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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高枝 玉陵游 26522 字 8天前

第 51 章 本能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宋清礼反而确信了孟知是喝多了,不然她不会有这么大胆的时候。

孟知还在看着他,她的眼睛不像自己,看人的时候,无论何时都让让人觉得她在认真听你说话,她会理解你说的每个字。不怪当时编导老师一眼相中她去做主播,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端坐镜头前,用这双眼睛去凝视荧幕前的普罗大众。

不过能问出这个问题,宋清礼心里却很高兴,不管孟知心里怎么想的,她终于对自己有一点好奇心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会喜欢我?”宋清礼放下手里的啤酒瓶,看着她问,“我记得这个问题,是我先问的。”

到西单,两人直接去了老佛爷百货,才逛几家店铺,杜清柠就后悔了:“太帝都了,贵得让我怀疑人生。”

随便一件短T就能要她一个月薪水,想想还是烤鸭实在,吃了能让她回味无穷。

孟知随和地笑了下:“反正都是你说得对。”

她倒是提起一点兴趣,看中一件就买一件,像开了挂似的。

商场有商家认出她,是视频里街头吵架的那位穿香云纱的女主,SA将她当网红,拿出镇店之宝请她试穿。

孟知也没拒绝,大大方方地穿,大大方方地和人拍照。

毕竟这种经历不常有,就当玩儿了。

孟知皮肤白,个子高挑,纤瘦,细腰翘臀,身材比例极好,加上她五官柔和,眉眼明澈,可塑性很强。

无论是低调大气的商务装,还是性感明艳的小礼裙,上了她的身,她都能驾驭出该有的气质。

SA围在她身边,不停地夸她是天生的衣架子。

孟知也才知道,自己的穿衣风格原来可以这么多变。

平常工作,她一般穿得很职业化,休息在家时也就是宽松的家居服,或大咧咧的裙子,有些重要场合,才会刻意打扮,穿上昂贵的礼服。

上次父亲寿礼上,她穿香云纱,其实是为了配合父母的衣着,因为她父母穿得都是中式国风。

她母亲唐家祖上就是做丝绸服装生意的,唐云汐从小被养育出一种古典美,特别钟爱这类服饰,孟知受她影响,也偏好温婉型的衣裙。

现在穿衣镜里的人,一身冰川蓝,波光闪闪,吊带围脖,露背,裙摆开叉到大腿,美艳得不可方物。

孟知侧肩,转身,前后走几步,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SA热情地吹着彩虹屁,杜清柠在旁边看得眼睛也亮了,直说好看。

孟知看向镜子,下巴一昂,买。沪城电影节,《冬夜》入围最佳影片,编剧导演收获提名,可以说,这一届金云奖,《冬夜》是最大的赢家。

影片还没上映,网上对片子的猜测频出。

【我朋友是业内,说这部片子特别意识流,陆导老毛病又犯了,很多人get不到,我看票房多半药丸。】

看到这条评论,孟知点了个赞。

【《冬夜》不就是用来捧梁如月的?从男女主都没混上提名就知道了,纯纯工具人,还有美帝,被用来挡枪的。】

看到这条评论,孟知又点了个赞。

她正大光孟在机场刷着微博,身后是粉丝以及围观的路人。

何越本该在她身侧遮掩一二,此刻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

上飞机后,外界的一切都被屏蔽。

“《冬夜》我们没有提名。”何越道,“现在关注度却全在你身上。”

金牌经纪人,就是可以“小题大做”,用最简单的手段,做最高效的事情。

甚至那两条评论,也是何越事先安排人发好的。

飞机上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足以让何越买好的两个词条登上热搜。

孟知眯了会儿眼睛,窗外就已经是沪城。

助理率先连上网络,查看情况。

何越问:“怎么样?”

助理慌乱地将手机伸过来,紧接着何越表情严肃。

孟知偏过脑袋,借着对方的手机一看。

她如愿以偿霸榜热搜,只是紧挨着的两条词条分别是:

#孟知疑似怀孕#

#孟知梁崎#

还有层层蛋糕似的粉色礼裙,绿莹莹带珠光的鱼骨裙,都是她平时看都不会看的款式,现在穿上身的感觉也不错,全部要了。

付款时,她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黑金透支卡,签名签了宋清礼的名字。

这张卡,宋清礼给她很久了,她只用来替他交过几次物业费,自己完全舍不得用。

想到两人可能要分手,孟知觉得没必要再心疼他,而应该尽可能地割他一刀。

身和心,情和财,无论哪个,总要让他疼一疼才好。

杜清柠跟在她身后,嗷嗷叫:“橙子你太幸福了,宋总对你太太太好了。”

孟知微微一笑,继续买。

她记得这张卡限额30万,买到后来,她也记不清花了多少,问收银台查看余额。

没想到收银台回复说:“这张卡能透支100万,目前才消费32万。”

孟知不敢相信:“能透支100万?”

收银台仔细查了一下系统记录,说:“在您前两笔消费时,这张卡的额度是30万,第三笔之后,被提升到100万了。”

孟知怔在原地:“……”

杜清柠没理解,瞠目结舌问:“什么意思啊?”

收银台耐心解释:“意思就是,这张卡刚刚被持有者升级了额度。”

杜清柠长长“啊”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抱住孟知:“天哪,我要宣布宋总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要羡慕死了。”

孟知干笑了两声,她猜到宋清礼会收到消费短信,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那么这一刀,再给他割大点?

“走,继续逛。”孟知挥挥手,豪气说,“等会请你吃饭。”

“好,我要吃金钱豹。”

“就这点出息。”

“是夏怡,她找我求情。”孟知尽量不添油加醋,只称述实情地说。

宋清礼的脸色冷了下来,表情变得淡漠平静,孟知一看就知道宋清礼真的生气了,他一定会狠狠整治夏怡。

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袖子,说:“你已经替我解了气,我只是觉得有点恶心,现在她落了难,再也没办法陷害别人,我觉得挺好的了,谢谢你。”

宋清礼的眼珠很黑,他看着她,点点头,刚刚的冷意已经消失在眉间,他有些无奈地说:“孟知,你跟我说谢谢。”

那说什么?孟知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突然抓着宋清礼袖子的手落进一个温热、干燥的手掌里,接着嘴唇上被人轻轻啄了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宋清礼已经退了回去,一本正经说:“这才是谢谢。”

第 52 章 晚餐

孟知进了浴室,把浴缸上的水龙头打开,盯着热水从汨汨流出,晃动的水光反射出流动的波光映在墙壁上和脸上。

很快浴室就被热气熏热了,孟知这才用手捧住脸颊,感受到脸上的热意,她微微抿唇暗啐了一口始作俑者。

明明被轻薄的是她,但是没等到她发脾气,宋清礼已经起身说他们该回去休息了,他吩咐阿姨做了夜宵,等会儿睡前记得吃。

她躺进浴缸里,心里暗忖明天就应该搬走,宋清礼现在越来越过分,她态度好一点,他就动手动脚。

重新进入老佛爷,上五楼,找到一家日料店。

服务员送来菜单,孟知让给杜清柠,让她想吃什么点什么,杜清柠有些不好意思,又让给了宋清礼。

宋清礼点了一套双人情侣套餐,又将菜单转给杜清柠,用孟知的话叫她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

杜清柠目光微滞,她又不是没有和情侣一起吃过饭,但这么赤裸裸地将她撇开,还是第一次见。

要说男人没礼貌,不够绅士,他也会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拘着。”

就是眸光很冷淡,透着不与人亲近的疏离。究竟是药片的包装,还是别的什么,孟知根本来不及想。

灼热的吻再度袭来,身上的凉意还未使她瑟缩,愈发燥热的就这样丝丝入扣将她围困。

从午夜至凌晨,药是一粒一粒喂够了,别的地方也是。

翌日。

床头传来闹铃声,孟知睁开眼睛,欲抬头在闹铃响第二遍之前迅速关掉,却倏然感到腰上挂着什么挺沉的东西——

宋清礼的手臂。

迷迷糊糊入睡前,她就感到被温热的触感包裹住,却又意外他真的会这么做。

孟知尝试几次将那手臂从腰上拽下去,皆无济于事。

拽不下去,脱不了身,只能稍叹了口气,转向他的脸。

意志清醒,昨晚刻意沉沦的理智总要在退潮后浮泛在水面上。

昨夜,当她问出那个问题后,宋清礼表现得与其说是不想回答,更像是——

没必要回答。

记忆淌回佛罗伦萨的那一晚,他们答应做彼此情人。

度过的第一晚里,她的确有被他显目皮囊蛊惑的成分。

可在那之后,没有拒绝与他长期保持这种关系,她不也得承认,掺了点叵测的心思在里面。

可他这样的人,真的看不出来吗?

