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着魔
周丽英站在自家的客厅里,听着孟知的话,表情犹如在听天书。
怎么不是天书?周丽英想,听听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在说什么离奇事情?
婚姻是糊弄人的,他们两人就这样把两家人当猴儿一样耍?
她望着面前的孟知,她从出生起的照片就挂在这间客厅里,她在怀里哭过、笑过,小小的孩童慢慢从站稳脚跟,到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她。
她是她骄傲的底气,她和别人说他们家孟知从来没有需要让人操心的时候,是天底下最乖最孝顺不过的女儿,她受了委屈,她心如刀割,恨不得替她来挨刀。
吃过饭,孟知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
这么大的房子,满眼富贵荣华,可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冷意,哪怕空调打的是恒温,还是觉得冷。
她摸了摸胳膊,将挽起的衣袖捋平,看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发财鱼,忽然有一种羡慕。
一把鱼食投进去,自由散漫的鱼群摇着尾巴争抢食物,可是吃完了便又若无其事地散开,鱼缸复归平静,至于鱼缸外面的世界,以及投喂者是谁,毫无兴趣。
孟知哂笑,洗洗手,将鸽子血戒指拿进衣帽间。
衣帽间很大,环绕四面墙的是白橡木的衣橱,中央矮柜里收着腕表、袖扣和珠宝,射灯照下来,流光溢彩。
孟知将戒指收进盒子,塞进矮柜抽屉,和其他珠宝放一块。
这枚戒指好看是好看,可她兴致缺缺。
她想要的戒指从来都不需要这么昂贵,就平时上班也能戴的素戒就好,关键是要戴无名指上,是求婚或者结婚的戒指。
宋清礼那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合上放珠宝的抽屉,又拉开最上面一层抽屉。
注意力被转移。盛夏天气多变,刚才一场雷阵雨,浩浩荡荡,仿佛要洗劫大地,这会儿雨尽云散,太阳从西边冒出来,流金的晚霞染满天空,高耸屹立的电视台大楼一时之间变得金碧辉煌,窗户打开,吹进来的风都是热情奔放的。
可是孟知的心情还停留在雷阵雨上,整个人好像淋了场雨,蔫蔫儿的。
两小时之前,宋清礼发消息给她,说他出差回来了,下飞机了。
孟知故意晾了半小时,才回了一声【哦】。
宋清礼又发消息说:【下班我来接你。】
孟知直接回:【加班,别烦。】
后面再没对话。
孟知带着情绪,不是现在才带的,宋清礼去云城一周,她一个主动的消息和电话也没给,宋清礼发消息来,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先晾一会,再敷衍一句,打电话来,更是直接掐掉,说忙。
腕表这件事,让她很来火,她在等宋清礼回来,当面对质。
但这几天她不好过,也就不想让宋清礼好过。
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背叛的男人绝对不能要,哪怕曾经深爱过。
可是无论做过多少次刚硬的心理建设,心底总会有一丝柔软和不舍,这丝柔软和不舍,就像她的矛,不停地攻击她的盾,将她来回撕扯。
孟知给江溪月发消息,问:【洒脱是不是都是被逼的?】
里面一格一格摆放整齐的是腕表,全是宋清礼的,每一只都价值不菲。
不过大多数都在这里落灰,因为这几年,宋清礼只固定戴一只。
那一只是孟知送的。
两人自从在一起之后,宋清礼送了很多礼物给她,尤其他回到宋家,登上臻邦集团总裁的位置后,送的礼物越来越贵。
孟知有心回馈,奈何自己的钱不多。
她研究生毕业之后,便回到柏城,进入电视台工作,起初做采编,薪水不高,后来升职做了编导,薪资才涨了些,才开始存到钱。
三年前,她负责的一个广告拿了大奖,得到一笔巨额奖金。
当时正好有个国际腕表品牌推出限量款,她想也没想,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加上分期贷款,订购了一只。
宋清礼这人,除了挣钱,喜好并不多,腕表勉强算一个。
何况送表,还有表达“一见钟情”的意思。
于是孟知在七夕那天,给宋清礼送了一份大礼,将宋清礼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那之后,其他腕表全失宠了,宋清礼每天就戴孟知送的这一只。
但是,为什么这只现在抽屉里呢?
还换了原装的盒子,塞在最里头的角落。
要不是她百无聊赖将所有的表一只只拿出来欣赏,都发现不了。
孟知趴在矮柜上,将表拿起来,对着灯光看,又比对手机上的时间,一切正常,没坏没磕。
她记得昨晚宋清礼还戴着,就方雨柔拍的那张照片里,宋清礼手腕上的表就是这一只。
那为什么今天他出差不戴了,要把它留在家里?
孟知太阳穴一阵突突跳,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将表翻过来翻过去,正反面仔细查看,感觉有蹊跷,可这一丝蹊跷又很难感觉出来。
毕竟这只表一直是宋清礼在戴,细节上她并不清楚。
头顶光芒一闪,孟知忽然想到什么,对着光,查看表盘边缘的钢印。
这款表因为是限量款,每一只都有钢印编码,每一组编码都是独一无二。
孟知将这只表的证书找出来。
大脑“轰”一声,刹那间空白。
腕表上的钢印,和证书上的编码对不上。
虽说这只表一百多万,不是抽屉里最贵的,但只有她送过吧,宋清礼自己没有买过吧,也没有其他人送过吧?
