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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高枝 玉陵游 26116 字 8天前

有工作人员站在远处,朝她看过来,孟知咬了咬唇,转身沿着步行道缓慢地走,没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泪水却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那个像风一样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还是像风。

他爱她吗?她仰起头看着宋清礼,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你,宋先生。”

他太高了,即便有意迁就她,刻意低了头,她看他时,还是需要仰头。

宋清礼一手撑着伞,为她遮风挡雨,一手搂着她肩,带她走出围观人群。

走到车边,孟知看着价格不菲的豪车,如梦惊醒,吓得快速从他怀中退开。

退开后,她又怕宋清礼生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眼,见他没有生气,才暗暗松了口气。

宋清礼一手为她撑伞,另一只手拉开后座车门,抬起手挡在车门框上,以防她上车时撞到头。

孟知心里很感动,可感动归感动,她还是想拒绝。

她不想、也不敢坐宋清礼的车,然而一抬头对上宋清礼清冷凌厉的眼神,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了下去。

在宋清礼的注视下,她一声不吭地钻进了车。

上了车,看着车里豪华精致的内饰,孟知局促得手脚都无处安放。

她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头发还滴着水,根本不敢坐。

宋清礼拉开另一边车门,坐进车里看了她一眼:“坐下。”

孟知听着他命令般的语气,手捏着湿漉漉的衣服,怯生生地坐了下去。

她没敢将整个屁股放到座椅上,只坐了一点屁股尖儿。

宋清礼看着她危险的坐姿,眉头轻皱,声音沉冷地说道:“坐好。”

孟知绷紧身体,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带着一丝颤音:“宋……宋先生,我坐好了的。”

宋清礼看着小姑娘惶恐不安的模样,想到前天宋文易送给他的那只颤音金丝雀,小小的脆弱的一只鸟儿,缩在笼子里颤颤地叫着,怪招人喜知的。

他心里一软,抬手抚了下小姑娘后脑勺,低声说道:“别怕。”

孟知原本没害怕,她只是紧张而已,可听到宋清礼声音低冷地说了句“别怕”,她顿时感到脊背发寒,反而怕了起来。

尤其是宋清礼说“别怕”时,还伸手摸她头,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手指骨节的力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头拧下来。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死死地咬着下嘴唇,身体绷得紧紧的,绷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宋清礼见她抖得像一只受惊的金丝雀,顿时没了逗弄的心思,收回手,声音冷淡地说道:“开车。”

司机曹勇是跟随宋清礼多年的老师傅了,听语气就能听出来宋清礼的心情是好是坏。

察觉到宋清礼这一刻心情不太好,曹师傅在宋清礼说完开车后,立即发动引擎,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咣当一声——

孟知摔了个屁股墩儿,虽然脚下的垫子是软的,没摔痛,但却摔得很没形象。

她转过头撅了噘嘴,眼神幽怨地看着宋清礼。

宋清礼看着她娇俏生动的模样,薄唇一勾,极轻地笑了声。

孟知顿时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烫,却又不敢真的对他撒气,便咬着唇嗔了他眼。

宋清礼抬了下眉,把手伸到她跟前。

他面容虽然依旧冷酷狠戾,但其实心情很好,冰冷的眉宇间似有春风拂过。

孟知不敢再拒绝他,怕他又生气,于是拉住他手站了起来。

她正准备坐下,结果车子突然转弯,她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扑到宋清礼怀中,电光火石之间,她急忙伸手按了下去,却好死不死地按在了宋清礼的裆上。

宋清礼沉着脸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一双凌厉的眼似刀刃般落在她身上。

她吓得急忙拿开手:“对……对不起,宋先生。”

宋清礼绷着脸,喉结滚了滚,眼神冷淡地看着她:“坐下,系好安全带。”

孟知在他的注视下,乖乖地坐在了座椅上。

宋清礼探过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孟知两手接过毛巾,温柔地道谢:“谢谢宋先生。”

宋清礼打了个电话,对电话里的人说:“跟陆宜年说一声,晚上我有事,不去了。”

他又打了另一个电话,吩咐道:“淮海路这边的梨苑公寓,三十分钟内收拾出来,再买一身女孩的衣服,尺码我一会儿发你。”

挂了电话,他偏头看着孟知:“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从这里到你学校最少要两个小时。”

孟知擦着头发点了点头:“嗯嗯,我明白,那就先去宋先生家避雨,等过了下班高峰期,我再回去。”她眼睛一弯,朝他乖软地笑了笑,“麻烦宋先生了。”

宋清礼没说话,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孟知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添加好友的二维码,愣了愣,默默拿出手机,点开了扫一扫。

她表面镇定,内心却震惊,天呐,宋清礼竟然要加她好友!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加,她用他的手机把尺码发给对方就行,没必要再加好友,他们私下里又不可能聊天。

心里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加了他好友,快速将尺码发给他。

七仙女:【身高一米六三,体重八十八斤,腰围我不知道,但一般穿25、26的裤子。】

宋清礼发文字回她:【还有呢?】

“还有?”孟知问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脸颊一红,小声说了句,“里面的就,就不用换了吧。”

说着话,她用毛巾挡了下脸。

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孟知走到一处路灯下,摊开手,光落进掌心,那么明亮的灯,却只照出一片惨淡的白。

恍如她的爱情。

——是他那么精心地,用糖果纸包装起来送给她的爱情。

原来不过是个泡沫。

现在戳破了,糖果纸碎成齑粉。

愤怒、失望、悲伤、委屈,还有脆弱和寒心纷纷扬扬,裹挟在风里,席卷而下。

她给宋清礼打了电话,宋清礼说他还在外面,要过一会儿才回去,让她进家里等。

孟知只好输入密码进去。

密码真的没变,孟知等门打开的时候心里还这么想着,等门打开,她推门进去。

门内却传来一个女声:“清礼,你回来了啊?”

第 37 章 小夫妻

有一段时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孟知等对方转过身看清脸,才反应过来是宋清礼的妈妈范静文。

范女士转身看到进门的人,也是狠狠吃了一惊。

她以为是儿子回来,没想到等来的是前儿媳妇。她看着孟知一愣,孟知回神之后,只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想出去,便干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家里没人,打扰您了,我去外面等吧。”

范静文看到孟知一见到自己想跑,顿时赶紧上前两步,伸出手去:“知知啊,你等——”

吃好饭,三人出了西单,到长安街路口,有辆京牌迈巴赫缓缓开来,停到他们脚下。

“谁的车?”孟知好奇。

“朋友的。”宋清礼勾唇,拉开后车门,抬手挡住车顶,扶她上车。

“我自己能行。”孟知感觉男人今晚殷勤过了头,可是却感觉不到他这份殷勤里有几分诚意。

大抵只是想找她和好,却不是和她结婚。

一路灯火辉煌,流萤般投在车窗上,像触手可得的富贵,可又空空荡荡,留不住任何痕迹。

西单离什刹海不远,没一会汽车就到酒店了。深秋的一场雨,使得气温骤降,海城的天,一夜间便冷了下来。

天一冷,寝室里的人都不想再出门,只想躺在被窝里看剧吃零食。

她们也有条件这样做,因为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

可孟知不行,她虽然有助学金交学费,但她还得打工挣自己的吃穿用度。

决定来读大学时,她就知道指望不上家里,四年的大学生涯,只能靠她自己。

因此她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出门,要么去图书馆看书做题,要么出去打工。

周六这天,早上六点,冯佳茵她们三个还在睡觉,孟知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她五点就起床了,今天她要去一个很远的超市做临时促销员,坐车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不得不提早起来,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吃饭,半个小时的时间背单词。

打工归打工,学习她一点也不敢松懈,甚至比高中还要努力。

她很清楚,要比别人走得更远,只能更努力。

出门时,她看到天气阴冷,铅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便在包里装了把伞,还特地穿了件连帽的厚卫衣,卫衣外面又穿了件风衣外套。

她装备齐全地走出寝室大楼,一股阴冷的秋风迎面扑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八点之前,她赶到超市卖场。

这时候超市也才刚开门,超市外面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售货帐篷,帐篷底下摆着长长的一张桌子。

超市正式营业后,她被安排站在外面的帐篷下卖某品牌的菜籽油,天冷,风又大,站在外面很辛苦,而且一站就要站八个小时,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到五点。

但她却没任何意见,做临时促销员嘛,就是这样的。

只要今天做完能拿到钱就行,苦点累点无所谓。

到了下午三点,她正满心期待着下班拿钱时,却碰到了跟她有过过节的女生,赵思彤,翻译系的。

军训期间,赵思彤故意整她,跑操时,趁她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往她衣服口袋里塞了一个鸡蛋,塞完就跑了。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赵思彤已经跑远了。

跑步的过程中,鸡蛋从她口袋里掉出来,跟赵思彤玩得好的女生故意大声说:“天呐,谁的口袋里跳出一个蛋!”

