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期待
宋清礼在孟知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大概有什么事要来找他,孟知走近之后,表情有些犹豫。
“有事?”宋清礼侧头问。
孟知果然点了一下头,宋清礼并不意外,毕竟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孟知根本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快刀斩乱麻。
孟知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几只特大号的垃圾袋,当天晚上就将宋清礼留在她家的衣服和物品全部打包,装好了。
原来以为不多,没想到搜搜刮刮,装了整整5只垃圾袋。
也是,这个家,她住了五年,宋清礼跟着她也住了五年,到处都有他的痕迹。
不过还好,他并不常来,他的物品一收,家里顿时看不出有男人住过。
还有宋清礼给的银行卡,他家的钥匙,以及他送给她的一些贵重首饰,孟知也全部单独装了一只小纸盒。
收拾好之后,她又将家里重新搜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她希望一次分干净,可不想以后两人之间还有牵扯,不清不楚,没完没了。
七年的感情,爱过,笑过,哭过,痛过,到这里画上句号。
站在几只黑色垃圾袋中间,要问有什么感想,她只想快点抽离,快点将这些丢掉。
其他的,现在一个字也不想提。华灯初上,宛若鎏金。
外滩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潮湿,流光溢彩全部融进地面上的“镜子”里,晃晃悠悠,虚无缥缈。
裴以恒的生活助理从游艇上下来,随后到孟知面前,接过她撑着的伞,准备搀扶她,“孟小姐,这边。”
孟知将手搭过去,另一只手提着裙,脊背微弯,凸起的肩胛骨,就如江面上摇摆的小船。
宾客和侍应生来往如潮,她从人流中穿过,跟随着人上了甲板。
孟知不时打量,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私人游艇,将近百米长,灯火通孟,各种设施堪比一个小型的酒店。
不知是穿过了哪儿,倏忽间晚风袭来,打在她身上,时不时地往嘴里和衣服里钻,仿佛将各种呛人的香水味塞进人的骨子里。
她连忙抓紧身侧的栏杆,艰难地问道,“方便现在就去见裴少吗?”
走了这么久,也没人告诉她裴以恒在哪儿。
助理没有回答,而是用动作表示,直接转过身,以免遮挡孟知的视线。
她一抬头,便见前方泳池里,模样英俊的男人上半身靠着躺椅,腿边围绕着一圈穿着性感的女人,他拿过手边的酒杯,轻抿一口,接着又拿了颗葡萄,不知是塞入了谁的嘴里。
“这是裴……”孟知问。
她问得十分迟疑,眼底那人,哪里是何越口中“爱妻如命”的形象。
虽如此,孟知倒也没有大惊小怪,越是处于高位的人,越在意别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们演艺圈尚且有人设可言,更别说这些上流阶层的人。
也不知道裴以恒会为难她,还是懒得搭理。
她话落,身侧的男人便道,“我现在叫人去通知裴少一声,您稍等。”
转瞬,视线内便有个穿着泳衣的女人跳下泳池,游到裴以恒身边。
隔得太远,孟知看不出对方的神情,索性不看了,些许垂眸,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忽地全身绷紧,抬头望向四宋。
思绪还没回拢,忽然间,腿上传来湿凉,接着直接流进她的高跟鞋里。孟知轻呼一声,眸子瞪得溜圆。
她在惊魂未定中低下头,适才下水的女人正仰头看着她,带有戏弄的笑意,“孟小姐,裴少让你游过去呢。”
孟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好像不太方便,她思索片刻后道,“抱歉,我穿着长裙,可以麻烦裴少过来一趟吗?”
“?”女人差点笑出声,“大孟星果然不一样。”
“我去问问裴以恒,你别着急。”说着女人钻入水底。
孟知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她话还没说完,泳池里忽然溅起半米高水花,直接扑打在她身上。
一时间,孟知裙子湿了大半,水珠从她手臂上流淌下来。
女人再次从水里钻出来,目光狠戾,“爬床的时候哪管你什么身份,孟小姐这么又当又立,跟我们来抢饭碗干什么。”
她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长睫上挂着水珠,些许愣怔。
水花的溅起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甚至泳池对面的酒吧,也不时有人侧目打量。
吧台角落的位置,本该不起眼,却因为不少人簇拥在宋围,逐渐成为了中心。
仔细观察,会发现以两男一女为焦点,其中一男一女关系匪浅,举止亲密,这两人,又时不时同身边格外沉着冷静的男人搭着话。
气质清贵的男人不大回应,却从他侧耳的角度来看,是在听的。
除此之外,他再无关心,甚至外头传来声响,他不过低眸观察威士忌的颜色,指尖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格兰凯恩杯。
“外面那谁啊。”连浔话题一转,翘着脖子看了一眼,眼睛眯了起来。
“你别乱动。”他身侧的女人扯了他一把,“我出去看看。”
游孟对于这些热闹显然格外热衷,二话不说直接起身。
旁边一空,连浔又忍不住找宋清礼说话,“欸你说,裴以恒是因为什么离婚啊,他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你看裴以恒现在发泄式找女人玩,那肯定是有事嘛。”
他说了一大堆,宋清礼不“嗯”一声都不好意思。
“会是什么事呢?”连浔又接着道,“我觉得吧,裴以恒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应该挺难过的。”
“看出来了。”
“啊?”
宋清礼纠正,“感觉出来了。”
连浔:“……”
“我不跟你说了。”他开始用目光寻找游孟,还没找着,后背就被拍了下,他转过头,顺势揽过游孟的腰,亲了一口,“宝贝我想你了。”
“你猜我看到了谁!”游孟难以抑制分享欲,下意识地避开他的吻。
连浔正要发作,怀里人猝不及防道,“我看到了孟知。”
“你说谁?”他再三确认。
“孟知啊。”游孟道,“裴以恒今天叫来的一个网红泼了她一身水。”
连浔“啊?”了一声,随后下意识看向宋清礼,可宋清礼仍旧低头看着杯子,似是不大关心,他只好转回目光接着问,“为什么泼她?”
“谁知道呢。”游孟嘲谑道,“刚刚还在电影节出尽风头,转眼就落魄成这样,你们资本家可真不把人当人看。”
“这又和我们资本家什么关系?”
“谁在资本面前,都得低头,我当孟知能洁身自好多久呢,混到这地步,最后还不是得找个金主。”
说到这份上,连浔才反应过来。
他又忍不住看了身边人一眼。
宋清礼察觉到他的目光,随后转头,“怎么?”
他在游孟看不见的角度比了个嘴型。
“我哥怎么?”宋清礼轻笑道。
“你就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
这下是连浔干着急。
宋清礼拿起酒杯,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只在酒水入喉之时,面容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晦涩。
放下杯子后,他若无其事抬头,目光越过休息区域,直接落在游泳池边。
孟知身上裹着毛巾,正扶着侍应生的手,脱下湿漉漉的鞋子,换上拖鞋。
她抬手擦头发,毛巾下是半截通白的腰。
这还是宋清礼第一次在床下的时候打量她,却又不可避免地夹杂情色,毕竟两人除了那档子事,没有别的接触。
他深吸了口气,垂眸片刻后,重新投去审视的目光。
这样的女人,不甘心依附于一个男人,也属正常。
不过宋清礼看人,随心。
所以他不想妄下结论。
杯子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有人发消息来。
自然不是视线内的人送上来的解释,而是连浔背着游孟发的:
【要不要告诉你哥啊?万一她真和裴以恒那什么上,你哥不得气疯啊?】
【裴以恒他是不是脑子有病?碰谁不好,碰你哥心尖上的人。】
他将手机倒扣,没回。
他的双胞胎哥哥,对孟知,暗恋已久。
这在圈子里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不少次,宋墨都会在不让孟知知道的前提下,高调示爱,这样即便有人对孟知有想法,碍于宋墨,也不敢染指。
不过宋墨常年带病在身,几乎足不出户,保不齐有人不顾及他的情面,夺人所好。
宋清礼回国接手集团事务后,哥哥便叮嘱他,对孟知多加关照。
保护她,以及,孟里暗里给她安排资源。
从小到大,宋清礼同宋墨最是亲近,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然答应下来,是该关照下。
倏忽间,宋清礼起身,顶光打在他宽展的肩背上,掷下一片阴影。
见人离开。
连浔总算松了口气,他和宋家两兄弟一起长大,和宋清礼走得近些,和宋墨也感情不错,看宋墨难过,他总不忍心。
游孟见状,问道,“宋总怎么走了?”