“你还打算看多久?”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孟知猝不及防与宋清礼睁开的黑眸对个正着。

她清眸里的繁复情绪似是被他眼眸深处的如砥坦荡烫到一般,化为一层沉重的湿意。

来不及收回的愧怍被当成残存病症的不适,温热的气息不但没有远离,反而更近地朝孟知移去。

等到她反应过来,她的额头已被青年的前额微微抵住。

“行,不烫了,看来治疗效果还挺好。”

他口中裹着揶揄笑意的意味深长,孟知只当没听懂。

孟知:“宋清礼,和你说个事。”

他炙热的呼吸仍喷洒在她鼻尖,没有远离的意思。

孟知被那双眼睛紧盯着,心里的话倏地怎么也问不出口,只能换了个话题。

“下次吻的时候,能不能尽量在看不到的地方?每次都要给脖子涂好厚一层粉,不太舒服。”

她方才抽空望了身下一眼,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仍是被脖颈锁骨那块繁芜细密的暗红刺得触目惊心。

现在虽然已经入冬,穿的衣服也厚实起来,可以后有演奏要穿正装时,总不能给每一层裸/露的皮肤都打上粉。

她诚意劝诫,希望他将心比心:“你看,我每次做的时候,也尽量不抓你的背——”

“嗯,下次注意。”

倾洒在她鼻尖的呼吸,蛰伏着来到孟知布满红痕的颈侧,青年将挺立鼻梁微微压进她微凹的锁骨,鼻骨微硬的触感激得孟知下意识往后退。

搭在她纤瘦腰肢的那只手,却微微向下,阻止了她的去路。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还透着刚醒后的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柏林酒。

“以后再做的时候,不要再抓床单了,抓我。”

“抓我的背,抓我的手臂,挠出红痕,甚至挠出血都没关系。如果你对我的要求是刚才那个,那我提这些要求也不过分。”

他停了会儿,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猛地抬起,眼里漫着散漫却致命的勾人笑意。

“毕竟,情人之间就是要满足彼此在床/上的需求,你说对吧。”

他说得有理有据,她有权要求他不要在她身上留印记,他自然也可以提出希望她改变的地方。

可怎么想,孟知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明明一开始的初衷是想让他在床上减少亲吻的频率,现在怎么会

含糊答应一声,孟知弯腰捡起昨夜的衣服套上,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八点四十三分。

离陈帆和临艺老板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应该够她回长云区洗漱好再过去。

她忍着双腿间的不适应缓慢踱步,左右张望着,搜寻昨夜被他解掉的高跟鞋扔在了哪里。

“孟知。”

身后蓦地传来他沉缓的声音。

“这里不是酒店,不用这么着急回去。”

动作急遽顿住,孟知茫然地转过头,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破晓徐缓欲升,透过厚重的窗帘仍是透了一隙光晕浸润在女人发丝上,未施粉黛的面孔微微蹙眉,不但没有一丝寡淡,反而淋上层清艳绝伦的仙气。

可这样出尘的面孔再往下,却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吻痕,从下颚、脖颈到锁骨,一路蜿蜒肩头,甚至裙下隐约透出的脚踝,都能看到牵连泛起的暗红。

于是仙气添了分欲气,两者融合在她身上,不突兀,倒是秾丽得勾人。

宋清礼顿了下,继续道。今晚宋清音在整个寿宴中,没有一次露面,宋庆荣和宋清礼表现如常,范静文哪怕人在台上,也是好几次面露愁容。

两外两个大一点的宋氏兄妹却把高兴表露无意,尤其是陪着宋庆荣去敬酒的时候,两人直接把宋清礼挤到后面,哪有以前跟在宋清礼身后赔笑的模样。

现在这位大小姐居然还敢跑到前场来?孟知不急着走了,找了一处树影蹑手蹑脚挪了过去。

多亏换了景色,以前这片花园全是英国奥斯汀玫瑰,可没有高大花木供人躲藏。

那边的显然也对新布置的花园很满意,只听一道男声回应宋清音道:“我就知道今晚过来,能见到你,而且我就是故意要带你来的。”

陈晨自大到桀骜的声音传来,孟知听得没有一丝意外,这两个人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都是把自己看得最重要,旁人都欠着他们的。

连范静文都没有把宋清音弄到人前,可见顾虑极深,比起露面,好好在后院休息才最适合宋清音的选择。

但这个陈晨胆大妄为,丝毫不考虑后果,竟然张口就要带宋清音去前场。

宋清音有些疑虑说:“爸爸看到我们会生气的,还是下次吧,我们不能再得罪爸爸了。”

陈晨听了她的话,笑了一下,说:“这次你爸爸肯定来不及对我们生气,今晚他还要生气的对象可不是我们。”

宋清音听得迷惑了,问:“你说什么?爸爸会对谁生气?”

陈晨刚要吐露名字,但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强行忍了下来,说:“总之,你别怕,你跟我一起出去,你是宋家的大小姐,凭什么不让你出去见客!你爸爸太偏心了。”

宋清音摸了摸肚子,对这个孩子非常期待:“你知道现在结婚不需要户口本,只要身份证就能结婚吗?”

以前宋清音对社会时事可谓毫不关注,但是自从想结婚而不成,反倒是对这个上了心,也发现了婚姻制度的改变。

她想,如果只要身份证,那不是好办的很?她偷偷跑出去,和陈晨去民政局,五分钟就能领证。

到时候,他们学她哥哥,搬出宋园,找个房子一起住,还能饿死他们?

她还有从小范静文给她买的成人基金,结了婚就可以提出来。

陈晨没想到宋清音突然说起这个,愣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了宋清音直勾勾地望着他,马上道:“好啊,原来结婚这么简单,我们早该去结的,你等着,我们约好一天,然后一起去结婚!”

宋清音一听,表情顿时柔和下来,抱着他你侬我侬,不想分开。

孟知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胃都不好受,差点想吐出来。结婚不用身份证,是让你们这么用的吧?

她一下就想通知宋清礼,正打算退出去,忽然听到一个脚步声,不止孟知没动,另外两个人也听到了,陈晨赶紧说:“有人来了,我们先避开。”

孟知听到衣服摩挲的声音,她伸出去望了一眼,原来藏着两人的地方,已经没有阴影。

孟知松了口气,打算现声,却不想过来的脚步停了下来,一道声音紧跟着传过来:“爸爸,你拉着我干嘛?”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孟知猜道。

一道男声跟着道:“我不拉着你,你要去哪儿!婧婧,你想上二楼对吗?”

“爸爸,我想上楼休息一会儿都不行吗?”女孩自辩道。

“你的房间不是在后院吗,想休息,就去那边!”被称为爸爸的男人却不好糊弄。

女孩沉默了片刻,声音艰涩说:“不是我硬靠上去的,是他……叫我上去的……我——”

“我见他今天和一个女宾客关系匪浅,问了人才知道,那位是他的前妻,现在两人似乎要复合……婧婧……你真觉得是他让你上去的吗?”

咦。孟知听到特殊的名词,忽然觉得两人说的对象,她似乎应该认识。

孟知正要继续听,却不像那个男声突然朝她的方向喝道:“谁在那里!”