结果有人听岔了,反问道:“什么,跳I蛋?”

集体哈哈大笑,不少人都看向她,眼神有同情有轻佻,更多的是看热闹。

她当众出丑,被教官喊了出去。

教官严厉地问她:“怎么回事?”

孟知清了个军礼:“报告教官,鸡蛋不是我的,是那个女生偷偷塞进我口袋里的。”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赵思彤的名字,便伸手指了一下。

赵思彤却一脸委屈地说:“教官,她冤枉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而且我跟她之间隔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往她口袋里藏鸡蛋?明明是她自己早上没吃完,或者她想多吃,就偷拿了一个。”

孟知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为自己辩解:“报告教官,食堂有监控,我有没有偷拿,调取监控一查便知。”

后来教官查了监控,孟知确实没有偷拿鸡蛋,她自己的那一个也吃完了。

可是在训练场跑步时经过的那一处,是监控死角,所以无法证明鸡蛋是赵思彤放的,赵思彤又咬死了没有栽赃孟知。

最后教官各打五十大板,在所有人原地休息时,让她们两个加跑五圈。

事后冯佳茵气得大骂:“操!赵思彤那个Bitch,真当我们304的人好欺负是吧,等回了学校,看我不撕了她!”

自那后,孟知跟赵思彤便结下了梁子,回到学校后,两人偶尔在学校碰见,赵思彤总是要阴阳怪气一番。

冯佳茵在场的情况下,便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冯佳茵不在,孟知一般选择无视,她不想惹事,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了才怼两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做兼职时遇见赵思彤,更让她意外的是,这家连锁超市,是赵思彤家开的。

“一天一百五,一堆廉价大学生上赶着来做。”赵思彤昂着下巴,神情倨傲地看着她,“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来这里打工?”

孟知不由得苦笑,她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周二那天晚上,有人在学校兼职群发布了一条兼职招聘广告,也就是来这家超市做促销,一天一百五,只不过离他们学校有点远。

看到兼职招聘信息后,她立即在群里接龙,并私聊了发布信息的那个人,诚恳地表示自己很愿意来做这份兼职。

后来她被选中,还真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对方。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设的局。

孟知心里很清楚,赵思彤今天不会让她好过,但她还是笑脸相对:“那就谢谢你了。”

赵思彤手臂上挎着一个两万多块的包包,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点了点油桶:“你放心,我不会不给你钱。”

孟知嘿嘿一笑:“只要给钱就行,你想怎么骂我都无所谓。”

“呵。”赵思彤冷笑了声,“我没那么低俗。”

孟知心想,你现在的行为,也不见得多高雅,但她没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钱还没拿到手,她必须得忍,不能撕破脸。

赵思彤招手唤来超市管理人员,吩咐道:“你叫个人过来统计。”又对孟知说,“从现在开始,到下午五点前,你要是能卖出去五十桶油,我给你三倍工资,要是卖不出去,一分钱没有。”

孟知气笑了:“招聘信息写的很清楚,无责任促销,没有任务要求,而且就算有,我也做到了。我从早上八点站到现在三点,一天卖出去四十几桶油,我自认是合格的。该我的一百五十块,你不能不给。”

赵思彤把她那个两万多的包随意往桌上一放,双臂交叉环胸,眼神轻蔑地看着孟知:“你有劳务合同吗?就算我不给,你能怎样,去告我啊。”她不屑地冷笑,“只怕你连律师费都不出起。”

孟知没再反驳,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赵思彤别开脸:“只要你在五点前卖完五十桶油,这样,六点,七点也行,七点前卖完五十桶油,我就给你四百五,五百吧,凑个整,给你五百块,怎么样?”

孟知没说话,她没立即答应。

赵思彤又说:“你在学校发传单一天才五十,五百块你要做十天呢。”

“好。”孟知答应下来,“如果我做到了,请你立即结现。”

赵思彤从包里抽出五百块红票子,在油桶上拍了拍:“放心,只要七点前,你能卖出去五十桶油,我立马给你现金,一分不少。”

结果天公不作美,原本只是阴冷暗沉的天,却突然下起了雨,而且雨势不小。

孟知毫无畏惧地走在风雨中,拿着大喇叭在广场上喊。

“菜籽油,纯天然无公害的菜籽油,炒菜香,炸肉香,美味又营养。”

“菜籽油大促销,美味又实惠,今天最后一天了。”

但是因为下雨,很多人都在往家赶,或者急匆匆地走进商场,没人愿意来帐篷下买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孟知脑子灵光一现,用英语喊了一遍。

语言一转换,立马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就算是下雨,也有人驻足观看。

像是发现了商机,她眼珠子一转,有了计划。

于是她先用普通话说一遍,又用川南方言说一遍,再用英语说一遍,最后东北话、河南话,甚至连蹩脚的粤语都用上了。

原本清冷的广场,一下热闹了起来。

广场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连路边都站了不少人,导致这边的路段造成了交通拥堵。

一辆黑色迈巴赫路径此地,被堵住了去路。

司机开窗探出头,见前面广场围着不少人,问旁边的一个路人:“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热心地回道:“前面的超市在做活动,一个小姑娘拿着大喇叭推销菜籽油,用普通话,英语,各地的方言,轮番推销。”路人还不忘夸赞一句,“小姑娘真是不得了,不仅口才好,长得也很漂亮,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特好看。”

路人说话声音很大,不用司机转告,坐在后座的人也听见了。

关了窗户,司机还是对身后的人解释:“前面的超市做活动,宋总您看要不要换条路。”

宋清礼正低着头看文件,头都没抬一下,声音冷淡道:“不用。”

车子一点点往前挪,到了广场旁边的路上,彻底挪不动了,被堵得死死的。

宋清礼脊背往后一靠,修长的两指扯松领带,冷着脸打开了车窗。

“菜籽油,美味又营养的菜籽油,纯天然手工压榨菜籽油!”

“今天活动最后一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一看,选一选,不买不要紧,看油不要钱。”

人群里传出轻松愉悦的笑声。

天虽然下着雨,还吹着风,但广场里传出的那道声音,却像是秋风冷雨里的一道暖阳,照进了围观群众的心里,也照进了车后座男人的心里。

交警走过来清场,人群散开,道路被让了出来。

宋清礼却对司机说:“找个地方停车。”

说完,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孟知全身都被淋湿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颈上,她随意地往后扒拉了一下,露出霜白的一张小脸,拿着喇叭继续在广场上喊。

赵思彤看得火冒三丈,她的本意是想刁难孟知,想看到孟知像个丧家犬似的,在凄风苦雨中狼狈不堪,而不是看到孟知出风头,成为人群的焦点。

就像军训期间,本来她想去跳舞,结果孟知抢在了她前面,跳了一段不伦不类的孔雀舞,一下成了学校的红人,以至于她后面再去跳,却没多少人关注。

正因为如此,她才十分讨厌孟知。

越想越气,她气冲冲地走到孟知面前,一把打掉她手里的大喇叭:“是让你来卖油,不是让你来耍宝!”

