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保密中呢。
老总们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话。
看贾琉都跟看二傻子似的，酒喝太多，脑子喝傻了吧。
张玉文静观了这一场。
她算是全局知道得最后，看得最清楚的人。
老总们和贾琉的反应让她看得不由失笑。
今晨，合同签完后。张玉文实在是没忍住好奇，便问了和她签合同的长官。
这种藏在家里的技术，连家里人自己的都不知道能多有用，国家是怎么摸排到的。
“纯属巧合，为会议安排的后勤安保人员，为了更好地做好工作，给你们都做了一份背调。”长官一摊手，“然后就顺理成章地背调出来了。”
张玉文：“……”
你是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说出“顺理成章”这个词的。
然而，此时张玉文举目四顾。着眼于穿梭在会场的后勤工作人员和分布在外围的安保人员身上。
这里面，谁才是她的财神呢？
正被惦记的财神秦擎自然是所有工作人员总最闲的那一个。
她正躲在角落里看老总圈的八卦，乐不可支。
A总。
他年轻时创业做家装，广告打得震天响，结果他结婚的时候，老婆开玩笑说：“嫁给一个做家装的，大概最大的好处就是婚房装修不用自己操心，老公的团队就能搞定。”
A总沉默半响，为难道：“为了我们长久的婚姻稳定，我建议用XX家的家装。”
老婆震惊：“那不是你生意上抢市场的对家嘛？”
A总低头。
“竞争对手是一回事，但是住家装修还是用他们家的放心，质量更好。”
老婆：“……”
可以想见，这位A总的首次创业路是必然失败的。不久之后他把公司卖给了竞手，另起炉灶干别的，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B总。
他和C总是竞争关系，但是网友们和媒体、以及老总圈都认为两人好成两亲兄弟。
实际上的情况是打小两人就互相看不惯。
但两人的闺女从小幼儿园开始就一起当同学，关系不得了。
常发生的情况就是，两位老总白天在办公室想怎么搞垮竞争对手，晚上被自家闺女拉去参加闺蜜的生日派对。相看两厌，又生无可恋地给对方闺女唱生日歌。
两家的周末聚会经常被自家孩子晒到网上。
全网都给误会了。
甚至连下属提案都是，建议和对家合作，毕竟都是兄弟公司。
两人又不能解释他们关系真没那么好，只能捏鼻子认了。
出乎意料，两家公司合作的项目大赚特赚。
营销号狂吹优秀总裁的朋友也是优秀总裁。
这下更说不清了。
两人决定不装了，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互相对对方的嫌弃。
网友：哇，这才是嫡亲朋友能干出来的事啊。
总裁们：“……”
C总。
C总是个top癌，他和B总关系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喜欢较劲。
他较劲能较到什么地步呢？
他连蚂蚁森林种树数量也要比人强。
有段时间，总裁圈里流行比朋友圈步数。
C总为排在第一名，天天起来晨跑。
后来自己没时间，就把手机绑在自家小狗身上让小狗帮忙代步。
再往后连宠物狗都嫌他。
一气之下，他怒而研发了一款产品，是一个玩具。
桌面宠物狗。
充好电，小狗会规划桌面路径，一刻也不停歇地跑。
这款产品大爆，在电商平台和明星达人间曾风靡一时。
在无人知道的角落，C总深藏功与名。
只有背着手机的桌面宠物狗在总裁办公室不停歇地哒哒哒向前奔跑。
从此，C总的朋友圈步数再也没有得过第二名。
D总。
他是做建材生意的，这一行比较信风水。
在当地，他和另一位是两大行业巨头。
有段时间双方互相都想把对方打下去垄断市场。
从各种营销到价格战，双方各有千秋。
最后，手段用尽，不知怎么就打成了玄学战。
D总表示，他敢发誓，是对方先动的手。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时两家都在抢同一个大客户，最后D总棋高一筹，签下大单。
