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鱼自投罗网了。”
第46章 皇家蓝号邮轮。
帝国使馆,使馆长办公室内。
使馆长微微躬身,拘谨地站在沙发前。他低压着下巴,小幅度抬眼用谨慎的目光打量坐在沙发正中央的德墨柏亚。
以他的身份,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帝国皇储,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当德墨柏亚面无表情且不言语的时候,浑身自有一种令人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他的身上还穿着参加葬礼的纯黑色西服,双腿交叠地坐着,气质上更多了一丝冷酷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
德墨柏亚放下手中茶杯,轻轻抬眸,目光如羽毛轻扫过眼前的使馆长。
瞧见对方双手交握在身前,手指稍稍用力,暴露出紧张的模样。他曲身向前,将茶杯轻手放在茶几上,对使馆长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使馆长,坐下说话吧。”
像是猜到使馆长下一句要说什么,德墨柏亚又说:“你站着,我得抬头才方便和你说话。”
半张嘴唇要开口的使馆长闭上嘴,立刻点了点头,迅速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坐姿规矩,双膝并拢,后背离沙发上的靠枕还有一段距离。
使馆长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开口:“殿下,驻军处军长说马上就到。”
刚刚,德墨柏亚让使馆长联系了帝国驻军处。
不久后,驻军处的领导人便匆匆赶来。
两声干脆利落的敲门声响起,德墨柏亚应了一声进。
办公室的花梨木门从外被推开,一名身穿深蓝色军服的健壮男人大步迈步进入室内。
脚下的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一步一声毫不拖沓的声响,男人最终站定在德墨柏亚的对面。
驻军处的军长是一名高级指挥官。
指挥官的职级比使馆长高得多。见他进屋,本来还坐着的使馆长即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名指挥官单手抱着军帽,军姿挺拔,朝德墨柏亚躬身行礼。
“帝国驻莱索王国部队指挥官塔什,见过皇太子殿下。”
塔什直起腰,又朝身侧的使馆长微微颔首,礼貌地表示了问候。
驻军处的消息灵通,就在德墨柏亚和洛斯贝尔离开教堂后不久,驻军处就收到了莱索国王遇害的消息。
在塔什前往使馆的路上,他又从副官的口中得知了大概的状况。
塔什面色严肃,声音如他本人一样低沉有力。
“殿下,是否需要在下安排人手护送您归国。”
皇太子是帝国的皇储,他的安危是头等要事。
至于莱索王国将要发生的政变和内乱,完全可以等德墨柏亚回国后再派人前来处理。
“不用。”德墨柏亚轻轻摇了摇头。
他放下叠在左腿上的右腿,起身走到窗户边,用手指勾开纱帘的缝隙。透过玻璃窗向外眺望,他看见了那辆还停在楼下的黑色轿车。
“护送回国的队伍太惹眼。”他放下纱窗,转身看向塔什,“无论是走空中还是陆地,都很容易被人盯上。”
即便是乘坐军机,也不能保证没有其他势力在暗中埋伏。而且,军机作为目标更加明确,只怕会有人想趁机让他和安柏一样死于“意外空难”。
塔什为难地皱眉:“可若是不派人保护殿下……”
一旦德墨柏亚发生任何意外,帝国一定会追责驻军处,其后果不是区区一个驻军处能够承担的。
德墨柏亚抬手打断塔什的话,问他:“杜苏比岛最近有异常情况吗。”
杜苏比岛是莱索王国的附属岛屿,其附近海域有着丰富的海底能源。
当初在与帝国签订附属国条约时,不同于乌拉诺所在的本岛区域仍保有自治权。
莱索王国将附属岛屿的管辖权完全递交给了法兰帝国,并以此作为交换,寻求帝国的保护。
这些附属岛屿的自卫权,现在就掌握在驻军处手里。
塔什静默两秒,才回答说:“德林王国的巡航船在杜苏比岛附近海域游荡。”
“有一次他们靠近岛屿企图登岛,被我们的军舰及时发现,并警告劝退了。”
听完塔什的话,德墨柏亚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不说话,屋内霎时变得寂静无声。
昨晚深夜,乌拉诺下了一场暴雨,直到早上才停歇。
雨过天晴,此时窗外阳光明媚。
从纱窗透进来柔和的光映照在德墨柏亚的侧脸上,甚至能瞧见他垂眼时的长睫毛。
德墨柏亚直接下结论说:“帮我买从乌拉诺到津月湾邮轮的票。”
津月湾是法兰帝国境内最靠近杜苏比岛的港口。
“用假身份买。”德墨柏亚抬眼与塔什对视,补充道。
上位者从不解释自己做法的原因,他的下属只需要按命令行事即可。
塔什噏动嘴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问:“就买一张吗。”
“洛斯贝尔。”德墨柏亚这才偏头看向她。
“接下来,你可以选择跟我一起,也可以选择直接乘坐民航回蓝城。”
正如安柏所说,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人的目标是他。洛斯贝尔只是他的秘书,他们不会特别为难她。
而且如果洛斯贝尔选择离开,他依旧会让塔什安排人手保护她的安全。
安柏能做到的,他当然也能。
德墨柏亚向她解释:“接下来的工作,不在你秘书的职责范围之内。”
他们刚刚才提及杜苏比岛,杜苏比岛与德林王国有关。在公主的成人礼晚宴上,洛斯贝尔还亲耳听到首相说,德林王国的外交部长在不久前曾到访过莱索王国,目的不明。
而德林王国一直都是图诺王国的同盟,图诺王国又一直视帝国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战败,图诺王国就一直对德墨柏亚怀恨在心。
除此之*外,安柏显然与罗非威尔逊有牵连。
安柏如今又与教廷一派,这是否意味着艾泊斯与罗非也有关联。
洛斯贝尔很快理解,德墨柏亚的后续行动很危险,甚至很可能危及性命。
她注视着德墨柏亚的眼睛,他正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殿下,您需要我吗。”
洛斯贝尔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是因为她不确定德墨柏亚是否真的需要她,也不确定她的陪同,于他而言是助益还是累赘。
但这个问题又像是另一种回答。
好像只要德墨柏亚说需要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德墨柏亚倏地笑了。
“说实话,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容易掩饰身份。”
“那我选择留下。”
德墨柏亚没有向她再次确认,扭头对塔什说:“三张票。”
“但其中一张票需要单独买。”
第二天,洛斯贝尔和德墨柏亚在码头等待上船。
“有人尾随。”洛斯贝尔凑到德墨柏亚耳边轻声说。
德墨柏亚余光瞥见身后两个眼线,一个假装倒水,一个假装看报,他装作没有发觉地收回视线。
“没事,当做没看见就好。”
人越多,他们就越不敢轻易出手。
这也是德墨柏亚选择乘坐邮轮回国的原因。
德墨柏亚冲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浅笑:“别忘了,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游客。”
过了一会儿,广播通知允许乘客登船。
塔什为他们购买了最高级的套房票,有单独的检票口。
检票口的检票员检查完他们的票后,冲他们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欢迎道:“欢迎登船,祝您二位在皇家蓝号邮轮上度过美好的时光。”
这艘名为“皇家蓝号”的邮轮,是一艘足以承载万人的超豪华巨型邮轮。
邮轮从莱索王国首都乌拉诺出发,目的地是帝国津月湾,总航程五天四晚。
船上有超过二十层的甲板,构造复杂,堪比一座“海上城市”,是最适合隐匿行踪的交通工具。
“谢谢。”德墨柏亚朝检票员微微一笑。
上船时,洛斯贝尔险些绊倒,发出一声轻呼,是德墨柏亚及时扶住了她。
“小心。”德墨柏亚扶住她的小臂,顺势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处。
不习惯与人亲密接触的洛斯贝尔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德墨柏亚牢牢抓住,不许她抽离。
她抬眼近距离地对上他那双含笑温柔的蓝眸。脑中莫名闪现过成人礼晚宴的那个夜晚,于是下意识眨了眨眼,咽了下口水。
德墨柏亚弯唇凑到她耳边,轻声提醒:“就这样,售票员在看。”