孟知不温不怒地弯下身,捡起大喇叭,还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然后举着喇叭,声音温软恬淡地说道。

“大家好,我叫孟知,是海城外国语大学的学生,我来自川南的一个山村,那里很穷,很落后,是国家重点扶贫的地方。因为家里穷,所以我需要勤工俭学,挣生活费。”

她在说这番话时,眼睛干净明亮,秋水盈盈的眸子像盛着漫天星河,又像是山涧小溪里的黑卵石,眼中没有丝毫因贫穷而产生的自卑,也没有任何的杂念,一双眼清澈透亮,有种直击人心的美感。

宋清礼在人群中看着她,看着她这双清凌凌的眼,脑海里闪现出一幅画面,那是希望工程的宣传画,画中的小女孩双眼漆黑明亮,像黑夜里天上的星辰。

孟知没看到宋清礼,雨太大了,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顶着风雨,继续说。

“今天我来这家超市做促销员,老板答应了一天给我一百五十块钱。我从早上八点站到下午三点,结果老板却反悔了,临时给我增加任务,让我再额外卖出五十桶油,还说做到了就给我五百块,做不到一分钱不给我。”

她突然弯身朝人群鞠躬,又转过身,朝着四面八方的人鞠躬,哭着说。

“求求大家帮帮我,一百五十块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今天一天……”

话没说完,她顿时失了声,眼泪混着雨水滑过霜白的小脸。

宋清礼一身黑,逆着风雨走向她。

他身上做工考究的高定西服是黑色,真皮皮鞋是黑色,手里擎着的巨大雨伞也是黑色,通身黑,却像是一束璀璨的光,在这乌沉沉的风雨中照在了她身上,照得她心里一片温暖。

黑伞罩在她头顶,宋清礼从西装口袋里扯出一张白色柔软的巾帕,生涩却温柔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

他低下头,下巴触碰到她额头,薄唇擦过她耳廓,滚烫的呼吸拂过她颈,沉稳低哑的声音进入她耳中。

“别哭,我帮你。”

宋清礼另外开了一间房,塞给孟知一张房卡,要孟知和他同住。

孟知捏着房卡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宋清礼眉心一拧,跟着她去她的房间,陪她去取行李。

杜清柠走在最后,心底压不住的激动,感觉他俩的剧情到了海浪翻涌的时刻,真相就要爆发了。

可是到了房门口,孟知开了门,让她先进去。

杜清柠脚步缓慢,借着和宋清礼道晚安的时间,磨蹭了一会,才识趣地进去了。

房门重新关上,孟知对面前的男人说:“你先回去,我洗个澡就去找你。”

男人低磁的声音压上来:“不能去我那洗吗?我们一起洗。”

走廊上灯影昏淡,静寂无声,孟知后背靠在门板与门框的犄角上,本来是个很放松的姿势,男人往前靠近她,高大身影笼罩出一团阴影,孟知才发现自己像困兽被囚似的,被堵在了狭小角落。

“别……”她抬手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

胸前有粒纽扣被咬开,炙热蓬勃的气息堵得她心慌,下巴刮蹭到男人短利的黑发,她深深抽气,五感通灵,四肢百骸都在痒。

“你再这样,我不去了。”孟知严防死守,指甲掐在男人脖颈上,才将他拉回一点理智。

宋清礼一手扶在她后腰,一手置在她头顶,嗓音在她耳边又沉又闷:“那你快点,我等你。”

孟知身上穿的是新买的缎面衬衣裙,古巴尖领的设计,领口开得有点深,浅壑曲线若隐若现,一步裙的裙摆截在大腿上,看起来简约干练,可两腿间微有开叉,步步透着诱惑。

宋清礼忍她一晚上了,就刚才送她过来这一段路,孟知走前面,他看着那裙摆荡来荡去,拳头在裤兜里捏得死死的。

孟知抬起手肘,拱开他,得了个机会,刷卡钻进门里去。

进了房间,她才发现自己裙子上的纽扣丢了两粒,暗暗骂了句“混蛋”,几万块的衣服,才穿了几小时。

趁杜清柠在卫生间,孟知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换了一件衣服,缓解情绪。

语气好似两人还是一对小夫妻。

孟知尴尬至极,竭力把手从范静文的手里抽出来,语气柔和但是坚定说:“不好意思阿姨,我今天中午有事。”

顿了顿,怕范静文要继续劝道,就说:“我妈中午让我去相亲,她盯得紧,下次吧,下次我来请阿姨。”

这下不止范静文看住孟知,就连宋清礼都将目光放到孟知的脸上。

第 38 章 家访

孟知不管母子俩对她相亲有什么反应,现在主人宋清礼回来了,她就对宋清礼说能不能把小狗崽带回家。

宋清礼没有拒绝,说了一下注意事项,让陈阿姨交给了她。

今天他妈突然造访,实在没空招待孟知。

陈阿姨很欢迎孟知,把狗放到她的车里,还带了一堆它现在的狗窝和玩具,零食和狗粮也放了过来。

放完,陈阿姨和孟知悄声说话:“你最近不要和宋夫人多聊,宋园现在热闹着呢,先生都懒得理,你也要插手。”

论制造浪漫和惊喜,孟知不得不承认,宋清礼是个中高手。

除此之外,他还慷慨,进退有度,无论大事小事,他总能掌控全局,将人拿捏得恰如其分。

就像现在,孟知心里的天平已经向分手倾斜,可是男人突然空降到她面前,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孟知扶着行李箱的拉杆,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迈着长腿,闲庭信步慢悠悠朝自己走来。

“宋总。”杜清柠两颊桃红,情不自禁先孟知之前喊出声,意识到些许不对,又慌忙低头。

孟知当她激动过头,没在意她的失态,毕竟这一晚上,杜清柠已经喊了无数遍“宋总”了。

“你怎么来了?”军训期间,孟知因为一段孔雀舞火遍整个新生圈,其实她跳得一般,但胜在容颜清丽身段玲珑,尤其是后仰下腰时的动作,腰肢软得堪称一绝,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后来视频传到学校论坛,当即便轰动了整个学校,甚至还上了热搜,只是上去没一会儿就被撤了。

大家都以为是学校领导让人撤的,其实是贺宗浔,他让人撤了热搜,删了视频。

删完后,他还专门打电话给宋清礼邀功,然而宋清礼却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挂了电话,贺宗浔摇头笑骂,这老小子,真他妈能装。

宋清礼接到贺宗浔的电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让助理找出了那段视频。

一段三分钟的视频,他看了九分钟。

孟知丝毫不知情,根本不知道宋清礼悄悄看了她跳舞的视频。

军训结束后,她回到学校,正式开启了忙碌又充实的大学生活,学习、做兼职,两不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因为那段舞,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干扰,每天都有男生在她上课下课的路上与她“偶遇”,找她要电话、要微信。

最后她烦不胜烦,干脆对外宣称,她有男朋友了。

此话一出,果然凑效。

很多人听说她有男朋友了,也就知难而退,不再找她。

但总有个例,比如工商管理学院的一个男生,叫陆宇泽,比她大一届,在她明确说了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来找她,还死缠烂打地要约她出去吃饭。

她拒绝了很多次,陆宇泽依旧在她上课下课的路上堵她。

好在她的三个室友都是古道热肠的人,每天去上课,她们就为她打前锋,搞得跟打仗似的,三个人兵分三路,在她前面为她探路,下课也一样。

每次有惊无险地回到寝室,几个人就会哈哈大笑。

至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宋清礼,像夜空里闪现的烟花,虽然惊艳了她一把,但并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引起实质性的波澜。

那天他带着调侃般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叫叔叔”,她羞得无地自容,低垂着头弱弱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没为难她,意兴阑珊地朝她摆了下手,她如蒙大赦地跑走了。

之后一直到到军训结束,她都没再见过他。

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他是身价千亿的集团老总,往来于声色犬马的名利场,而她只是一个还关在象牙塔里的青涩大学生,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相交点,除非他故意来找她,否则她不可能再见到他。

然而世事难料,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后,她再次见到了宋清礼。

这天是10月26日,周三。

下午上完课后,她抱着厚厚一摞家教宣传单在学校外面发。

日暮黄昏,风有点大,吹得她头发乱飞,连怀里的宣传单都被吹飞了几张。

其中一张飘到了一辆车上,那辆车的车身漆黑光亮,车标是立在引擎盖上的,一个球面三角形、里面有两个交错到一起的M型字母。

她虽然不认识车标,但通过车的外观质感,也能看出价格不菲,大概率是一辆豪车。

有钱人一般都注重外语教育,于是她鼓足勇气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来,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个相貌清俊的男人,看模样大概三十来岁。

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会老实巴交地喊一声“叔叔”,然而她现在变精了,跟冯佳茵学的,看到三十多岁甚至四十多岁的人,男的一律叫哥哥,女的一律叫姐姐,二十多岁的就叫小哥哥、小姐姐。

于是她扬起唇,笑容灿烂地看着车里的男人,声音甜软地问道:“哥哥,需要英语家教吗?”