握着表的手不自觉颤抖。
孟知将钢印上的编码拍下来,将表原封不动地装进盒子,塞回抽屉。
是啊。孟知想了想妈妈的性格:“我妈,气性比较大……”
宋清礼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哪怕是孟知没有说出口,也能感受到她心里的苦闷。
他不想她这么伤心,一点生气都没有,伸出手搂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把她揽入怀里,紧紧抱着说:“……你可以不说的,要为这件事负责的是我,他们要恨,就恨我吧。”
宋清礼的肩膀很宽,孟知的额头抵在上面,四周全是宋清礼身上温暖干净的味道,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也透过衣服传到她的身体。
孟知被他抱了少时,然后闭了闭眼睛,伸出胳膊放到宋清礼的背上,加深了这个拥抱的力度。
她的声音闷在这个怀抱里,说:“宋清礼,你说追我,是从现在开始吗。”
第 62 章 原谅
早上孟知从她爸妈的房间里起来,宋清礼则睡在她的房间。她的房间他也睡过的,毕竟以前晚上吃饭吃晚了,总要留宿。尤其是过年拜年的时候,周家娘家那边的亲戚过来,几个舅舅一喝能喝到凌晨一两点,周丽英和孟爸爸是怎么都不肯让他回家的。
宋清礼晚上在房间里给她发消息说:“以前都睡一张床,我又不做什么。”
孟知才不相信,只回自己要睡了,明天要早起。
在电视台工作的好处,就是社交广,人脉多。
孟知花了三天时间,托人从品牌商那里拿到了这款腕表对应编码的客户资料。
登记的姓名是个中国人,叫方知衍,住址是云城。
好巧不巧,这个人和方雨柔同姓,同籍贯。
更巧的是,宋清礼这次出差去的地方,正是云城。
然后,她伸出食指隔空点着他,说:“不许再岔开话题!”
宋清礼瞥到她的样子,这么乖的脸作生气的样子也是可爱的,忍不住嘴角勾起,右手从方向盘放开,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包裹再手心,说:
“真想知道?”江溪月的性格和她不一样,江溪月总能说走就走,说干什么就干什么,洒脱干脆,好像从来没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江溪月回复:【不需要被逼,自私一点,凡事只爱自己,你就能洒脱了。】
孟知若有所思。
她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给自己提神,在那儿静静呆了会,才回办公室。
没想到,广告部突然很热闹。
有人在派发饮品和蛋糕,同事们一个个兴奋地围上来,又忙不迭地接过说“谢谢”。
孟知认出人,是李唯。
视线穿过人群,还有一个多出来的男人,身高腿长地站在一张工位旁边,唇角噙着几分散漫笑意,正和广告部的老大陈轩辰在说话。
孟知料到宋清礼会无视她的拒绝,强行来接她,却没想到他整这么大的排面。
两人对视一眼,男人眼尾轻轻一挑,眸光深情又暧昧,孟知却脑海里闪过两个字——渣男。
视线往下移,男人深色衬衣卷起的袖口上,露出一截冷白肌肤,那手腕上的铂金表盘,非常熟悉,且刺眼。
孟知眼皮子猛地跳了跳。
同事杜清柠路过身边,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一手端着杨枝甘露,一手捧着一块蛋糕,朝宋清礼的方向打了个眼色,笑眯眯地对孟知说:“谢啦。”
孟知扯唇,回了一个笑。
有同事陆续道谢,孟知笑着回:“别谢我,谢宋总。”
同事们便转向宋清礼,纷纷谢他。
宋清礼单手抄兜,好整以暇地挑挑眉:“别客气,要谢就谢你们的孟总监。”
“哎哟哟,请我们请蛋糕,又请我们吃狗粮,我看我们晚饭都不用吃了,全饱了。”
同事们围在身边说笑打趣,宋清礼勾勾唇,后背懒散地靠在工位隔栏上,姿态放松地好像这里是他家后院似的。
不过广告部对宋清礼来说,的确很熟悉。
当初孟知进电视台实习的时候,转正考核里有一条要接广告业务,金额不能低于30万。
孟知别的考核都完成得很好,唯独这一条,她刚进社会,没有人脉,没有经验,连去哪找业务都不知道。
和宋清礼吐槽时,宋清礼大笑,捏捏她鼻子:“现成的大腿在你面前都不知道抱。”
孟知反应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就亲。
那时候宋清礼在臻邦集团还不是总裁,权力不大,但广告费这种事,签个字也能行。
宋清礼大笔一挥,拨给电视台300万。
孟知被恭喜提前转正的时候,震惊得瞳孔都要碎了。
不过后来她就习惯了,臻邦集团一年营销费高达数亿,300万只是毛毛雨,不过以前他们不怎么走电视台这条渠道,大规模投放是从孟知开始的。
而且逐年增加。
孟知也因此成为电视台升职最快的人。
有人眼红嫉妒,风言风语满城飘摇,说孟知为了升职,不知道怎么爬得金主的床。
孟知气得咬牙,可是只会和人打口水战。
宋清礼得知了,以男朋友的身份现身电视台,给孟知送花,送礼物,接她下班,顺便给她的同事也带饮品或甜点,一来二去,台里转了风向,红眼病不得不闭嘴,那些风言风语也就自动销声匿迹了。
但那会儿孟知刚出学校,思想上还带着学院派的单纯,觉得自己升职的速度确实超过了常人,宋清礼给予她的东西超过了她的工作能力,这让她在职位上很心虚。
可是宋清礼说:“资源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要因为那些没资源的人自降实力吗?”