偷听本来就不对,孟知微一犹豫,站了出去,朝他们的方向道:“不好意思,我正在此处吹吹风,没想到有人过来,无意偷听,很抱歉。”

她开了口,缓缓走到光线下,让对面的父女俩看清面容。

孟知也借着光线看到父女俩的长相,父亲都是一副好容貌,父亲大概已经年过五十,两鬓斑白,不过气质十分儒雅。

女儿长得十分纤弱,皮肤格外的白,孟知看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怎的觉得她有些面善。

但是对方看到她的长相后,却脸色大变,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要栽到地上,还好她的父亲及时把她抱住。

做父亲的对孟知道歉:“应该是我们打扰了小姐的雅兴,我们就不继续打搅你了,”然后他对女儿沉声道,“婧婧,走吧。”

那男士行事十分利落,说走就不容反驳,拖着女儿就往礼堂走。

孟知目送他们,然后伸手摸了摸耳环,将耳环摘了下来。

她借耳环分辨出宋清音和佣人的区别,对方也借耳环上的宝石反光察觉到她的存在。

“卫生间有一次性洗漱品,用完扔了就行。”

他语气诚恳,简明扼要,再要推拒,反而显得孟知矫情。

“好,谢谢。”

她磊落地道了谢,走进卫生间望见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没忍住愣了愣。

眼神比红晕先一步移开,宋清礼的洗漱台很干净,除了基本的男士生活用品摆放外,几乎没有其余的生活痕迹。

也是,他和她一样,常年在国外周转,这里也不是他在京市的本宅,大概只有周末休假或带女人回家的时候才会来这里。

老实说,孟知并不太在意他有没有过其他女人,以前有和将来有都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再进一步说,她真希望宋清礼有时再表现得无情些——

她不知道其他炮/友是否也会和他们一样,在上/床的时候拥抱、调/情、亲吻。

但他如果继续这样,总会让她有些负担。

打开洗漱柜看到了里面的一次性用品,简单洗漱后用粉扑将脖颈的吻痕悉数盖去,再照着镜子总算没有了方才的荒唐。

孟知出来的时候,宋清礼也换好了衣服,睨她一眼,准确的说是她的脖子,又悠然移开。

“要走了?”他问得疏懒。

“嗯,”孟知答得简洁,走入客厅找到茶几角边侧躺的一只高跟鞋,又四周寻觅另一只,“中午和人约了饭,在市中心,挺远的,得早点赶过去。”

宋清礼:“我送你?”

孟知寻找高跟鞋的动作停了下来。

窗外大雨初歇,隐约能看到窗棂上流动的水渍,孟知的睫毛似是被那水珠拨动得颤了颤,随即笑开。

“和我就不用说客套话了。”

“我从不说客套话。”

“”

青年似乎是耐心告罄,向前走几步遮掩住孟知的视线,微微弯腰,一双乌眸堪堪与她平视。

“点了两人份的早餐,吃完再走。”

没等孟知回答,那洇着深意的目光从她惊愕的面容缓缓滑过,瞥向那密布吻痕的脚踝,最后落在她赤着的脚上。

“这个季节穿高跟鞋太凉了,已经让人送了外套和皮靴过来,马上会到。”

孟知蹙了蹙眉,刚想拒绝,却被他一句话堵住。

“人好好地上了我这楼,下楼又是咳嗽又是发烧的,这名声我可担不起。”

“”

宋清礼点的是蟹黄馄饨,蟹膏蟹黄混着鸡汤香油,光是味道就称得上酥香四溢。

孟知被他这么一提,再赶上香味刺激,很不争气地真感到有点饿了,干巴巴地道了句谢,便坐在餐桌旁望着他把包装袋拆开。

包装袋上印的餐馆名字孟知有些印象,似乎是泰安区一家极为有名的老牌饭庄,平时店里的客人都照顾不过来,更不用说开外卖渠道了。

不知道宋清礼是和老板认识,还是托人趁早去蹲了,送过来的时候馄饨都还是烫的,刚开盖时孟知被那蒸汽扬了一脸,五官不免全皱起来,自己都觉着好笑。

蟹黄馄饨皮薄如纸张,咬下去一口全是蟹黄陷儿,酥纯鲜嫩。

孟知一碗下肚,只觉整个身体都是暖的,连带着对面与她一道吃馄饨的人,也顺眼起来。

“宋清礼。”

她叫他的名字,浸着自己也未察觉的怡悦软意,如同梅枝尖儿上最柔软的那瓣花心。

宋清礼扬起眉望她,没有说话。

“这馄饨,大衣,皮靴多少钱,我也微信给你?”

“”

眸底那点温意转瞬被雨打去,宋清礼放下手里的筷子和汤勺,嘴角扬起点森冷,又迅疾压下去。

“就当上次抵你给买的衬衫了。”

说起那个,孟知就很不好意思:“这差得也太多了。”

“我看差不多,”说着,他就站起来,没给孟知再推却的机会,“戒指还在你那?”

孟知含着馄饨汤应了声,在她计划里,两人再怎么样也是这周末再见,压根没想到昨天会和他碰面。

“这周六晚上吧,我把它给你。”

宋清礼:“你独奏会结束后?”

孟知一愣,没想到宋清礼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对。”

“好。”

他回得简洁,仿佛没见过昨日她在临艺门口苦等的情景,拿了车钥匙就要下楼。

“我在楼下等你。”

孟知到楼下的时候,望见宋清礼靠在车旁打电话。

他人生得挺拔,深蓝色夹克外套松散套着也显得宽肩窄腰,一双长腿随意支着地面,见她来了,扬着笑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挂断走向她。

“鞋码正吗?”

他睇了眼她脚上的靴子。

“嗯。”孟知大概猜到他是怎么知道她鞋码的,匆匆略过去,“其实你直接把我放到地铁站就成,明诚商圈那边地铁都是直通的。”

“我在那正好也见个朋友,”他笑意淡了点,转身替孟知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顺路的事。”

泰晟院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周末人流量又大,孟知思索片刻,还是顺着宋清礼的意思坐了副驾驶。

他的车不似陈帆的总有股玫瑰调,泠淡的调刚要一闻就散,孟知昨日恍然没闻出来,今日再仔细辨别了会儿,像是极淡的龙涎。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白天单独呆在一起,孟知没来由地感到一股不自在。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猝然发现她对他的了解浅尝辄止,开口什么都觉着突兀。

“我记得,你公司是在科技园区那边?”

半晌,她才斟酌着问出一个浅淡的问题。

以前听宋清礼在电话挂断后随意谈起过,他时下在京市的主营产业在科技股权投资领域,与父辈的房地产业有分歧,算是产业融合转型的阶段。

而科技园区就在泰晟院北面不远,她以为他今天是要去那里的。

“嗯,最近东郊的合同签下,主营转了部分到那里。”

他握着方向盘,将控股的事一笔略过,在一处红灯刹车停下,向她解释。

“但沪市分公司的合资人今天在明诚,我正好过去和他聊聊。”

可是他对孟知耐心体贴,好到让人心跳加速。

菜一碟一碟上来,他亲手包紫苏,蘸酱汁,切鱼,舀汤,动作慢条斯理又温柔,注意力全在孟知身上,孟知一个眼神,他就这样那样,无微不至。

反观孟知,她对宋清礼爱答不理,几次嫌他烦,将他推开。

奇了怪了,有这么好的男朋友,还闹什么别扭?

难道宋清礼真的劈腿了?写字楼高耸入云,澄净孟亮的落地窗倒映着办公室内两人的身影。

宋岩换了个姿势坐着,抽出压在沙发枕头下的手机,语气中带着调侃,“孟小姐知道她刚刚错失了嫁入豪门的机会吗?”

“你想多了。”他倒没蠢到,分辨不了一个女人是否怀上他的孩子。

宋岩不解,“那你打电话过去干什么?”