宋文易看着车外十几岁的青涩小姑娘,笑着说:“小姑娘,我这个年纪,没精力高考了。”

孟知被调侃得红了脸,仍旧笑着问:“家里亲戚朋友有没有需要的呢?”

宋文易摆了摆手:“也没有。”

孟知笑着往后退:“不好意思,打扰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后座车窗缓缓滑下来,她一转头,看到宋清礼坐在里面。

夕阳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那张走势凌厉的脸被勾勒得越发凌厉,一双深邃的眉眼仿佛压着霜雪。

短暂地呆愣了下,孟知软声喊了句:“宋先生。”

宋文易诧异地挑了下眉:“你认识宋老板?”

孟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把目光投向宋清礼,将话语权交给他。

宋清礼没说话,神色冷冽地冲她点了下头。

孟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了,明明在军训基地还教了她打枪,现在像是换了个人。

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认识他?

如果是这样,那她还是快点离开。

这样想,她也就这样做了。

她没再看宋清礼,冲宋文易歉意地点了点头,抱着一摞宣传单往校门口走。

然而她走了没几步,却看到陆宇泽从学校里面走了出来。

“孟知。”陆宇泽看到孟知,激动地大喊,“总算是见到你了!”

孟知不想理他,转身就跑,可她哪里跑得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

陆宇泽在看到她时,就已经飞奔着朝她跑了过来,三两步就追上了她。

“你跑什么?”陆宇泽拽住她胳膊,“我是鬼吗?”

孟知挣了挣胳膊,忍着怒意吼道:“你放手。”

陆宇泽松开手,挡在她面前:“问你呢,跑什么?”

孟知无语地看着他:“我跑我的,关你什么事?”

陆宇泽并不生气,伸手去夺她手里的传单:“别发了,你发一天才五十块,都不够一顿饭钱。”

孟知被气笑了:“陆大少爷,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衣食无忧,不用为生活发愁,你的一顿饭钱,是我两三天的生活费。”

说完,她抱着宣传单扭身就要走。孟知就听到宋清礼的声音沙哑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宋清礼重重地看了一眼宋清礼,又瞥了一眼孟知,摇摇头,背过手对着身边的人说:“别看了,都出去!”

宋旭舟在一旁跃跃欲试,很想延伸点什么,宋庆荣瞪他一眼,喝道:“还不走!”

接着就听到老爷子语气不善地说:“去把刚刚带话的人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我的寿宴, 谁要动我儿子,让我颜面丧失!”

房门砰一声关上,宋清礼呼出一口气,伸手捧了一捧凉水往自己的脸上一扑。

孟知则才拐过完,宋清礼刚刚为什么没有没让自己避开,直接让他们两人暴露在大家面前,她立刻狠狠剜了宋清礼一眼:“你背过身去,我要出去!”

宋清礼点头,把脸偏到另一边。

孟知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反正刚刚能看的都被看了遍,她也没有管宋清礼是不是会偷看,起身走出浴缸,裹着浴巾,赤着脚就出了浴室。

宋清礼双手搭在浴缸边上,他抬起右臂,用手指捏着眉心。

他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听到没声了,就放下手臂,冲着门外道:“孟知?”

孟知根本不想理他,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也不管尺码和款式,随便套上,直接朝门外走去。

“孟知!”宋清礼又唤她一声。

孟知觉得他烦死了,回头冲浴室的方向说:“你最好让你家的保镖去找一下陈晨,他和宋清音打算带着自己的身份证,择日结婚。”

说完,也不再管身后宋清礼的回应,大步朝楼梯走去。

手机在她重新开机后,居然打开了,但是因为进了水,屏幕有一半变了色。

看消息,妈妈已经在问她在哪儿,什么应酬,具体几点能到家。

她发了消息回去,就近叫了个代驾过来。

这次的事,让孟知发了狠,将所有宋清礼的联系方式都打入黑名单。

有好几天,孟知这边是得到了清净,同时,莘祺的出国日期也到了,孟知和茂茂请了假去送她。

茂茂已经早做了准备,放到最是轻松,说等她安定下来,就约她们俩过去玩,她保证做好陪玩工作。

三人难分难舍,最后还是挥泪送别茂茂进了登机口。

茂茂眼尖,趁着莘爸爸和莘妈妈没注意,拉了拉孟知的袖子,让她看窗户的地面。

“你看那个人,穿风衣的,像不像那个姓倪的老男人。”茂茂说。

倪慕衍这人极有风度,辨识度很高,只要见过一次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孟知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果然觉得这人像极了倪慕衍。

茂茂若有所思说:“倪慕衍自从辞职之后,就没有听过他再入职新公司,或者自己创业,”她看向孟知,“你说,他是不是早就准备跟着茂茂一起去美国?”

孟知沉默,她也不知道倪慕衍要做什么,然后就听茂茂低声说:“我们要不要告诉祺祺?”

孟知思索片刻,对她点点头:“说,一定要说,不过,祺祺不管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不要影像她。”

茂茂只是觉得祺祺的感情之路太惨,落得这个下场,她已经吃尽苦头。

茂茂的心情转换很快,立刻就看向孟知,好奇道:“诶,你跟宋学长怎么样了?他爸爸的寿宴,排场是不是很大?”

可惜,宋氏不喜欢公开豪门生活,一向不喜镜头和媒体。听说有记者拍他们家成员的丑闻,宋氏便买下了那记者所在的公司,用合法的劳务合同,断绝了那记者的前途,手段雷霆,威慑传媒业,让人不敢再对他们家的事有微词。

不提这件事还好,孟知一下子心情更坏了,她摇摇头,一脸不愿再提的样子。

茂茂更近惊讶了,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又闹掰了?

比起莘祺和倪慕衍之间的神神秘秘,孟知和宋清礼之间的分分合合,更有打是亲骂是爱的恋爱意思。

她笑笑,也不管他们的事,说起别的事。

她说:“我这次真的决定了,要换地方了。”

孟知闻言,回头看向她,说:“哪个台?”

茂茂报了地名,孟知顿时抓住她的肩膀,激动说:“是京城!你要去京城!”

茂茂被她晃得头晕脑胀,赶紧挣脱她的五指山,说:“不是重要的频道,只是一个小频道。”

“那也是国字号,厉害了!”孟知替朋友高兴。

被孟知的高兴情绪干扰,茂茂也脸上满是笑,说:“以后凤凰台就剩你一个,怎么样,怕了没?没有人罩着你了。”

孟知立刻抱住她的胳膊,用脸蹭她的肩膀,故意娇声说:“怕死了,没有了你,我怎么办。”

毛毛顿时哈哈大笑,两人都是容貌秀丽的姑娘,肆意的笑声和毫不扭捏的玩笑,吸引了一路的注目。

陆宇泽再次拦在她面前,伸手拉住她胳膊:“你不是说你有男朋友吗?你男朋友就让你过这种五十块用两三天的生活?”

孟知气到极致,反倒不气了,只觉得好笑。

她笑着反问:“你的意思,男朋友就该把我养着?先不说,他没有这个义务养,就算他有这个义务,我也不愿意。爱情绝不是一方寄生于另一方,爱情是致橡树。”

她说话的声音不低,不光陆宇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车里的人也听见了。

宋清礼看着秋风里玉软花柔的小姑娘,语气铿锵地说出她的伟大爱情观,他眼神不变,仍旧冷冷的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嘴角轻浅地提了下。

孟知见陆宇泽还不走,还在她跟前杵着,不耐烦地冲他摆了下手。

“行了,你赶紧走吧,我跟你没话说,你也别再来烦我。”

陆宇泽仍旧不走,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边。

“孟知,你跟我说实话,其实你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孟知不理他,半句废话都不想再跟他说。

陆宇泽转到她面前,跟个不倒翁似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不到黄河不死心地追问:“你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孟知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宣传单递给他:“你要是实在很闲,就帮我把这些发了吧,发完我给你二十块钱。”

“好,遵命!”陆宇泽激动地抱走她手里的单子,还体贴地对她说,“你去歇着,我来发,不要你的钱,发完我请你吃饭。”

“不用。”孟知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喜知你,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陆宇泽正准备去发单子,听到她这话脚下一跌,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他转过头看着她:“学妹你这性格和长相完全不符啊,长着一张清纯甜妹脸,性格却比大老爷们儿还直。”

孟知说:“我委婉过,可我委婉拒绝的时候,你根本不听,总不能因为你脸皮厚,我就委屈自己吧?”