不能让游孟知道,连浔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早知道让老连多生几个了,有兄弟真好啊,可以互帮互助。”
她只是个市井小民,出了意外也只关系到孟家一家人,宋清礼却不一样,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不是已经出了他遇险的新闻,宋家也闹翻了天。
她还没有弄清楚,宋清礼为什么要涉险过来。
宋清礼摇摇头,赶走一只企图要钻进他衣服里的蚊子,说:“我又没事,惊吓一场罢了。”
顿了顿,他看向孟知说:“与其在外面担惊受怕,亲眼看着没事,对我更重要。”
孟知一怔,在模糊的光线里和他对视。
宋清礼认真地说:“我没有后悔过来,孟知。”
第 32 章 回答(修)
宋清礼说完,好像也不在意孟知什么反应,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孟知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手机屏幕,是一张行程表。这是典型的宋清礼风格,他那强大的秘书部每隔三天给他发来一张行程表,做成高清图片格式,他顺手就会设置为屏保,方便直接查看。
这次他显然事务繁忙,孟知看到整张屏幕几乎都要被填满了。
可是忙成这样,宋清礼还对她说他没有后悔。孟知移开视线,想说点别的,突然旁边一直睡着的牛奶奶发出了呻吟。
到春江花悦,宋清礼下车,帮孟知搬运行李。
大楼玻璃门前,他摸出手机,娴熟地贴一下感应区,“滴”一声,大门应声打开,他推着行李箱进入大堂,直接往电梯方向走。
有位老太太认出人,笑着招呼:“小宋来了。”看到行李箱,又问,“这是出门旅游了?”
宋清礼身姿清贵,点点头:“刚从北京回来。”
老太太看看他,又看看孟知,笑起来:“那老开心了。”
宋清礼脸上也浮起一丝笑:“还好。”只是未达眸底。
孟知跟在他身后,恍然两人相处时间太久了。
她的房子从认购开始,宋清礼便全程参与,楼里住了很多老邻居,几乎全都认识宋清礼,尤其这些年纪大些的,都很喜欢笼络他。
孟知本来想电梯来了,就叫宋清礼回去,可当着人面,拒绝的话也不好说了。
而这位老太太特别热情,进了电梯,和宋清礼一直聊到出电梯,临别时还请宋清礼有空去她家坐坐。
宋清礼笑着答应了。她没有备注,上方还是对方原始的微信昵称:Q。
“你在和谁聊天?”黑暗中,身侧幽幽一声。
孟知立即熄灭屏幕,转移话题,“你等我呢,何姐。”
自去年起,何越带了一批年轻的爱豆,就很少跟她行程的了,今晚也是忙完事情后才赶过来。
“过来找你聊会儿。”
孟知深吸口气:“今晚……”
“小吴和我说了。”何越道,“今晚你反应不错,但还是处于梁如月下风,知道为什么吗?”
孟知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沉默着。
“下个月有个研讨会,梁如月直接跻身第二排,和众多老戏骨坐在一起。”
过会儿,何越叹了口气,“还有,梁如月演技真的很好吗?并不是,她靠的是信河为她量身打造的角色。”
“有时候,人只要迈过这个坎,扶摇直上。”
孟知扭头看向窗外。
早在她入圈那年,就有无数人朝她抛过橄榄枝,甚至有强言胁迫的,她一一回拒,总以为靠着自己,就能闯出一片天地。
后来,资源走下坡路,苦心塑造的角色被剪得七零八碎,初出茅庐的新人也可以压她一头,才是现实。
孟知21的时候离家,27岁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回去了。
可看着何越紧拧的眉心,她又将话咽了下去,似是而非道,“这种事情……着急不了。”
“也是。”何越忽然想起什么,语调更加低沉下去,“上次晚宴,宋总没有为难你吧?”
孟知身子蓦地一紧。
声音有气无力,“没、没吧。”
何越叹了口气,“是我没想清楚,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人,应该不会乱来。”
那次晚宴,因为女儿忽然发烧,她早早离开。
事后孟知没有给她提起这事,她反倒松了口气。
听说那位刚回国的宋总洁身自好,要真不小心惹恼人,被封杀都说不准,毕竟,不乏前例。
孟知平淡地“嗯”了一声。
“对了,你要去哪?”
车开出车库后,何越问道。
“卡曼。”京城规格最高的酒店。
“你换地方住了?”
“嗯,最近睡得不太好。”
何越清楚孟知的习惯,没再多问。
车停在何越租房的小区门口,才调头去卡曼。
送走何越,孟知松了口气,拿起手机,编辑一条消息过去:我马上到。
对方没回。
可能等了这么久,耐心告罄。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不要紧张。
可一直到上了电梯,她还是手心冒汗。
2315,孟知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
不出意外,是间套房。
真奢侈。
在她报过自己的名字后,前台给了她一张房卡,她站在房门前,顿了会儿才去刷开。
推开门,寂静无声。
片刻后,客厅里才传来书页和上的声音,轻微地,仿佛在孟知心弦上轻拨了一下。
她换上拖鞋,紧接着,耳边出现男人低沉温和的声音,“来了?”
