关一直困扰着她,身高猛长,体重变化,身体每天的重心都不一样。

她对跳跃束手无策,以前的努力都被宣告无用。

叶绍瑶想,她应该是一颗小太阳,小时考试不及格也从没伤心过,但这一次,她始终窥不见天光。

或许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肯定,哪怕是这枚不比一元硬币大多少的奖牌,也足够了。

“所以当时你才问我,到底适不适合冰舞。”

低谷期里的她是一只久在樊笼的困兽,不知道应该在迷雾中继续坚持,还是另寻光明。

“你找到答案了吗?”

金荞麦提着绶带,小巧的奖牌在空中旋转,一面是主办方的LOGO,一面是五星红旗和奥运五环,还有一圈浅浅的牙印。

叶绍瑶冲它扬了扬下巴:“这就是答案。”

这只是三个月的阶段检测,相信此后三年、十三年,每一天的脚步都比今天更加坚定。

“下面登场的是我国女单运动员叶绍瑶,表演曲目《十面埋伏》。”

……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没到六点,刺眼的太阳已经只残留年迈的温吞。

金荞麦躺在酒店倒时差,睡得正不省人事,助教把自己关在房间赶期中论文,说老师把截止日期提前了半个月,惨无人道。

没人分心照顾他们。

“季林越,去海边吗?”叶绍瑶问。

助教说,东山的海是最美的,一定要去看一看。

季林越正在写作业,手下叠着好几张卷子,她凑过去一看:“理科数学?”

“这是物理。”

“哦。”叶绍瑶碰了一鼻子灰。

其实在文理分科之前,自己的物理也不怎么好,看不明白也很正常。

“是温姨让你选择的理科?”

“是我自己。”

“太阳快落山了,真的不去走走吗?”

耳边隐约有海浪声勾她去寻找海岸,但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带一个保镖比较好。

季林越最终是没拗过。

他问:“你怎么还带着金牌?”

“我已经有一个小时没和它见面了,只是揣在兜里多摸一摸,又不犯法。”

此后的一路,叶绍瑶总是金牌长金牌短,从站上领奖台的感想分享到金牌的口感。

最后,她再次点题:“这是我来之不易的金牌。”

季林越点头:“我也有这枚金牌。”

“没有我,你哪里能拿到金牌。”

也有道理。

从逼仄的小巷拐进大街,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明朗,路灯重新笼罩着他们,地面的影子随时变化。

长街一路向下延伸,路边是打算营业到后半夜的旅店和酒馆,再远处,是偶尔翻起的白浪。

“还是没赶得及看海上落日。”叶绍瑶有些惋惜。

黑夜几乎将逗留世间的天光收走,只有一丝余晖还流连在海波上,他们随时可能失去观赏这束光的权力。

季林越安慰:“但我们刚才抬头欣赏了晚霞。”

对,今天的晚霞也足够称道一番。

橘色的天空悬挂着五彩斑斓的流云,叶绍瑶数了数,真是彩虹的颜色。

“闻到了吗,今天会下雪。”季林越说。

晚风微拂,湿润的空气裹挟着咸腥的水珠吹在脸上,叶绍瑶猛地一嗅:“我只闻到大海的咸腥味。”

大海就在眼前,看也看见了。

天与海之间,横亘着一条闪烁的航标灯,与深入大海的灯塔遥相呼应。

东山的海边比想象中更冷一些,有黑洞洞的海水映衬,几只在岸边不着家的海鸥像搁浅在海滩的邮轮。

岸北的江水会在冬天结冰,但十一月的东山海涛声依旧,一滚几尺高的巨浪拍岸,惊起沉睡的鸥鸟,振翅高飞,寻找另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

从脸颊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叶绍瑶用手指一抹,指尖只留下残余的水迹。

她回头看路灯昏暗,却足够攻击她的东西无处可藏。

“下雪了,是东山的初雪!”她向大海呼唤。

空中的雪粒儿大了起来,岸上还有其他游客,也个个欢呼着。

季林越纠正她:“前几天也下过雪。”

“雨夹雪也算雪?”