陆宇泽朝她竖大拇指:“行,你赢了,我以后不追你了,做朋友总行吧?”

孟知不好再拒绝,她总不能说连朋友都不能做,说到底,他也没做过分的事。

“行。”她无奈答应。

陆宇泽拍了下她肩:“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许再躲着我。”

“嗯嗯。”孟知催促他,“快点发,发完好去吃饭。”

陆宇泽愉快地答应:“好,听你的。”

宋清礼目光冷淡地看着车外说笑的男女,十八I九岁的年龄,正青春。

突然吹起一阵风,秋风把树上的桂花吹落,有几朵米黄色的花粒飞进车里,落在了他腿上。

他两指捏住一粒娇柔甜香的小花,指腹相触,轻轻一捻,柔嫩的花朵在他指间破碎,汁液在他指上弥漫出清新浓郁的甜香。

可却不够,他想要更多。

孟知一边发单子,一边偷偷看了眼宋清礼的车,发现他还没走,车还停在那儿。

她心里不免有心紧张,他怎么还不走?

陆宇泽见她眼神飘忽,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很大声地说:“看什么呢,你男朋友来了?”

孟知脸上一热:“你胡说什么呢,别乱说。”

她在偷看宋清礼,可别被他误会,以为她对他别有用心。

陆宇泽看了眼停在旁边的迈巴赫,没多想,继续发传单。

突然他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对孟知说:“学妹,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暂时不能帮你发单子了。”

“没事没事,你有事赶紧去忙吧。”孟知巴不得他走。

陆宇泽笑了下:“你呀,巴不得我走是吧?”

孟知抿着唇没说话,但很显然,就是这意思。

陆宇泽朝她挥了挥手:“拜拜,我先走了,以后有事到工管学院找我。”

“嗯好。”孟知敷衍地答应下来。

当陆宇泽走后,她又偷偷看了眼那辆车,还在。

她不敢再逗留,打算回学校,结果却遇到了她的外教威尔。

威尔一眼认出孟知,笑着跟她打招呼:“Seven,你吃饭了吗?”

孟知被他的中式问候逗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更温柔了。

“还没呢,正准备回学校吃饭。”

威尔说朝她歪了下头:“走吧,我们一起吃。”说完,也不等孟知答应,径直走到迈巴赫旁边,对车里的人说,“宋,我能带上我的学生吗?”

孟知:“……”

原来宋清礼等的是她的外教老师。

宋清礼看了眼呆呆的小姑娘,微微点头:“可以。”

孟知却拒绝了:“很抱歉,威尔老师,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Ok。”威尔很绅士地对她笑着说,“祝你和朋友约会愉快。”

孟知笑着点点头:“威尔老师再见。”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宋清礼,也没和他说话。

跟威尔道完别,她转身跑走,随着人群进了学校。

宋清礼手肘伸出窗外,目光淡漠地看着那道消失在校园里的背影,在威尔坐进车里时,对宋文易说了句:“你上次说的那种鸟叫什么?”

宋文易回道:“颤音金丝雀,纯种的,叫声一绝,怎么了,你想养一只?”

宋清礼没说话,姿态慵懒地往后一靠,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薄唇叼着过滤嘴,朦胧烟雾下,清冷淡漠的神色里透着一股雅痞劲儿,至邪至冷至欲。

宋文易见他没否定,那就是默认了。

他笑了声,诧异地问道:“你不是不喜知那些吗?什么猫啊鸟儿的,从来也没见你养过,现在怎么想养了?”

威尔听到养动物,扭着头与宋清礼分享经验:“宋,别养鸟,鸟太脆弱了,不好养。养狗,狗很聪明,还能陪伴你。”

宋文易看了眼校门口,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看来这只金丝雀,宋老板是养定了。”

等男人走到面前,孟知才压住声线,淡淡开了口。

宋清礼挑了挑眉,浅褐色眸光望进她的眼睛里,在变幻的灯影下像琉璃一样亮得出彩。

“来给你拎包。”

他声音带着哄,弯低腰,伸手去提她的行李箱,眼尾往上一挑,一抹多情,“这么轻?”

“对啊,才100万。”孟知避开他的眼神,语气故意带上嘲意,尾音却不自觉往上扬。

宋清礼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我陪你再逛逛。”

“不逛了。”孟知双肩往下一塌,几分疲惫,“饿了,想吃饭。”

宋清礼抬手将她颊边一缕碎发勾到耳后,柔声问:“想吃什么?”

大概是真的累了,孟知突然卡壳,一时忘记刚才杜清柠说的话,杜清柠按捺不住,抢话道:“日料。”

宋清礼视线从杜清柠身上掠过,落在他的姑娘身上,看到孟知眨了眨眼,才说:“那就还是在老佛爷吧。”

孟知默认地点了点头,转身看眼身后的商场,又低头看眼行李箱:“箱子还要再带进去吗?”

这一晚上,她在老佛爷快成名人了。

宋清礼笑了下:“我叫人过来先提走。”

“你还带了跟班?”

“都是为你服务。”

孟知轻轻笑了声,看着男人摸出手机,打电话,心情莫名好转。

杜清柠站在旁边脸颊红得发烫,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宋清礼,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孟知和他的关系,可此时此刻,她心底涌起一场澎湃的心潮,教自己难以平息。

房子的地址,宋清礼早就知道,也不用孟知再给他。

约好了,那边美甲师也做好了指甲,拿账单来找孟知付费的时候,她笑着对孟知说:“孟小姐谈恋爱了?”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孟知吃了一惊,女人穿得好看一点,对自己好一点,就一定要因为男人?

但是还是好脾气笑问:“为什么这么问?”

那美甲师把孟知的卡还给她,低头在收据上签字,百忙之中抬头诧异地“咦”了一声,说:“不是吗?难得见孟小姐和男士讲电话这么生动。”

孟知听得怔然。

第 39 章 可以吗?

今天是休假日,不用上班,但是栏目组还在忙,孟知还要去帮忙,另一名男主持谢义伟惯例是不去的,他的记忆力好,彩排的时候才来,孟知还要客串一下他。

说是搭把手,但是临走前,有个大新闻爆了出来,所有人都被call了回来,加班加点做了点拼凑的资料蹭了一下热点流量,这才下班。

谢义伟人跑到了外地,让孟知坐到录音室里做了声音简报,录好马上用到视频的背景音里。

声音工作,孟知上补习班的时候做过系统训练,后来实习的时候,也按照惯例做过准点女音播报,没有出过岔子。

这一耽搁,孟知坐着电梯和同事告别,达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孟知的物欲一向不重。

第一件五位数的衣服还是宋清礼送给她的。

孟知记得自己当时反应很大,捧着衣服的手都发抖,一定要宋清礼拿去退了。

那时候,她刚进电视台实习,一个月薪水才小千,要她一年不吃不喝,就换一件衣服,她说什么也不要。

可是宋清礼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

他挣钱就是为了给她花,她如果不花钱,他就会懒惰,失去奋斗目标,挣钱变得没有意义。

所以,为了他能够成为一个奋斗向上的男人,那她就应该积极地花钱,把他口袋掏空,让他努力挣钱。

孟知双手捏着他的脸,将他那张几乎没有胶原蛋白的脸搓到变形,说他脑袋是不是长歪了,总是能将歪歪理说成金玉良言。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说服了,从此物质生活大跨步地往前迈。

今儿男人这么慷慨,她也没必要手软,狠狠过一把挥金如土的瘾。

不过商场里名品店这么多,往后越买越贵,衣服、包包、鞋子、护肤品,100万也买不了多少。

孟知算算差不多了,便要求结账。军训为期两周,十四天。

然而才第一天,大家就已经叫苦不迭。

孟知自认能吃苦,可一天训练下来,还是累得够呛,坐在寝室的硬板床上,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在这种极度消耗体能的情况下,她也没心思再去想别的事,那场旖旎又恐怖的梦,更是被她抛到了脑后。

军训到第五天的时候,轮到孟知他们班进行实弹射击训练,用的是81杠自动步|枪,空包弹。

前面的军训内容,孟知都能很好地完成,唯独射击这一项,她像是手和脑子搬家了一样,脑子想的是一回事,手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她也对准了目标的,可就是打不准,别说打中靶心,很多次甚至都没打到靶子上,十发子弹有七发都打在外面。

班级解散后,教官把她留下来,单独指导了一遍,让她再训练十分钟。

孟知调整好站姿,正准备扣动扳机,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她以为是教官,带着笑脸转过头一看,却是宋清礼。

她吓得一抖,身体僵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因为紧张,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下,这一抖直接扣动扳机,一枪射了出去,结果却正中靶心。

这一枪让孟知从呆愣中回过神,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射中的靶子,激动地大叫:“啊!”然后她抓住宋清礼的手臂,兴奋地说道,“宋先生,我射中了靶心!”