对方气得睡不着，连夜请来大师做法。次日清晨，D总推开公司玻璃门就看见一尊半人高的泰山石敢当杵在门口，石头上还贴了张符咒。
前台小妹战战兢兢汇报："张总秘书说这是给咱们镇宅的……"
D总气得啃完三包辣条，用脚趾想，那张符都不是什么好符。于是重金请来香港风水师。第二天张总抬头一看，对面楼顶赫然立起三米高的关公像，青龙偃月刀直指自家大门。
D总还贴心地在刀柄系了条LED灯带，夜里红绿蓝三色跑马灯闪烁，宛如夜店扛把子。
两大巨头的斗法终结于物业干预。
物业经理冲进D总办公室："您家关公的底座压裂了防水层，严格说起来属于违建，得拆！”
第二天拆迁入场，关公像轰然倒下时，刀尖刚好插进张总送来的后来又被转移到天台的石敢当身上。
当晚闲鱼惊现神物：【99新青龙偃月刀，大师开过光，真砍过同行，刀柄带七彩炫光，附赠《气死对手的108种姿势》电子书】。
网友不知这把神刀的前世今生，仍然辣评："建议挂拼多多，砍一刀送一刀。"
如此种种……
终于确信《华尔街之狼》只存在于文学想象。面前这堆人的商战本质是成年人版过家家。
这些在谈判桌杀气腾腾的大佬们，嘴上说着不玩抖音，背地里呢，却用小号悄悄窥屏其他老总直播，还在对方直播间抢福袋。
也许商场如战场的意思，是大家都像新兵蛋子一样可爱到冒傻气。
秦擎忍笑忍得很辛苦。
惹得时降侧目。
秦擎：“可惜了，我没去做营销号，不然就靠爆料八卦，我都不敢想象我在狗仔界的地位能有多高。”
时降习惯性沉默。
八卦不能被分享，有趣程度将减少50%。
秦擎暗搓搓地和时降讲述老总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时降也没说无聊不听，甚至还听得连连点头，不时还用眼神巡视全场，尽量做到对应到相关人员身上。
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时降。
听众有反应，秦擎讲得越起劲儿。
“那个搞物流的周总有演讲恐惧症，他每次在大场合发言之前都会偷偷跑去卫生间唱《孤勇者》，就是那调子啊，能跑到西伯利亚去。是不是超可爱。”
“那个做投资的江总，对，就是那个头顶毛发贫瘠症患者，人生梦想是勇闯娱乐圈当演员演大哥，他投了很多影视作品。乐此不疲地想为自己争取一个角色。
但是每次得到的角色都是司机、主角谈话时餐厅在吃饭的背景路人之类的。唯一有台词的角色是一个在菜市吆喝卖肉的屠夫。
哈哈哈哈，导演是有多不待见他啊，一句台词都不愿意给！”
“快看六号桌刘总，看着是不是像一尊笑弥勒……你那什么眼神？是不是在等我说但是？哈哈哈哈，没有但是！
实际上也是个性格温吞的人。他做过最过分事情就是在气头上，诅咒竞争对手生一个爱创业的败家孩子。
后来对家真生孩子后，他去参加满月宴包了巨大一个红包。一直抱着孩子不放，他那对家以为他有什么阴谋。实际上他就是愧疚而已。”
……
然而不久，秦擎就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听八卦的时降面色凝重，口中还念念有词。
细听之下发现是在重复她的话。
甚至，在秦擎惊恐的眼神下拿出了口袋笔记本，写写画画。
秦擎：“……你在干嘛？”
时降表情严肃，手上记录不停。
“这些秘而不宣的微妙人情往来和个人喜好一直都情报工作的难点。那些大是大非的商业机密反而是容易得到的。而工作的突破点很多时候要靠这些不为人知的小情报。”
她郑重向秦擎点头。
“你说的这些，都很有用！”
秦擎：“……”
眨眨眼，崩溃望天。她就是工作之余摸个鱼吐槽一下给自己找点乐子而已。
时降小同志，都是领同一个单位工资的，你这样卷会显得我工作不认真的！
第107章 无方
有时降做对比，秦擎不好再明目张胆地摸鱼。
她打算干点正事。
于是煞有介事地朝时降点头。
“是的，尽管我是在给你讲八卦，实际上我是在这些琐碎中收集重要的项目情报。”
时降：“有什么发现？”
秦擎避开时降的目光，清清嗓子道：“看到3号桌那位何总了吗？”
“洛神科技，何洛？”
“就是他。”
时降看了两眼：“除开不够活跃以外，我没看出其他问题。你刚刚讲的八卦里也没有他。”