其实,比起约定好的时间,她早了一个小时。
可孟知清楚,他不会多问。
“来了。”她轻淡地一声。
孟知转身去客厅,抬起头,心底不觉一颤。
落地灯旁,西装革履的男人双腿交叠,浑身,透露着矜贵与禁欲。
昏黄的灯勾勒着他的侧影,投下深邃的轮廓在皮质沙发上。
听见脚步声停住。
幽深晦暗的目光朝她投来,“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了。”
孟知垂下自己略有些疲倦的眼眸,先拿了瓶水来喝,以掩饰自己喉咙的滚动。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男人的呼吸声。
她的腰很细,宋清礼一只手便可以掐住,接着轻轻将她带入怀中,“可以?”,他问。
孟知嗓子有些发紧。
镜子里,男人瘦削而修长的手指扶着她的腰。
往上,袖口挽起,手臂上交错的清筋,彰显着深色西装下那具紧实有力的身躯。
她原本以为,做这种事情,躺在那儿就好了,结果上次,整个人差点散架。
“还可以……我先去洗澡。”
她声音都在发抖,孟知觉得自己紧张得很丢人。
好在,宋清礼不会追根问底。
估摸着浴缸里的水快凉了,宋清礼松开她,撑着她身侧的桌沿,唇角微微牵起,“睡衣在床头。”
他注视着她盘起头发,入目——
是雪白柔软的颈。
“不过,做完了再穿吧。”他缓缓道。
电梯门合上,又打开,到18楼,两人推着行李箱到家门口,孟知指纹开了门,江溪月不在家。
玄关上的感应灯亮起,宋清礼走进去,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将两只行李箱一起拎进衣帽间。
这些年,他来这里的次数,虽然没有孟知去他家的次数多,但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像男主人一样熟悉这个家。
孟知想到什么,内心斟酌言词,在话出口之前,她先表达谢意:“谢谢你送我回来,还帮我拎了行李。”
客套疏离,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认识的朋友。
宋清礼垂眸,眉梢几不可查地跳动了下,当作没听见,转身走进卫生间去洗手,间接地阻断了孟知后面想说的话。
孟知:“……”
夏天炎热,家里门窗关着,空调没开,人才进来几分钟,后背就热出了一身汗。
孟知拿起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走到客厅中央,后背对着空调吹。
想起昨晚,她离开宋清礼房间之后,两人说的话就屈指可数了。
就是先前在飞机上,他那么强势吻她,他也没说话,她更是没给他任何反应。
两人之间仿佛拧着一股劲。
可是她想告诉他,她不是置气,是真的决定了分手,而且不想拖泥带水,大家干脆利落一点。
孟知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纯净水,自己拧开一瓶喝了口,另一瓶放在茶几上,只等宋清礼出来给他。
可宋清礼从卫生间出来,并没有在意她要谈话的架势,甚至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他径直走到玄关,换上自己的鞋,见孟知跟过来,才说:“我还有事,有什么话等你心情好点了我们再说,我先走了。”
孟知蹙眉:“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闹情绪,我很冷静。”
但宋清礼打开了门,置若罔闻。
孟知盯着他的后脑勺,男人向来霸道强势,无论谈判桌上,还是和她抬杠,他总是攻击挑衅的那一个,这会儿却破天荒的回避,简直不可思议。
她冲着他的背影喊:“明天我去你家拿东西,你最好在家。”
宋清礼脚步一顿,眉心拧起,丢出两个字:“随你。”
门在他身后合上,发出“嘭”一声巨响。
震得孟知吓一跳,耳膜都痛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孟知好多天了,大概是生病,宋清礼又如此照顾她,让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宋清礼想起来了,他看向孟知的脸。
生病的孟知,脸色不太好看,更显得她憔悴柔弱。他“嗯”了一声,想了想起身坐到孟知的身边,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道:“那你现在愿意回答我,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和我结婚了吗?”
孟知微微皱了眉心,不想回答就算了,她把脸转到车玻璃那边,这时宋清礼却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要她转过来。
孟知听到宋清礼的声音在耳边极近的距离,道:“孟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第 33 章 别离婚了
宋清礼一开始是没发现这点的,他这人对感情一向没什么多余的关注,也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放在男女之事上。
但由于外形和身家都很出挑,这让他在女性这边待遇一向不错,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挫折。
当初他选择和孟知假结婚,也是因为孟知对他不远不近,不像有些女性,他态度好一点,就会立刻失去分寸,对他生起不该有的期待。
他讨厌一切情绪化和感情用事的东西,所以对于谈恋爱也敬而远之。
不过,自从和孟知离婚之后,宋清礼发现自己的生活好像突然充满了没必要的麻烦。
到泰禾御,孟知将车停进宋清礼家的车库,垃圾袋留在了后备箱,只将小纸盒和两只空行李箱带上去。
电梯到顶层,平时她来,都是直接按指纹进门,今天她先揿了揿门铃,没人应答才用指纹开了门。
扑鼻一阵酒气,孟知蹙眉,放下小纸盒,换了鞋走进去。
房子大,玄关好几米深,走到客厅连接处,才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正是她刚分手的前男友。
沙发宽大,可男人屈腿蜷缩地躺在上面,看起来很憋屈。
他身上衬衣还是昨天的,下摆一半露在裤腰外,皱巴巴地被压在身体下面,西裤裤管有一只褪在膝盖上,露出一截小腿。
孟知走近一步,踩到一只皮鞋,脑袋卡壳了两秒。
男人向来应酬很有分寸,可昨晚回来,鞋子都没换就睡这儿了,这是喝了多少酒?
总不可能是因为分手借酒浇愁吧?
要知道,他们俩之间搞成这样,她才是冤大头。
孟知走到跟前,踢了踢沙发,“诶”了声,语气冷硬:“能醒醒吗?不能醒,我自己拿东西了。”
沙发上的人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下颔上一片蟹青色胡茬,迷糊中,狭长眼眸微微睁开,眼眶里布满了红色血丝。
一眼,让人想到一个词——颓废。
孟知觉得惊奇,弯腰问候:“您没事吧?”
和宋清礼高中认识,至今十三年,其中恋爱谈了七年,她敢肯定这是第一次看到颓废的宋清礼。
“你不会公司出问题了吧?”
“还是你得了什么绝症啊?”
孟知幸灾乐祸,居高临下地站在男人面前,毫不吝啬地送上冷嘲热讽。
心底莫名一种痛快。
“橙。”不知为何,今夜宋清礼做得格外的狠,仿佛要将她撞碎,揉进他的骨子里。
比前面几次更早进入正题,却又结束得更晚。
孟知累了,他却不累。今天这顿晚饭,孟知吃得食不知味。
一是口味她吃不惯,虽然每道菜都很高级也很营养,但不合她的胃口。
二是宋清礼的话,他那句“陪不陪,由我决定”,如一击重磅炸弹,狠狠地砸在她心里,砸得她心慌意乱。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也不敢相信宋清礼是那种意思。
像宋清礼这样的人,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相貌气质又很优越,他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很容易,没道理对她一个平凡无知的大学生有兴趣。
她无论是年龄还是长相,都构不成吸引宋清礼的理由。
就在她脑子一团浆糊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青妍”,她赶紧接通电话。
“喂,妍妍,什么事?”
段青妍哼了声:“你说呢,我们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就中秋那三天见了一面,连国庆都没见。”
孟知笑着说:“国庆你不是回家了么,我怎么见你。”
段青妍说:“国庆我就算不回家,也见不到你。”她问道,“明天周末,你有空没?”
孟知底气不足地说道:“明天上午有空,但是下午我要去做家教。”
段青妍长叹一口气,语气无奈道:“上午就算了,上午我起不来,下周再约吧,我总不能耽误你挣钱,你早点睡,晚……”
她正要说“晚安”,孟知急忙叫住她:“妍妍,我问你个事。”
段青妍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
孟知犹豫了一瞬,有些别扭地开口。
“先说好,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是我们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那女生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那男人是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
“前几天,女生遇到点麻烦事,当时正好下着雨,女生全身都淋湿了,那个老板就帮了她,还把那个女生带去了他家里。”
“那老板很正直,只是让女生在他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没有对女生做任何不轨的事。”
“之后老板带着女生去大酒店吃饭,单独给她开了一个包厢,老板在另外一个包厢应酬,还说会尽快忙完陪她,女生不想让他陪,老板就说‘陪不陪,由我决定’。”
“你觉得那个老板,他是什么意思?”
宋清礼自始至终没换过姿势,无论是在桌子边,还是在床上,都是让孟知背对着他,不许她正面看他。
到最后,他抱她到镜子面前,用黑色的领带蒙住她的眼睛。
看不见,身后的感触便越发清晰,每一下,甚至宋清礼的每一道喘息声,都让她难以忽略。
孟知抖得比平日要更加厉害,脚也站不稳。
担心滑下去,她死死抓住镜子边沿,纤细的手指泛着血红,因为沾染上水痕,指尖更加晶莹透亮。
宋清礼抬眸,看过镜子里那到倩影,随后,一把捞住她的腰,深深将她一按。
不等她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带有男人体温的大手忽然贴合上来,往下抚摸过她的手背。
随后,强硬地卡进她的指缝里,同她——
男人发丝凌乱地垂落在额头上,遮住了眉梢,浓密的眼睫鸦羽般簌簌颤动。
他伸出一只胳膊,拉住她的手,低声哀诉:
“对不起。”并非她熟悉他的字迹,而是两人的关系,鲜有人知。
她似有察觉,连忙转过身,看向二层露台,却只捕捉到一抹背影。
混乱又缠绵的夜,男人白净素雅的衬衫,仿佛抚平了一切腥燥,让人不觉平静。
孟知拘谨的身体总算有一瞬松懈。
可她一口气还没吐完,忽然想起刚才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吧?