她兴奋得都忘了害怕,只想着与眼前的人分享自己的胜利战果。

“我射中靶心了!”明明那么宽敞的走廊,攘来熙往因为他一句话凝冻似的,像陡然撞上冰山的舴。

曹翌整张脸僵住,面庞涌上难堪之色,眼神不确定地在宋清礼和孟知间踌躇。

“宋清礼,你们认识?”

“不认”

“关你什么事。”

还没等孟知说完,宋清礼哂笑一声,弯腰捡起瓷砖角落处的瓷砖,拇指翻了个面,望见屏幕上的录音记录,挑一边眉。

“你这是说了什么浑话,还被人录上音了。”

曹翌:“明明是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德性。”

宋清礼将手机丢给一旁的孟知,面上淡淡,意有所指:“丢人都丢到明诚来了,你外公知道吗?”

一提到外公两个字,曹翌脸立马青了。

碰到谁不好,怎么碰上这阎王爷了呢。

窘态维持不过几秒,曹翌迅即恢复脸色,扯上抹还算友善的笑望孟知:“我和孟知闹着玩呢,是不是?”

闹着玩?

闹得见血,手机都飞出去的那种?

孟知自然瞧见了曹翌眼神里的警示,清丽的面容勾勒一抹极清淡的笑意,宛若荏弱的菟丝子:“嗯,闹着玩呢。”

曹翌眸中闪过几许得意,刚想开口,就听到面前的女人继续道。

“所以曹总不会介意,我把闹着玩的内容公布到网络上吧。”

“”

荏弱的菟丝子开了花,原来是朵绮丽的夹竹桃。

孟知仍然挂着那点极淡的笑,见曹翌嘴角渐渐僵硬,语调软和依旧。

“曹总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哎呀,姑奶奶,你脾气真是比你老师还大了。”

明诚马路口,陈帆喋喋不休地跟在孟知身后抱怨。

“刚刚曹翌那意思分明是肯服软了,你也退一步有什么不可以?非要弄到这个地步,到时候再要找到像临艺那样的场馆,简直是难——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孟知蹙眉转头,很认真地问陈帆。

“退一步?我们可是吃了那么大个哑巴亏。”

“哎呦祖宗,你是钢琴家,不是资本家,”陈帆只恨孟知太年轻,“这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一旦签了约,要多被动有多被动。”

“你和曹翌那样的资本家杠,能有什么好结果?唉,说起来,今儿也是运气好,里面有个难缠的主,外面正好站着个更难缠的克他——”

他咂嘴,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碰到宋清礼呢,和传闻里不太一样啊,他认识你?”

孟知:“不知道。”

“刚看他扶你,还以为有情况呢,”陈帆纯当耍笑,“孟知,你说你怎么那么木呢?刚离那爷那么近,也不知道摔人家怀里,哎呦呦,这说不定真给咱摔出个狗屎运”

“停停,陈帆。”孟知骇异地望他,“你最近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陈帆:“”

孟知没再停下来,继续朝地铁站走着。

“临艺这条路走不通,我就试试另外的。”

陈帆:“现在离你演出还有四天?哪来的馆给你表演?”

孟知身体僵了僵,没说话。

回到家,孟知登上网站,果然看到临艺在微博把变更的通告发了,评论热度比她想象的高些,原本不知道她的也因为这波操作得知了她的名字。

她把这情况和尚云宁说了,后者说这条路会艰难些,但尊重她的决定。

孟知其实也知道这样得罪曹翌不算是明智的做法,但她大概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仇必报,大不了换条路走。

因为相信路有很多,她也能坚持走下去,所以有时诚然疏于人情世故,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处事原则。

但说不伤心那也是假的,从佛罗伦萨回来后排练的场地都是临艺,现在突然变成这个局面,难免也有不舍。

孟知知了眉,从微博退出,登入京源的官网。

林云琼临时将场地从京源调到临艺,京源音乐厅的位置大概率还空着,即使希望渺茫,她还是想要试试看。

试着拨打了官网联系人的电话,没什么意外地拒接了,孟知又找到了官方的微信公众号和邮箱,将请求发了过去,石沉大海,没什么动静。

“叮”的一声,是乔安妮的语音。

【安妮】Lynn,我刚看到临艺官网发的通知,你没事吧?

【孟知】没事,就是辛苦你特地跑过来看,结果变成了这样。

【安妮】这有什么,下次有的是机会,我担心的是你的状态。你现在在哪?需要我陪你吗?

孟知感觉眼眶有些酸,但还是下意识想说不用了,打字刚打到一半,就见乔安妮转手发了个地址。

【安妮】这里怎么样?我最近刷到的,看起来很解压,今晚一起玩?

孟知打开来一看,是一家网红迪厅,在特色一栏十分慷慨地写了“男/模”两个字。

【孟知】Annie,这里不是德希。

【安妮】我知道啊,但你不想看看吗?顺便和你那位比较一下啊嘿嘿。

孟知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被乔安妮这么一提醒,骤然想起什么被遗忘的事。

她退出和乔安妮的对话框,往下划拉好几下,找到宋清礼的对话框,点了进去。

里面的对话还停留在她问他戒指的事上,她莹白的拇指在屏幕上顿了片刻,打出“谢谢”后,点击发送。

今天还真是挺巧的,宋清礼也在那家餐厅吃饭。

如果没有他,这事真可能没那么容易解决。

等了会儿,对面仍没回复,估计他都忘了这件事。

孟知没多想,默默地退了和他的聊天框,蓦地听到门铃声响。

“Lynn,快开门啊,外面冻死了!”

孟知忙去开门,就见乔安妮一身半透视豹纹紧身裙,身姿妖娆地靠在她门框旁,见孟知呆愣的样子,给她抛了个香艳的媚眼。

乔安妮:“宝贝,Surprise!”

孟知差点以为她约了vogue时尚封面的拍摄,忙侧过身子让她进屋:“你怎么穿这么少过来?”

“等着过会儿和你一起去炸场子啊,”乔安妮靠在孟知的沙发上,抱怨道,“刚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也不回,只好上你家找你喽。”

有发很多消息吗?

孟知一愣,打开手机翻了翻,果然有不少乔安妮问她到底要不要去这家迪厅的信息。

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眼神里掺着些无奈:“Annie,我今天没有心情”

“越是down就越要给自己找乐子啊,Lynn,”乔安妮说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你就是太闷着自己了宝贝,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不要好好放松一下!”

“那也不是这种‘放松’啊。”孟知苦笑。

“放心,到时候你就不说话,觉得不适应提早走也没事。”

乔安妮将她最后的防线拆毁,等到孟知回过神,已经将包装袋里的另一条裙子拿出来在她身上比划。

“最近怎么又瘦了,不过身材还是很好的嘛。”

“”

乔安妮选的迪厅就在长云区南面,坐地铁只需二十几分钟。

还没进门,漫天盖地的电子音乐就从大厅里传来。

门口的安保检查了身份证就放人进去,乔安妮订了个离DJ台不远的半开放包厢,一坐上去就有不少人来搭讪。

她在佛的时候就参加过不少类似的趴,对于京市这样的自然应付得轻而易举,一群人前几分钟还是陌生人,后几分钟就玩开了,姐姐长姐姐短叫得乔安妮十分开怀。

孟知靠在包厢角落喝果酒。她酒量不太好,不敢尝试龙舌兰伏特加那样的烈酒,也就调了杯可乐兑葡萄酒兀自喝着。

有一点乔安妮说得没错,人心情低落的时候听一些激烈音乐的确能减轻不少烦恼。

孟知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将身边欲攀谈的人劝退,耳膜鼓噪着DJ台上热烈电子乐腾涌的气浪,心中的酸涩如酒液般渐渐发酵,就连紧绷的大脑都轻快了几分。

去他的临艺,去他的曹翌,去他的

嗡嗡。

手机振动声让孟知蹙了蹙眉,她在包里胡乱翻找一通,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接通了放在耳边。

“喂?”