秦擎为自己正名：“那是因为其他老总的八卦里只有笑料，这位何总的八卦里有干货。”
时降眼神晶亮：“又有可以顺的科技？”
“咳咳咳……那倒没有。”
秦擎不再卖关子，解惑道：“何洛从十年前开始一直在投资支持公司一个脑机接口的研究项目。
这个项目始于公司曾经做过的一个关爱自闭症儿童的公益活动。
在何洛的展望里，这个项技术如果成功，不单能够降低目前市面上意念打字发声设备的高昂成本，使意念延迟的时间达到毫秒级。
更甚者，可以做到癫痫预警，以及通过神经反馈训练调解脑电节律干预自闭症治疗。”
时降：“听不懂，但听起来是好事。”
秦擎摇头：“好事是需要付出的。这个项目在这十年里燃烧了洛神科技大量资金，也有一些技术上的突破成果。但不足以开发出成熟的商品回流资金。
股东大会从几年前就开始给何洛施压关停项目，他扛住压力继续给项目实验室注资。但就在前不久，实验室项目负责人自己都心灰意懒，不想虚耗时间而跳槽出走。
实验无人主持，何洛只能妥协。打算卖掉目前的技术成果给一家做义肢的机构。”
时降：“及时止损，这没错。”
秦擎：“……要只是这样值得我特意为你说这么多吗？”
实际上何洛做出转卖决定，选的下家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只是科学证道如战场，从来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接手技术的机构并能好好使用技术，自己也没坚持多久，倒闭前又打包给了下家。
这家公司在五年后推出了享誉国内外的关联性产品。
秦擎能够从何洛的预测日志中看到这些，是因为何洛现在已经做出了转卖的决定。
在他做这个决定时，他所力推研究的脑机技术到成熟已经只差临门一脚。
何洛倒在了门口，那个他未曾抵达的门洞里，有鲜花掌声，有情怀圆满，有划时代的助推器。
三年后，他在去对方公司参观，发现这项产品的核心技术就是来源于洛神科技原本的研究成果。才明白始末，届时，已经悔之晚矣。
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一个商人的商业选择而已。东边不亮西边亮，只要不影响整体导向进程，秦擎不会选择干预。不然她也管不过来。
但问题是，那家公司拿到技术后开发出了一个产品就坐吃老本，并为实验项目继续注资进行技术升级。
又三年，美国NeuraLink推出专利产品霸占国际市场，并且对中国进行技术封锁，国人购买价格高昂。
何洛的心血倾洒在了时代的洪流里。
秦擎看向时降：“如果我向上汇报，由官方出面进行经济扶持……”
时降没说话，但眼神表意很明显。
她认为秦擎想得有点多。
秦擎还是决定试试，她打给了张尧，如此这般一一番说明。
为了表述清楚，打电话之前她还特意打了个草稿。
张尧：“秦擎，你知道为什么仿唐织锦和防摔芯片为什么会迅速被所有权收购吗？”
“因为事涉国防？”
“是因为它们已经展现出来了各自的价值。”张尧的话耐人寻味，“秦擎，有成功希望的实验项目，在国内多如天上星辰……”
秦擎咂摸出了一点意思。
仍道：“这项技术如果成功足以支持开发0重力环境下的太空脑控系统，以及为各项脑科学研究提供强有力的基础设施保障。”
张尧沉默。
秦擎手里的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墨团，她垂首盯着那个黑点：“我明白了。”
合上笔盖，红色的钢笔在纤长的指尖上跃动旋转，如一位灵动的舞者。
不远处，有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在为舞者伴奏。
五分钟后，红色的舞者退场……咔哒一声，静立在桌面。
秦擎从沙发凹陷处弹起：“我有办法！”
时降忙跟上往外去。
“这里不管了吗？”
“这里没什么信息可挖。下个会议开始咱们再继续跟进。”
“那也等我拿把伞，外面在下雨呢。”
秦擎护着刘海窜进雨里，手上拨通了电话。
时降追上来，黑色的多骨大伞在她头顶散开隔绝了扰人的毛毛雨。