岂不是,她刚刚说的内容,全部被他听到了。
万籁俱寂,孟知心如死灰。
声音不高,却如远山深处滚滚而来的闷雷,突然炸开在头顶。
眼看高楼平地起,过往一幕幕浮现,万丈情绪激烈奔涌,却又见轰然一声,尘嚣如烟,一切化为乌有。
孟知冷冷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宋清礼,你欠我的可不是一句‘对不起’。”-
孟知听到宋清礼的回答,有一会儿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连宋清礼把她的脑袋板正对着自己都没有发现。
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视线开始凝聚,才发现宋清礼正盯着她看,她刚刚的慌乱神情,他一点也没有错过。
孟知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来,却感觉喉咙一痒,身体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宋清礼立马放弃观察她的表情,伸手放到她的背上轻抚,但是看孟知咳得停不下来,有些着急地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她。
“喝一点。”宋清礼扶着她的肩膀,把水杯送到她的唇边。
孟知难受得要命,喉咙一咳嗽就疼,眼泪都要咳出来,看到递到唇边的温水,孟知就着水杯喝了两口。
水流滑入喉咙,那阵痒意缓和下来,有用,孟知这次伸手接过水杯,自己捧着把剩下的温水都喝了下去。
“谢谢。”孟知开口。
宋清礼听到她声音更哑了,眉毛皱紧,把水杯接了回来,对她说:“别再说话了,你再睡一会儿。”
宋清礼收了东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并没有和他继续探讨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孟知见他下了车,狠狠松了口气,她实在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刚刚回过神来,和宋清礼四目相对,孟知因为紧张,心脏都缩了一下。
为什么宋清礼会知道她喜欢过她?
他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他为什么非要来找她的理由?
明明宋清礼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是孟知却有了更多的疑问,她想得大脑发木,最后倒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尝试睡觉。
但是头好疼,喉咙也疼,身体也疼。也许是病痛的困扰,孟知的情绪没由来地陷入了低落,很久很久之后,她以为自己睡着了,但是却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流进头发里。
宋清礼的话,像一把上了锈的钝刀,把她已经快要愈合的伤疤重新揭开,她已经为这个伤疤流过很多血,她以为这是她自作自受,默默舔舐好就好。
可现在宋清礼说,他看到了。
第 34 章 住院
孟知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沉沉的,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回过神自己在哪儿。
坐起来时,原本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掉了下去,孟知后知后觉把毯子捡起来。
她看着毯子,一时回忆不起来这是不是自己睡前拿的,还没等她脑子转动起来,离自己较远的车门被人打开,宋清礼没有进来,他站在门口,弯着腰看她。
“好点了吗?”宋清礼问她,“能走吗?”
孟知有些茫然,不过她点了点头,“能。”
下午,两人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
孟知昨晚在老佛爷买的衣服和行李箱,还在宋清礼那儿,想想无所谓了,不要也罢。
两人打车到机场,值机时,孟知出示身份证,意外被告知,她的座位升舱了,从经济舱升级到了头等舱。
杜清柠羡慕不已:“肯定是宋总悄悄给你升的。”
孟知也猜到了,转头问她:“你想坐吗?我让给你。”
杜清柠略显激动,声音都忘了克制:“你真的要让给我?”
说完之后,她又迅速低头,脸上微红,怕孟知听出什么。
好像自己说的不是座位,而是宋清礼。
孟知瞥她一眼,淡淡“嗯”了声。夏季多雨,天边是晕染不开的浓墨,雾气朦胧,潮湿街道上铺满一圈圈车辙,直到信河办公楼前消失殆尽。
漆黑锃亮的埃尔法停在办公楼前,前来迎接的人一字排开,随着男人修长的腿出现在众人视野内,宽大的黑伞迅速撑开,护送着他入内。
收伞的那一瞬,领头迎接的中年男人瞬间凑上来,毕恭毕敬喊了声,“宋总。”
男人将手伸了出来,眸色冷峻,语无波澜,“幸会。”
是不记得他是谁了?
江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反应过来,同男人握了手。
“我是信河的副总裁,江壬。”
“上宋才见。”宋清礼笑道,“江总不必妄自菲薄。”
江壬笑得勉强。
眼看对方态度冷淡,他以退为进,结果对方态度忽然软和下来,反倒显得他不对。
早在上次会面,江壬就知道这个年轻英俊的人并不好对付。
“直接去会议室吧,江总。”宋清礼提醒道。
江壬早就让人收拾好地方,知道这位太子爷从国外回来,又吩咐人准备了咖啡。
因着下雨,会议室里拉上窗帘。
冷灰色的光笼罩着压抑的空间,投落在宋清礼硬朗的西装上,愈发凸显出人肩宽腰窄的身形。
他坐在办公椅上,将外套脱下,顺手接过实习生递来的咖啡,低沉温润的嗓音说了声“谢谢”。
实习生一愣,红着脸退开。
江壬从办公室里拿来文件,局促不安地守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宋总。”
“都在这儿了吗?”秘书宋岩问。
“当然。”江壬道,“全部是我自己整理的。”
“辛苦。”宋清礼放好外套,随后从桌上拿起文件,摊开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其间没有说一句话。
看这么快,能看孟白么?
江壬腹诽。乔安妮打趣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孟知只觉得耳朵都麻了,她将手机拿得远了些,清了清嗓子,有些威胁意味地道。
“好了乔安妮,你要没什么事我先挂”
“诶,别啊!我是问你独奏会的事的!”
乔安妮见好就收,说明了这通电话的来意。
“你在京市的钢琴独奏会什么时候来着?”
“下周六。”
“还有一星期了啊,”乔安妮掰着指头数了会儿,“还是和之前一样,开完就回佛(佛罗伦萨)?”
“嗯,”孟知应了声,语气上听不出什么波动,“我的Steinway还在佛,没想过在这儿长住。”
“唉,你说你这何必呢,反正也从佛音毕业了,直接回国发展不好吗?”
乔安妮是意籍华裔,也是孟知在佛罗伦萨音乐学院的同窗,从小生活在罗马,大学又直升佛音,对于京市的印象仅停留在祖父房间红旗飘飘的老照片,心底早就好奇了许久。
“Lynn,跟你商量个事呗。”
“怎么?”
“给我送张你独奏会的门票,我下周过来一趟。”
孟知扑闪了下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蓦地听到洗浴间有细微的响动。
下一秒,洗浴间的门被人打开,原本早该离开的男人上身未着寸缕,下半身只懒散系了条浴巾。
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盘虬的青筋从紧实的大臂一直蔓延到分明的掌骨。
对上孟知惊异的视线,宋清礼轻挑眉骨,眼神落在她裸/露的双肩,再到右手的手机上——
“行,Annie,我等会儿再和你说,拜拜。”
孟知匆忙地挂了电话,下意识将被褥往肩上拨了拨,脑子没跟上眼前意料之外的变故,语气也不自觉地有点冲。
“你怎么还没走?”