闻声回头的售票员担心乘客出现意外,需要帮助,视线久久地流连在这对俊男靓女身上。
“扶着我,就不容易摔倒了。”
这句话,德墨柏亚没刻意压低声音。
观察到男人对女人温柔宠溺的笑意,以及时刻关注对方脚下的眼神。
乘务员内心不禁感叹,真是好一对恩爱的情侣。
他们这次的假身份,是一对刚结婚不久的新婚夫妇。这对新婚夫妇来乌拉诺度蜜月,现在准备乘坐豪华邮轮返航。
洛斯贝尔刷房卡进入套房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房间内的纱窗都按开关拉了起来,防止外面有人监视。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由于他们伪装的关系是夫妻,所以塔什为他们定的这间邮轮高级套房内。
——只有一张床。
洛斯贝尔撇开眼,将注意力转移,又忽然撞进在她背后的德墨柏亚的视线中。
“你似乎很紧张。”
德墨柏亚轻笑一声,低下眼瞥见她手部的小动作。
接着问道:“是因为第一次和人假扮情侣么。”
他刻意避开了“夫妻”和“夫妇”这样直白的字眼,以免将人逗得原地起火冒烟。
洛斯贝尔没有回答他充满揶揄的问题,转移话题问道。
“我们是不是要先熟悉一下船上的环境。”
下一秒,德墨柏亚举起手上的邮轮宣传册,又从中抽出了一本更小的图册。
“塔什给了我邮轮的内部地图。”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直言她在意的问题:“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我睡沙发就好。”洛斯贝尔很快回答。
总不可能让皇太子睡沙发。
所幸,套房内的沙发很宽大,躺下一个她也绰绰有余。
德墨柏亚似乎又轻笑了一声,他翻开手里的图册。
他正经了点语气说:“但愿能有睡个好觉的时候。”
所有的害羞和扭捏都瞬间消失。
也是,他们并不是真的来度假的。
邮轮面积大、人员复杂是易于躲藏的优点。
但邮轮的速度远比其他的交通工具都慢得多,他们必须躲避更久的危险,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洛斯贝尔。”德墨柏亚让她过去和他一起看图册。
洛斯贝尔站在他身边,低下头,没有扎起的黑色长发柔顺地滑下。发丝轻拂过德墨柏亚的脸颊,飘过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同时,还有点痒。
他偏过头,顺滑的头发又轻柔地扫过他的鼻梁和眼睛,他下意识地闭眼。闭上眼后,嗅觉更加敏锐,他清晰地闻见那股熟悉的味道。
明明他们住的是同一家酒店,用的是同一款洗发水,为什么好像洛斯贝尔发丝上的气味却更好闻些。
洛斯贝尔靠近后,又没听见德墨柏亚说话,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正扰人地“打”在德墨柏亚精致的脸上。
她赶忙将头发捋到另一边:“抱歉。”
洛斯贝尔直起身,想去浴室看看有没有皮筋。
萦绕在鼻端的气味淡了,德墨柏亚问她:“去哪儿。”
洛斯贝尔回头,说:“我去看看有没有皮筋。”
等她扎好马尾回来,德墨柏亚挪动身子,给她让出身侧的一块空间。
“图册不大,你坐我旁边看。”
洛斯贝尔犹豫半秒,还是在他身边坐下。
“殿下,越上层人越少,如果要隐匿身形,最好还是要到下层去。”
洛斯贝尔侧过头,倏地愣住。
为了同时看图册,德墨柏亚半侧着身子才能将头凑近去看。洛斯贝尔扭头后,两人的脸部距离比那日在晚宴客房内面对面时更近。
近到稍微用力些呼吸,气息就会扑到对方脸上。
不等她往后退,德墨柏亚稍稍直起腰就拉开了这段距离。
他平淡地嗯了一声,说:“你说得对。”
“所以我们最后两天还需要再换个身份。”
德墨柏亚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吧台边,打开了小冰柜,从里面掏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你要喝吗。”他投来视线,问道。
洛斯贝尔摇了摇头,刚刚在贵宾等候室已经喝过了。
看到德墨柏亚这么淡定,她恍然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并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还需要加强。
等回国后,她得再多做一些排除心理干扰的训练。
冰凉的水从喉咙富有存在感地从食道灌进胃里,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
待德墨柏亚放下水瓶,瓶中的水只剩下半瓶不到。他再次看向神情专注的洛斯贝尔,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刚刚她面容近在咫尺的一瞬间,德墨柏亚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止跳动了一秒。
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地止住呼吸,撑在身后沙发上的手也蜷缩紧握成拳。
德墨柏亚不禁感到庆幸,还好洛斯贝尔没发现他乱拍的呼吸节奏,和撇开头后频繁眨动眼睛的频率。
事实上,是连德墨柏亚自己都没发觉,他发丝后的耳根也在染上绯红。
德墨柏亚心想,或许母后说得对,他确实该找个伴侣了。
易感期的失控状态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第47章 假身份。
海济餐厅位于邮轮的第十六层甲板,是仅允许套房乘客入内的高级西餐厅。
舒缓优雅的古典乐在餐厅里流淌。
身着统一黑白制服的服务员躬身在餐桌旁,轻声询问食客们的需求,脸上挂着一致的亲切微笑。
德墨柏亚从餐厅菜单中抬头,笑着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洛斯贝尔。
“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洛斯贝尔正在环视周围环境,被他温柔的声音唤回注意力。紧接着,她又听到德墨柏亚以一种熟稔又亲昵地语气称呼她为,
——“亲爱的”。
洛斯贝尔扭头对上他凝视自己的专注眼眸。
海蓝色的眼眸在餐厅柔和的暖色光线下,如阳光下的海水潋滟,和此时餐厅一侧玻璃窗外的夕阳海景一样迷人。
她为这陌生的称呼感而轻愣,随即对着德墨柏亚无声地摇了摇头。
德墨柏亚抬头,对身旁的服务员说:“那就这样吧。”
“好的,先生。”服务员收起两份外壳厚实的菜单离开。
“洛斯贝尔。”德墨柏亚注视着她,勾起唇角浅笑。
他用手稍稍指了指她身后的一桌,同她介绍道:“你身后穿条纹西服的那位,是莱索王国首富克林顿家族的长子,他身旁的那位是他的妻子。”
“还有你左侧,坐在窗户的那位红发穿紫色裙子的女士,是国际海事组织的理事会成员。”
“角落里的那个老先生,是世界知名的美食家,也是帝国食品安全研究所聘任的教授。”
德墨柏亚轻笑一声,视线回到她轻蹙眉头的脸上。他姿态轻松,完全不像是被威胁着人身安全的样子。
“在这艘豪华邮轮上,不乏有身份贵重的乘客。”他宽慰她说,“为了掩人耳目,那些人不会选择在如此惹人注目的地方动手。”
“所以,先安心吃饭。”德墨柏亚朝她轻轻挑眉,玩笑道,“心不在焉地吃饭,会消化不良的。”
他有意放松她时刻紧绷着的神经,撑着下巴扭头问她:“你看,外面的海景是不是很美。”
洛斯贝尔朝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
一整面的玻璃窗外,是广阔无垠的大海,和逐渐西沉的落日。橘红色的阳光映照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美得让人恍惚。
若是有机会,洛斯贝尔也想带艾尔莉丝他们一起再来坐一次邮轮。
想到家人,洛斯贝尔的精神才稍稍松缓些许。
事实上,刚刚洛斯贝尔完全没有注意德墨柏亚到底点了哪些菜。等服务员将摆盘精美但分量超乎想象的帝王蟹和龙虾摆上桌时,洛斯贝尔还是没忍住稍微睁大了点眼睛。
她犹豫地开口,问道:“这些,我们吃得完吗。”
“先尝尝看,海鲜合不合你的口味。”
蓝城在法兰帝国内陆,并不靠海。
虽然空运高级海鲜并不困难,但一边看着海景,一边吃着从海上直接捕捞食材烹饪的海鲜料理,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德墨柏亚拿起手边刀叉,先给她取了一块龙虾肉,放到她面前的白瓷盘中。
“如果不喜欢,菜单上也有牛排。”
德墨柏亚的一举一动都在完美地诠释着,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形象。他不仅举止体贴入微,连对她说话的语气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宠溺。