当然不。
孟知被说服了,从此心安理得地抱住宋清礼大腿,在他的大树底下乘凉。
这会儿,孟知站在离宋清礼两米远的位置,和同事说话,宋清礼端着一杯蓝莓汁走过来,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笑:“这杯蓝莓汁现榨的,每颗蓝莓都是我挑的。”
孟知狠狠睨他一眼,转而又眉眼一弯,当着众人的面,接过蓝莓汁,声音带起夹子音:“谢谢哦。”
乍一听,娇娇软软,可结合她对他的态度,那就是阴阳怪气。
宋清礼耳根一动,唇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
同事们只看到表面甜蜜的那部分,一个个笑嘻嘻,又戏谑羡慕一番。
陈轩辰走过来,手里提着两盒蛋糕,那是宋清礼送给他一对双胞胎女儿的。
陈轩辰走到大家中间,笑着说:“今天难得宋总来,把我们广告部的气氛都搞活了,那今天大家就别加班了,都早点下班吧。”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孟知,好像是特意为她免去加班的。
孟知挂上营业的笑容,和同事们一起欢呼:“老大真是善解人意,谢谢老大。”
转身进自己办公室,收拾桌面,关机,关电源。
宋清礼跟进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束花,香气盈人。
孟知瞥一眼,是蓝色阴雨,花型饱满,色泽幽蓝,是她早几天发朋友圈时配图里的玫瑰。
孟知点点头,眯起眼睛说:“快说。”
汽车正好驶到一个红灯,宋清礼慢慢踩住刹车,在孟知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这片刻的功夫,侧身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角。
“我在家跟爸爸说,非你不娶,我就从此失业了。”
第 63 章 有病
宋清礼说的话太过让人吃惊,以至于孟知一时都没有空躲开他的偷亲,甚至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干嘛这样和叔叔说啊。”孟知心里有些乱,说高兴的话完全没有,惊吓还差不多。
他们连恋爱都没有谈,宋清礼倒是想得远,已经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关键是他自己心里想想就得了,为什么要跟家人公开,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宋清礼扶着方向盘转弯,闻言瞥了她一眼,眼神让人说不上来,反正孟知觉得不像什么好眼神。
关于方雨柔,孟知第一次知道她,是在大三的时候。
孟知大学读的是南屿大学,传媒专业,宋清礼在临川大学,数学系,方雨柔是他的同班同学。
孟知记得很清楚,那天平安夜,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高铁站台上的寒风刮得人脸上生疼,她从南屿出发,去临川找宋清礼。
一路,她都陷在紧张不安的情绪中,反复思量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冲动。
她承认自己对宋清礼有一点喜欢,这点喜欢从高中时就有,但是两人真的要谈恋爱吗?要做男女朋友吗?
她循规蹈矩20年,一切都在父母的建议下按部就班,做任何事都是从计划开始。
可宋清礼不一样,他就像旷野里的野马,自由不羁,野得很。
他从来没有开口表白过,但是他总在她的栅栏外打转。
上回她过生日,他买张车票就去南屿找她了,还送了她一个漂亮的蓝牙音箱,只因为她在朋友圈里说她的蓝牙音箱坏了。
那天两人玩得很开心。“……”
好像也行,孟知检查了温度表,提了几句要点,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锅,依照她说的,利索地摆弄锅具。
燃气灶上,另外坐着一口双耳锅,里面在煮西兰花,砧板上有圣女果,旁边还有没拆封的培根,和鸡蛋。
孟知诧异:“这些菜都是哪来的?”
“一早叫酒店送来的。”“因为心疼你,我总想对你再好一点,想和你结婚,想和你有个家,不想再看到你奔波劳累。结果可好,原来你很享受啊。”
宋清礼喉间微涩,就知道不能和女人讲道理,那就只能打感情牌了。
他张开双臂,一个拥抱的动作:“我所有做的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想你开心,想你因为我……”
“宋清礼。”孟知打断他,没入他的怀,反而又往后退了一步,眼眶里一片模糊,“求你别再说你爱我了,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更虚伪。”
她强忍住泪水,声音却不自觉变得颤抖,“你说你恐婚,我会觉得是你父母影响了你,是我做得不够好,但事实上你是不婚,你早就打定好了主意,对吧?”