叶绍瑶佯装鄙夷,刚落地就会消失的雪点,和雨水有什么区别。

真正的雪从来都是掷地有声的,一旦落下,就必须给人们一些颜色看看,哪怕是普通的白,也要比春夏的每一个阴天都更萧瑟。

伴着雪花扑簌簌的静谧,身后有琴声传来。

是一名欧洲人,慵懒地倚在街边绳索上,脚边支了一个马扎,琴包靠着桩子,风琴奏出的旋律悠扬,像某位大师写作的流行歌。

“这音乐真好听,当成咱们下赛季的自由舞怎么样?”

国际滑联在每个赛季都会规定曲风,但辐射范围仅限于短舞蹈,选手在自由舞的编排上有极大的选择空间。

灵感来得太快,叶绍瑶随着重复的节奏起舞,从手脚小幅的摆动到牵动全身,她甚至即兴编入二接一的空跳。

失误,冰舞哪里允许做两周跳跃,不过此刻的她随性发挥,没人会刁钻质问。

临时组建的街头表演小队又吸引来不少人,老头的琴声与年轻姑娘的舞姿相配,几枚硬币成为犒劳的小费。

人更多了,叶绍瑶露怯,裹着羽绒服重新奔向海岸。

像潮水来得快去得快。

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叶绍瑶看他还留在原地,似乎和老人说着什么。

半晌,他才结束话题走向她。

“你和他聊了什么?”

“你说你想滑这首,”季林越说,“所以问了乐曲的名字。”

“它叫什么?”

“Nightingale,夜莺。”*

土黄的沙滩已经攒下一层薄雪,海风打横吹着,雪花全往脸上飘。

失策了,叶绍瑶重新系上围巾,她的出行装备不齐全,头顶和耳朵被吹得生疼。

“降温了,回去吗?”

“不想回去。”

酒店听不见风声,也淋不着大雪,只有还没清洗的表演服和一个字都没动的作业。

季林越没有再劝:“那你把我的帽子戴上。”

在海边流浪到深夜的结果就是,装了一行李箱的脏衣服回去,桌上摊着空白的试卷,还有她本人,一直没停地吸溜鼻涕。

金荞麦坐不惯绿皮火车,还没驶出东山的地界,人已经晕了半宿。

叶绍瑶递了小瓶给她:“晕车药。”

这声音像蒙了两层布似的,吓得连金荞麦都忘了自己还晕着车。

“你才是该吃药的那个。”

“吃了。”

亏他们有先见之明,昨天回酒店的路上就找药房买好了药,还蹭了一杯免费的姜茶。

但今早也没好转,一量体温,居然还发了低烧。

金荞麦彻底清醒,学生在外地出事,自己得负首要责任,二话不说,立马问了一遍来龙去脉。

季林越将昨晚的经过讲得明白,活像信口拈来一篇记叙文。

“什么雪中漫步,你们还整挺浪漫。”

病人骂不得,金荞麦只能拿季林越开刀。

唠叨了十来分钟,晕车劲彻底过去,她精神抖擞,闷一口药,再训十分钟。

“她是你的搭档,从组队开始,你们就是一体的,”她还在气头上,说话重了两分,“以后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对方,更要考虑后果。别做那些无意义的事。”

但转念一想,搭档之间的感情也固然重要,金荞麦语结,给自己的语篇留白。

车厢再次陷入沉寂。

有人在这会儿睡了过去,有人还在心里纠结较劲。

“我说的话有些重了,你俩散个步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浪漫的氛围和如山倒的流感都是大雪造就的,没人预料到昨晚有大雪降临。

“教练,我们以后会注意的。”叶绍瑶趴在桌板上养神,说话瓮里瓮气,受了委屈似的。

“撒娇没用,”金荞麦打断,“等你病好了,练体能就够你喝两壶。”

第115章 “你说这样可以汲取力量,我也试试。”

周五下午,三中的学生难得休息,高中部三个年级在学校礼堂统一举行家长会,听校长和心理学专家聊了两个小时。

耳朵虽然受累,但这些话题都是老生常谈,不需要过脑子。

曾云开问:“芍药,你爸呢?”