新婚夫妻是他们用于登船的假身份。
但若是能用这个身份引起餐厅里权贵们的注意,让他们对这对夫妻产生印象,那这层假身份就会更加安全。
同样是高级套房的乘客,一旦他们消失不见或是发生意外,势必就会让权贵们留意到船上的异样,产生惶恐。反之,这也能让那些在暗中盯着的人更加投鼠忌器。
洛斯贝尔隐约察觉到身后观察的视线,目光轻扫过德墨柏亚做过简单易容的脸,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叉子将盘中的龙虾肉放进嘴里。
俨然是一个对丈夫的溺爱感到无可奈何的幸福女人。
德墨柏亚的目光始终凝视在她脸上,关切地问:“怎么样。”
新鲜的龙虾肉经过蒸制,肉质鲜嫩多汁,入口即化。再辅以简单的蒜香料汁,既提升了海产品的鲜味,又不至于使过重的调味料掩盖了食物的本味。
洛斯贝尔并不是一个贪念口腹之欲的人。但她不得不承认,这道料理的味道确实好得令人惊艳。
“好吃。”她点了点头,亮晶晶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外和惊喜,语气诚恳地肯定道。
德墨柏亚盯着她,不禁嘴角弧度更深,此后才动刀叉开始用餐。
餐后,洛斯贝尔和德墨柏亚正欲起身,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们。
“请留步,先生。”
洛斯贝尔回头,发现叫住他们的人,正是那位莱索王国的首富之子。
——克林顿先生。
克林顿走近他们,主动打招呼道:“冒昧打扰您,我是维希克林顿,这位是我的妻子,多娜。”
“刚刚我的妻子瞧见你们,认为你们很恩爱。”
“我与妻子准备乘坐邮轮去帝国旅游,路途想要结识一下新朋友。”他解释道,“希望不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不会。”德墨柏亚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与他握手。
“我叫威廉,这位是我的爱人,德拉。”
克林顿像是感到意外,用疑惑地语气重复了一遍他们的名字。
“威廉?德拉?”迟疑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
洛斯贝尔向他扬起一个笑容,轻轻颔首表示确认。
克林顿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以抱歉的口吻地道歉:“不好意思,其实是我觉得威廉先生很面熟,刚刚还误以为您是我知道的另一个人。”
“是帝国的皇太子,德墨柏亚吗。”德墨柏亚干脆地主动提及。
大概是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克林顿怔住片刻,才应声说:“是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
德墨柏亚毫不心虚地故作无奈地笑:“不过我家也算是皇室的远亲。”
“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我的父亲,查理公爵。”
“他是女皇陛下的堂兄,我与皇太子勉强也能算堂兄弟。”
克林顿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戴着银框眼镜,笑时眼睛微弯,右眼的眼尾比德墨柏亚多了一颗明显的泪痣。
近距离观察后,他还发现对方的眼睛颜色更偏灰。并且除了那双与德墨柏亚酷似的蓝色眼睛,其面容越看越觉得和德墨柏亚不同。
这个名叫威廉的男人,气质更斯文些。
克林顿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威廉搂着女人肩膀的手,显露出两人的亲密关系。不仅如此,威廉的左手中指上还带着戒指。
在他印象中,德墨柏亚的身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女人,更从未听说过有秘密的未婚妻或妻子。
或许真的是他认错了。
“确实是有些像。”克林顿调笑道,“威廉先生和德拉小姐是打算回房间了吗。”
他主动提出邀约:“船上夜晚的时间还很漫长,不知两位是否有兴趣,陪我和多娜去棋牌室玩一玩。”
德墨柏亚与洛斯贝尔对视一眼,她明白他的意图,冲他点了点头。
之后,德墨柏亚这才应了声好。
克林顿揶揄他说:“威廉先生真是个听妻子话的好男人。”
“那当然。”
德墨柏亚一点儿也为此感到羞赧,言语坦荡。
“德拉是我最珍稀的宝物,我可不能没有她。”他侧过头,满眼柔情地凝望着洛斯贝尔。
德墨柏亚口中的情话信口拈来,如果不是洛斯贝尔知道实情,恐怕也会以为这个男人对她情根深种。
四人来到邮轮十八层的“棋牌室”。
更准确地说,这应该是有钱人打发闲暇时间的赌场。
“威廉先生平时玩牌吗。”从洗手间回来的克林顿笑着问。
去洗手间的短暂时间,克林顿收到消息。他手底下的人打探到,帝国的确存在一个查理家族,查理公爵也确实是法兰皇室的远亲。
威廉没有说假话。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真的“威廉”。
刚刚克林顿口中的“玩一玩”,自然也不是简单的娱乐消遣。他依旧对德墨柏亚的身份存疑,所以有意试探。
据克林顿的情报得知,真正的威廉是个玩牌很厉害的高手。若是眼前的这个“威廉”在游戏中露出马脚,那他的身份就值得存疑了。
德墨柏亚蹙眉露出苦笑,谦虚地回答:“会一点儿,但不精通。”
克林顿转头看向洛斯贝尔:“德拉小姐会德扑吗。”
“也不太会。”她轻轻摇了摇头。
实话实说,洛斯贝尔是真的不会。
“那就随便玩玩吧。”克林顿也不在意,招手让荷官来发牌。
游戏规则很简单,首先荷官会给每个人发两张暗牌。
玩家轮流做庄。
庄家的下家和下下家被称为大小盲,在发公共牌前必须加注。之后按照顺时针顺序,玩家根据手中的暗牌选择跟注、加注和弃牌。
接下来荷官会直接翻出三张公共牌,玩家可以根据暗牌和公共牌的五张牌组合,依据大小继续做出行动。直到最后一轮摊牌,拥有最强组合牌的玩家将赢得所有筹码。
毫无疑问,这是个同时需要运气与策略的游戏。
第一局,德墨柏亚打得很谨慎,但洛斯贝尔却加注加得很猛。
“加注。”洛斯贝尔脸不红心不跳,大胆抛出筹码。
多娜的两张暗牌本来就不是同花色,也不是连牌,赢的概率太低。她在翻牌前就决定弃牌,退出这局游戏。
之后几轮,洛斯贝尔还在继续加注。
克林顿难免感到诧异,如果洛斯贝尔是个新手,那是否意味着她手中的牌特别好,所以这么大胆。
克林顿开始变得犹豫。
“弃牌。”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最终决定放弃。
深刻铭记“爱妻人设”的德墨柏亚,自然也选择弃牌让洛斯贝尔赢。
明牌后众人才发现,洛斯贝尔最好的组合牌才不过全牌同花色。反倒是德墨柏亚,手上的牌完全可以组合成四张同数值的牌,压过洛斯贝尔。
所以,洛斯贝尔是在小牌装大,诈他们退出。
赢了的洛斯贝尔收下筹码,勾唇笑了笑,说:“这大概就是新手的运气吧。”
第二局,洛斯贝尔依旧保持高歌猛进的高调步调,只不过克林顿这一回没再选择弃牌。
虽然洛斯贝尔开局时就好运气地拿到了两张数值相同的对子,在最后还集合了四个花色的同数牌,即“四条”。
只有同花顺能够压住她的牌。
但克林顿确实更加好运地拿到了同花顺。
克林顿挑眉,说:“看来,风水轮流转。”
这一回合,所有人加注的筹码比上一轮更多。所以现在,克林顿成了场上筹码最多的人。
克林顿依旧在暗暗关注德墨柏亚的手牌。这次,德墨柏亚在第三轮选择弃牌,手上的牌不差,但也确实不够好。
及时退出止损,是合理的选择。
第三局,也是最后一局。
德墨柏亚低眼瞧了眼手里的牌,面无表情地盖下牌。
关注着德墨柏亚的克林顿瞧他似乎皱了皱眉,一时不确定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拿到了不理想的手牌。
德墨柏亚依旧保持着和前两局一样的谨慎小心。
翻牌后,玩家重新开始下注,德墨柏亚选择了过牌。
第三轮,多娜和洛斯贝尔都选择弃牌后,场上只剩下了德墨柏亚和克林顿。
德墨柏亚直接推出手上的全部筹码,一鼓作气:“Allin.”
难道是和洛斯贝尔第一局一样的打法吗。
克林顿只迟疑片刻就立刻决定跟上。
荷官亮出仅剩的一张公共牌,是张黑桃10.
克林顿先翻开牌,暗牌是红桃10和梅花10,能与公共牌组合成四种花色相同数字的“四条”。
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德墨柏亚,除非对方手里有同花顺,否则赢家就是他。
但德墨柏亚刚刚刚刚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过牌,而不是加注。
有很大概率,他手里的暗牌并不是很好。
想要获得胜利,运气与实力缺一不可。
这个游戏,玩的也是心理战。
德墨柏亚亮出底牌,是一张方块A和一张方块J.