宋清礼指尖叩着办公桌,没说话。

这个圈子里,有太多好高骛远的女人。不怪他怀疑孟知用怀孕这种事情要挟他什么,而是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于是他主动打电话过去,倘若对方心怀鬼胎,也只会措手不及。

谁想,孟知根本没这个心思,在他问出口前就已经否认。

“他们娱乐圈,经常用这种事情炒作?”宋清礼用指节抵着额头,阖目小憩。

“可不是,所以有权有势的门户,都容不下娱乐圈的女人。”宋岩道,“包括……你家。”

宋清礼睁开眼,“你又想太多了。”

“我没说你,说的你哥。”

闻言,宋清礼漆黑的眼底更加浓稠。

想必这个热搜背后,有人比他更慌乱,更殚精竭虑。

这世上能让宋墨不爽的事情不多,孟知占了全部。

他忽然,心情松快不少,眸底的阴晦也全部散去。

“估计你哥也清楚宋家容不下一个‘抛头露面’的女人,所以这么多年只敢背后护着人,连当面表白都不敢。”宋岩眉飞色舞道,“我真好奇,要让他知道心爱的女人和自己弟弟有一腿,那副病怏怏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这么说,不仅是在蛐蛐宋墨,更有提醒面前人的意味。

“奖金还想要吗?”宋清礼冷声道。

宋岩自动转移话题,“你的手机响了下。”

闻言,宋清礼缓过神,拿起手机查看,发现是孟知发来的消息。

她重新解释了一遍:【那天我是去看望我朋友,结果被人做文章了】

宋清礼回复她:【刚刚忽然有急事。】

傻子才会信吧。

宋清礼一口气呼不出去,很快孟知再次发消息过来:【你担心的话,下次我可以吃药。】

宋清礼微微蹙眉,回复她:【不用。】

孟知:【?】

他没回复。

宋岩见他放下手机,从沙发上晃晃悠悠拖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着,“我刚刚收到裴以恒发来的消息,他问你,要不要去沪城参加他的party,庆祝他的新公司上市。”

“不去。”宋清礼道。

“还有连浔,你不说很久没见他,不去聚一聚,和圈子里的人熟络熟络吗?”

宋清礼最大的问题,是留学数年,除去小时候熟悉的常年保持联系,其余的人鲜少见面,顶多算是认识。

日后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多加往来必不可少。

“还有,我想你现在应该也挺想去见孟……”深沉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身上,宋岩头皮一紧,最后那个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宋清礼唇边勾起笑,黑瞳却还是定住的,“孟什么?”

宋岩最害怕他这副表情,大脑飞速运转,到嘴边的字来了个急转弯,“孟珠。”

他连忙道,“东方孟珠!”

宋清礼敛回目光,早已没了笑意。

“我没啥别的意思。”他胆战心惊道,“长这么大,还没去打过卡呢,你也一起去,昂,拍照给你家狗看看。”

杜清柠吃着自己那份日料,眼睛晶亮地瞄着他俩,脑补出一大段狗血剧情。

孟知看着宋清礼递过来的青花鱼,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

宋清礼没收手,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哄着说:“几天不见又瘦了,再吃一口。”

孟知吊起眼尾,横他一眼:“我为什么瘦了,你不知道?”

她眼睛好看,杏仁形,黑色瞳孔清澈乌亮,乍一看,是清纯范,可带上小表情,蓄满情绪的时候,就会很生动,有股子惊绝的气韵。

宋清礼就爱她的小眼神,常常说她眼睛里住着一个小妖精,只要一出来勾人,他就要神魂颠倒。

这会儿,他笑得服帖,上身往她身前倾:“我这不来了吗?再吃一口,嗯?”

孟知看见他眸光里的风流,狠狠瞪他一眼。

男人故意混淆是非,说她瘦是想他想的,还纡尊降贵喂她吃,可把他能的。

可是对面坐着杜清柠,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表面亲密暧昧,却暗潮汹涌。

她呼出一口气,又看向对面的宋清礼,觉得他真可恶,说:“不是说补税就行了吗?为什么夏怡借到了钱,却不给补,你就想让夏怡找沈蔚川,然后沈蔚川逼不得已再找你是不是?”

“是。”宋清礼承认,“你总说沈蔚川对你很好,我想看看他对你有多好。”

然后他偏了偏头,目光落到她的手机上,这通电话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孟知气结,她拧起眉毛说:“宋清礼,朋友不是这么检测的,他——”

“他做不到的事,我可以为你做到,我只会看着你一个人,喜欢你一个人。”宋清礼抬眼,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说,声音平静却笃定,“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我能追你了吗,孟知?”

第 53 章 晚安。

宋清礼再次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他似乎一定要把他和她关系放到明面上来,两个人的相处必须要有个名分。

孟知犹豫许久,宋清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谈判桌上面对着难缠的对手,他做足准备,不给孟知回避的任何可能性。

因着夏怡一事,孟知已经算是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她不能再像先前一口拒绝,毫无心理负担。

果然这世间,利益是最牢靠的关系。她心里自嘲,同时又觉得宋清礼难缠至极。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小时,房间里的座机忽然响了。

杜清柠躺在床上看电视,顺手接起,“喂”了一声,对面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找孟知。”

简单几个字,却足以烫红了杜清柠的耳朵,她捂住话筒,朝卫生间大喊了一声孟知的名字。

孟知正在吹头发,探头回她:“吹完头发就去了,叫他别催。”

杜清柠“哦”了声,低头小声对着电话复述。

宋清礼没说话,直接挂断了。夏天衣服干得快,孟知将毛巾交还回去,拜拜手,拒绝了侍应递来的果汁。

短时间内恐怕见不到裴以恒,她找了个少人的角落,靠着栏杆,给葛念拨过去一个电话。

冷水泼在她身上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裴以恒的名字是从哪儿。

拨出去两秒,孟知反应过来,立即挂断。

这个点,葛念应该睡了,她自怀孕后作息十分健康。

这事还不到要打扰她的程度。

孟知想了想,还能找谁。

更要命的是,几秒后,裴以恒忽然想起来,孟知不是宋墨喜欢的那个女孟星吗?

宋清礼坦然承认,“孟知是我的人。”

裴以恒暂且略去心中的诧异,毕竟他和宋墨不熟,转而道,“她经纪人不是说……”

“她经纪人?”宋清礼微微蹙眉。日丽风和,孟知坐在摇椅上双腿交叠,手里捧着一只老大爷标配的保温茶杯摇晃,一杯胖大海蜂蜜茶入喉,才觉得嗓子眼的干哑好了些。

纵欲伤身。宋清礼一怔,没想到站在范静文的角度,她原来是这么看的。

儿女都不听她的,丈夫又生她两个孩子的气,这段时间,范静文焦虑得夜不能眠,身体是真的消减了不少。

儿子女儿,范静文一个都不想撒手。她最后说:“既然你喜欢孟知,非她不可,我能说什么,你有空让她来陪陪我吧。”

说完,拿手绢狠狠压一压眼角,越过儿子,赶去后台。

在场内的孟知不清楚宋清礼为了她还和自己母亲据理力争了一番,现场和宋氏关系亲密的人不少都认识孟知,见她今天也来了,从前和她关系处的不错的,就上前和她寒暄。

还好孟知记性不错,不然这个夫人、那个太太上前就和她叙旧,她都答不上来。

孟知如今的事业有目共睹,不少太太都挺羡慕,说:“孟知,你现在了不得,大名人,谁能想到从前你是家庭主妇?真给你闯出来了!”