“我不知道。”

礼堂人多眼杂,学生只能靠边站,叶绍瑶连她爸的后脑勺都没找到,以往的叶先生总会东张西望,比她更早发现自己。

下午三点,教室成为家长会的分会场,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我舅姥爷从乡下捎了一筐草莓给我,我下周给你分点。”曾云开搂着叶绍瑶,颇为同情。

在礼堂还看不出,教室只剩下那一张空位,怎么看都太惹眼。

叶绍瑶解释:“我爸的车在路上和别人发生擦刮,在交警大队呢。”这是她刚得到的消息。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雪天路滑,对方变道出了问题,一头撞上叶先生的右后车门。

偏偏对方还嘴硬,反口指认叶先生超速,要求责任共享,但该路段的监控失灵,只能向交警大队说理。

曾云开表示懂的。

“没关系,大概又是每位老师说说成绩问题。”

她比家长更有参会经验,脸一板,气势一下就上来:“不是我说你们,同样的老师,同样的试卷,一班的平均分怎么就能比咱们高二十分。”

这时候,一定会有男生欠揍地接腔:“咱们班在篮球赛也能比他们高二十分。”

班主任啐一口,要骂一句“没正形的东西”。

这回,成绩倒不是会议的重点。

班主任惯例在讲事前握住陈年茶缸,抿两口,吐一回茶沫子。

“咱们11届的高考成绩普遍不理想,本科线在全市中游徘徊。我校领导前后商议了许多次,经过慎重地考量,决定参考实验中学的教学模式,在周六为学生提供有偿补课服务。”

一枚鱼雷在船体旁炸开,霎时掀起几米高的巨浪。

八十来号人各说各的,都逃不开一个中心思想,三中的改革越来越变|态了。

“当然,我们会充分尊重家长和孩子们的意见,周六补课采取自愿原则。”

他抱起桌上的意向单,拜托班长下发。

虽说尊重学生的意愿,但大家都挤在教室后面,没人敢迈上前和家长谈判,说他不想补课,别这么选。

曾云开咬着嘴唇干着急:“就我妈的德性,还会再列一栏‘星期天’呢。”

意向单是当场填写的,为了能统一报给教务处,也当场就上交了。

全班四十个人,班主任花时间数了两遍,始终只能数到三十九。

“还有谁的家长没交?”

叶绍瑶意料之内地举手,她已经等这句话许久,早问不就省事了。

班主任了然,从抽屉抽出崭新的一份:“赶快给你妈送过去。”

在众目睽睽下,叶绍瑶走上去,调转脚步出了教室。

“邵老师居然是你妈妈。”

曾云开回想八辈子也难接受刚才的惊讶。

不只是她,在今天之前,全班都对这则重磅消息一无所知。

她扣着手腕自首,说:“我以前没眼力见,对邵老师出言不逊,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呗。”

邵老师的教学能力没话讲,但课后作业也是一等一得多,学生们从来只能忍气吞声收下厚厚一沓英语题,在私下“友好”交流。

谁会在考试结束当天布置作业!

这话叶绍瑶不好接,她也抱怨过好多次,甚至因为是关系户,还大胆和妈妈面谈过。

那他们的分数怎么办,你也能负责?这是邵女士的原话。

“你跟着我干嘛?”

家长会后,孩子们跟着爸爸妈妈放学回家,叶绍瑶是一个人惯了的,走出校门,才发觉曾云开一直跟着。

已经在公交站台站定,曾云开才问:“你又要去练冰?”