房间里陈设的一切,和当年几乎没有二致,可现在看来,却满心满目全是悲凉。
让人万念俱灰:“那年我意外怀孕,你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最后我做了手术,你很高兴,对吧?”
冰凉的泪水滚落,视线晶莹,她用力看向男人的眼,那淡薄的阴翳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
“宋清礼,你知道我最憎恨的就是欺骗,可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我不排斥不婚主义,但是你既然不婚,为什么要招惹我?”
“我就是向往婚姻,想结婚,想生孩子,想做妈妈。你凭什么用一个伪装出来的‘爱’字扼杀我所有的向往,还想将我变成你的稳定床伴?”
“宋清礼,你玩弄了我这么多年,心里是不是很爽?”
“……”没想到宋清礼留意到了,今儿就送她这么大一束真花。
要说心思缜密,一般人哪比得上他?
玻璃隔墙外,有同事看过来,笑意频频,孟知也笑,双手接过,挑挑细眉,对着宋清礼说:“宋总好用心哦。”
这个“哦”和刚才的“谢谢哦”一样拖腔带调,阴阳怪气。
宋清礼无声哑笑,抬手碰了碰孟知的胳膊,要不是外面人多,他真想将她摁住,狠狠办一顿。
不过夜还长,他笃定自己有的是时间。
孟知将花放在办公桌上,宋清礼双手插进裤兜,目光随意打量办公室,问:“不插起来吗?以前那个花瓶呢?”
孟知偏不顺他的意,语气淡淡:“明天再插吧。”
她的办公室不大,背靠墙,一面靠窗,另外两面是透明玻璃墙,和大办公室互相看得见。
她拿起衣橱里的手提包就要走,是不想让同事们看见她和男人过分亲密,因为宋清礼站在她身边,靠得太近了,连他身上灼人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包给我吧。”宋清礼伸出手,接过她的包,眼神温柔,动作坦坦荡荡。
是要告诉她,你是我女朋友,我俩就亲密,怎么了?
孟知避开他的眼神,先一步走出办公室,宋清礼拎着包,跟在身后,和大家一边道“再见”,一边往外走。
泰禾御附近有家五星酒店,是臻邦集团旗下的,两人有时候在家不做饭,就叫酒店送餐,没想到今天男人叫人送的是食材,他要亲自为女朋友做早餐。
宋清礼会做饭,小时候和外婆住,外婆有时候忙,管不上他,他就自己做饭吃。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尤其是他回到宋家,登上高位后,谁还见过他做饭?
“再给我十分钟,你去坐一会,马上就能吃了。”
宋清礼按住孟知的双肩,将她送出厨房,转过身,手起刀落忙碌上了。
孟知拉开高脚椅,坐到中岛前,看着那染了烟火气的宽阔背影,鼻子突然发酸。
亡羊补牢吗?
早干嘛去了?
后来端上来的意大利面,还配了罗孟汤,孟知全部吃完了,不得不说,色香味俱全,男人用了心。
不过:“以后要经常这么做,知道吗?”
带着教训口吻。
“是。”
宋清礼吸气,配合着挂上一副惟命是从的表情。
她送他走的时候,人群拥挤中,他拉住了她的手,很用力。
以至于这件事过去很久,她仍然记得那力道和温度,就像攥住她的心脏一样,要拉着她一起私奔似的。
还有他那双湖泊一样的眼,看着她的时候,莫名有一种心无旁骛的专注,仿佛周围所有的嘈杂都销声匿迹,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在她身边。
这样的人,没有谁不被吸引吧?
周丽英想到那个头婚,更是心里呕出血来了。
她说:“就结了两年婚,孩子都没有,说离就离,一点不负责任!”
小老太太听到离婚还没孩子,愈发关切道:“现在的孩子肯结婚就不错啦,我看你家闺女好好的,多招人喜欢,哪像我家那个混小子!”
她三句话不离她家单身的儿子,要是以前的周丽英肯定就明白了,然后递话给她,琢磨着相看相看,现在周丽英全没有这个心思。
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宋清礼,她就道:“她好什么,没气死我,都算福大命大了!”
等孟知一回来,周丽英就宣布道:“孟知,你要是肯再认我这个妈,那你跟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住家里,然后跟那个姓宋的断绝往来!”
第 64 章 舍不得
对于把母亲气到医院的孟知,面对着母亲网开一面的指令,到底怕再伤一次她的心,选择了妥协。
搬家是孟爸爸过来帮忙的,娜娜也一到回了家,周丽英看到娜娜也想起来女儿现在不是独身一人,还有一条狗。
娜娜对孟爸爸和周丽英都不陌生,到了孟宅,到处嗅了一圈,认识认识新环境。周丽英看它那个样子,担心的跟在后面,怕它抬腿尿尿来圈地盘。
她冲在房间整理衣物的女儿嘀咕:“你这个狗,能不能让别人养?脏死了,你一个小姑娘养这玩意不嫌埋汰!”