这是直白的恭贺她的,孟知只能谦虚。

也有人看孟知被人围着,俨然话题中心的模样,就挑剔地打量孟知的穿戴,酸溜溜地说:“主持人又怎么样,拿到的还不是死工资?一副好一点的耳环都买不起。”

目光就落到孟知戴的耳环上,生怕别人看不出孟知戴的耳环款式不是时下最新的。

她的眼皮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猝然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没办——

宋清礼的戒指。

方才和陈帆斗嘴斗得热闹,一时竟忘了这档事,这下想起来,未免又觉得有些头疼。

支撑着身后的摇椅坐稳,她掏出手机,继续刚才未编辑好的文字。

【孟知】刚刚发现你戒指掉我这儿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明天我让人一起把戒指和衬衫送到泰晟院那里?忙的话不着急回复。

编辑完后,她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就点击发送,五分钟过去还是没有人回复,孟知当他在忙,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就开始清扫屋子。

昨天她醉酒,两人的动作又激烈,客厅和卧室理应都是乱的。

但她环视一圈,只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几个用过的套,其他地方无论是水渍还是脏乱都没有。

宋清礼的事后意识真是进步神速。

孟知到现在还能想起他们在佛罗伦萨酒馆的第一夜。窄小的房间隔音不好,床板响了一夜,醒来时几乎看不到四周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下楼的时候酒馆老板娘调笑里带着无奈的眼神让人记忆犹新,临走前还往宋清礼的手里多塞了两盒

不能再想下去了。

孟知用手指掐了掐颊肉,趁着时间还早,拿出下周独奏会准备的曲谱再熟悉一遍。

下周是她在京市举办的第一场钢琴独奏会,也是继佛音正式毕业后的第一场。她和尚云宁都非常重视,这几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琴房里度过的,今天请假,明天就更要花十二分的精力去弥补。

也许在大众的印象中,钢琴家的职业本质是表演者,通过自己的技巧演绎不同风格的钢琴乐曲,生活也应该是充满诗意的浪漫主义色彩。

孟知不否认钢琴家有这样浪漫与诗意的时刻,但绝大部分时间,钢琴家的生活都极其平淡,甚至说机械也不为过。

和高中生刷题一样,在每一场盛大的“考试”面前,钢琴家都要花上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反复练习相关的曲目。

孟知性格相对蕴蓄,对外寻找存在感和需求的情况很少,深交的朋友除了高中那几个,就是佛音认识的华裔乔安妮。

因此相比在外界寻找自身价值,钢琴能给她的情绪价值其实更大。

手上没有琴键,孟知就抬起纤长手指模仿敲击琴键的动作练习,翻了好几页琴谱,眼睛都有些酸了,抬眼一看时针,已经转过了两个数字。

她拿起一旁凉透的蜂蜜水又喝了一口,才发现旁边的手机不知何时显示了宋清礼回复的信息。

打开一看,离他的回复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宋清礼】介意。

短短两个字,符合他一贯的风格,隔着屏幕都有一种简洁明了的压迫感。

孟知蹙眉,思考片刻,按下文字。

【孟知】是因为戒指很重要

打到一半指尖顿了片刻,把字都删了,换成——

【孟知】是因为担心戒指送丢吗?

本以为屏幕那头还是会过一段时间回复,孟知刚把手机放下,就听见茶几上传来震动的提示音。

【宋清礼】是,它很重要。

孟知的指尖一颤,差点以为她把之前那句话发出去了,还没等她拿起手机,宋清礼又发来一条信息。

【宋清礼】你明天有时间吗?可以来泰晟院给我。

泰晟院,又被称作“新贵盘”,是京市最新建造的顶级楼盘之一。

虽说不在市中心,但背靠京市最大的金融科技园区,又紧邻泰安区的许多古董老宅,成为了许多创一代和富二代的首选住宅。

长云区离泰晟院不远,打车不堵的话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孟知却回绝得干净。

【孟知】不想做了。

【宋清礼】

屏幕那边应该还想说些什么,但孟知等了会儿,只瞥见他平淡地问。

【宋清礼】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来拿。

大少爷说着又要莅临寒舍,但他们现在可不是在佛罗伦萨,这样约见的举动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孟知脑仁有些疼,只能回道。

【孟知】下周六我有个重要的活动,活动结束了我去泰晟院把东西给你。

【宋清礼】好。

将手机搁置一旁,孟知揉了揉太阳穴,瞧见不远处的银戒,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拿过来瞧了瞧。

很基础的款式,外环上没有任何裱饰和雕刻,内环也只有一串日期——

2019.2.11

简约,却锋利,直径完美契合青年凌冽的指骨根部。

微凉的冷意透过指腹传至孟知心脏,让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昨夜的他,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指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乖张地求索深处。

宋清礼的床/技总让她怀疑在佛罗伦萨那晚他是否和她一样,也是第一次。

现在看到这枚戒指,内环镂刻着五年前的一串数字,更是让她下意识地觉得这该是某个特殊的日子,比如——

和初恋的纪念日。

合乎情理的猜测,孟知内心没什么波澜,甚至松了口气。

大概是宽慰她动机不纯,他也只把她当作消遣。

秋日在被拨动的钢琴洒下丝缕光晕,将玉葱似的指尖晕成鎏金模样,又在随波逐浪的音符下融为粼粼月光,洇过清澈湖水汤汤荡漾。

德彪西的《月光》在最后一个尾音后落幕,空阔的琴房里落下一个人清脆而持久的掌声,尚云宁赞赏的眼神在澄清光线下再也掩藏不住。

光影交错间,她眼底似有欣慰的泪光闪烁。

“小知,好,很好。节奏和缓急都控制得无可挑剔。”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孟知的清眸,粲然展开一笑,却又在一瞬间让人觉得感伤。

“你妈妈如果听到你能练到这样的程度,也会觉得特别开心的。”

“尚老师”

孟知眼中波光微动,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将话咽回了喉中。

“就是有一个问题你要注意,”尚云宁坐直身体,重新恢复教学,“你已经在诠释德彪西的这首曲子上达到了极致,但德彪西的作品一向是印象派的代表作,你能告诉我,在演绎这支曲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

孟知的心几乎在第一刻就有了答案,却下意识回避。

“就是在想曲谱。”

尚云宁盯着孟知看了会儿,最终还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小知,你要知道,施加太多自己的理解在钢琴上,它最终都会替你表达给观众。”

“《月光》的曲调确实偏舒缓清冷,可我怎么刚刚好像在你的琴键里听出了——”

后半句话在唇舌间徘徊了半晌,尚云宁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转移了话题。

“对了,安妮和我说也想来京市听你的第一场正式独奏会,我就给了她张票。”

“她也和您说了?”

孟知有些惊讶,没想到乔安妮不仅给她打了电话,还和尚云宁说了这件事。

“嗯,不仅说了,一听到有票立马跑来了。”

尚云宁笑意盈盈地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刚刚发消息,说是到小区门口了。”

乔安妮是在和孟知认识之后,才知道她在高中的老师原来就是全球闻名的钢琴独奏女王尚云宁。在见到尚老师本人后,她更是凭借奔放热情的性格很快和尚云宁处成了忘年交。

事实证明,清冷孤傲的钢琴女王也怕乔安妮这样的缠郎。

孟知一想到乔安妮前几天在电话里窥出的端倪,毫不怀疑以她的性格,等会儿一进门,就会当着尚云宁的面问她sexual partner的床/技怎么样。

只是这样想着,就不免头皮一阵发麻,当即有些着急地站起来。

“那我去楼下接她。”

还没来得及等尚云宁答应,孟知就换了鞋下楼。

尚云宁所住的小区位于泰安区一处私密性极高的高档楼盘,楼房之间间隔空间较大,走几步就能看到不同种类的稀有林种和各种形状的泳池,道路也比普通小区蜿蜒曲折些。

孟知转了一圈,脚已经酸得不行,还是没能找到乔安妮的踪影,不免思绪有片刻游走,一个没注意,在转角处撞上了一具温热结实的身躯。

男人和她似乎都愣了一下。

对面的人胸口结实,撞得孟知头疼,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率先道歉。

“对不起,刚刚没看路”

“没关系。”

他的声音和孟知适才转瞬感受到的衬衫触感一样,平整、干净。

“如果方便的话,想问下31号楼怎么走?”

31号楼,恰好是她刚下来的那一幢。

孟知觉得挺巧,要是他问其他幢自己说不准还指不上路。

“我就住在那幢,跟我来吧。”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他的语气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和缓的声调。

孟知和他并肩走着,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他生得很高,眉眼立体深邃,眼睛形状像东方人,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又昭示着他混血的特征。

孟知突然想起某部很早以前看过的中世纪爱情电影,里面的男主角摘了眼镜,坐在卷帙浩繁的西欧图书馆时,大概就是和他相似的感觉。

英俊、儒雅。

却又多了些其他的特质。

两人默契地没有讲话,保持距离走到了对应的楼幢。

孟知走入电梯,先按了自己的楼层,见男人迟迟不按自己的楼层,思索片刻,仍是礼貌地问道。

“先生,您要去第几层?”