“当然。”

今天放学早,还省了请假的功夫,直奔训练中心,能多练两套自由滑。

“我能凑热闹不?”

叶绍瑶觉得她有病,抬头看阴沉沉的天:“你脑袋冻住了吧。”

留在学校自习也好,回家钻被窝里也好,哪里不比冷飕飕的冰场暖和,还偏僻。

“我家现在是冰窖,非必要不回家。”曾云开一动不动。

她家的房子有些年龄,前几天突然降温,偏偏遇上暖气管没水,一问物业,整栋单元楼的暖气管路冻裂了一截,得大面积替换。

这是个大工程,从签署知悉书到施工队作业,前后得花不少时间,楼里整天都在“隆隆”响,榔头电钻交替上阵,她连活下去的心情都没有。

“那也没必要跟着我。”叶绍瑶带着训练任务去冰场,势必会忽略她。

“我也可以尝试尝试。”

叶绍瑶瞪大眼睛,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晚场,只有零星的人还在练冰,许多学员寄存好自己的行头,结束一天的疲惫训练。

她带着生人走进,指着各个分区介绍:屯放着各种美丽刑具的舞蹈室、器械齐全的健身房、男女各一间更衣室,还有她经常光顾的医疗点。

“这里,”来到走廊中心,叶绍瑶挥着手臂,将身后的广阔纳进怀里,“就是我的大——冰场。”

冰场很空旷,说话带回音。

还在热身,曾云开已经借她的冰舞鞋滑了两圈。

“叶教练,像我这样头一回上冰就能走动道的,是不是很有天赋。”

叶绍瑶忙着搬腿拉韧带,匆忙扫她一眼,的确能走。

“还行吧。”

“那我滑个十年八年,能超越教练您吗?”

“你学了十多年数学,也没见比我高多少。”

蹬上冰鞋,叶绍瑶拿着mp3放音乐,听了两年的《十面埋伏》,她有一年半的时间对自己的表演有认知错位。

“什么好听的,也给我听听。”

一团理还乱的耳机线被摘下,音乐溢出来。

“这不是那啥么,”旋律很熟悉,名字涌在嘴边却说不出,曾云开问,“你演刘邦还是项羽?”

“滑得好就是刘邦,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项羽。”

金荞麦从舞蹈室出来,也做好上冰准备。

“季林越还没到?”

训练中心的大门紧闭着,外面的夜色已经分不清时间,只是又有些飘雪,里层的玻璃起了雾。

“教练,我可以先练习女步。”叶绍瑶说。

但金荞麦摇头,从运动服掏出相机和笔记本,纸张里有许多图画,是他们在“颜金杯”比赛中各舞段的站位、握法。

“今天需要解决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们需要尽快改正开闭式握法,顺带巩固基里安握法的蹬冰滑行。”

冰舞是两个人的运动,即使他们在单人滑的滑速能起飞,也照样在开闭式摔倒。

能在比赛中顺下来,全仰赖彼此能即使感知滑行的异样,用蛮力把对方拉回来。

曾云开的手机疯狂跳出短信提醒,让她有了动作。

“芍药,你不喜欢那个帅哥对吧?”

叶绍瑶皱眉。

曾云开突然变得贼眉鼠眼,低头翻书包:“我差点忘了个事儿。”

她拿出一封信,没来得及封口,信纸还掉了半截在外面,在书包里已经磨皱了边角。

“现在可以踏实睡觉了。”她松一口气。

“这是?”

“可能是情书吧。”

“情……”叶绍瑶差点叫出声,“你给我写情书?”