“皇家同花顺。”胜者语气平淡。
皇家同花顺,是数值最大的同花顺,也是德扑中最大的牌。
德墨柏亚和洛斯贝尔的策略正相反,是大牌装小。
这运气得有多好啊,克林顿不禁感慨。
“看来确实是,风水轮流转。”透明镜片后的眼睛微弯,“最后一局,轮到我了。”
德墨柏亚牵住洛斯贝尔的手,看似亲吻她的手背,眼神明动,一句话将氛围变得轻松。
“又或许,是因为我的幸运女神在场吧。”
他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只有洛斯贝尔知道,他十分绅士地亲吻了他自己的拇指。
德墨柏亚转头,对克林顿友好微笑。
“承让了,克林顿先生。”
第48章 “副作用”。(修)
整场游戏结束后,荷官将奖池中所有的筹码都移到了德墨柏亚的面前,筹码在桌上堆叠成一座小山。
但德墨柏亚似乎完全不在乎这场游戏的输赢。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洛斯贝尔身上,亲昵地凑到洛斯贝尔的耳边,问她玩得是否开心。
洛斯贝尔余光瞟见,坐在座位上的克林顿正紧紧地注视着他们。她与德墨柏亚相视一笑,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像是提醒他还有旁人在场,又轻轻捏了捏他握着自己手的手心。
在一旁洞察他们举止的克林顿,自然没有看漏洛斯贝尔与男人亲近的小动作。
克林顿轻轻挥了挥手,让荷官离开,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见此,多娜也跟着站起来,挪步走到丈夫身边,安静地站在克林顿身侧。
“是威廉先生过谦了。”克林顿内心的猜疑消除大半,对他们露出温和的笑。
“明天邮轮会在西亚格的港口靠岸,停留半日左右的时间。”
这艘豪华邮轮会在沿途不同的港口停靠,这些港口都位于著名的旅游城市。
而在邮轮再度起航前,船上的乘客可以自由下船到城市里去观光游玩。
“我和多娜打算去西亚格的城市广场逛一逛,吃点美食。”
克林顿再次对他们发出邀约:“威廉先生和德拉小姐,要与我们一道吗。”
这正是德墨柏亚所期望的。
船靠岸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乘客都会选择下船。这时,船上人员骤减,他们再留在船上反而不安全。
但是如果选择下船,西亚格依旧在莱索王国境内,城中难免埋伏教廷或是其他意欲对德墨柏亚不利的人。
为了避免落单被盯上,他们需要与人结伴。并且对方只是普通人还不够,与他们同行的人,最好有着让人不敢轻易动手的身份。
所以,与克林顿夫妇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正好,我和德拉对西亚格不算太了解。”德墨柏亚顺势答应下来,“那就劳烦克林顿先生捎上我们一起了。”
电梯里,德墨柏亚一手揽着洛斯贝尔的肩膀,一手按下二十层的楼层按键。
“真巧,威廉先生也住在二十层的套房。”
克林顿收回要伸出去按楼层的手。
德墨柏亚笑着回应:“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洛斯贝尔正在悄悄地观察克林顿的妻子多娜。
一整个晚上,多娜都很少开口说话,更没有表述过个人的观点。她完全像是依附于克林顿生存的“菟丝花”,亦步亦趋地跟在克林顿身侧。
洛斯贝尔还注意到多娜左手上戴着一个太阳形状的戒指,与她在阿波罗教堂看到的教堂符号很相似。
多娜毫无疑问是莱索国人,而莱索王国的民众大多信仰阿波罗教。所以,多娜是阿波罗教的教徒也很正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洛斯贝尔就是莫名有种不安的直觉,她直觉多娜有些古怪。
多娜隐约察觉到有一股视线集中在她脸上。她抬眸对上洛斯贝尔的眼睛,对方冲她扬起一个笑容。她回以一个腼腆的微笑后,又垂下眼盯着脚尖,看起来很是内向。
克林顿的房间在走廊的更深处。
洛斯贝尔拿房卡开门时,德墨柏亚还在和克林顿点头告别。
关上门后,上一秒还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立刻自动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像是冷战期间的夫妻,沉默不语地去做各自的事。
德墨柏亚走进卫生间,准备摘下眼睛里的美瞳。而洛斯贝尔则是径直走进卧室,关门,打算换下身上不方便的淑女长裙。
卫生间内,德墨柏亚打开水龙头洗手。水打湿手后,他随手挤压手边的洗手液打泡,洗手时不自觉地放空思绪,无意识地揉搓手指间隙。
忽然,他摸到套在手指上的一个硬质物体。
低头一看,平日里空荡荡的无名指上,此刻正套着一个戒指。
戒指是塔什临时准备的,是假身份的道具,尺寸稍小。戒指造型简单,白金材质的圈环上只镶嵌了一颗小小的素钻。
德墨柏亚盯着那枚戒指出神,时间好似静止。
与他手上这枚戒指成双成对的另一只,此时正戴在洛斯贝尔的手上。
一种奇怪的感觉包裹了他。
因为从未感受过,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更无从寻找感受的源头。
非要说的话,大概类似于给宠物犬套上项圈的感觉。只不过,他既感觉到了作为宠物犬主人的满足感,又感受了宠物犬被套牢的所属感。
这太诡异了。
洗手液打泡后触感滑润,毫不费力就能将戒指从手指上脱下。但悬停在水龙头下的手停顿住,任由簌簌的水流不断冲刷掉手上的泡沫。泡沫的消失暴露出时间的流逝,也显露出手指上更加光洁明亮的戒指本体。
等德墨柏亚从卫生间内出来,他已经摘掉了影响瞳色的美瞳,也脱掉了戴在鼻梁上的眼镜,唯独眼角的那颗泪痣经过水洗依旧还在。
那是用植物制成的海娜膏点上去的泪痣,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才能自然掉色。
德墨柏亚忍不住捏了捏被镜框压得发酸的鼻梁骨,抬眼瞧见正好从卧室里出来的洛斯贝尔。她换了身舒适的棉质的卫衣长裤,将长黑发绑在脑后。
秘书处的工作人员都会在维斯宫殿的休息室留几身换洗衣物。那次成人礼晚宴后,洛斯贝尔去拳击室找他时,换的也是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像这样休闲的装扮,还是德墨柏亚第一次见。
德墨柏亚“无意”瞥向她的左手,发现她换完衣服也还戴着那枚对戒。
而洛斯贝尔只是单纯觉得,脱了很容易忘记再戴上。反正不影响做事,干脆就不摘了。
装亲密的后遗症显露。
两人对视了几秒,空气中弥漫着无所适从的尴尬氛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正当洛斯贝尔张开嘴唇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响起门铃,并传来声音。
“客房服务。”
回屋后,他们谁都没有叫过客房服务。
洛斯贝尔下意识地蹙起眉头,迅速伸手摸向绑在腰后的枪,精神变得高度警惕。
“殿下,我去……”德墨柏亚抬手打断她的话。
他站在比洛斯贝尔更靠近门边的位置,说:“我去。”
德墨柏亚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抱歉,请问是否送错房间了。”
“我们并没有点客房服务。”
“先生,是赠送的晚安酒,还有果盘。”门外的人回答道。
德墨柏亚又问:“是什么酒。”
“是酒吧的特调,龙舌兰日出和明天见。”
德墨柏亚朝洛斯贝尔看去,压手示意她放下枪。
门打开,门外的“服务员”推着餐车入内。
那名服务员,是安德鲁假扮的。
当初德墨柏亚要塔什准备三张船票,多出来的那张,就是为安德鲁准备的。
明天见,是德墨柏亚和安德鲁提前约定的“暗语”。
“殿下,经过大致排查,船上大概有十个可疑人物。三个主要活动于上层区,一直在监视您和卡佩小姐。”
“那三个人的照片我已经发送给您。”安德鲁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德墨柏亚,“这是那三个人的房间号。”
安德鲁不能在房间里停留太久,说话语速极快。
“我已经解决了四个人。剩下三个人一直游走在船上的各个区域,应该是在了解环境,暂时没有威胁。”
“我明天会想办法把他们都清理干净。”
德墨柏亚扫了一眼纸上的数字,点了点头。
“处理干净些,等船靠岸,对方很可能增派人手。”
“我明白了。”
安德鲁将餐车上的酒和果盘放下,拉着空推车离开了套房。
洛斯贝尔问德墨柏亚:“殿下,我们晚上要行动吗。”
趁机把那三个隐患都解决掉。
“不。”德墨柏亚将纸条捏成团,对洛斯贝尔摇了摇头,“把这些都交给安德鲁就好。”
“我们只需要隐藏好身份。”德墨柏亚注视她,尴尬氛围消失,“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他轻扫了一眼她宽松的卫衣,没想到她换了休闲衣服还戴着武装带。
德墨柏亚说:“今晚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年,教廷一直靠着贵族和富商的捐助获取活动资金,用于扩大势力和影响力。
兴许,教廷对首富克林顿家族的尊敬比对莱索皇室更甚。
他们一整晚都和克林顿夫妇待在一起,还约定明天一起游玩,教廷的眼线应该将消息告诉了艾泊斯。
“睡个好觉吧,洛斯贝尔。”
翌日,德墨柏亚和洛斯贝尔按照约定,在自助早餐的餐厅和克林顿夫妇见面。
四人坐在一张四方桌上吃饭。
克林顿的座位在德墨柏亚的对面,他一边用黄油刀往吐司上抹黄油,一边对德墨柏亚说。
“威廉先生看起来昨夜没睡好的样子。”
克林顿似有深意地看向一旁的洛斯贝尔,笑了:“但是德拉小姐看起来精神却不错。”
“大概是坐船不大习惯,前半夜有些失眠。”德墨柏亚苦笑着解释。
“多娜准备了一些晕船药。如果您需要,我让她拿一些给您。”
德墨柏亚没推脱:“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
事实上,德墨柏亚一点儿也不晕船。
至于昨夜失眠的原因,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似乎从被安柏下了药之后,他的精神就没有从前那么稳定了,格外容易受到影响。
德墨柏亚问过路佩尔alpha气味剂是否存在副作用。
“暂时没查出来气味剂存有明显副作用。”路佩尔回*答他,“可能是你一直用抑制剂压制易感期,抑制剂对你的作用减弱了。”
“几乎没有alpha像你这样,分化后超过七年都用抑制剂度过易感期。”
路佩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和omega结合是alpha的天性,你也是时候找个伴侣了。”
“再不济,你找个愈灵师疗愈一下也好。”
说完,想起什么的路佩尔沉默下去。
Omega给alpha做精神疗愈时,需要alpha完全放松警惕。否则,alpha具有攻击性的精神力很可能对omega造成不好的影响。
起初,德墨柏亚也找过一次愈灵师。
但他不喜欢omega用精神力安抚自己的感觉,像是被对方侵入了自己的私人领域,触碰到他敏感的部位。