询问落地,却久久听不到回答,电梯关上门后已经开始平稳上升,孟知疑惑地抬眸,却见男人嘴角噙着末细微的笑意,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好巧,我也要去这一层。”

叮的一声,电梯开门的声音与男人的尾音一齐落下,孟知眉毛微蹙,没忍住轻呛了声。

“你自重。”

同一幢楼就算了,怎么可能巧到同一楼层?

两人之间的氛围因为孟知的一句话紧张起来,男人挑了半边眉,没有立即说话。

电梯门因为迟迟没人进出,眼看就要关上,他修长的指节重新按了开门按钮,身体微微移动,投下的阴影恰好为孟知遮住了走廊里过于眩目的光线。

倏忽间,他掌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悠扬的钢琴曲前奏令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这铃声是——

他自己弹奏的。

蓦然意识到什么,孟知听到男人将手机放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随后电梯外的门被打开,尚云宁看到在电梯里站位奇怪的两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老师。”

“师母。”

两道声音近乎重叠,孟知的身体蓦地一僵。

师母?

“是啊。”裴以恒道,“是她经纪人主动找上我,谁知道她背后是你。”

看着他紧抿着唇,裴以恒深吸了口气道,“可能是误会吧。”

“是不是误会,待会儿我去问问她。”他眉眼间幽寒散去,神色自若,语气也不像是有多在意。

若不是裴以恒了解他,只会以为他脾气惊人的好,对于任何事情都不会计较。

到底是认识十几年的人,宋清礼走后,裴以恒朝身边人招招手,叮嘱道,“待会儿你送点东西去宋清礼房间。”

“送什么?”助理问。

裴以恒思忖片刻,“送套吧。”

底下江水翻涌,打出来的白沫和黑色的水搅和在一起,游艇早在她未能反应过来时起航。

孟知在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处事不惊的性格,即便今晚睡哪儿都不知道,她还是不紧不慢地思索。

她装腔作势地把所有人想了一遍,最后心思还是落在最早浮现出的那个名字上。

不管合不合理,她现在最想联系的人,是宋清礼。

宋裴两家属于一个圈子,他自然有着裴以恒的联系方式。

他没有也没关系,她只是,想和他打个电话。

许是柔软的风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立即打开通讯录,翻找起那串号码来。

屏幕的光芒打在她的脸蛋上,照亮她认真的眼眸。

指尖触碰到宋清礼的电话号码,蓦地,孟知察觉到身后清晰的脚步声。

她微微偏头,在看到身后徘徊的中年男人后,立马转移视线,以免和对方对视上。

这艘游艇上,有太多孟晃晃的心思。

男人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孟知感觉自己无时无刻被人盯着。

她冷静地重新打开手机,然后假意拨出去一个电话,开始拿腔拿调。

“我不就今晚出门玩玩,老公你别吃醋。”她刻意咬重“老公”二字,接着撒娇道,“谁生气了?孟孟是你惹我生气。”

“要不是你一天到晚黏着我、管着我,我能生气吗?”

一边说,她一边观察身后人。

还不走,孟知一鼓作气道,“买不起一百个限量包包、一千克拉的钻石、十万平方米的豪宅,就不要想着金屋藏娇好吗?穷鬼。”

身后人肉眼可见地一哆嗦,孟知感觉自己一直饱受诟病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待人走后,她松了口气。

可那种目光紧黏在她身上的感觉挥之不去,叫她浑身仍紧绷着。

“孟小姐。”身侧忽然传来道声音。

孟知长睫微颤,随后转过头。

面前是一身燕尾服的侍应,平和地看着她,朝她伸出的手上捏着张纸条。

显而易见是给她的。

孟知接过后,侍应便离开。

她用指尖翻开。

在看清上面内容的时候,心脏陡然漏了一拍。

孟知吹好头发,在后脑勺绑了一个马尾辫,走出卫生间,将身上吊带睡裙换成白衬衣和深色九分裤。

杜清柠看着穿衣镜前的她,目瞪口呆:“你……这样去约会?”

这是正式场合的着装吧。

孟知“嗯”了声,将衬衣领口的纽扣扣到顶,拿起房卡和手机,对她说:“我待会可能会回来,你先别上保险。”

杜清柠:“……”

对他俩的事越发好奇,心底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陈晨,孟知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突然,她想起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了。

陈晨,陈家的小儿子,小少爷,同时也是——宋氏小女儿宋清音现在的男朋友。

宋清礼那边没收到孟知的回复,他继续发来了新消息,孟知怔怔地看着屏幕,看到宋清礼新消息写:“家里出了事,清音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和陈家小儿子结婚,我妈已经答应了。”

孟知看着这条消息,在她反应过来前,她的手指已经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她写道:“清音都要结婚了,不知道婚期什么时候,我能去现场观礼吗?”

第 54 章 理想型

孟知愿意参加亲妹妹的婚礼,宋清礼只有高兴的份。他还记得孟知在宋家的时候,和宋清音关系不错,宋清音脾气娇惯归娇惯,但是对于这个亲大嫂还算听话。

“具体日期还没定下来,不过两家都不愿意拖,都希望在年内就把事情定下来。”

这么着急?孟知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些眉目官司,宋清礼也说的相当含糊,她不由就想到上次听到那个挽着陈家小少爷的女伴说的话。

第二天,杜清柠醒来时,听见卫生间有动静,抬头看眼孟知的床,已经被睡过,房门上的保险栓也好好地扣着。

她懒洋洋地坐起身,孟知正好从卫生间出来。

“橙子,你昨晚真的回来了?”杜清柠脱口而出,听见孟知“嗯”了声,又好奇问,“几点回来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孟知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上护肤品,漫不经心说:“有点晚了,回来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

杜清柠从镜子里看她,那张柔和的鹅蛋脸在灯光下白皙细腻,护肤品被涂抹上去,有种温玉的质感,细眉舒展,杏眼清澈,神采虽然未及飞扬的程度,但一点坏情绪也看不出,除了眼底有些许青黑,那也只是睡眠不足的证据。

但是这样更让人觉得奇怪,不是吗?

“你和宋总没事吧?你怎么还回来睡了?”杜清柠忍不住了,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孟知指尖动作轻微顿了顿,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他有点不方便。”

杜清柠一脸狐疑。京夜,熙熙攘攘。

相较于繁华的街道,更热闹的是EQUIS慈善晚宴场内,悬挂的一盏盏巴洛克水晶灯,簇拥着暖色镜面T台,来自四面八方的摄像机朝台上聚焦。

走秀向来是争奇斗艳的主场地,晚宴的前半段,直接采取直播形式,艺人可以根据主题大放异彩。

半小时后,后台休息室。

“梁如月还有多久上场?”

镜子面前,冷色灯光下,孟知原本就白的皮肤更加通透雪亮,精致的五官浮艳动人,加上今晚特意凸显主题的妆容,浮翠流丹,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实习生一愣,慢了半拍才回答她,“……十分钟。”

“你很怕我?”

孟知从镜子里挪开目光,不急不缓问助理要喝水的杯子,声音平淡,“即便今晚我发脾气,你该记恨的人也是梁如月,是她迟到了。”

实习生抿了抿唇。

孟知浅笑,“我要真和传闻中一样,他们能拿我来对付梁如月吗?”

接到梁如月堵在路上的消息后,EQUIS的总监决定让孟知先来顶着。

外界传闻,孟知架子高,气性大,一点不如意便会一顿折腾,收到总监消息后,没有人愿意来对接,实习生被推出来,实属无奈。

从进入这间休息室,实习生便紧张到僵硬。好在,孟知没有为难她,为人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好对付。

在她进门时,还特意问了句她是不是刚刚大学毕业。

“行吧。”孟知喝完水,起身拿过披肩,“跟你们总监说一声,我晚上有事,要提前离场,可别说我耍大牌哦。”

片刻后,实习生撤出休息室,顺便关掉了灯,转头看着孟知往T台入口走去。

一条走廊,硬生生被孟知直接走成T台。贴身长裙,开背的设计,寻常人根本驾驭不住,偏偏孟知,通体的白,裙子上半身黑色蕾丝的设计,凸显出她颈脖与手臂的修长,后背的蝴蝶骨则被披肩遮掩住一半,欲盖弥彰的性感。

过去,孟知都是甜美靓丽的形象,也难怪上半年她耍大牌的视频暴露出来后,会让人大跌眼镜。

可孟知似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转型,接下一部大尺度文艺片,穿搭的风格也全然变了。

猛然间,实习生回过神,连忙拿起对讲机,“孟老师好像去候场了。”

说着,她松了口气。

“为难我?没有诶,而且孟老师的声音好好听。”

T台候场处。

助理忍不住在孟知耳边小声嘀咕。

“梁如月又蹭!我看她哪里是堵车,就是拖延着不来,谁不知道出场顺序和咖位有关系啊?总监居然还答应她了,让我们提前上场,有金主就可以这么了不起吗?”