高铁到临川,孟知打车到临大南校门,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外面找了一家奶茶店,在那里给宋清礼发消息,约他见面。
宋清礼那时候在外兼职工作,看到消息,回拨电话给她,语气惊喜,叫她等会儿,他这就回学校。
孟知小声说:“你别着急,多晚我都等你,路上注意安全。”
宋清礼开心得要命。宋清礼洗完澡,穿了件丝质睡袍,等在房里,等到耐心耗尽,开了瓶红酒,自斟自饮。
听见敲门声,他眉梢雀起,可是猫眼里看见姑娘一身谈判的模样,眉头又凛了凛,眼尾挑起一丝笑意,才打开门。
孟知走进来,闻见一丝酒气和花香,抬眼,茶几上摆着红酒、甜品和鲜花,甜蜜气息萦绕。
这是间豪华套房,分卧室和起居室,也正是那年两人在这儿住了一个月的房间。
孟知有个隐性习惯,无论去往哪儿一个陌生地方,一旦培养出熟悉的环境,她就会习惯呆在那个圈子里,将之变成自己的舒适区。
杜清柠当初想到北京城里来,孟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什刹海,想到了这家酒店。
这种习惯,或许叫念旧。
宋清礼太了解她了,所以订房就订了这一间。
宋清礼走到茶几边,倒了杯酒给孟知。
孟知没接,抬头看他一眼:“你能换件衣服吗?我们好好说说话。”
宋清礼笑了声,捏了捏腰腹上被系带勒出的一角衣料,眸光流转,弯腰对上姑娘的眼睛:“我穿这样不能说话?”
丝质睡袍轻薄,修身,垂感极强,灯影下像披了一层光,好像男人的第二层皮肤,而且领口大敞,肉眼可见他微微隆起的胸肌线,在嶙峋的锁骨下线条流畅,磊块分明。
视线往下,腰带之下,衣摆在他走动间,那修长腿型要露不露,有种欲呼之欲出。
孟知敢肯定他里面什么都没穿,但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再争论下去,只会被他牵着鼻子带进沟里去。
于是她没再理会,转身走到窗户前,留个背影给男人,周身聚起一团低气压。
大有男人不听她的,她就不理他了。
宋清礼挑眉,放下手中酒杯,走到姑娘身边,和她一样,将双肘支在窗棱上,看向她看的方向。
深邃夜幕下,远处的灯火比天空上的星星还要明亮,鳞次栉比的黑瓦下,柳树垂荡,人影晃动,烟袋斜街仿佛一条人间烟火,去了白日的喧闹繁华,多了几分安宁与清寂。
“你还记得那家店吗?我一个电话,把他们黑窝端了。”
宋清礼抬手指向某个地方,黑色屋脊层峦叠嶂,几盏灯火影影绰绰,要不是孟知和他有着共同的回忆,根本不知道他指的哪儿。
“你能耐了。”孟知冷嗤一声,回敬他。
宋清礼扬额:“当然,我那么好惹?欺负我橙子,活腻了。”
夜风吹来,他额前发丝微微飘动,眉宇里几分意气。
这么多年,还记着仇呢。
要不是男人提起,孟知都快忘了这件事。
那家店在一条胡同口,看起来是卖女装,当年他俩走走逛逛,逛进店里,老板是一中年男,留着络腮胡,问他们买什么。
宋清礼说看看。
他兼职,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学校教的是专术,他兼职做推广营销,每天和各种人打交道,更接近市场。
他要为自己将来开公司做准备。
他在朋友圈里发过工作照,身姿笔挺地站在某个交易市场的大门前,身上白衬衣挺括服帖,纽扣系到顶,深色领带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意气奋发,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未来大佬的光芒。
老同学纷纷点赞,在照片下大喊“宋总”。
孟知随大流,点了个赞,跟着喊“宋总”。
宋清礼私聊她:【这么多马屁里面,怎么就你带酸臭味?】
孟知:【熏死你。】
两人就爱拌嘴,高中养成的毛病,那时候拌嘴,还掺杂着学习的竞争因子,大学分隔两地,没了这层竞争关系,拌嘴便有些不一样了。
孟知点了杯红豆奶茶,选了一张靠窗的位子,安静坐下。
临川的天比南屿还阴沉,树木光秃秃地杵在路边,一个个像二愣子,不过沿街的节日气氛很浓烈,商铺门前早早亮起了一闪一闪的彩灯,还有大型转动的圣诞树,挂满了红帽子、红袜子和各种装饰品,有关平安夜圣诞节的音乐更是此起彼伏。
奶茶店不大,店里氛围感也很足,玻璃窗上贴着圣诞老人和麋鹿,天花板上拉满了小彩旗。
吧台那儿有几个女大学生围在一起,可能是店里的熟客,说话声音没什么顾忌,一句一句随着空调暖风飘到孟知耳朵里。
孟知支肘托腮,看着窗外景色,没太在意,直到她们突然尖叫,又放声大笑。
原来那几个女生在讨论表白的事,难怪一个个显得激动。
准备表白的女生,站在人群中间,穿着白色短款的皮草,配黑色皮短裙,一眼看去,高贵冷艳,气质张扬。
可是作为一个女大学生,穿皮草,多少有些违和吧。
像暴发户似的。
孟知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方雨柔。
方雨柔对表白的事似乎没什么信心,身边的女同学不停地鼓励她,于是方雨柔准备练习一下。
孟知看见她仰头闭眼,嘴唇翕动,仿佛祷告一般,非常虔诚。
孟知有一刻想,被她喜欢着的男生一定很幸福。
再对比自己,带着一个橙子就跑来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迈出这一步,表明一个态度,剩下的便全交给宋清礼了。
她可做不到对面女生卑微求爱的样子。
虽然心里也认同,男生都比较喜欢卑微那一挂。
看来确实一点不留恋在宋氏大权独揽的威风日子,孟知对于宋清礼是不是宋氏的CEO有什么执念,很快就放下了心。
大概是夜晚的黑暗特有的魔力,她忍了一下,还是问了下去:“你说的想做的事,应该不是追我吧?”