刚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愣了好一会儿,这话听着怎么像刚消费完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膏粱纨绔
她微微蹙起眉头,想要道歉,又忆起昨夜青年摆她一道,心里置气说不出口。
所幸面前刚被她这位膏梁子弟糟践的头牌并不打算和她一般见识,抬额点了点被抛至墙角的黑衬衫,神色淡淡。
“衣服都这样了,怎么走。”
被他这样若有似无一点,模糊记忆席卷而至。
夜色朦胧里,孟知好像的确抓上了什么凉爽丝滑的东西就往外扯,丝绸裂开的声音与瓢泼的雨声合二为一,她听得更加上瘾,于是越发向下——
“对不起,”她的耳尖红成一片,很有礼貌地率先认错,“你那件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从前两人见面都是在彼此清醒的状态下,她就算是被青年撩得再甚也会保持理智,譬如不在他身上留下见不得人的痕迹,又譬如循规蹈矩地洗完澡后再做,只是昨晚实在是醉得有点狠了,谁知道
孟知心虚地瞥了一眼宋清礼下巴上两道鲜红的抓痕,一看就是女人的指甲盖弄的。
“我家里有创可贴,等会也给你几片。”
说着,她还真拿起手机在网站搜同款品牌的衬衫是多少价钱,一副铁了心要为自己过错补偿的样子,却听得青年轻笑一声,声音比刚才冷点。
“孟知。”
他叫她的名字时总带有几分与平时不同的郑重意味。
孟知的心思都在手机上,随意应了声。
“嗯?”
“你知道我是京府国际的?”
划拉手机屏幕的声音消失,没过几秒又恢复原样,孟知的眼睛依旧没有望向宋清礼,语气稀松平常。
“算是。”
她昨天本就露出了些破绽,宋清礼的观察力又一向敏锐,现在说谎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狭窄的卧室里沉默少顷,孟知抿了抿唇,算是给出一个蹩脚的解释。
“当时两个学校隔得近,没听过说不过去。”
意思就是,在佛罗伦萨那晚,是先睡了你,得知你的名字,才知道大家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说完后,也不管宋清礼是什么反应,孟知从床上抓起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白裙子粗粗套上,莹粉的脚趾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手机上显示的赫然是方才查到的衬衫价格,但这价位实在让人肉痛,多看不了一眼。
孟知微叹一声,心里盘算着这周都只能吃泡面了,还是咬咬牙继续道。
“那件衬衫我会直接买了新的发到你家里。”
她微微低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隐约露出后颈处青年吮吻多次的红印,却浑然不知地找着昨夜不知甩到哪里去的一次性拖鞋。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给你发的包裹,我也可以直接微信转账给你——”
她忍着喉咙口的哑意,很有条理地整理思路:“但我在国内的卡最近有点拮据,你不介意的话,过两天再转给你。”
说了那么多,旁边的人却一声不吭。
孟知找到了在花盆后面仰翻的拖鞋,有些疑惑地抬眸,冷不丁撞进一双深沉的眼眸中。
这人平时习惯懒散模样,却也挡不住周身散发的淬厉气质,如今不苟言笑起来,就越发像极某种伺机而动的肉食动物,无端让人心尖一颤。
孟知琢磨了下自己的言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宋清礼只是喉口发出一声冷笑,伸手捞起地毯旁的裤子,言简意赅。
“随你。”
顷刻间,他又恢复了平常散漫的样子,孟知安下心,将适才一闪而过的奇怪抛之脑后,紧接着,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怎么让宋清礼体面地从她家走出去?
“您好,您的快递急件到了。”
四十分钟后,门铃响起,孟知打开门,从快递小哥的手里拿过包装良好的塑料袋,匆忙道了声谢后关门,将袋子里面的白衬衫拿出来递给一旁的青年。
“你将就一下,到家就可以换下来了。”
这间房子孟知平时也不怎么住,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宋清礼确实是她带回来的第一个男人。
她搜罗了一下衣柜里实在没什么他穿得下的衣服后,就在外卖软件试着搜索同城的急件快递。
出乎她意料的是,还真有,只不过卖家是郊区的一家百货超市,而唯一符合宋清礼尺码的那件衬衫还挂着特价的标签,上面写着“十九块九包邮”。
天知道孟知想到它一会儿会穿在宋清礼身上有多想笑。
淡淡瞥了一眼孟知手里的塑料袋,再到那件与塑料袋相比好不到哪里去的白色衬衫。
上面贴着的“促销爆款——仅需十九块九”标签,如同彰明较著的旗帜,很难不让人注意。
宋清礼倒没有孟知想象中的不情愿。
他伸出手掌,自然地拿过衬衫,当着她的面就换了起来。
他本就是极为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八块腹肌中央是一条笔直的鲨鱼线,就算只是轻轻撑起手臂也能看到周身鼓动的青筋与肌肉。
孟知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的小臂所吸引,那里有两道结痂的红痕,又细又长的,也随着他的动作伏动起来。
昨晚她到底抓了多少地方啊
孟知这样想着,也就忘了把眼神从青年身上移开,直到她听到面前低沉的声音,略带严肃地叫她的名字。
“孟知。”
“嗯?”
“我们再来一次?”
砰!
等到宋清礼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孟知推搡着赶出了门,女人还不忘拿出一盒创可贴丢在他脚边,随后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胸腔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嘴角却先勾起了弧度,宋清礼弯下膝盖捡起地上的创可贴,拇指捏起刚翻了个面,电话铃声响起来。
“清老板。”
电话那头传来凌知维混不吝的声音,听背景音里隐约的风声该是在室外。
“今儿天气那么好,一起去宏华打球?”
宋清礼带着懒调的声音越来越远,孟知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腿颤得厉害,裙子能透出来的那么点地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深浅吻痕。
“”
她总算知道宋清礼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里透着些什么了。
本来打算今天还要去琴房里练会儿琴的,但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琴房了,连门都出不了。
孟知轻叹一声,发信息和尚云宁请了假,泄了力般瘫倒在床上,眼睛蓦然被什么闪着光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是宋清礼的戒指。
他怎么会大意到把戒指忘在她这里?
孟知微微蹙起眉头,望着那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饰,不知怎的就回忆起她在佛罗伦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戴着这枚戒指。
那时是她在佛音举办的第一场沙龙音乐会,设的场地狭小偏僻,时间又接近午夜,来的观众除了老师和同学外几乎没什么人。
钢琴独奏刚弹到一半,负责人却突然告诉她有人将二楼的位置悉数包揽。
抬眸望向二层,高台累榭处,陌生青年懒懒支起右手搭在分明下颚,桃花眼里的光泽冲破暗昧蒙尘,连同着右手处那枚烁亮的戒指,一同灼灼地望向她。
孟知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气质,足以惊艳任何一个与他初识的人。
只是可惜,对于她来说,望向他的第一瞬间,席卷而来的却只有久远而悚然的记忆。
她见过他。
确切地说,是在另一个人身边,见过他。
本该时间地点都忘得彻底的匆匆一瞥,越涌过五年的泛滥口,在她望向他的须臾,被摹状得宛然在目。
以至于后来发生的声色犬马,演变到如今不伦不类的情人关系,都是因为五年前的一瞥融于骨血,在佛罗伦萨那一夜被彻底点燃,沸腾翻涌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
所以
她刚刚骗了他。
她认识宋清礼,可不是在和他上床后。
全部看完后,宋清礼合上文件,只沉吟片刻,便道,“接下来,还要麻烦江总,希望以后,信河能越来越好。”
闻言,江壬松了口气。
看来他副总裁的位置还是稳坐的,宋清礼也没有直接插手信河事务的意思。
“宋总还有其他嘱咐吗?”江壬自诩八面玲珑,第一次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感到胆战心惊。
可能是面前人太过成熟稳重,也可能是来自豪门掌权人的威压。
“有的。”宋清礼微微一笑,“有些事情,我不大有精力处理,但我不能不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壬的心脏又悬挂起来。
“往后每个季度,还请江总像今天这样,让手下人整理好公司的情况,然后发到我秘书的邮箱。”话落,宋清礼起身,拍了拍江壬的肩膀,锐利的目光落下,“听说江总还特意准备了一间办公室,不知道可不可以去看看?”