那一次,德墨柏亚差点用自己的精神力把对方给杀了。
他似乎天生对他人的精神力具有抵抗。
所以在洛斯贝尔用精神力帮他压制易感期时,德墨柏亚才更加意外。
西亚格是莱索王国曾经的首都,后来随着改革,迁都到了乌拉诺。在西亚格城市广场周围,还完好地保留着早期的古建筑群。
下船后,他们便在城市广场周围闲逛,午餐也是在城市广场内的一家知名餐厅吃的。
用过餐后,人也变得懒怠。
多娜凑到克林顿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克林顿微微皱眉,然后看向坐在他斜对面的洛斯贝尔。
“德拉小姐。”洛斯贝尔抬头,对上克林顿似有请求的眼神。
“多娜想去刚才路过的那家服装店买衣服。”
“你也知道,丈夫最害怕陪妻子逛街。”克林顿面露苦色,问道。
“能否请你陪多娜去一趟。”
多娜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用充满恳求的眼神望向洛斯贝尔。
洛斯贝尔扭头看向德墨柏亚,她不放心他一个人。
德墨柏亚冲她笑了笑,说:“没事,你去吧。”
“我还以为只是威廉先生一方面黏着德拉小姐。”
克林顿开玩笑说:“看来德拉小姐也一样舍不得威廉先生。”
“你们夫妻的感情,还真是如胶似漆。”克林顿由衷感叹道。
多娜难得地提出自己的需求,柔声问洛斯贝尔。
“德拉小姐,可以吗。”
“那家店不远,很快就能回来。”德墨柏亚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抚。
他温柔地说:“我在这里等你。”
这实在不是一个过分的请求。
洛斯贝尔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给克林顿面子了。
“那我快去快回。”洛斯贝尔应下。
德墨柏亚目送着洛斯贝尔的背影离开。
收回视线后,他正对上克林顿的笑脸。
“威廉先生,不知道您是否了解,最近两国的形势。”
很显然,克林顿是故意在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才开口谈及此话题。
德墨柏亚泰然自若,神色不变,放在桌下的手不经意地抚摸手指上的戒指。
“略有了解。”他语气平淡。
德墨柏亚不禁好奇,克林顿的后话,究竟想说些什么。
下楼后,洛斯贝尔跟着多娜往服装店的方向走,两人并行。
路上多娜太安静了,于是洛斯贝尔主动找话题开口聊天。
“夫人是怎么跟克林顿先生认识的。”
刚开始,克林顿也称呼洛斯贝尔为威廉夫人。
是德墨柏亚提出,希望他们称呼她的名字。
“德拉是独立的个体,你们可以直接叫她德拉。”
德墨柏亚又自我揶揄道:“不过,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德拉的丈夫。”
“我们是家族联姻。”多娜低头笑了下,轻声回答。
她看向洛斯贝尔的眼神中隐有羡慕。
“德拉小姐和您丈夫的感情真的很好,你们一定是自由恋爱吧。”
洛斯贝尔面对多娜如此真挚的眼神,竟产生了一丝心虚。她没有应声,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真好。”多娜回头后,垂眼小声感慨。
在服装店,多娜直接买下了刚刚看中的衣服。
“德拉小姐,作为感谢,我送你一件衣服吧。”
“不用……”洛斯贝尔出声婉拒。
多娜直接拿过手边一条宝蓝色的连衣裙,眼神亮闪闪的。
“我刚刚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德拉小姐。”
“德拉小姐,请试一试吧。”
她将裙子递过去,又说:“威廉先生一定会喜欢你穿这条裙子的。”
洛斯贝尔还想拒绝,偏偏多娜的态度变得特别坚定,推着她往试衣间走。
“就试试看,如果不合适就算了。”
盛情难却,何况多娜还提到了德墨柏亚。一而再地拒绝只会令对方起疑,洛斯贝尔只好进试衣间换上裙子。
等她换好裙子出来时,多娜却不见了。
“很好看。”一道声音传来。
洛斯贝尔猛地回头,看见了本该在乌拉诺的安柏。
他怎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危机感倏地笼罩住她。洛斯贝尔脑海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德墨柏亚的安危。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安柏受伤似地捂住自己的心脏。
安柏走近她,上下打量她穿着裙子的美丽模样。他伸手想要抚摸她垂在肩头的黑色秀发,却被洛斯贝尔避开。
安柏脸上依旧挂着笑,轻叹了口气:“洛斯贝尔,你知不知道,在教堂你抛下我走了的时候。”
“我有多伤心。”
粉色的眼眸凝视着洛斯贝尔,令她格外不安。
她想走,却被安柏拽住手腕。
“洛斯贝尔,你要去找德墨柏亚吗。”
他看向她手指上的戒指,眼神变得凌厉。
安柏沉下语气,问:“还是,变成了你丈夫的‘威廉’。”
安柏什么都知道。
这也意味着,教廷也什么都知道。但仅是知道他们的假身份不要紧,至少还有克林顿在。
洛斯贝尔甩开它他的手,直接问:“安柏,你们想做什么。”
她紧皱着眉,又问:“多娜呢。”
“多娜?”安柏面露疑惑,很快舒展眉眼。
“你是说克林顿的妻子吧。”
安柏乖巧地回答她的问题:“放心,她没有任何危险。”
他嘴角勾起更愉悦的弧度,一字一句地告诉洛斯贝尔。
“因为,她是教廷的人。”
第49章 将计就计。
随着莱索皇室的没落,莱索王国的贵族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
反倒是那些富可敌国的财阀家族,通过大量捐款,与掌握实权的教廷牵扯上关系,逐渐成为了权豪势要,声望也压过了莱索贵族。
因此,许多莱索贵族开始利用联姻笼络这些财阀家族。财阀凭借贵族获得名正言顺的参政权利,而贵族也能借此保持家族地位的稳固。
多娜是公爵家的千金。
只不过,她是私生女,一直以公爵侄女的身份生活在家里。
她的亲生父亲,莫兰公爵,是莱索王国的司法大臣。同时,他也是一名“虔诚”的阿波罗教徒,与教廷的关系亲近。
在一次祝祷活动中,莫兰公爵与克林顿家族的家主结识。多娜与克林顿家少爷的婚姻,便是两个家族缔结盟约的产物。
多娜起初并不愿意嫁给陌生的克林顿,只是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自幼在家族氛围的熏陶下,多娜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名阿波罗教徒。
她为无法自主选择的婚姻感到苦闷,只能到教堂的告解室内向神父诉苦。
封闭的告解室内,教徒隔着窄小的窗口与神父对话。正因为无法看清对面人的脸,教徒们才能够尽情地诉说内心的真实想法。
“神,请给予我指引,告诉我如何才能逃脱这段非我自愿的婚姻。”
多娜跪在软垫上,低着头闭眼,充满着渴求的声音透过窗口传入帘后人的耳畔。
从小到大,多娜做过无数次的告解,其原因可能小到考砸了一次考试,也可能是逃了一节无关紧要的课程。
她很清楚,无论是忏悔还是许愿,多数的神父只会聆听教徒们的苦恼,几乎不会给出明确的提议。
“你真的想要逃离吗。”小窗后传来神父问询的声音。
多娜睁开眼,她没有立刻回答神父的问题。
她的思绪有些飘散,因为这是她听过的最平和的声音,仿佛是真神的回应。
“哪怕这是神为你选择的最好的命运,你也希望改变吗。”
多娜有些迟疑。
她很清楚这段婚姻将为家族带来巨大的利益。并且要是她不嫁给克林顿,以她私生女的身份,也再找不到比克林顿家族权势更盛的结婚对象了。
可她并不了解克林顿,更谈不上爱,如何能与他度过漫长的一生呢。
神父像是洞悉她内心的困惑,温和地给予她有所偏向的选择。
“神从不干涉人的命运,你可以选择你所希望的。”
“若你觉得不幸福,那就去向对方传达你真实的意愿吧。”
神父像是有所预料地抚慰她说:“你会如愿得偿的,神亲爱的孩子。”
多娜轻愣着,不知是为那句“如愿得偿”感到欣喜,还是因为这声音所说的“亲爱的”而感到心动。狭小的告解室内,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多娜忽然生出一个大胆且冒犯的想法,她很想看一看这位神父的模样。
下一秒,她又骤然清醒过来,如梦初醒。她再说话,对面都没有再应答。
刚刚是神降临了吗。
祂又消失了。
后来,在一次克林顿家族举办宴会的时候,多娜想要找到克林顿少爷,同他表达自己不想联姻的想法。
正当她要开口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克林顿家主问男人:“届时,是否有幸能请教皇大人为我儿子的婚礼主持仪式呢。”
“这是我的荣幸。”男人微笑着回答。
那是教皇艾泊斯大人,他的声音与那夜的神父是那么的相似。
“多娜,你想说些什么。”克林顿少爷疑惑地问道。
多娜收回视线,她犹豫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之后,她在后花园遇到了落单的艾泊斯。
“教皇大人。”她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艾泊斯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太阳项链,对她露出柔和的笑容。
“你好,莫兰小姐。”
多娜天生就有绝对音感,对声音具有超高的敏感度。近距离地听见艾泊斯的声音,她更加确定对方就是那夜的神父。
“您认识我?”多娜感到意外。
艾泊斯勾起唇角:“刚刚克林顿老先生向我介绍了克林顿小少爷和你。”
“他还邀请我为你们的婚礼做见证者。”
多娜微微蹙起眉头。
她不禁心想,教皇大人怎么能这样呢。他明明知道她不愿意嫁给克林顿,却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多娜摇头,却不敢直视艾泊斯的眼睛,直言道:“我不愿意嫁给他。”
头顶的空气静默下去,她微微抬头去瞄艾泊斯的表情,却见对方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浅笑,既没有诧异也没有为她的“不知好歹”感到不满。
“是么。”他淡淡回答,语气听不出态度。
“莫兰小姐是希望我帮你向克林顿先生说明此事吗。”
艾泊斯像是纵容孩子的长辈,不问缘由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帮你,莫兰小姐。”
由教皇提出取消婚约,克林顿家主和她的父亲一定不会拒绝。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从前的多娜从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够这么“咄咄逼人”。
“因为你是神的孩子,神希望祂的孩子们都能得到幸福。”
艾泊斯完全不因她的鲁莽冲撞生气,宽容地回答她:“而我是教皇,我应该为教徒达成心愿。”
“所有心愿都可以吗。”多娜小声喃喃道。
“什么?”