电话接通，秦擎开口：“无用，我现在在北府，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春雨把北府浇得发黏。
皇城外的护城河漫起青灰色的雾，雨丝斜斜地刺入水面。
何洛隔着车窗望出去，街边的霓虹在雨帘中晕成团团胭脂色的光晕。
司机突然踩下刹车，何洛身子一晃，收回视线：“怎么回事？”
司机结结巴巴地指着前头：“何何何……总，这这这……”
何洛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道突兀的人影。
之所以说突兀，是因为那人装扮着实与周围格格不入。
车身三米外，一道清瘦身影立在斑马线中央。
那是一位青衫布鞋的女冠。
是的，女冠。
对方撑一把黑色的多骨伞，肩头斜搭的粗布褡裢被雨水浸得发沉，但在车灯下依然能看到褡裢上的八卦绣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何洛看得入了神。
女冠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车中的窥伺，赫然转头，直取何洛所在的方向。
不知怎的，何洛一惊，小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冠手中竹杖一抖，杖上黄铜铃铛晃动。
何洛分明在车上，密闭着隔音玻璃，却好似也在这时听到铜铃铮然作响，恍如劈开混沌的一道清音。
雨幕模糊了视线，前挡风玻璃上雨刷来回刮动，清理作乱的水珠。
何洛还待细看，哪里还有女冠的身影。
司机又结结巴巴：“何何何总，不不不见了。”
司机是个一米八大个子，要是打架，他一个能打四五个不成问题。
但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中式元素，就不免心虚。
何洛沉声：“绿灯了，开车。”
听出了老板的不满意，司机不敢多言，踩了油门，车滑出去。
何洛的目的地是护城河边的一家面店。
这家面店开了十多年，做的是他家乡的风味，每回只要到北府，有空他都会去尝一尝。
今晚他约了一家主打做义肢的科技公司负责人，如果聊得顺利，回去大概就是签署脑机研发技术的转让协议。
这个项目于他就像一个投注殷殷期盼的孩子，然而，现在他护不住，要亲手把它卖掉……
没让司机跟着，何洛也没撑伞，他推开“老陈记”有些起雾的玻璃门。
店里没什么人，他叫了一碗常吃的面，就坐在临街的玻璃窗前。
等面时，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沾着的不知是雨还是雾。
重新戴上眼镜，何洛以为自己眼花，他又看到了那位女冠！
玻璃窗外斜过一柄黑伞，伞骨间漏下的雨珠串成帘幕。伞下女冠的布鞋踏碎水洼，青衫下摆沾着泥水，行动间如翻起枯荷色的褶皱。
目光追随着这道身影，却见对方伸手用竹杖推开吱呀作响的店门。
店里此时，除了老板就只有何洛一个客人。
女冠进门后竟直奔何洛而来。
她立在何洛桌前。
何洛这才看清她的长相，约莫二十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深潭映月，下颌尖削得像是工笔勾勒的线条。
“贫道无方，游历到此。居士行善，不知可否舍碗素面？”
女冠行礼，她头上绾着发髻的竟然是一枚竹枝状的青玉发簪。随她动作，发间簪上半片竹叶轻颤，像是随时要化作青蝶飞去。
换做平时，何洛肯定不会理会这样的人。
但是今日，面对女冠，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位自称无方的道长，通身气质无一不展示着她真正方外之人的身份。
无方道长就坐在了何洛的对面，安静看雨，并未与他攀谈。
两人的面同时被端上来。
素面寡淡，热腾腾的面碗上升起袅袅白雾。
无方道长吃相极慢，每根面条都要在筷尖绕成三匝，倒像是在拆解什么精密卦象。何洛瞥见她腕间用红绳串着三枚康熙钱，随着舀汤的动作轻响。
对坐吃面，何洛心中竟然也平静下来。
安安静静地享受了一碗面的时间。