那边宋清礼这次却没有秒回,隔了一会儿给她发了三条语音过来。
孟知看着语音,皱了皱鼻子,却还是好奇答案,开了灯去把airpod找到,将耳机戴好,确保不会被父母听见房间里动静,才重新趴回床上,点开了语音。
“孟知,”宋清礼的声音低沉、悦耳,他静默了片刻,才声音很轻地说,“其实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觉得有点丢人,但是我家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早点说清楚,也能早做准备。”
“以后我家的事你不要管,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我舍不得你再受委屈。”
第 65 章 合影
“你想的太远了吧,我说要和你在一起了吗?”孟知把这句话打出来,点了发送之后,就把手机按灭了,塞进枕头下面,掀起被子盖住脸。
她闭着眼睛,努力催眠自己快点睡觉,但是宋清礼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一直到她睡着都没有消散。
第二天孟知跟母亲打了招呼要出门,为了不让母亲来盘问,特地找了茂茂来接她出去。
明天就是周一,孟知打算今晚就联系爆料的人,特地找了一间酒店租了会议室。
玻璃门口一股冷门灌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
“宋清礼。”
吧台那儿有女生激动地喊叫出声。
“你怎么来啦?”
“太巧了吧。”
“你来的正好,方雨柔有话和你说。”
几个女生围住宋清礼,还有人将方雨柔往他面前推。
宋清礼一头雾水,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视线里发现了孟知。
他展颜一笑,正要抬手招呼,孟知已经起身,朝他走来。
孟知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坐在这儿吃瓜,最后瓜吃到自己身上。
原来方雨柔要表白的人是宋清礼。老板又问:“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孟知诧异,没见过这么搭话的老板,随口问了一件小披肩,老板报了个价,堪比商场专柜,孟知咋舌,老板便很不耐烦,斜眼鄙视,叫他们走,还顺手推了一把孟知。
宋清礼在旁边,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捋起衣袖就要朝人打上去,被孟知拉住。
两人出了店,宋清礼想想不对,这家店里很多衣服明显积了灰,而且价格虚高,老板根本不想做生意。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他北京的朋友。
第二天,这家店便查封了,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是个毒品销赃点。
那老板进了局子,估计再出不来。
宋清礼当晚就带孟知去全聚德吃烤鸭,回来在酒店房间里,打开浴缸SPA冲浪功能,握住她脚踝,呼吸埋在她腹部,给她表演憋气。
他的庆祝方式总是这么直白。
他快乐,她快乐,就好。
这会儿,男人提起往事,无端让人怀念那时的快乐。
但是,孟知又想起自己的猜测,隐隐一种痛。
“宋清礼,你还记得我们哪天在一起的吗?”她转头看他,明亮的乌瞳里映着灯火,璀璨如星。
“记得。”宋清礼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那天平安夜,你带着一只橙子去临川找我,我在外面,恨不得坐火箭飞过去。后来我又追你追到南屿,在南屿住了一晚,你陪了我一晚。”
他浅淡的眸光里倒映着她的影子,如湖水微漾,“我记得那天南屿下雪了,我们看了一晚上的雪,说了一晚上的话。”
“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
“不就是除夕?你和几个同学去看演唱会,我转了几趟车追过去的。”
男人将她手指放到自己唇边,张口咬住她的食指,舌尖在她指腹舔吮,终于哄到姑娘眼波有了笑意,他松开,展臂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吻她耳颈,热息喷洒,“那晚我爱死你了。”
那晚是他们的初夜。
比孟知预想的来得早,可是宋清礼给的惊喜太多,让她忘乎所以,陷入他的沼泽无法自拔。
“那,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喊我‘老婆’的?”孟知在男人的攻势下,努力收敛神情,将调情变成一个严肃的话题。
“考我?”宋清礼嗅到了陷阱的味道,可他无法抹杀自己说过的话,“是我们第一天入住泰禾御那天。”
泰禾御的房子是宋锦诚送的,宋清礼一手包办了装修,后期家具和软装则是孟知选的。
入住的时候,宋清礼太激动了,和孟知在新家疯/狂/做/,一连几天没出门,一腔凌云壮志怎么也抒发不完,动情时哑着声音喊孟知“老婆”,说自己终于有家了。
孟知那时候还在读大四,对两人的未来并没有太多的展望,第一次听见“老婆”这个称呼,只觉得羞耻,是宋清礼一次次诱/引她,给了她具象的憧憬。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的“老婆”和“家”的定义,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喊的“老婆”只是一个亲密称呼,和“宝贝”、“宝宝”类似,他说的“家”也只是有瓦遮头的独属于他的房子。
而这些全都与婚姻无关。
夜渐渐深了,风却更大了,吹得楼下商铺的幡旗发出巨大的萧瑟的声响。
两人回忆了很多旧事,还聊到了宋清礼的父母,宋清礼散漫的表情下,眸底一丝淡漠,亦是清醒。
他说:“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婚姻是围城,智者不入围城。我们现在这样,比很多结了婚的人幸福快乐,这不就够了吗?”