尽管戴了助听器,艾泊斯的听力也比不得常人灵敏,他并没有听清多娜的低语。
多娜改变了主意,抬头又问他:“教皇大人,你说神会为祂的孩子们选择最好的命运,是吗。”
“是的。”艾泊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如果我和克林顿结婚,您会为我们主持婚礼吗。”
“会的。”
后来,多娜改变了主意,和克林顿结了婚。
在婚礼仪式上,艾泊斯亲自为他们见证,并祝福了他们。
而多娜改变的原因,是因为艾泊斯。
她明白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但她也很聪明地知道,教廷希望克林顿家族同与教廷关系紧密的贵族联姻。
这样,教廷就能更好地掌控克林顿家族。
身为教皇,艾泊斯公开表示过自己不会结婚生子,将用一生侍奉神。所以,多娜决定利用与克林顿家族的婚姻,成为莱索王国最有权有势的人之一。
这样,她就能离艾泊斯近一点,与他多见几次面。
“说实话,我个人并不希望莱索王国和帝国发生冲突。”
“我毕竟是个商人。”克林顿坦言,“如果两国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再严重些说,如果真的发生战争,这对我的家族来说,实在不是件好事。”
德墨柏亚依旧淡定得像是在聊与自身无关的事。
“您说得对,没有人会喜欢战争。”他附和道。
克林顿看得出男人在和他打马虎眼,转移话题说:“我真的很羡慕威廉先生和德拉小姐的感情。”
“我与多娜是联姻,多娜并不喜欢我。”克林顿低下眼去,笑容似有苦涩。
克林顿只说多娜不喜欢他,并没有否认他喜欢多娜。
事实上,克林顿是喜欢多娜的。
在中学时,他就对多娜一见钟情。
否则,以克林顿家族的权势,完全可以选择比莫兰家族更具声望的贵族。甚至,莱索国王也曾有意将自己的omega公主许配给他,以拉拢克林顿家族。
所以,如果当初多娜提出想要取消婚约,克林顿完全能够满足她的心愿。只要他主动提出要娶别的贵族女子,莫兰公爵根本无法阻止。
后来,多娜改变了心意。
作为莱索王国最有钱的家族,克林顿家主不能中立,必须要选择一方栖身。只因克林顿家主认为教廷更有潜力,才最终选择了成为教廷一派。
尽管克林顿家族投靠了教廷,可做出选择也只是为了保护克林顿家族的存续,并不代表着他们要唯教廷是从。
婚后,虽然克林顿喜欢多娜,也做不到对她坦诚一切。因为对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而言,爱情是最不值当的东西。顾忌着莫兰家族与教廷的关系,克林顿必须提防着多娜。
这也是克林顿选择在多娜不在场的时候,才对德墨柏亚说出真心话的原因。
其实,克林顿本身并不在意坐在他对面的人究竟是德墨柏亚还是威廉。或者说,他更希望对面的人是威廉。
如此,多娜的所有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多娜是教廷的人。”洛斯贝尔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安柏的话。
“是啊。”安柏站在她的身前,用眼神抚摸她的面容,“如果不是她的帮忙,我怎么能这样单独与你说话呢,洛斯贝尔。”
洛斯贝尔冷冷抬眸对上安柏的笑脸:“你引开我,是为了更好对殿下下手么。”
安柏只回答了她后面的问题,却没有告诉她教廷的真正目的。
“可克林顿还和殿下在一起,你们敢对克林顿家族的长子下手吗。”
洛斯贝尔左一句殿下右一句殿下,句句不离德墨柏亚,这令安柏感到烦躁。
安柏蹙眉叹气:“洛斯贝尔,你就那么担心德墨柏亚吗。”
他一步步地靠近她,但没有上手去触碰她,只是一味拉近两人足尖的距离。
而洛斯贝尔跟着往后退,最后伸手按住安柏的肩膀,直接阻止他的逼近。
“安柏,我不是不会对你动手。”她警告他,“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个‘死人。’”
要是安柏还“活着”,洛斯贝尔对他动手,很可能会上升到两国矛盾。
可现在,王子安柏已经死于坠机,她就是真杀了他,莱索王国也拿不出理由找帝国算账。
安柏完全不害怕,也不生气。
他低眼瞥见她按压在他肩膀的手,只恨不得她能多触碰他一点。他碰他要躲,那就让她来主动接触他好了。
下一秒,安柏再次垂眼扫见她手指上的戒指,气得眼皮都忍不住跳。
“是啊,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自嘲地笑,又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可我就是死了,冤魂瞧见你和德墨柏亚成了恩爱夫妻,死人也会被气活的。”
安柏将目光重新凝聚在她充满警惕的眼神中他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皱起的眉头,也不放过她绷紧的唇线。
只可惜,她所有的情绪,都因德墨柏亚而起。
“可洛斯贝尔,你不想也变成个死人吧。”
“只有离德墨柏亚远一点,你才安全。”他放轻语气,言语如情人间的呢喃,“我就是为了保护你,才来的啊。”
安柏察觉到她微张的嘴唇,似要开口说话。
他不想再从她的嘴巴里听到有关德墨柏亚的任何字眼了。
安柏干脆直白地告诉她:“已经有好几个狙击手都埋伏在城市广场附近了。”
“你放心,他们都是专业的,绝不会误伤到克林顿先生。”安柏语气里满是无所谓,“他顶多就是受到点惊吓而已。”
“殿下在莱索王国出事,你们不怕帝国报复吗。”
“洛斯贝尔,你是在试探我吗。”安柏笑着反问。
安柏再怎么样也是皇室的王子,不至于连洛斯贝尔口中的试探都听不出来。
不过,安柏也不介意让她知道。
反正再过一会儿,德墨柏亚也要变成个死人了。
“动手的人不是莱索王国的人。”
“帝国就算要追责,主要责任也不在我国,他们没理由向我们开战。”
德墨柏亚若是在首都乌拉诺出事,教廷难脱保护不力的罪责。
可这是在西亚格,是德墨柏亚自己选择伪装身份坐邮轮回国的。
“路途上发生意外,谁又说得准呢。”安柏冷哼一声,极具嘲讽意味地笑言道。
“我不也是路上出意外‘死’的么。”
安柏注视着洛斯贝尔,他发现她隐隐勾起嘴角,倏地笑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洛斯贝尔的眼神里哪里还有刚才的慌乱。
“安德鲁。”她喊了一个人名。
安柏猛地回头,发现了捉住手腕的多娜,还有德墨柏亚身边的那个侍卫。
他皱眉又转头去看洛斯贝尔,不可置信地问:“你一早就知道她是教廷的人。”
“不算一早。”洛斯贝尔也诚实地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有所怀疑罢了。”
昨晚,洛斯贝尔就察觉到了克林顿和多娜相处方式的奇怪之处。
克林顿和多娜,看似是多娜处于弱势,一直乖顺地跟在克林顿身侧。但无论是在牌局上,克林顿主动给多娜添水;还是在电梯里,是克林顿先准备伸出手按楼层。
从这些细节都能够看出,这对夫妻绝非表面看着的男强女弱。
洛斯贝尔接触过许多贵族子弟。
无论他们性格高傲还是谦卑,在细节上,这些人都习惯于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侍奉或讨好。
更遑论是首富之子的克林顿。
像倒水和按电梯这样的小事,总是有人为他代劳的。他自己未必会有意识主动去做,就算知道,也完全可以指挥旁人。
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
就是克林顿深爱妻子,所以心甘情愿做这些小事。
但经过洛斯贝尔的仔细观察,他们完全不像是相爱的夫妻。哪怕是不擅长表达爱意的情侣,也会将爱意显露在细枝末节处。
多娜和克林顿,俩人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薄玻璃,看得清对方又无法完全地触碰到最真实的彼此。
“多娜和克林顿感觉有些奇怪。”
“尤其是多娜。”
昨晚临睡前,洛斯贝尔将自己的怀疑直接告诉了德墨柏亚。
德墨柏亚了解克林顿家族,却对克林顿的妻子多娜不甚了解。
由于多娜是私生女,连莱索贵族的圈子都对她知之甚少。还是因为她和克林顿结婚,圈子里才多出一点儿关于她的消息。
“她有什么问题。”德墨柏亚问道。
洛斯贝尔将她的猜测都一一告知,并询问德墨柏亚。
“如果他们跟教廷有联系,该怎么办。”洛斯贝尔顾虑地问,“我们明天还要同他们一道吗。”
德墨柏亚沉思片刻,解释说:“克林顿家族虽然与教廷有所往来,但他们一直不愿意受教廷的挟制。”
“克林顿家族不会对我出手。”他语气肯定,“因为他们不希望看到战乱,以影响他们在两国之间的生意。”
“但是寄希望于他出手保护我们,是不可能的。”
德墨柏亚仔细思考了洛斯贝尔所说的可能性,最终决定重新制定计划。
原计划是利用克林顿保证他们不受到明目张胆的攻击,然后不断地转换场地,尽早回到船上,防止遭受敌方的埋伏。
但现在,假设多娜真的与教廷有关。
德墨柏亚就干脆将计就计,直接引出埋伏在暗处的敌人,一网打尽,还免得安德鲁一个个地麻烦收拾。
“回来了。”德墨柏亚对洛斯贝尔扬起笑,注意到她身上的新裙子。
“买新裙子了。”他直白地夸赞道,“很好看。”
克林顿回头看到多娜,她还是穿着去时穿着的衣服,他一眼就看出她情绪低沉。
克林顿问多娜:“买到想买的衣服了吗。”
多娜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衣服袋子放在座位边。
洛斯贝尔在德墨柏亚身边坐下,笑着说:“多娜小姐实在是太热情了,是她给我买的裙子,说是送我的礼物。”
就算假身份已经被拆穿,但他们也都需要继续将戏演下去。
“那可真是要多谢贵夫人了。”德墨柏亚冲多娜笑了笑。
多娜知道克林顿一直清楚她与教廷有所往来,也知道克林顿家族一直在防范教廷。