“”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孟知的眉蹙得更紧了,刚想挂断,遽然听到沉抑的声线横越屏幕,凉凉地攀到她的耳骨。

“孟知,你现在在哪儿呢。”

脑子飘到了云里,又被那头的人硬生生拉了回来。

她眯了眯眼,对那人好似质问的语气感到不爽。

“你谁啊?”

“”

又是长达几秒的沉默,一声冷笑从电话那头绕了个圈,喷洒在她耳侧,冽得人心颤。

孟知眨了眨眼,意识清醒了些,正欲开口说什么,耳边传来乔安妮的大嗓门。

“Lynn,弟弟型的你喜欢吗?认主的那种哦~”

孟知脑子宕机了几秒,下意识往乔安妮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长相可爱,穿着干净的男生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怎么看都是个清纯男大的形象。

如果忽略他手中,缠绕着的,紫红皮鞭的话——

清纯男大见孟知瞥向他,笑着就拿起鞭子递给她:“姐姐,你想当我的主人吗?”

她的呼吸窒了瞬,不是因为这男生说的话,而是手机那头的嗤笑声,如蚺蛇般滑腻地缠绕进她耳廓。

“主,人?”

他的气音微微上扬,宛若沾水打磨的砂纸,勾人里带点凉。

粗涩的呼吸却犹若涌动的火舌那般,险些将她燃尽。

“玩得挺花啊,怜怜。”

孟知暗道不好,刚要解释,就听见耳边传来挂断的提示音。

响得干脆、敞亮、不留余地。

她心里一颤,赶忙放下手机打开历史通话一瞧。

宋清礼三个字,荦荦映入眼帘,惹眼得骇人

救命。

孟知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好像,要完蛋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扣动扳机的刹那,宋清礼碰了下她手腕,否则她还是会射歪。

宋清礼却冲她点点头,夸她:“很棒。”

孟知听着他像夸小朋友的语气,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只是巧合而已,歪打正着射中了靶心,实际上我射得很差,所以教官才把我留下来,让我单独训练。”

“很简单。”

宋清礼站到她后面,劲腰下沉,肩背弓起,双手越过她肩,一手托起她手里的81杠自动步|枪,一手拉住她纤细白嫩的小手,教她握枪,为她讲解射击技巧。

孟知被他拉住手的刹那,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耳朵也发烫。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可听着身后男人清冷沉稳的声音,却又觉得是她自己想多了。

于是她便没动,任由他握住手。

他的手很大,握着她手时,可以将她整个手直接包裹住。

她有些走神,宋清礼微微用力握了下她手,声音低沉道:“认真听。”

孟知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烫,臊得不行。

她抿了抿唇,小声为自己辩解:“在听。”

宋清礼说的这些内容,教官都讲过了,甚至还讲解了枪的构造和功能。

每个字每句话孟知都能听懂,也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做出来的实际效果,却惨不忍睹。

理论她都懂,可就是操作不好。

她准备等宋清礼说完理论内容,再问他具体的操作技巧,结果听着听着,他不说了,停了下来。

宋清礼说到一半,发现怀里小姑娘在害羞,原本白皙的颈变成了蜜桃色,从颈到耳后根,粉成一片,肉嘟嘟的耳珠又粉又嫩。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粉嫩,喉间蓦地一痒,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孟知正等着他讲后面的内容,突然手上一痛,她诧异地看着宋清礼绷紧的手背,青筋凸起,吓得她急忙喊他一声:“宋先生。”

她快速转过头,结果额头贴上了他唇。

这一刻她很想给自己一枪!

宋清礼松了手,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语气淡然地对她说道:“打一枪试试。”

孟知心跳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她转回身,轻轻呼了口气,看人家宋先生多淡定,说明人家心里很正,压根没乱想,是她心里不正,被碰一下手,就想些有的没的,结果还因为莽撞贴上了他唇,还好人家没当回事。

想到这,她更尴尬了,又心慌又尴尬,反观宋清礼,却很淡定,一点也不在意。

不过也很正常,宋清礼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大集团大公司的老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影响到情绪。

她调整好情绪,双手握枪,瞄准靶子,食指扣动扳机,依旧没射中,射到了靶子外面。

这也太难了!

她不免有些沮丧。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宋清礼再次走到她身后,下巴抵着她头,双臂伸向前环绕住她身体,握住她手,很有耐心地调整她的握枪姿势,又用膝盖顶了下她腿,握着她肩调整她的站姿,让她继续开枪。

这一次两人离得很近,比上一次要近很多,孟知清楚地感受到了男人胸膛的温度,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很热,甚至还硬硬的,鼓鼓的,是成熟男人的宽厚胸膛,只是她没敢再乱想,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枪上。

她射到了靶子上,只不过堪堪擦着靶子,离靶心还有九环。

宋清礼直接握住她手,手把手教她开枪,剩余的五发空包弹,每一枪都射在靶心。

这五枪,等于是他射的。

孟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宋先生您真厉害,没想到您还会打枪,而且打得这么好,都可以当神枪|手了。”

宋清礼微微勾了下唇,语气淡然:“玩玩而已。”

他语气虽然仍旧寡淡,但明显能感受出他心情很好。

孟知笑盈盈地看着他:“您怎么会在这里?”

宋清礼说:“来见一个朋友。”

孟知问:“是训练我们的教官吗?”

宋清礼:“是。”

孟知没再多问,朝他挥了挥手:“宋先生再见,我要去集合了,您忙吧。”

宋清礼朝她点点头:“嗯。”

孟知刚跑回训练场,哨子便响了,她迅速归队。

教官喊完稍息立正站好,便拿出计时器开始计时。

每天站军姿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一次三十分钟。

孟知一米六三的个子,在班级里称不上矮,也不算高,中等,因此排列队伍的时候,她站在中间,不靠前,也不靠后。

原本这样的位置,又都穿着统一的军训服,是最不起眼的,可她还是能一眼被人注意到,只因为她相貌太出众了,主要是白皙细嫩的皮肤,在人群里很惹眼。

她皮肤很白,哪怕已经军训了五天,每天被太阳暴晒,别人都晒黑了好几个度,就她没什么变化,还是跟之前一样白,怎么晒都晒不黑,皮肤依旧雪白透亮,白里透着撩人的粉。

宋清礼从队伍前走过,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没多看,目光在她身上淡淡地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走。

然而就这一眼,还是被身旁的人发现了。

走远了,贺宗浔才开口:“四哥看上那姑娘了?”

“别乱说。”宋清礼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贺宗浔却笑了下:“看来四哥是真有那意思,若没那意思,以你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回我的话。”说到这,他偏头看了眼宋清礼,笑着打趣,“难怪你今天会过来,原来是动了凡心,别不承认,刚才我跟沈二可都看见了,四哥手把手教人小姑娘打枪,怎么着,四哥好这一口?”

宋清礼没说话,深邃凌厉的一双眼沉了沉,眼眸像海一样深,连喜怒哀乐都难辨,更别说是其他的情感。

贺宗浔点到为止,男人之间不说过多的情感话题。

他转口问道:“你舅那边怎么样?”

宋清礼声音清冷低沉:“叶家已经江河日下。”

贺宗浔说:“那你还是趁早另谋其路,西南那边要重洗,不是容家就是沈家,这两家的人可能会上去,你跟容二公子是老同学,年后你可以去一趟南省,见一下容家的人,看能不能把你军科的研发重心转移到南省。蛋嘛,别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宋清礼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很清楚不能过于依赖某一方,否则很容易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所以他早早的就去了南省。

“已经去过了。”他说。

贺宗浔惊讶:“速度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去的?”