她俩这关系,用情书来定义,也太暧昧了吧。

“你想什么呢,”曾云开也被她吓一跳,舌头捋不直,“虽然你的确是我偶像,但你可是我偶像啊。”

何况她对自己的取向坚定不移。

“这是别人让我转交的,你接受吗?”她突然收声,小心翼翼地问。

原来是别人无聊的大冒险游戏,叶绍瑶也压低声音:“不接受。”

“可他答应给我抄一周地理作业来着。”

“你怎么不抄我地理作业,费大劲当别人的狗腿子。”还整出叛变的戏码。

曾云开多吃瘪,她当然也想,但叶绍瑶在学校待的时间,还没自己写地理作业的时间长。

她就像个留守儿童,每天巴巴回头看,然后叹气,今天救星又没来。

短信催得紧,她直接将信封撞进叶绍瑶的鞋包:“我得回家了,这信你不爱看就丢掉吧。”

匆匆抛下一句就溜掉,险些撞上正开门的季林越。

“你叫季林越对吧?”她站得笔直,抬头问候,“我们芍药特别优秀,你可千万别拖她的后腿。”

“曾云开!”

一场鸡飞狗跳过去,季林越还不明就里:“她是你同学?”

叶绍瑶不承认:“今天之前是的。”

金荞麦没掺和小孩子的幼稚打闹,倚着板墙做一个旁观者,直到两人重新进入训练状态,才抛出问题:“你们回看比赛录像了吗?”

“没有。”叶绍瑶回答得老实。

季林越也摇头。

那就不奇怪了,难怪这么多天过去,他们还对自己的拧巴握法毫无察觉。

“不完全统计,你们在节目中的握法错误率达到百分之四十,已经满足扣分标准。”

金荞麦搬来自己的工具人,在舞蹈室教了又教。

开式和闭式是伦巴的最基本站位,映射到冰面上,也是冰舞的基础握法之一。

金荞麦在身边孜孜不倦讲着,叶绍瑶像个听话的木偶。

该怎么站,面对面,和季林越只相隔一臂的距离,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他们在图案舞时,基本需要保持这样的双牵手姿势。

怎么说呢,叶绍瑶还记得在舞蹈班瘸腿的经历,那时候她刚三岁,扬言再也不学舞蹈。

但接触了花样滑冰,基本功是必修的,偶尔还会根据节目的需要练习各个民族的舞蹈,到现在,芭蕾练平衡、拉丁练握法和表现力,一样都没落下。

动作保持到手臂僵硬,金荞麦终于颁布赦令:“行,上冰。”

滑冰一定不能和同伴手牵手,这是默认的上冰准则,单人滑行都有可能左脚绊右脚,何况搭档之间离得极近。

一个不留意,叶绍瑶又被季林越的脚绊倒,趴在冰面叹气。

果然,每一条规定的背后,都是一个教训。

“对不起,我的蹬冰点没对。”

“我的浮腿角度也有问题。”

下一次练习开始之前,两人开始自曝罪名。两个小时滑下来,基本能编写一本《忏悔录》。

叶绍瑶觉得有些滑稽:“我刚攒够的自信,没两天就挥霍完了。”

季林越还握着他的手,使力将她从冰上带起,行云流水塞进自己的衣兜。

“现在呢?”他问。

叶绍瑶坏笑:“好弟弟,你怎么抄袭我。”

她摸到装在口袋里小金牌,这明明是自己的“专利”。

“因为你说,这样可以汲取力量,我也试试。”

第116章 她要在最后的比赛干票大的。

叶绍瑶发现,自己的痒痒穴失灵了。

是在更衣间突然福至心灵,刚才复习了那么多套托举动作,她都没闹着说难受。

“教练,您挠我两下子。”

金荞麦正坐在凳上拆绑带,对她的要求感到奇怪:“我没那么变|态。”

但人已经把侧腰送过来,她好成人之美,伸手如她的愿。

手刚碰上的一刹,叶绍瑶条件反射地躲开,撤退时,肩膀磕到身后的储物柜,酥痛迟钝地从肩角蔓延开。

原来只是自己给自己打上强心剂。

“祖宗,别折腾有的没的,”金荞麦被她狰狞的表情逗笑,“你搭档还在门口等着呢。”

刚才说好的,叶绍瑶说晚上不安全,一定要送季林越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