“当然可以。”江壬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戳穿,有些缓不过神,眼睛一扫,随便指了个实习生,“那谁,你带宋总上去看看。”
随后赔笑,“宋总我这儿还有点事,就不作陪了。”
“你忙。”宋清礼淡声道。
刚出会议室,通往办公室的电梯徐徐上升,宋岩在宋清礼耳边道,“我当他真有什么事呢,原来是那种事。”
他话刚落,宋清礼便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不是说好帮我弄到那套珠宝,现在电影节都要开始了,老公你怎么还没搞定。”
“我辛辛苦苦给公司赚钱,结果你就让我受这委屈,上次让你帮忙给孟知发黑通稿,你也不发,害得我被那坏女人压一头。”
宋岩看了宋清礼一眼。
江壬连忙将女人哄住,“我这不是太忙了,况且那套珠宝好几百万呢,你再等两天,别着急啊。”
“江壬这不老实的。”宋岩道,“你还没走呢,就摆起谱来了。”
“他小心思多,暂且还不算坏事。”宋清礼淡淡道,信河到底在运核里不起眼,不是这家公司是他从宋墨手中接手的话,他不会管太多。
“这也太恶心了。”宋岩没忍住骂了句。
整层楼已经清场,两人肆无忌惮地亲热起来,声音不堪入目。
“对了。”宋清礼揉了揉眉心,“她刚刚提到……”
“那是梁如月啊,算是孟小姐对家吧。”宋岩知道他要问什么,“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娱乐圈这些事情,乱七八糟的。”
宋清礼没多问。
只是忽然想起什么,进电梯后打开手机。
孟知果然给他发了条消息,只是他没时间看,更没时间回。
指尖点开微信,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条……他认不出这是什么,项链?还是珠宝串起来的披肩?
脑海中蓦地闪过那抹瓷白光滑的脊背,加上对方颈脖修长,戴起来会很好看。
粗涩的指尖划过,她抖颤时,会更好看。
宋清礼将照片直接转发给了宋岩,“查一下照片里的东西。”
“好的。”两人不仅是上下级的关系,更是大学同学,偶尔做一下工作之外的事情,自然没问题。
就是从大学到现在,宋岩第一次见宋清礼身边出现女人。
在办公室里逛了一圈后,宋岩便打电话给司机,两人坐电梯下楼。
上车后,宋岩直接告诉了他背链的全部信息,“应该是私人手工定制,民间工艺,换句话说,不值钱的东西。”
“多少?”
“两千。”宋岩感叹,“孟小姐还挺节俭。”
“梁如月问江壬要的珠宝多少?”
“……好几百万吧?”
宋清礼沉默半晌。
按理来说,他看起来并不比江壬贫穷。
“可能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吧?”宋岩揣测。
“你女人多,我信你。”宋清礼指骨抵上额头,准备闭眼小憩,“去买条贵的,好看的,找时间差人给她送过去。”
“界限分孟些好,毕竟……”宋岩顿了下才道,“她是你哥喜欢的女人。”
宋清礼“嗯”了一声。
谁知,工作人员说:“两位不好意思,姓名指定,不能更换。”
“没关系。”孟知拍了拍杜清柠的肩膀,“先升吧,上了飞机,你直接去坐头等舱好了。”
杜清柠讪笑着说好。
孟知想到宋清礼平时管理宋氏,遇到的槽心事件件都比这次的事恶心多,估计真的不放在心上。
她道:“好吧,我就这么一说,我睡了。”
她准备结束聊天,宋清礼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发来新消息。
孟知按捺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开看了一眼。
宋清礼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回去之后,我能去看看你吗?】
孟知一怔,宋清礼没等到孟知的回复,又说:【可以吗?】
第 35 章 正常的恋爱
孟知到底年轻,底子好,烧退了之后,睡了一晚差不多就好了。周丽英女士不喜欢西南这边潮湿闷热的天气,说出了门就被热得喘不上气,又急着回学校销假,催着孟知快点回家。
孟知早上办理出院的时候,特地买了点老年人专门的营养品过去看望牛奶奶。
结果过去的时候,发现一个护工在病房里吵,说她不干了,病房有其他病人和家属,说他们要吵出去吵,别影响他们休息。
孟知心中好奇,在门口停了一下,往里看里一眼,就看到一个护工站到牛奶奶病床旁收拾自己的东西,动静很大,接着孟知背后有护士长过来了,喊着让一让,要进去调停吵架。
两人出门,找了一家胡同老馆子,吃北京地道的早餐,麻豆腐、焦圈,还有豆汁。
麻豆腐和焦圈还好,豆汁是绿豆发酵做的豆浆,灰里透着绿,又酸又臭。
杜清柠闻着那味,差点就吐了,孟知勉强喝了一口,推到一边,没再动。
可是看邻桌老北京人,滋溜一口,喝得那叫一个香。
孟知淡淡一笑,天下之大,美食何其多,口味因人而异,她和宋清礼亦是如此,谁都不用勉强谁。
吃了早餐出来,两人围绕什刹海边走边逛。
走进一条汽车通行的老街,阳光照进来,古树在清风中微扬,车来车往,人群熙攘。
孟知戴着深色太阳镜,看向周围一张张笑脸,她扶了扶镜框,唇角也上翘一丝弧度,融入游客之中。
忽然,杜清柠拉了拉她的衣角,叫她往前看。
马路上一辆京牌迈巴赫迎面而来,那车牌号正是昨晚她俩坐过的,看样子是从酒店出来。
那车开得很慢,可能是因为拥挤,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杜清柠踮脚,往车的方向看过去,问:“宋总这是去哪?”