最后一根面条滑入喉间，何洛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才发现不知何时，无方道长已经先他吃完，正端坐着看他。
无方道长轻轻一笑。
开口时声音如暖春融化的清冽雪水。
“居士是善人，今日贫道享居士一餐供奉 ，愿为居士起一卦，以酬面钱。”
不待何洛说什么，便见无方抬手，轻拂她的茶杯。
茶杯倾倒，琥珀色的茶水在白灰相间的大理石桌面蜿蜒成似字非字的纹路。
何洛敢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无方道长右手从茶水纹路上方拂过……青衿过处，那茶水里竟跃出一团团暖白色光点。
何洛瞪大眼睛。
无方伸手，拈花一般拈起一团光点在指尖，看了看光点，又看看何洛道：“居士眉间天星入囚。”
“什么意思？”
无方道长请他看桌面的茶水纹路。
何洛看不懂。
无方缓缓道："坎为水，乾为天。"她腕间铜钱轻颤，"天水讼卦，主事有阻隔。困龙欲腾云，奈何自囚于渊。"
何洛不知道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只听到自己在问：“在下浅薄，道长不妨直说。”
无方又泼了何洛那杯茶水。
看了看，才道：“卦象上看，居士今晚要会客？”
何洛抿嘴不言。
无方自道：“居士不该去，你今晚做的决定会让你后悔终身。”
何洛仍不语，只直直看着那两泊茶水，似要看出朵花来。
无方笑问：“居士不信？”
她脱下手上红绳，三枚康熙钱撒出去。
铜钱在桌上旋转。
无方道：“居士解我肚腹之困，我观居士今日有难，当以报还。”
铜钱倒下，三枚均顺在左下位置。
无方：“居士所愿之事将有大成，只差临门一脚。但若今日居士不改变决定，多年善果将拱手让人。贫道知你困局，今君为困龙，贫道便为你指一条路。助君腾飞的雨云在西南方向一片涸泽中。”
“道长可否说得再明白些？”
无方几度掐指。
“你们应当有过一面之缘，三年前，有一位把著作当祭文烧的痴人。”
电光火石间，何洛觉得他就要从记忆里抓住些什么。
三年前……烧著作……
他想起来了！
三年前他参加过一场行业交流会。
座谈间，有一位博士分享自己的研究，但并未得到认同，甚至嘲笑奚落。
博士表示出对从业人员的失望，负气离场，当场烧了自己的论文。
难道这人能主持脑机实验？
何洛陷入自己的思绪，等再回神，面前已经没有那青衣素服的身影。
仓皇四顾，无方道长已撑伞行至店外。
晚风卷着道长的袍角，似有猎猎声。
何洛站起来，探身出窗外。
他还有许多话要问，但道长脚步不停，即将消失在人流中。
何洛大喊：“道长，敢问清修何处？在下以后要到哪里去还愿？”
道长并未转身，伸手摇了摇以作示意。
“缙云山，白云观。”
第108章 资料
雨丝在灯光里纷飞，如天上散落的银针，没入护城河的清雾里，消失不见。
行人匆匆，其中早已没有了道人的身影。
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何洛呆坐许久。
直到司机寻来：“何总，8点钟您还约了人。”
愣愣看着司机，何洛才回过神来。
“你……”
何洛开口，想问问司机之前见的道人的事，却不知道如何说。
又望了一眼雨幕，他拿起外套披上，招呼司机：“走吧。”
何洛约人碰面的地方是茶室。
他为人斟茶，说起本来今天要谈的事。
“抱歉让您跑一趟，转让的事情我还想再考虑考虑……”
话没有说满。
但今天道人的出现，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其实回想起来，对方也没有说什么。
但就对方那出尘的风采，笃定从容的姿态，确实把何洛给镇住了。
对方走后他心中一直飘忽不定。
有强烈的直觉，如果今天谈定了技术转让，就会如对方说的一样后悔。
他需要时间消化。
回到暂时逗留的酒店，助理已经把他要的关于“缙云山白云观”的资料收集好，来找他汇报。
“这么快？”
助理：“这些信息也不难找，网上都是公开资料。这个道观是个网红道观。”
“网红……道观？”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是不是太过小众了？