宋清礼:“半个月前。”

他去南省见完容沉,又到版纳谈了个项目,也是在那里遇到了小姑娘。

贺宗浔笑了声:“看来我的提醒是多余的,也是,宋四爷要是比我想的还慢,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宋清礼没与他谦虚周旋,拍了下他的肩:“别说那些没用的,基地给我看好了。”

贺宗浔顿时拧起眉头:“宋清礼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了给你看基地的了?”他拍了拍肩膀,“老子二杠一星,今年刚升的。”

宋清礼对他升星的事没给半句祝贺的话,只说了句:“军训别出乱子。”

贺宗浔笑了下:“你就直说,让我看好那小姑娘得了。”

谁知道收银台笑容满面说:“小姐,您这张卡刚刚有一笔200万的转账进来,您可以继续消费。”

杜清柠腿软了,趴在收银台上表示被豪横到了,再走不动。

孟知却捏着卡,往手心里拍了拍,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她越挑衅,宋清礼越兴奋,最后精疲力尽的还是她。

孟知最后挑了一只行李箱,将买的东西全部装进去,拉上杜清柠离开商场。

杜清柠说:“我不要吃金钱豹了,那也就一个自助餐,我要揩最贵的油,吃日料。”

孟知笑着说:“行,满足你。”

玻璃门推开,两人走出大门。

孟知推着行李箱走出来,杜清柠拉了她一下,抬手往前指了指,叫她看。

大街上灯火阑珊,人影如织,路边一抹矜贵颀长的身影,辨识度极强,连杜清柠都能一眼认出。

那身影白衣挺括,长裤笔直,将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比例,却浑身透着一股子倨傲懒散的劲,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手机。

那手机松松闲闲地垂在身侧,修长手指随意点两下,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谁能知道,就他一百万一百万地往人卡里打。

但是真的可以吗?孟知有一会儿真的好像被蛊惑了,被她压在心底的那些感情一瞬间将她淹没,它们拖住她的脚踝,将她沉入水底。

宋清礼专注地、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让孟知无法回避,好像她的犹豫和慌乱都被他收入眼底。

“宋清礼,你不是问过我,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孟知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微哑,“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喜欢你的那么长时间,我长久地注视着你、仰望你。时间太久了,我好像已经忘了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上你,我渐渐变得没有自我,生活里只有你……”

“孟知——”

孟知摇头,继续道:“我不知道为你对我若即若离的态度哭过多少次,而且喜欢你,我总在伤心。”

“我不敢再喜欢你了,”孟知最后说,“对不起。”

第 40 章 不要哭

宋清礼没想到孟知会这么说,不是“我讨厌你”,而是更冷静的、软弱的“不敢”。

他不喜欢软弱的感情,也不喜欢软弱的人。

在公司,他要求他每个手下职员都勇于挑战不可能,退缩是被认定为失败的行为。在双方对垒中,你退缩了,你就出局了。

但是孟知连正视感情的勇气都没有,没有比这更直观得表达“退缩”的含义了,可是宋清礼这一次没有对孟知让人失望,相反,他的心一瞬间就感觉到一阵钝痛。

孟知说的话,孟知的软弱,孟知的退缩都像一把把锋利尖刀,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看到孟知的眼睛有着一层雾气,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宋清礼没看过她哭的样子,但是他想,一定没有比现在更让他心痛的了。

八月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可是她俩没得选择,不过也有好处,哪儿都不挤。

两个人穿防晒衣,戴遮阳帽,乘坐地铁,去了天安门,逛完故宫,又去了王府井,边走边吃小吃,收获了一路的美照和美食。

夜幕在她们身后悄然降临,七彩的霓虹灯和闪亮的大型电子屏,给这座古老又现代的城市,披上一层瑰丽的色彩。

孟知这半天很沉默,不是很在状态。这是宋清礼哄人的法典之一。

至于真正的对错,那还是在他自己心里。

孟知低头蹙眉,只觉得他玩世不恭,她都生气成这样了,他还在当情趣玩乐,语气难免更失望。

“你对我没有坦诚的心,也没有足够的尊重,你甚至为了欺瞒我,和方雨柔搅合在一起,你们俩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想起方雨柔朋友圈的那张照片,她终于明白她在炫耀什么。

一瞬间,脸色苍白,眼睛里起了一层模糊雾气。

“你怎么会这么想?”宋清礼心一沉,也顾不上什么跪不跪了,收敛玩心,站起身解释,“方雨柔就一个中间人,没那么重要,我根本没在意,没把她放眼里。”

“是,你没在意,没把她放眼里,但她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吗?她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孟知气得胸前剧烈起伏,“她上次来柏城,就是冲你来的,不是吗?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男人越是将方雨柔说得轻描淡写,孟知心里越是悲哀。

“你背着我,找她帮忙,就是授她以柄,你伤害我,也由着她伤害我。”

“我们为你争风吃醋,你很享受是吗?”

“你口口声声爱我,就是将我置于这个地步吗?”

宋清礼:“……”

眸光一暗,眉头拧起,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从来没想到这一层。

果然,女人和男人的思维不一样。

他要不是在乎她,怎么会花这么多心思去补救?

结果姑娘在意的点,根本不在他的补救上。

“老婆——”

眼见孟知的眼泪就要掉下来,宋清礼从茶几上抽了张面巾纸,走到她身边,想给她擦眼泪。

孟知强忍住泪水,退开一步,躲开他的手:“别叫我老婆,我们没有结婚,你不要玷污这个词。”

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亲亲热热“老婆”叫了多年,就像一张裱了金花的糖果纸,可里面真正包裹的是什么,只有尝到味的人才清楚。

看着这个家,她忽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抬腿就往门口走。

“橙。”宋清礼拦住她,完全没料到事态比他想象的严重,他只好一边想着补救的办法,一边温声哄着说,“这件事是我错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太想当然了,但是我绝没有你想的那些。”

“我和方雨柔平时几乎没有联系,就这件事才联系上的,之所以轻描淡写,是因为不值得一提。”

“橙,原谅我,我以后任何事都不会再瞒着你了,你相信我。”

他面对面站在孟知面前,浅色眸光如春水般温润,声线磁性温柔,出口的情话都像是沾了雨气,混合他的气息,潮湿,燥热。

但孟知突然就乏了,她看透了他,所有的解释和情话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公式。

甚至男人下一步要做什么,她都猜到了。

果不其然,宋清礼见她听不进自己说的,抬起一只手,就搂住她纤薄的肩,将她往自己身前带,另只手去擦她的眼角。

孟知本来没想哭,结果被男人的动作一弄,泪水泄洪似地夺眶而出。

“宋清礼,你把我当什么?玩偶?傻子?智障?”

“当然不是!”

宋清礼在她挣脱他的怀抱时,转过身,又从后面抱住了她,嗓音抵在她颈边,一只手强行掰过她的脸,薄唇吻上她的泪,柔声说,“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宋清礼唯一的女朋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孟知不听,抬起手肘用力推开男人,气恨交加,气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男人太自信,太从容自如。

“宋清礼,你心里除了你自己,还有谁?”

“一个谎总要用另一个谎去圆,全世界就你一个聪明人是吗?我就合该围着你转,由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得不到的是吗?”

“宋清礼,你太自以为是了!”

找到一张长椅,她扶着大腿坐下,杜清柠也累极,挨到她身边。

大街上人来人往,比白天热闹。

两人商量接下来去哪。

孟知提议回后海,找家酒吧泡一晚上,享受北京的酒吧文化。

杜清柠对酒吧兴趣不大,她更想去西单买衣服买包包,比带两只烤鸭回去更有纪念意义。

孟知迟疑了一会,答应了。

都紧张过头了,孟知现在最担心的是,要是没有表现好或者出现什么像上次被人台上刁难的意外,观众席上自己的亲友团会不会直接上来群殴嘉宾,尤其她妈妈肯定忍不了。

这种几率可能性不小,而且场面一定很惊悚又温馨,孟知忽然再没有什么紧张了。

说来,宋清礼是孟知认识的人里,不管是投胎技术还是做人做事,运气最好的人,她不由问道:

“我会成功的吧?”

宋清礼回:“会。”

孟知笑了:“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