只不过作为表面夫妻,他们都是家族的棋子,为了利益,两方谁都不会主动揭开那层遮羞布。
多娜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用谢。”
暗地里,驻军处的军长塔什人还在乌拉诺混淆教廷的视线。
在得到德墨柏亚的消息后,他立刻让手下人带一支精锐伪装身份,连夜赶往西亚格,并提早摸排了一遍城市广场周围,将埋伏在暗处的射击手都处理干净了。
在对面的餐厅包间里,安柏咬牙恨恨地望着窗边相视而笑的德墨柏亚和洛斯贝尔。
回想起刚刚。
“安柏,你现在走,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要是你执意拦我,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安柏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她呢。
洛斯贝尔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又回头补充了几句。
“麻烦你转告艾泊斯,罗非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与他合作,只会引火烧身。”
不是德墨柏亚,就是艾泊斯,就没有一句话是要对他说的吗。
“安柏。”洛斯贝尔喊他的名字。
安柏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是期待着她说出什么温情的话来。
“下次再见,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们是不同阵营的人,注定要彼此为敌。
如果不想最终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碰面。
可洛斯贝尔不了解安柏。
他是个宁愿死在她手里,也不愿轻易放手的人。
他死死盯着洛斯贝尔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好啊。”他笑得诡异,“那下次,你就亲手杀了我吧。”
“洛斯贝尔。”
他轻声又柔情地呢喃她的名字,仿佛无比期待死亡到来的那天。
第50章 “有烟吗。”
四人相安无事地回到邮轮上。
电梯抵达套房楼层。
克林顿从口袋里掏出房卡,交到多娜手中,并低头轻声嘱咐她。
“你先回屋休息,我有几句话要和威廉先生说。”
多娜沉默着接过房卡,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克林顿。她垂着眼,更是连告别的招呼都没打,毫不犹豫地就转身离开。
克林顿注视着多娜走远的背影,有些无奈。直到见她开门进屋后,他才回头,对上德墨柏亚的视线。
“抱歉,威廉先生和德拉小姐。”克林顿脸上露出歉意的笑,替妻子找借口解释,“多娜大概是身体不大舒服。”
他顺势提出:“很可惜,后面的行程大概不能与你们同行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克林顿的托词。
但德墨柏亚并未揭穿他,只是叹了口气表示遗憾。
“那克林顿先生就好好照顾贵夫人吧。”德墨柏亚友好地客套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不必客气,尽管来找我们。”
“多谢。”克林顿微微一笑,“不过还是很高兴能够结识威廉先生。”
克林顿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将名片双手递到德墨柏亚面前。
“日后若有机会,欢迎威廉先生来乌拉诺做客。我定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二位。”
德墨柏亚收下名片,只笑了笑,说:“一定。”
回到套房后,咔哒一声,洛斯贝尔将房门利落落锁。
仅一秒,德墨柏亚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他径直朝沙发边走去。
正当他准备坐下时,脑中倏地回想起,两天前在同个位置发生的转瞬即逝的画面。并且,这还是洛斯贝尔晚上睡觉的地方。
德墨柏亚不动声色地脚尖转了个方向,走到吧台边。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坐在了高脚凳上。喝水时,视线不自觉地关注着洛斯贝尔所在的方向。
关上门后,洛斯贝尔没有立刻离开门边,而是附耳在门上,确定门外没有可疑的脚步声,最后又瞧了眼猫眼确认。
进屋后,她首先先排查了一遍屋内的痕迹。
早上她亲眼盯着保洁打扫房间。在出门前,她还刻意偏转了一些物品的角度,并按下了免打扰的按键。
这些标记有利于她回来后辨认,是否有人在他们不在时进入了房间,很可能有人潜伏或安装了什么设备。
很好,没有人进来过。
洛斯贝尔松了口气,也走到吧台边。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打开,仰头喝下。带着凉意的水从喉咙滑下,如甘霖迅速渗入干涸的土地,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瓶。
刚刚在外面,为了防止入口的食品有问题,以及需要解决的生理问题,她连水都没敢多喝。
放下水瓶后,洛斯贝尔感觉到嘴角微微有些湿润,像是溢出的水珠将要滑落,下意识地直接用手背擦了。
抬眼与德墨柏亚对视的瞬间,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动作的过分随意,于是放在唇边的手顿住片刻。
在贵族的礼仪中,她的举动无疑是粗鲁的、不得体的。
洛斯贝尔有一瞬的心虚。
在母亲去世后,艾尔莉丝就担负起了教导她和米洛斯规矩的职责。她曾不止一次地因为不拘小节的举动,被艾尔莉丝训斥。只不过艾尔莉丝从不体罚,口头的训诫于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尽管洛斯贝尔打从心底不甚在意这些繁琐的细节,但在人前,她始终尽可能地保持一个贵族应有的礼仪规矩。只因为她不想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卡佩家是没有教养的家族。
艾尔莉丝听到这些评价会难过的。
悬了一天的警惕心猛然放下,让洛斯贝尔一时疏忽了德墨柏亚的存在。
另外,装亲密的夫妻的时间越久,她越容易忘记德墨柏亚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殿下。
洛斯贝尔垂眼,同时缓缓放下手,一边将水瓶的盖子旋好,一边想着要怎么转移话题。
“殿下,安德鲁让我告诉您,在城市广场埋伏的那些狙击手来自国际杀手组织。”她提起正事,“他们领赏金,受人雇佣,是非正规军,所有也没有明确的派别。”
因为洛斯贝尔迅速错开眼,所以没能看见德墨柏亚含笑的眼眸和微微上翘的嘴角。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见偷偷撒娇又被人类发现的小猫。
德墨柏亚觉得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鲜活且灵动,可爱极了。
西亚格的气候要比乌拉诺和蓝城都暖和。
洛斯贝尔身上只套了件外套遮风,内里还穿着那条宝蓝色的连衣裙,收腰的设计勾勒出她富有力量的腰线,不是那种风一吹就飘走的纸片人身材。
洛斯贝尔虽是个beta,但她却拥有一种区别信息素的,令人着迷的吸引力。
德墨柏亚搭在吧台上的手,手指轻而无声地点着桌面,静静地听着洛斯贝尔说话。
人一心虚就容易话多,洛斯贝尔还在说:“不过听安柏的意思,那应该不是教廷的人。”
“你见到安柏了。”轻点的手指忽然停下,德墨柏亚压下眉头。
德墨柏亚还不知道安柏也来西亚格的消息,更不知道他去见了洛斯贝尔。
洛斯贝尔诚实地点头,回答:“多娜支开我,应该就是教廷的授意。”
其实不管洛斯贝尔在不在德墨柏亚身边,都不妨碍狙击手击杀德墨柏亚。
与其说多娜引她离开是受教廷指使,倒不如说是安柏个人的私心更为合适。
洛斯贝尔不禁回忆起安柏那双眼神粘稠的粉色眼睛,忍不住撇了撇嘴。
她最后说:“不过安柏也没做什么,我便没对他动手。”
安柏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还是不说为妙。
自然弯曲的手指往回收,变成放松的拳头形状,德墨柏亚对此一言不发。
安柏对洛斯贝尔的意图太过明显,德墨柏亚厌烦这种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或人的感觉。
他不禁心想,安柏还真是阴魂不散。
深夜,躺在沙发上的洛斯贝尔忽然感受到,手腕上通讯器发出振动。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机警地伸手往放在身后沙发上的枪摸去。
洛斯贝尔在门外设置了感应器。
只要有人触碰到房间门锁,她手上的通讯器就会振动。
这个时间点,门外的人不可能是服务员。
脑内发出警报声的洛斯贝尔迅速起身。
她轻手轻脚地快速闪进德墨柏亚的卧室,准备叫醒他。
洛斯贝尔凭记忆摸索到床边,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身体,手腕*就迅速被床上的人抓住。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的机会,对方直接一把将她扯上床,并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洛斯贝尔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德墨柏亚利用翻身的惯性将人压在身下,有力的大腿肌肉禁锢住她的下半身,使她的双腿动弹不得。而她越动弹,对方用的力量也就越大,最后洛斯贝尔干脆不反抗了。