孟知几分厌倦,答了声“不知道”,转头去看风景。
杜清柠只好闭麦。时尚轻奢大平层,高科技全屋智能家居,乍一看清新简约,实则处处彰显着高端奢华。
孟知走进屋里后,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看了。
不怪她没见识,虽然她现在确实没什么见识,但就算换个有见识的进来,也不会多淡定,只会更加震撼。
因为懂行的人一进屋就能看出门道,单这脚下的瓷砖就需要几千块一平,还不说那些昂贵奢侈的灯具以及全智能家电,而这些家电产品,多数都是宋氏科技公司自主研发的高端定制品,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这样一套价值千万的房子,宋清礼却没住过几次,一年不超过三次。
没办法,他房子太多了,全国各地都有他的房产。
不说别处,就说海城,光别墅都有九套,还有一座豪华城堡,和几十套公寓,几乎每个区的豪华地段都有他的房子。
但他日常住的地方,也就两套独栋别墅,以及集团顶楼的公寓,其他地方,有时候赶巧了,可能会住一两晚,跟住酒店没区别。
他在海城也有自己专属的酒店套房,并且很多酒店也都是他的。
只是孟知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这就是宋清礼经常住的地方。
她第一次走进这种豪华的房子,震撼程度不亚于坐进那辆顶配迈巴赫。
这一刻,她脑子都是木的,大脑神经甚至都没能产生出紧张局促的情绪,脑子直接宕机了。
宋清礼一进屋,立马把西装外套脱了,接着单手扯松领带,把衬衣从裤腰里拽出来,要不是有孟知在,他连衬衣都要一起脱下来。
他在给孟知撑伞时,半边肩膀淋湿了,忍到现在已是他能忍受的最大极限。
刚才他没把孟知送回学校,而是带回就近的公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无法忍受穿着湿衣服坐两个小时的车。
见孟知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宋清礼伸手拉住她胳膊,把她拉进一间浴室,耐心地教了她智能淋浴的用法,转身出去后,很绅士地替她关上门。
孟知回过神来,打量起这间浴室,很大,看起来比她住的四人间寝室还要大。
浴室是干湿分离的,湿区有淋浴和一个超大的浴缸,干区有洗手台,还有一张床,床上放着叠好的浴巾和衣服。
而这些衣服,正是半个小时前宋清礼吩咐人买的。
她拿起衣服想看看是什么样式,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果香,有点像橙子,细闻还有点桂花的甜香味,总之很清新,很好闻。
放下干净的衣服,她将身上的脏衣服脱掉,从上到下,一件件落到地上。
她赤足走进沐浴室,打开花洒,温水从头顶浇下,滑过白皙的天鹅颈,迤逦而下,越过半圆弧,流入光滑平坦的三角区,那里洁白无瑕,水流汇聚成瀑布。
与此同时,另一边主卧浴室。
宋清礼站在花洒下,单手撑着光可照人的冰凉墙面,嶙峋锋利的喉结急促滚动,另一只手像是惩戒般愤力握紧,握得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根根凸起。
墙面照出昂然狰狞的一幕,也照出他凌厉黑沉的眸子和泛红的眼尾。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两手抵着墙,沉沉地喘了口气,极力隐忍着压了回去。
洗漱完,孟知换上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这才拉开浴室门走出去。
走到客厅,看到宋清礼,她惊讶了一瞬。
她自认为已经洗得够快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又是男人,她不敢洗太久,却没想到,宋清礼更快。
他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交叠着大长腿,矜贵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仍旧是一身黑,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连袜子都是黑色的,像是对黑色情有独钟。
这么快,不知道他是洗了还是没洗,当然,她只是心里疑惑一下,不可能没礼貌地问出口。
宋清礼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到小姑娘披散着柔顺的头发,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神清澈忐忑,像林间迷失的幼鹿。
他面上神情不变,喉里却泛起痒意,痒得发紧,发胀。
孟知紧张地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宋先生,我洗好了。”
说完她便暗暗咬了下舌,心里咆哮,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什么叫“我洗好了”,也太有歧义了,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可不说话也不行啊,她总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
就在她心里天人交战时,宋清礼已经收起文件站了起来,把文件袋递给她,问道:“饿了没?”
孟知看着他递过来的文件袋,赶忙替他拿着,乖软地点了点头:“嗯,有点饿。”
宋清礼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走吧,去吃饭。”
孟知抱着文件袋看了眼浴室:“我的衣服还没拿。”
宋清礼说:“先去吃饭,衣服会有人来拿。”
孟知没再说什么,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进电梯,出电梯,上车。
然而刚坐进车里,宋清礼的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接通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音很大,带着熟稔的笑:“淮海路尚府国际,六点半,宋老板赏个脸,晚上来一趟呗。”
宋清礼语气冷淡:“不去了,没空。”
电话那端的人笑着说:“你今天晚上又不加班,就一个陆总的局,还被你拒了,兄弟这里,你总不能再拒吧。”
宋清礼说:“不想去。”窗外风声扑簌,瓢泼骤雨隔着老旧的窗棂不迭地拍打着,屋内却寂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交缠耳际,振聋发聩。
孟知打量着宋清礼的表情,打算找个话题把眼前危险的局面拉远,于是清了清嗓子,带着些质问的语气:“你怎么进来的?”
宋清礼轻笑了声,不知有无识破她的计谋,抓着她脚踝的手倒是大发慈悲地放了下来。
目及所处依旧是他挺直的鼻尖与那颗细小的鼻尖痣,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的双眸,似是一头伏击而动的猎豹。
“门口那棵树直突突地立在旁边,想不注意都难。”他歪了歪头,微凉偏硬的碎发扫过孟知漂亮的额头,“下次换成地毯下面,嗯?好歹让我多找几秒钟。”
好像被嘲讽了。
无视他带着调笑意味的瞳孔,孟知试着轻推了下他结实的胸膛,语气放软地叫他名字。
“宋清礼。”
“嗯?”
“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又是几秒诡异的静默,就在孟知以为他会直接吻过来的时候,身上一直压着的躯体居然真的移开了。
咔哒一声,猝然的豁亮反倒让孟知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缓过神来,身型清挺的青年曲着腿靠在墙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她眼下的乌青,轻啧了一声。
“现在有困意吗?”他突然转了话题。
孟知没太跟上他的脑回路,下意识回道。
“还好,就是腿酸。”
顿了会儿,她又找补了句:“但今天没那兴致。”
补的那句还挺坚决,宋清礼眉眼划过裙摆下那双修长笔直的大腿,脸上没什么波动。
“喝点?”
孟知被那上扬的尾音勾着望向客厅的茶几,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瓶红酒。
“你带来的?”
她问完后才发现这问题挺蠢的,于是避开了宋清礼带着笑意的眼神,有些慌忙地走到茶几边,才发现红酒瓶的瓶身和软木塞上都沾了些露气。
如他所言,应该是放了些时间的。
人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感性就卷土重来,孟知望着那染着水汽的红酒瓶身,兀地忆起方才身体相贴时,他衬衫上好似也浸了凉气,与他手掌炙热的温度南辕北辙,宛若溅落水火。
她正想着,手心被一修长的指腹勾了下,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个红酒杯。
“喝酒助眠。”他声音淡淡的,没什么别的情绪,“你在那没喝,现在喝点,刚好。”
孟知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真没什么别的想法,暗自忖想她在云鹤楼那会儿是否真的想歪了,以防万一,还是端着红酒杯坐在了沙发上的角落小口抿着。
酒的确助眠,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孟知自知在今晚那种饭局上一旦开了戒,不免被人一杯一杯灌得酩酊,还不如直接说不喝,而现在就喝一杯,似乎
也没什么事?
她喝了半杯,脑子没醉,先上了脸,抬眸望向坐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宋清礼,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真只是找我喝酒的?”
“不然呢。”宋清礼扬了些弧度,眸底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光,“每次找你都只能是为了上床?”
孟知被噎住,又抿了口酒。
他们本就是情人的关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炮友,不上床还能干点别的?
虽然心存疑窦,奈何眼前的酒实在香醇,孟知给自己倒第二杯的时候已经觉得脸有点发烫,就连脑子好像也烫了起来。
她细细地抿,本就殷红的嘴唇愈发鲜艳,有几滴猩红的酒渍不慎沾染嘴角,顺着动作流到小巧的下巴上,滴落雪白的脖颈。
门外狂风暴雨依旧,孟知却觉得手脚都温暖了起来,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觉得有些困意了,便打算逐客。
“宋清礼,你也喝得差不多了吧?外面有司机在等你吗?”
“宋清礼?”
问了两句没人应,孟知疑惑地抬眸,眉睫处沾上的水汽随着动作颤了颤,却见挺拓的身影沉默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比一般人高,站直的时候总给人种锋芒毕露的压迫感,即使此刻只是慢条斯理地把红酒杯放在茶几上,也有种说不出的侵略性。
砰的一声,玻璃底座与茶几稍稍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孟知的注意力变得迟钝。
“诶,你怎么没喝?”