“是，何总您看我打印的这几份资料。白云观确实历史悠久，但近两年出圈的也就几件事。
一是有两只粉丝上千万的网红猫，网上都管它们叫猫掌门。二是斋堂素斋一菜难求，三是有一对夫妻带着得绝症的孩子磕头拜山求医，据说后来道观给治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四是明星成凌被拍到过在那里修行……
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一点，政府在背后扶持这个道观，公交线路规划，示范单位评比，还是专项扶持基金等等……种种迹象来看，这个道观和‘上面’的关系处得不错，或者可以直接说是有靠山。”
何洛：“你怎么看这个道观？”
“啊？”助理突然被提问，快速整合已知信息，回道，“我大致研究了白云观几次出圈的事件，完全没有营销助推的痕迹，确实是网络自发的流量。
我个人觉得吧，有那么点邪门，这种自己火起来的好事儿别的地方一辈子都不定能碰到一次，白云观硬是一年里来了好几回，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事儿。
今年初一，去白云观上香的人盛况空前，好多人头天晚上就去排队。这事儿当时还上了新闻。”
“邪门？”何洛品咂着这两个字。
窗外，雨还未停，或许要这么簌簌下一宿。
轻轻一晒：“也许称之为‘灵性’更准确。”
助理嘿嘿赔笑。
何洛又问：“另一件事呢，有眉目了吗？”
“哦哦……”助理取出另一叠资料，“根据您给的消息，向主办方拿到了三年前那次会议的邀请名单。回查追溯了一下，烧论文的那位博士去年下半年刚从供职的研究所离职，似乎是和人关系处不好。多方打听，最靠谱的消息是，现在在双渝市停留。”
“双渝啊……果真是西南方向。”何洛吩咐助理，“定机票，我们跑一趟。”-
秦擎盯着笔记本，发现代表何洛的那个小红点正在缓慢地朝西南方向移动。
她提着的气算是松了大半。
烘干机停止运转，秦擎将里面的青黑色道袍取出来，已经烘得柔软蓬松。
凑上去闻一闻，香香的，一股宝洁集团的味道。
道袍平铺在床上，秦擎尽力将它叠得整齐。
时降在一旁帮她整理刚洪好的布鞋布袜。
秦擎担忧道：“没想到这洗衣液还会留香，不知道借衣服的道长会不会嫌弃。”
这衣服还是她让无用帮忙在北府相熟的道观借的，要是好心借衣服和道具的道长认为她不爱惜衣服，还要带累无用。
时降：“道长应该不会介怀，毕竟是被借去帮人的。”
可不就是，为了扮演好这个为人指点迷津的无方道长她临时抱佛脚背了一小时的书。
还花了几个功德值给自己堆了一个“超脱凡尘槛外人”的气质光环。
更是对着镜子，练习模仿影视作品中“高人”的表情仪态。
说起来，这还是秦擎装神棍以来，最“神棍”的一次。
只是如此“敬业地”忙了一回，半点收入也没有，连脸都是假的，对积累名气也没有什么作用。
只盼何洛能成功请到他脑机实验的新负责人，给她反馈点经验值和功德。
最后协助完善脑机技术的人秦擎知道是谁，她又是怎么知道对方在哪里的呢？
可不就是凑巧，世界就是一圈。
说起来那人她还见过，工作室曾经帮他找过猫。
最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何洛这个搞技术的还会鉴赏美食也是出人意料，他选的面馆味道真不错。就是只吃了一碗素面太可惜，要不是以道人的身份去，我就点招牌蟹黄面了。”
即便是一碗素面，也让人回味。
面条爽滑，青菜脆嫩，汤头鲜美。、
“唉……”秦擎托腮，“可惜不能再去，当时人少，店老板一定能认得我的脸。”
时降默默提伞出门……
“你去哪儿？”
时降换鞋：“到了换班时间，我去买蟹黄面。”
“我也去！！！”
时降静静看她。
秦擎发誓：“我不下车，你买了出来，我就在车里吃，不然面都坨了……”
说着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回去拿了拿了不锈钢盆出来——这段时间都住酒店，她买来洗水果的。
秦擎捧盆给时降。
“用这个装，一定不要用塑料包装盒，会有味道损耗！”
时降战术性向后撤退半步，看看秦擎，又看看西瓜那么大的盆。