孟知:“那是她的本事。”

“确实,那种能当她爷爷的老男人也吃得下,谁说没本事。”助理说着做出作呕状。

圈子里谁不知道,梁如月自出道就受到力捧,是因为她背后信河文化的高层撑腰。

信河背靠运核集团,又是龙头制片公司,想捧个人出来,还不简单。

孟知被信河挑中,成为梁如月初入演艺圈的捆绑对象。

两人风格类似,还是在同一个导演手下出道。

在信河暗箱操作之下,孟知上一部担任女二的电影,梁如月空降女三,她下一部早早签好合同的文艺片,梁如月想插一脚,饰演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仅如此。

信河想将剧本进行改动,捧梁如月为女主。

孟知不答应也没用,片子是信河主投,梁如月今晚甚至打通了EQUIS的总监替她抬咖,孟知还有什么底气撕番?

孟知垂落长睫,瞧不出有太多紧张。

上一个艺人已经开始走返程,她马上要上台,化妆师上前给她补一下唇妆。

“对了姐,你说你晚上有事?”助理忽然想起来。

“是有点事。”

隔着帘子,台上的细碎的光亮倒映在孟知的面庞上,隐约的愉悦融化在了她星河般的眼底。

补完口红后,她转头笑盈盈地对助理说,“待会儿你和小戴一起回去吧,车费多少发我微信。”

不知道为什么,助理总觉得孟知最近异常……兴奋?

难道是想到了对付梁如月的办法?

孟知只好又说了一句:“他大姨夫来了。”

杜清柠:“……什么?大姨夫?”

孟知拍了拍自己双颊,拍出一点红润气色,保持微笑:“是啊,男人一个月总有几天大姨夫,和我们的大姨妈一样,你不知道吗?”

不给对方思索的时间,她又说,“你要不要起床,趁天还不是很热,我们早点出门。”

她们今天还有很多地方要去游玩。

杜清柠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掀被子起床,穿衣服。

此话题暂时略过。

孟知擦好护肤品,将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遍。

和杜清柠做同事这几年,她很清楚她有多喜欢说人八卦。

她和宋清礼结束了,她炽热滚烫的青春也结束了,她的心痛得像被陨石砸出一个巨大的焦枯的黑洞。

她想向全世界诉说自己的痛苦,可是骨子里残余的那点尊严,不允许她那么做。

就算得到一把同情又怎么样,最终还是要她自己承受所有。

这件事,太痛太痛了。

她需要自己先消化一阵,等长出了足够厚的茧子,才能面对外面的风雨。

“宋清礼?”孟知惊讶地说。

宋清礼望着她,眉眼冷淡,仿佛那阴影仍停留在他的眉间,让他的神色都阴沉起来。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富有节奏地朝孟知缓缓走过来,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小,孟知感觉到一股摄人的压力冲她倾轧过来。

她抬头看着宋清礼,他背对着光,孟知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的声音不带感情地说:“沈蔚川就这么好,让你忘了夏怡的存在,继续和他约会?”

第 55 章 过火

孟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什么危险动物盯住了,因恐惧产生的战栗电流顺着脊椎蔓延开来,让她的腿脚发软不敢动弹半步。

宋清礼此前从来没有给她过这种危险的感觉,让她本能的抵触,再一听他的话,孟知更觉得莫名其妙。

她皱起眉,没有回他的话,快速用视线左右看看,发现地下车库此刻安静异常。一点脚步声、人声和车辆驶入的声音都没有,仿佛整个车库中只剩他们两人彼此对峙。

宋清礼见她不说话,还无视自己,不由向前走了一步,更靠近孟知,孟知立刻看向他:“宋清礼,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游完什刹海,又去了国子监,和雍和宫。

出来时,杜清柠听人说火神庙的签很灵,于是又拉着孟知一起去了火神庙。

到火神庙,杜清柠在月老殿为自己求了支姻缘签,签中云:“当风点烛空疏影,恍惚铺成镜里花”。

听起来很美,却是下下签。距离晚宴场馆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商务车堵在了车水马龙里。

“EQUIS那边的人说孟知已经上去,下下个就是你。”

经纪人说完,干脆打开了直播,正好是孟知停留在签名板前。

屏幕里的人身上那一袭黑色蕾丝长裙,同梁如月身上的,有九分相似,即便原本不像,在造型师的改动之下,也相像了。

可当孟知转过身那一刻,屏幕前的人轻轻皱了下眉。

梁如月是典型的甜美长相不错,圆眼睛翘鼻梁,笑起来时纯澈孟亮。

而孟知,准确来说,是五官精致到不可挑剔,因而当她跳出过往的风格时——

两人就并不相似了,即便是穿着大同小异的衣服。

“倒是看不出来,孟知身材不错。”

车内一阵静默。“嘀,请输入密码。”

电子按键的声音清晰地转至孟知的耳中,她的指尖不由捏了捏衣角,盈盈清眸隔着段距离望向门口挺拓的青年

不知道刚才怎么想的。

宋清礼用那样的语气一开口,她就不由自主答应了下来。

额骨似乎还残留着他额头的温度,光是想起方才他们在车内额头相抵的情景,就有烫度在脸上隐隐发热。

可他们又不是真的嘘寒问暖的情侣,答应他上楼,她大概就能猜到进门后会发生什么了。

“叮咚”一声,掌中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孟知打开微信,是时泽的消息,问她安全到家了没有。

这样应该也算安全到家吧?

只是谁家的区别。

孟知抿唇,正在屏幕上打字,手机信息框冷不丁插入了一条视频通话的请求,是陈帆。

有些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得突兀,正在开门的宋清礼闻声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么晚了还要回信息接电话,孟小姐还挺忙。”

“”

孟知不理他,继续在与时泽的对话框里打字。

【孟知】谢谢,已经安全到家。

发送消息后,她没什么犹豫地将陈帆的视频通话按了拒听键。

那边果然没一会儿开始信息轰炸。

【陈帆】姑奶奶,你什么时候开始不接电话了?

【陈帆】你还在那儿等吗?我托了关系约临艺老板明天见面,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去讨说法。

【陈帆】孟知,看手机!!!!!

叮咚的提示声接连不断,孟知知了眉,有些不忍心告诉陈帆真相,尾指抖了抖,刚想回他——

遽然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骤然的失重感让她不由轻呼出声,纤细的小臂条件反射将青年的脖颈抱住,却在后一秒感觉腰肢一紧,炽烈的温度通过小臂如同盘踞的蚺蛇那般缓缓收紧。

她仓猝抬眸,望进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

“宋清礼,你干什么?”

“怜怜。”

又来了,又是这个称呼。

带着漫不经心的紧迫感,顺着他描摹她五官的眼神越发逼仄。

“你是不是——”

“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孟知已经记不太清了。

大敞着的门被冷落得不成样子,门外细密的津津水声在走廊里传出轻微回响,女人细碎的呻/吟被悉数吞咽进滚烫的吻中。

孟知手掌无力地敲击着青年结实的背肌,耳尖粉红一片,乌黑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至宋清礼的喉结处,扎得宋清礼有些痒。

深吻的动作到一半戛然而止,她迷蒙地睁开清眸,就见他眼眸下垂,虬劲的手掌轻易将那一缕跳脱的发尾抚至她耳后,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欲。

“怜怜,掐我试试。”

她被吻得迷糊,一下没听清他讲得什么。

“嗯?”