她较真地望向那半杯没怎么喝的红酒,声音透露着真切的不解,还隐约含着些醉酒后的沙哑。
敢情刚刚就她一个人在闷头喝酒啊。
正想着,身前遽然投下一道颀长的阴影。
孟知迂缓抬头,撞入一双比酒液还要浓稠的黑眸。
“没醒好,淡得很。”
依旧是淡薄散漫的语气,与眼里翻涌的情绪大相径庭,可惜孟知的注意力都在酒上,听到他的话还真蹙起了眉头。
醒酒还有规矩?她这杯怎么很好喝。
面颊微红的女人犹豫了几秒,见眼前这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走,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还是伸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将手里剩余的小半杯红酒不情不愿地递到青年手中。
“你喝我的试试”
“嗯。”
还没说完,宋清礼懒散嗯了声,接过孟知递过来的酒,没有丝毫迟疑地沿着她浅粉色的唇印喝下一口。
唇印瞬间融于唇齿,只残余一半,孟知盯着那抹樱粉色沾上青年唇角,再被他漫不经心地伸出艳红的舌尖舔舐干净,驽钝的神经总算恢复了些,暗道一声不好,在沙发上轻轻挪动着,想找个机会逃跑——
就被他蛮横的指尖掐住了下巴。
孟知不备,被他掐得轻呼一声,唇舌趁机闯入,宋清礼的吻和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顺着舌尖蔓延到口腔,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压得孟知舌根发麻。
酒液让渡津液,青筋鼓起的手背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又从容转向粹白衣裙的拉链,极具张力的小麦色皮肤在她近乎象牙白的肤色下清得不像话,修长指骨一挑,刺啦的声响被吞没于湝湝水声。
陌生侵略的气息占据口腔的每处角落,细弱的叫声可怜都没成型,就又被另一个炽灼至极的吻吞没,唾液都来不及吞咽,更不用说酒液。
殷红的液体已分不清是谁的,宋清礼淡淡抬眉,望向孟知唇珠上残余的水珠,没忍住又亲了一口,感受到怀里人的嘤咛,炙热小臂往纤细腰肢上抱紧了些,尾音里带着些哑。
“这次是甜的。”
狼披上羊皮不过三秒,遂原形毕露得彻底。
孟知自知又上了这人的当,只是喝了酒脑子本就迷糊,被他亲后仿佛已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摆出不情不愿的投敌姿态,嘴里嘟嘟嚷嚷道。
“要做就快点”
可惜催促的话语而未来得及说完,尾音就率先变了调,青年伸出湿热舌尖,舔上昨天那处彰明较著的吻印。
于是旧印未消,又添新痕。
下一秒,孟知感到身上一凉,皤白裙摆掉落地毯,也一同染上了水渍。
狩猎者总喜欢看尽猎物挣扎无措的姿态,才肯恩施她一个痛快。
这点在今夜,体现得尤为明显。
床被下陷,发丝濡湿,萍踪浪影里,目及所处只有青年劲瘦起伏的背肌,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晃出津津汗液,反射出眩目的烁,叮铃一声,孟知刚微微松口气,就看到青年直起精健的腰,抽空将食指的银戒摘了下来,放在床头柜——
她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猝然大脑一片空白,酒液的焦灼已从唇舌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脚趾都漾起绵绵不绝的颤。
急风骤雨毫无间隙地拍打着窗沿,雨水顺着玻璃亟亟流淌,孟知只觉得冰凉的泪珠划过眼角,又被人漫不经心地舐去,像是安抚一株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骨朵。
只是这安抚大概没什么诚意,因之风暴只停了一瞬,就又迫不可待地卷土重来。
脚踝被人高高抬起,在凸起的骨节处落下清浅一吻。
只可惜身上动作要是能有吻一半温柔就好。
翌日清晨。
孟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的整只手臂早已失了力气,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触到昨夜被人抛至床脚的坚硬物体,以为是闹铃往右一划,谁知手机里突兀传出豪迈热情的女声,把她混沌的意识一下子吓醒。
“Surprise,Lynn! 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早上八点?没打扰你过sweet weekend吧哈哈!”
孟知眨了眨眼睛,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有些疑惑。
“Annie?”
只是刚开口就后悔了,声带像是被人为撕扯过,单单吐出两个字节就不可遏抑地透着颤音。
电话那头静止了三秒,随后就是几乎要冲出手机屏幕的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OMG,darling,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知还没找借口解释,乔安妮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oh”声跌宕起伏绵延不绝。
“我知道了,是之前在佛音校门口见到的那个亚洲帅哥吧——”
“我就说鼻子挺的男人能干!!!”
一口回绝,连理由都不给了。
电话那端的人不依不挠,继续劝:“四哥别呀,你今天高低得来一趟,哪怕只坐几分钟也行。兄弟今天请的不是别人,是南城容家小公子,你前一阵不才去南城见了他小叔吗?”
孟知绝不是有意要偷听,实在是对方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再加上她就坐在宋清礼旁边,想不听见都难。
她知道宋清礼是因为她才拒绝了陆宜年的酒局,不想他再因为自己又拒绝另一个人,而且听着还是很有来头的大人物。
于是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软软地说道:“宋先生,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操”,然后是惊讶到不可置信的声音:“什么情况?我不会打错了吧?”
宋清礼挂了电话,问孟知:“能陪我走一趟吗?”
孟知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感到很惊讶,不确定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要我跟着您一起去参加酒局?”
宋清礼说:“你不用,我给你单独安排,等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学校。”
孟知不好再拒绝,只能答应。
宋清礼的社交广,孟知是知道的。
以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约会,宋清礼一接电话,孟知就会问是谁。
宋清礼总是回答她,是朋友,工作上的事。
偶尔他也会多说几句,孟知听得一头雾水,又或者,他说那些都是烦心事,说多了无益,影响心情。
孟知最开始的时候,是想替他分担,后来发现两人早就不是高中同学那样,生活还在一个社交圈,宋清礼的世界越来越宽广,他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完全轮不到她操心。
于是渐渐得,她对他的事不再过问,只在他的世界里偏安一隅,做他乖巧安静的女朋友。
现在想来,宋清礼之所以对她满意,大概就是因为她够安分,懂得体贴。
但事实上,这种安分和体贴并不对等。
宋清礼始终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孟知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又看眼迈巴赫,就见那汽车停在路边,距离她五米的样子。
发动机发出低躁的声音,轮胎却一动不动。
那车窗贴着防窥膜,外面一点儿也看不到里面,但她就是能看穿男人端坐在后座倨傲的模样。
心底莫名一阵寒凉。
孟知扭头就走。
后面杜清柠喊着“等等我”,追上来。
宋清礼说:“它的主人搬家了,不想养它了,说它换了新地方,一直叫,太吵人了。”
顿了顿,宋清礼说:“负责搬迁的人和我说后,我让人把它送了过来,它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
孟知说:“陌生环境,狗都需要适应时间,安抚就行了。”
“哦。”宋清礼发消息,“我能给你打电话,让它听听你的声音吗?它的嗓子已经叫哑了。”
孟知一怔,隔了几秒,回道:“好。我先下车,等一会儿再打给我吧。”
宋清礼那边没回消息,孟知赶紧把车开进车库,然后她回家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宋清礼说:“你去约会了吗?”
第 36 章 “家里”
沈以彦发来消息,说他看到了孟知。
宋清礼原本看到了沈以彦的消息,打算匆匆看了一眼,有空再回。不过,看完了消息内容,他的目光一凝,就打开了锁屏,点进了聊天框。
他立刻用手指敲字,问还有呢。沈以彦看到他这次回消息这么快,乐了,故意慢吞吞回复说:“你猜。”
夜凉如水。
孟知出了宋清礼的房间,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间,而是下楼去了酒店的庭院。
四周树木高大,挡住了灯火,头顶漆黑一片,夜风扫过树叶,卷起细尘,抖落一地摇摇欲坠的影子。
孟知站在树下,悄声哭泣,八月盛夏,她宛若置于冰天雪地,浑身萧索颤抖,仿佛一片离枝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