艰难地牵气一点嘴角的弧度。
“这个碗……是不是有点过于大了？”
秦擎将盆往时降手里一塞，拍拍她肩膀。
“放心，他们的家的蟹黄面配料足，分量大，碗小了装不了。”
半小时后，时降出现在“老陈记”。
面无表情推盆给老板。
她能有什么表情呢，她训练量最大的时候，都没用过这么大的“饭碗”。
刚才拿盆出来的时候，碰到来交接班的同事，还被顺口问候了一句。
“吃饭去呀？哟，胃口不错嘛。”
时降：“……”
厨师兼掌柜的陈老板，看看盆，确认道：“确定用这个装？”
时降点头。
陈老板见多识广，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一盆蟹黄面出炉。
少少的面条，多多的蟹黄、蟹粉、蟹腿肉、炒虾仁。
把秦擎美得不行。
满车厢都是螃蟹的腥鲜味。
尽管要三百块一碗，但这分量，这味道，绝对超值。
真想把老板绑回单位放食堂里，她可是看过的，这陈老板做蟹黄面是祖传的手艺，一家三代专攻一碗面，算是把这一门做到了极致-
秦擎继续跟进会议。
她还在会场前看到作为代表来参会的成凌。
他正与几位同行在门前合影留恋。
成凌看起来恢复得不错，除开尚有些清瘦以外，完全看不出半点病容。
不过是几息的注视，敏锐的成凌边有所察觉。
回头所见，不过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他颔首示意，便跟着同伴们进了会场。
秦擎任务在身，紧随其后。
接下来为期十天的两场会议，与会人员众多，来自各行各业乃至基层从业人员。也有各方政要人员。
从秦擎的角度，发现的“异常”简直可以说是用“百花齐放”来描述。
但与前几次不同，这些人背后关系盘根错节，标签提示的异常，也不能完全判定为异常。
这里面的水太深，不是秦擎现在的身份能够去触碰的。
10天下来，秦擎递交了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里的人分为三个部分。
一部分来自于财产评估异常。
一部分来自于罪恶评估异常。
最后一部分，罪恶值评估异常不突出，但从长远来看，造成社会危害和连锁反应的影响会比较大。
名单提交上去后，后续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干预的。
名单提交当晚，面板带来了一小波的经验值和功德反馈。
之后一个月也陆陆续续，有些反馈。再然后就没了动静。
这些反馈的经验和功德值加起来，所影响的，不足她提交名单的之十一。
不知道是因为上面也投鼠忌器，还是没到发难的时候……
秦擎不再理会。
也从没有向封丘飏和张尧问过后续。
整体这次连续会议的跟进，给秦擎挣了三次二等功。
据说是在记录里少有的短时间内立功，封丘飏待秦擎越发和煦。
甚至还拨了经费让她去玩。
哦，名义上也不是玩。
封丘飏的原话是，部门任务一般高强度高压力，所以部门有一笔特别的经费是用于任务人员身心状态调节的。
“你是不不要调节身心，但这笔经费也不能克扣你的。听说你爱吃，那就拿去吃东西。”
又说：“大会堂那边闲时会做少量国宴菜外售。我给你定了一桌，算是我私人奖励你的。钱已经付了，具体时间和菜色找张尧沟通。”
国宴菜！！！
主任，我爱你。
秦擎喜欢这样调节身心的方式。
当然，封丘飏为她申请经费时的报告也是这么写的。
对于一位短时间内连立3次二等功的功臣，批点经费怎么说都不过分，应当应分！
让秦擎感动的是，连申请报告都是老板帮忙写，她不用自己动笔。
多好的主任啊，难怪她整天忙得见不到人影。
秦擎拿着经费在北府浪了几天，尝过几家高端私房菜和米其林。
也算心满意足。
在她乐不思蜀时，封丘飏给派发了第二次任务。
任务保密等级，3s级绝密。
秦擎玩笑般猜测：“难道是让我进入国防军工或着航空航天相关？”
“到时候你就知道。”
“不是。”秦擎纳闷，“你不告诉我？那我怎么接任务，至少要给我任务资料……”
秦擎话音未落，封丘飏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封丘飏看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去吧，接你的人来了。”