“智者不入围城。”孟知缓慢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投向远方,寥寥星火,心里和这夜色一般,越来越黑,越来越凉。
“所以你很早就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对吗?”失望之余还有一丝愤怒,孟知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男人,往后退一步,指尖掐在手心里,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根本不是恐婚,而是不婚。”
“有区别吗?”宋清礼避重就轻,伸手想去抱孟知,见她抵触,只好放弃,声音放低,语气更温和,说,“真正想要长久地维持两个人的感情,是恋爱而不是婚姻。谈恋爱的时候,我们给对方的都是最好的一面,哪怕一段不期而遇也是惊喜,这些都会成为我们感情中美好的一部分。你看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一直这么好,不正是我们的爱情有着这么多美好吗?”
“可是一旦结了婚,两个人之间就只有平白直叙,别说惊喜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变成一种任务,每天过得像刷题似的,就连睡觉恐怕也要变成刷题。橙,难道你希望我们的生活变成这样吗?”
孟知冷笑了一声:“你不要为了掩饰你真正的想法,就把婚姻说得这么不堪,也不要试图用那些失败的婚姻说服我。还有你的话听起来,好像我谈恋爱的对象,和我想结婚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她抬头看他,“我对你从来没有保留,难道你对我还有隐藏?”
“当然没有。”
宋清礼皱眉,否认,心底无限烦躁,想再更深入地解释一遍,孟知又开了口。
“我承认你的不期而遇很好用,我每次都被你感动,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冷意从心脏发散,通达四肢,要不是半边身体靠在墙上,她都怕自己支撑不住。
孟知本来就心思不稳,这下心里“咚”的一声,石沉大海。
她走过来不是要和宋清礼打招呼,也不是要会战一群女生,她低着头,将小礼袋别在身后,快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推开门就跑了。
从宋清礼进门,所有的事情发生不到一分钟。
“孟知。”
宋清礼反应过来,什么也想不得了,跟着就跑出奶茶店,追了上去。
可是没追上。
他乘坐来的出租车停在路边还没走,就差一步,宋清礼眼睁睁地看着孟知钻进去,一溜烟地跑了。
不过脚指头也能想到她去哪,宋清礼另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了目的地,去高铁站。
奶茶店里的一群女生,隔着玻璃门,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
方雨柔脸色很差,红一阵,白一阵。
“你还没有和我一起合影过。”宋清礼说,“之前结婚的不算。”
孟知无奈地推了推他,说:“按照时髦一点说法,她是我的粉丝,她想要和我合影,很正常啊。”
谁知道,宋清礼听了她的话,一脸认真地说:“粉丝指的是喜欢你,每期都看你的节目吗?”