宋清礼:“掐我脖子。”

孟知难以置信地望他:“这是在外面。”

“这一层都是我的,不算外面。”

孟知盯着他鼻尖那颗痣不敢乱动,却感到他的掌骨带着她的指根,徐缓从他衣领处上滑,直到落在脖颈处的凸起,那里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滚动着。

莹白的指尖被青年压得充血,力道正随着他压着她的姿势渐渐收紧,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孟知反应过来,立马挣脱他的手,开始推他的胸膛。

“我不喜欢这样。”

“是吗?”

问的那句很哑,勾得人心痒,宋清礼深深望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单手抱起孟知往门内走去。

“砰”的一声,门被他用脚关上,客厅是与上次她来时一样的宽敞干净,整体都是简约的暗色调,就是有些太沉闷了。

她以为宋清礼会直接带她去床/上,抱着他的脖颈不由紧了些,蓦地想起什么,问他。

“你家里还有套吗?”

宋清礼的脚步没停:“没有。”

“什么?”孟知挣扎着就要在他怀里下来,“那我下去买”

“我和你说过的吧,没说今天要做。”

喉咙滚了滚,还没等孟知反应过来,宋清礼把孟知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眼神在她被吻花的唇上停留几秒。

“当然,如果你想,我也不介意。”

孟知感受着沙发上柔软的弧度,抬眸望向面前清挺的背影,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脸上又开始发热,她拍了拍自己的面庞,差点以为自己是真感冒了,要不然今晚怎么会脑子这么不清醒。

手机仍旧响个不停,孟知知神,低头望向满屏的信息,思索片刻,还是没在手机里告诉陈帆在九尾听到的事。

既然他已经为她联系到了临艺老板,明天不妨去聊一聊。

这个哑巴亏,她不会随便吃。

和陈帆报了平安,手机那头总算消停了会儿。

一件事解决,另一件事又紧接着涌上心头——

他们今夜不做,那宋清礼,为什么要带她上楼?

正凝眸思考着,太阳穴旁突然传来“嘀”的一声,她回过神来转头望去,是一只温度计。

刚刚离开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测量好的温度计左看右看,表情有些沉。

“三十七度九。”

听到那个数字,孟知自己都懵了片刻。

在楼下胡诌乱扯的借口,没想到真的应验到了自己的身上。

“对不起。”

霍然想起什么,孟知的表情迅即由惊讶转为愧疚。

“刚才还和你接吻了,不会传染给你吧?”

“你第一个担心的是这个?”

宋清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有时候真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他侧身走去客厅中央的桌子,孟知才看清那里放了一只医药箱。

原来楼上有药,是真的。

“发烧,感冒,其余没什么症状,”他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盒药放在桌上,“这几盒够了,水在冰箱里,我给你拿?”

宋清礼认真说话的时候,声音比以往低些,像被拨动的大提琴琴弦。

孟知被他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匆忙地站起身。

“不用麻烦你了,我家里也有。”

他没应话,只是将视线从医药箱转移到她的身上。

孟知自觉有充足的理由,却没由来得被那双眼睛看得心慌,猜想是自己说得还不明确。

“我们的关系,没必要给我这些,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宋清礼还是没说话。

孟知揣想是大少爷没被这样拒绝认为失了面子,于是再三道谢,站起身朝门走去——

“怜怜。”

沉抑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她疑惑地抬眸,就感觉有什么苦涩的东西混着青年的吻不容置辩地压了过来。

她没有防备,被压得连连后退,蝴蝶骨靠在大门上。

腰后是门把手冷硬的金属,身前却是他灼烈的温度。

孟知轻声呜咽一声,药片混着津液被吞下,她不可置信地抬眸,恰好对上他沉静的眼眸。

“我突然想起来了。”

他又叫她一遍,语气愈发轻柔,口齿交缠间语气含糊,烫得她唇珠微颤。

“床头柜里,还剩一盒。”

最后的字句将孟知的心震得发颤,她感觉到他的吻逐渐下移,从吮吻唇珠,到下巴,再到锁骨以下发烫的肌肤。

“你上次买的,觉得还行,就多买了几盒。”

他的吻落在了起伏处,孟知猛地闭起眼睛,抓住他的头发。

黑暗中,他轻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

“看来以后得再多备一些才行,防止你中途跑掉。”

孟知希图负隅顽抗:“你不是才说过,没说要做——”

宋清礼接得自洽:“也没说不做啊。”

骗子。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孟知只觉得耳朵被雨堵住,颅内的理智似乎也在大雨如注的风暴里飘曳。

渐渐地,脑海中的一些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有其他地方攥取了她稀薄的注意力。

强横的,温热的,他的——

“宋清礼,”孟知用手背止住他亲吻她嘴角的动作,用仅剩的理智好心告诫他,“感冒真的会传染。”

吻突兀被止住,宋清礼也不恼,开始一下一下啄吻她的手指,从指根一路到指尖。

孟知被他吻得指缝微开,他就趁机用舌尖透过指缝舔舐她的唇瓣,弄得她唇上和手上都亮晶晶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吻得尽兴了,宋清礼才煞有其事地回应她,要是声音没那么哑,倒真像是知错就改的乖学生,“所以”

“药我们各吃一半。”

唇舌被挤压到再也无法闭合。孟知没想到,再感受到沙发的触感,会是这个时候。

趁一吻间歇,她喘着气,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在找别的话题。

“今天知道林云琼认识我,你好像一点也不惊——唔!”

只是话刚绽露半句,又被迫吞回腹中。

宋清礼吻得更凶,一手撑着沙发扶手,一手护着孟知的头不让她磕碰到什么。

她的发丝绵软,随着动作,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掌心,以温和轻缓的弧度,蛮横无礼地激栗起他青筋血管的躁动,存心刁钻到要灼烫他的心口。

孟知选择在这个时候提起第三个人。

显然是太不明智的做法。

“专心点,怜怜。”

她的双腿被他的固定着动弹不了,好不容易一颗药被半渡半喂地咽了下去,失力地仰起脖颈望向天花板,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

溘然听到包装撕开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我会被她比下去是吗?”梁如月显然不满,为了穿上这件衣服,她苦练了快一个月。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她的风格走。”

“这怎么就不是我的风格了?孟孟江总说我穿这身很好看。”

身为信河的人,经纪人自然不敢得罪这位祖宗,特别是搬出江总后,她就更不敢说话了。

屏幕里,光影流转,孟知摇曳生姿。

梁如月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走了这么久?”

她拖了下回放,发现这女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取下发簪,纤长的指尖一翻,簪子变成了扇子,孟知摇扇轻笑,眼波似水。

“等一下,她一个人走了两个人的时间吧?”

经纪人皱起眉。

梁如月忽然面色铁清,“她就是故意的!”

按理来说,这种设计是在行走的过程中完成,孟知孟晃晃停了下来,除了让梁如月再没有上台时间,还能因为什么?

可归根到底,是她自己迟到,上不了台能怪谁?

梁如月快气疯了,下意识地去拨电话,却被经纪人连忙拦下,“江总开完会之后焦头烂额呢,集团那边新派来一位总裁,一开口就是要查信河这几年的账务,江总哪里有空?”

说得也是。

梁如月放下了手机。

“新来的总裁?”她若有所思,“估摸着就装个样子吧,谁不知道信河这些年是江总一手操办,上一任总裁直接撒手不管。”

经纪人回想起下午在公司见到的那人。

矜贵笔挺,又一丝不苟,年轻俊朗的面孔,却有着超出常人的镇定冷静。

据说,那就是宋二公子,运核集团未来的掌权人。

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前来。

信河,要变天了。

可眼下,稳住梁如月要紧,经纪人连忙道,“信河本是在江总手中一步步壮大的,谁来,都不能撼动江总的地位。”

闻言,梁如月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嘟囔着,“也不知道那总裁……”

“别想了,宋家的人,看着也不像风流成性的。”经纪人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梁如月叹了口气,江总哪哪都好,就是年纪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