哪怕黑暗中洛斯贝尔看不清德墨柏亚的身影,却也能凭借感知猜出他正居高临下地压制住她。
德墨柏亚下意识的反应迅速,如同猎豹捕猎,拽住她手腕的力道也像是猎豹撕咬猎物时的狠劲儿,完全没有留情,被捂住嘴的洛斯贝尔还是忍不住吃痛地轻哼出声。
高度警惕的身体比意识先于动作。
幽暗的环境下,人体的嗅觉和听觉要比视觉更加灵敏。德墨柏亚无意识地做出防范举动后,一只手将对方的双手都控制住,另一只手正打算伸到枕头底下掏出枪。压低身体凑近对方的瞬间,他听到了洛斯贝尔的闷哼,以及鼻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德墨柏亚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他束缚的人是洛斯贝尔,愣了一下,赶忙松开她的手,并跨开腿从她的身上快速撤离。
安静的空气中发出一声不明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德墨柏亚轻声对她说了句抱歉。
重新获得自由的洛斯贝尔先捏着手腕转了转,心想万幸没有骨折。
“殿下。”她轻声唤他。
屋内,连微弱的月光都被遮光的窗帘遮去大半光线。洛斯贝尔只能凭借着感觉去靠近德墨柏亚,她一手撑在凹陷下去的床垫上,一手往前伸去触碰他。
有过摸黑作战经历的德墨柏亚比洛斯贝尔更适应无光的环境。他一边庆幸黑暗将他无措的神情遮掩,一边又清楚地了解,洛斯贝尔不会无缘无故地闯进卧室,贸然靠近他。
“有人,对吗。”德墨柏亚一抓一个准地拉住她的小臂。
德墨柏亚伸手按开了床头边光亮柔和不刺眼的夜灯。下一秒,视线恢复光明的洛斯贝尔看清了德墨柏亚的脸,无言地点了点头。
德墨柏亚反手握着洛斯贝尔的小臂,让她能够支撑着他的手臂从床上下来。
洛斯贝尔下床踩到地面后的第一想法是,
——这张跟要把人吞吃了一样的软床,给她睡她都不想睡。
确定洛斯贝尔站稳后,德墨柏亚才弯腰从枕头下面拿出枪。接着,他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两个消音器,其中一个递给洛斯贝尔。
他提醒她说:“非必要不开枪,否则枪声容易引起船上人注意。”
“明白。”洛斯贝尔轻声应道。
德墨柏亚有一种直觉,敌人为了出其不意,一定会从门口和露台两个入口分别进入。他看向卧室内露台的方向,给洛斯贝尔一个眼神,让她去外面应付。
等洛斯贝尔走出卧室后,德墨柏亚再次将夜灯关灭,悄声靠近露台位置。月光从外照在窗帘上,他依稀能够看见窗帘布后若隐若现的人影。
而洛斯贝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枪别在腰后,听着外面发出细碎开门的声音,准备等对方一拉开门就发动攻击。
三,二,一。
敌人在同一时间闯进套房,洛斯贝尔和德墨柏亚也迅速发起反击。
洛斯贝尔一把将人拽进屋内,用脚踢闭了房门,又一脚踹在了对方背对自己的膝窝上。他跪下的瞬间,洛斯贝尔从腰后的武装带又掏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划拉了对方的喉管。她隐约感觉到手上喷溅到的温热液体,松手后,对方直接向前倒地。
面对要自己性命的敌人,洛斯贝尔不会手下留情。
另一边,对方打碎玻璃门进入屋内的一刻,德墨柏亚就先用精神力让他失去了行动力,然后一拳头打在他的脑袋上,让他立刻晕倒。
德墨柏亚不喜欢身上染上血的味道,于是拖着人直接将人从露台丢了下去。然而从高处坠落昏迷着掉进海里的人,大概率也是有去无还。
洛斯贝尔进入卧室时,正看见德墨柏亚将人往海里丢,再垂眼扫见漏进月光的地面上毫无血迹,回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尸体,皱了皱眉。
第一次杀人,还不熟练,血迹太明显了。
德墨柏亚回头注意到洛斯贝尔,她眉头紧锁,似是苦恼。接着,他帮着洛斯贝尔将人一起丢进海里毁尸灭迹。
“第一次已经算很干净利落了,没什么动静。”德墨柏亚夸赞她。
他也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宽慰说:“别担心,安德鲁会来处理干净的。”
善后的工作,安德鲁已经做得驾轻就熟了。
“这两个人应该是来事先试探的。”德墨柏亚的语气变得严肃几分,又玩笑说,“看来今晚是没得睡个好觉了。”
正如德墨柏亚所言,在这之后又来了两拨人。
天快蒙蒙亮时,洛斯贝尔和德墨柏亚才将最后一具尸体扔进海里。站在露台上,洛斯贝尔忍不住地歪了歪头拉伸脖颈。
这一晚上,扔尸体比杀人还累。
人死了之后,就变得死沉死沉的,搬人跟练举重做无氧似的。
“累吗。”德墨柏亚问她。
洛斯贝尔摇了摇头:“还好。”
如果这点程度就喊累,那她还当什么指挥官。
德墨柏亚望向远处的海平线,再过不久,太阳就会从云雾中升起。
“再过不到一天的时间,这艘船就会抵达帝国境内。”
德墨柏亚转头看向洛斯贝尔,说:“这也是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这艘邮轮将于今日午后,在莱索王国的最后一个城市靠岸,停靠六小时后重新起航,并在明天的凌晨停靠在法兰帝国的第一个城市。
等邮轮在帝国靠岸后,这些人想再对德墨柏亚下手就困难了。所以,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地这段时间内杀掉德墨柏亚。
“接下来至少二十个小时内,我们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德墨柏亚不希望洛斯贝尔为了面子逞强。
“所以,如果你确实感到辛苦的话,趁现在还算消停,去休息一会儿。”
“我明白了。”洛斯贝尔颔首,“但我确实不困。”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充满挑战性的训练,洛斯贝尔的精神还处于兴奋状态,根本感觉不到困意。
她低头闻见身上染上的难闻气味,皱眉说:“不过,我可能需要点时间冲个澡。”
就在洛斯贝尔进入浴室后不久,安德鲁正好来套房内清理痕迹。
事实上,安德鲁这一个晚上也没闲着,他忙着清理埋伏在船上的其他眼线。不然,昨晚来套房突袭的敌人只会多,不会少。
德墨柏亚闻到安德鲁身上的烟味,心头如有羽毛轻扫过,有点心痒。他知道安德鲁平日里有抽烟的习惯,尤其是在战斗后经常会用烟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问安德鲁:“身上有烟吗。”
德墨柏亚没有烟瘾,平常也没有抽烟的习惯。他突然的要求让安德鲁愣了一下,才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已经拆开的烟,递给德墨柏亚。
那是很平常的香烟品牌,也不贵,但德墨柏亚只从中抽走了一根。
他叮嘱安德鲁:“洛斯贝尔在浴室里,你别进去。”
嘱咐完后,德墨柏亚走到卧室的露台,拿套房内的打火机点燃了烟丝。他轻轻吸了口烟,从口中吐出灰白色的烟雾,朦胧了他的视线。
德墨柏亚不喜欢烟味,可他现在确实需要借助点其他东西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在客厅里听着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晚在卧室与洛斯贝尔发生的“意外接触”。
经过了一晚上的忙碌,他理应淡化了那段记忆。但此刻,他清晰地记着掌心戳碰到她唇瓣时那柔软触感和温热温度,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和当初感同身受的剧烈心跳。
德墨柏亚在心里默念,
洛斯贝尔只是他的秘书,她只是一个bata,他不应该对她有任何的妄念。
可仅仅是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他就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穿裙子的腰身,还有喝水时扬起的下巴,露出的纤长的脖颈。甚至,细致到她戴着戒指的手指。
最糟糕的,他的脑中竟然能明晰地浮现出她被水湿润的嘴唇形状。
德墨柏亚猛吸了一口烟,不熟练的吸烟动作使他猛不丁地被烟呛到,接连咳嗽了几声。
“殿下。”身后传来洛斯贝尔的声音。
有一刹那,德墨柏亚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德墨柏亚才缓缓回头,看到了快速洗完澡的洛斯贝尔,朝他走来。她一朝他走近,空气里就飘来一股温热的沐浴露香,仿佛带着水汽,紧密地包裹住他。
“停下。”德墨柏亚命令她别再走近。
洛斯贝尔在他几步之外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她感觉德墨柏亚现在似乎心情不大好。
德墨柏亚将手上的烟捻灭在露台桌上的烟灰缸里,刻意避开了洛斯贝尔的眼睛。
“我身上有烟味,别靠近我。”他有些厌烦地皱着眉头。
这烟一点儿平心静气的用处都没有。
这是洛斯贝尔第一次见德墨柏亚抽烟。她记得,关于他的个人档案上也没记录他有吸烟的习惯。
“殿下,你私下会抽烟么。”
“不抽。”德墨柏亚否定,“只是一时兴起。”
他从她身侧错身而过,同时说:“我也去冲个澡,醒醒神。”
“你头发还湿着,先去吹干吧。”
只是看她的一眼,他就注意到了,被她湿发打湿变得些许透明的衬衫。
刚刚的情绪起伏不仅没平复,德墨柏亚反而更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