孟知点点头,觉得标准有点太严格了,说:“不用每期也可以的。”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起走出去,孟知走在前面一点,就听到宋清礼在后面说:
“那我也是你的粉丝,期期不落的看你的节目,那我也可以跟你要一张合影吗。”
第 66 章 电影
孟知发现宋清礼是个很善于发现别人弱点,然后就不断地戳你的弱点的人。他好像知道自己使用什么表情和声音,自己就会心软,所以他不断地示弱,表达自己是索取者,她是施舍者,让自己的心态时刻处于他们关系中更高的那个级别。
孟知希望自己心硬一点,或者无动于衷一些也行,但是宋清礼目不转睛地等着她的答案时,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说一些让他失望的话,只好轻轻点点头。
于是,宋清礼安排她等待区的座位上坐一会儿,他负责买票和买饮料。
周日晚上,这个点来看电影的人很多,不少都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侣。现在现场买票的人不多,基本没有人排队。
宋清礼回来的很快,不过孟知看到他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跟着去。
宋清礼的出租车没有孟知的快,他赶到高铁站的时候,孟知已经买了回程票,正开闸进站。
人潮汹涌,孟知低头看着脚尖,随着人流往前走,外套的连帽兜在脑袋顶上,后背微微弯曲,远远一看,像一只混杂在人类中的落跑鸵鸟。
她心里懊恼极了,只想快点回到南屿,将自己的一切重回正轨。
宋清礼一眼认出她的背影,眉头一凛,匆匆忙忙回到售票厅,买了一张站台票就折返回来,冲进闸门,跑上站台。
高铁停站时间太短了,宋清礼跑在最后,在关闭车门前,跳上列车。
孟知手机一直打不通,早在他打第一个电话时就关机了。
但宋清礼这会儿也不急了,补了张车票,一节一节车厢找过去。
十分钟之后,视线定格在某个座位上。
那只胆小羞涩的鸵鸟蜷缩在座椅上,她的座位靠窗,可是窗外的风景完全吸引不了她。
只见她双手抱臂,双肩微塌,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清礼放慢脚步,走到她旁边,站在过道上。
车厢座位坐满了,连接处还站着几个无座的人。
宋清礼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孟知旁边的大叔身上,大叔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看起来像是农民工。
宋清礼和他攀谈起来。然后她就含着一包泪,眼睁睁地看着宋先生走到她跟前,又冷漠地从她身旁走过,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径直走到那个跳楼的人身边。
她想宋先生可能是没认出她,或者没把她当回事。
于是她悄悄动了下,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想趁他们不注意离开。
然而她刚动了一下,身体都还没直起来,一个身高体壮面相凶狠的男人挡在了她面前。
孟知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坐着,转了下头,呆呆地看向宋先生,希望他能放过她。
宋清礼走到宋衍身边,用脚尖勾起他下巴,把他的脸翻过来,对身旁的人说:“已经死了,拖下去喂狗吧。”
“!!!”
孟知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包在眼里,在眼眶打转儿,却不敢让自己再哭,不发出声音都不敢哭了。
“没有,没有!四叔,我还没死!”
宋衍蹭一下爬了起来,强忍着疼痛蹦了蹦,以表示自己是真的活着,然后再次跪下。
“四叔,我错了,这支蟒蛇左轮确实是我的,是我找人高价订购的,但我真的不是用来对付你。我哪敢啊,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我也是被人骗了,我知道,即便这样我也有错,因为愚蠢也是一种错。”
宋清礼声音很冷:“以后别再碰这种东西,也不要再带人来庄园。”
宋衍看了眼孟知,急忙撇清关系:“四叔,她不是我带来的,我根本不认识她。”
孟知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眼睫挂着泪,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白兔。
宋清礼咬了咬牙,像是在极力忍耐,声音越发冷冽:“我是说不要再把那些学生带过来,要玩出去玩,集团正在上升期,不能有任何污点。”
宋衍没想到宋清礼每天这么忙,竟然连他每个月带人来庄园聚会都知道,关键是他这位四叔平时很少来这里,一年都来不了两次。
他确实带人来了,可他们这个圈里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我承认,我私藏枪确实有错,出了事有可能还会连累四叔,可玩几个女人总没错吧?”
宋清礼忍耐到了极限,一脚踹到他身上。
“滚!”
宋衍爬起来就跑,跟狗撵了似的,一瘸一拐地逃走。
宋清礼看向另外两个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又对看守着孟知的保镖挥了挥手,保镖转身离开。
黑沉沉的树下,只剩下宋清礼和孟知。
孟知仍旧跪坐在地上,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她现在基本上已经能确定,眼前这位被称作“宋先生”的男人,就是宋氏集团的老总——宋清礼。
宋清礼走到她面前,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他对孟知说话时的声音,要比对其他人说话温和很多。
可在孟知听来,还是很冷,沉沉的冷冷的,很有质感的声音仿佛能穿透耳膜砸进她心里,震得她心口都发颤。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宋清礼提了提裤腿,弯身蹲到她面前,把手递给她。
孟知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好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也很性感。
但她没敢拉他的手,她是疯了才敢去拉这只刚刚拿过枪的手。
她手心撑着地,想要自己站起来。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宋清礼已经两手穿过她腋下,掐着她胳肢窝把她提了起来。
宋清礼一米九二的身高,比她高了将近三十厘米,直接把她提得双脚悬空。
孟知瞪大眼,又大又圆的黑眼珠转啊转,眼中写满了害怕。
宋清礼眉头微皱,快速松了手。
孟知没想到他会突然松手,再加上她跪坐在地上久了,腿早就麻了,以至于宋清礼一松手,她根本站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手心贴着地摩擦了一下,擦破了皮。
“啊!”她疼得叫了声。
宋清礼也没想到她连站都站不稳,又赶紧蹲下去拉她。
孟知被他拉住手的一刹那,像受惊的兔子,吓得浑身一抖,眼神惊恐地看着他。
宋清礼再次皱眉,松了手,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自己的地方,他很清楚,这片庄园虽然对外开放,但也不是她这种平凡大学生能随便进来的。
孟知卡壳的脑子终于活了过来,快速说明了情况,又赶紧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不知道这里是宋先生的家,我看这边黑漆漆的,房子里面没开灯,门窗也是关着的,我以为这边没人,就过来打电话,我真的不是故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