“去哪里？”
封丘飏终于看了她一眼：“看你的任务资料。”
局里的资料一般不能外带，秦擎是知道的。
局里范围内阅读，或者直接在资料室里。
但迎接秦擎的这份资料，不在资料室，而是在一间特别装修过的会议室里。
她身后站着两位配枪的女战士,名曰“陪读”，实则监控。
这只是明面上，而在暗处，秦擎知道，不止隐藏了一两个人。
甚至会议室的墙壁里，就藏着随时可以启动的炮筒。
而摆在秦擎面前的资料，是她一直好奇的“1112”专项案件的部分卷宗。
而且还是复印件。
第109章 沙漏
“1112专案”是一个大型人口异常案件。
3s级的绝密并不是因为“大型”，实际上，它涉及的人口并没有那么多。
保密等级主要来源于它的“异常”。
1112是一个日期。
11月12日。
这只是此项异常案件爆发时可追溯的最早日期。
从规律分析，每年的11月12日，2月12日，5月12日，8月12日，是人口异常事件发生的集中时间。
恰好每隔3个月一次。
按卷宗记录，最早可查的疑似异常事件发生在1960年11月12日。
是的，你没看错，是1959年。
而不是刚刚过的2024年。
60年，祖国历史上被铭刻的“三年困难时期”中的一年。
那几年，出生率几乎为零，被饿死的人不知凡几。
卷宗记录的异常人口主人公，是在北方一个小县城农村里的一对兄妹。
在困难时期里，由于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限制，北方人民比南方更难一些。
大榆树村，那年秋收后由集体下发到各户的粮食根本不足以过冬。
为了挖到可食用的草根树根，山上土皮满目疮痍。
村民们依然食不果腹。
原本用来引火的干玉米核全都被瓜分后磨成粗粉撒在稀薄的米汤里一起熬煮。
最先熬不住的是老人，村里一位被叫做叔公长辈去世了。
村民们前去吊唁。
就在第二天，11月12日，去吊唁叔公的一位青年突然疯了，满村哇哇乱跑，见人就躲。
青年名叫周秋实。
他还有一位妹妹，周春华。
周春华同时也是村里的大队书记。
周秋实疯的那天，周春华也呆傻了许久。
村里都说是去吊唁叔公的时候撞邪了。
叔公停灵在家许久，家人都不敢下葬。
听说其他地方有人会刨新葬的坟。
后来一口薄棺给送进了地下暗河。
这个冬天，大榆树村消失的第二条生命是一个五六岁的娃娃。
是被活活饿死的。
临死前一直晕厥，偶有醒来的时候，嘴里喊的都是“娘，我饿。”
娃娃每次喊，就喂一口米汤。
也还是没能留住。
这娃娃就住在周家兄妹俩隔壁。
收敛娃娃的第二天，周春华出门了一趟。回来时给村里带来了好消息，她申请到了粮。
这些粮食让大榆树村在这个冬天没有再减员。
2月12日。
周春华申请到了第二批粮食，照样分粮。
村里人知道向上面申请粮食几乎不可能，为保障各自的好处，一开始都对外村人守口如瓶。
5月12日，周春华申请到了第三批粮食。
这时节，青黄不接，几家户户粮缸见了底。
谁家都有几个外村亲戚。
大榆树村村民手里有余粮，就有那悄悄支援外村亲戚的……
然后，先是有外村的来大榆树村借粮。借粮不成又威胁周春华要举报大榆树村瞒报产量，私藏粮食。
周春华软硬不吃，一口咬定，没粮。
饿红眼的几个外村群体和大榆树村发生冲突。
混乱中，疯掉的周秋实被打死——目击证人言。
周春华带哥哥回家。
第二天，周秋实又活蹦乱跳地在村里乱跑。
本来以为背了人命的外村人见此情况腰杆就硬气了，把周春华给告了。
调查中，周春华无法交代粮食的来处。
当时，镇上粮站报案说粮食被盗。
尽管数量上对不上，但也就如此草草结案。
周春华入狱。
在当年8月12日，于劳改队深夜暴毙。
同一天，在大榆树村被村民轮流照顾的周秋实也在睡梦中猝死。
周春华死后，才查出粮站失粮案是员工监守自盗根本与她无关。
她的粮食来源至今是个迷。
这些资料是后来稳定后才着手调查的，并没有包含周家兄妹的确定死因和验尸报告。
紧接着的资料来自于受文化洗礼的特殊时期。
主人公是一位温和儒雅的大学老师，年轻时曾在德国留过学，在这期间日子很不好过。
这位老师不堪受辱，几欲寻死，家人轮番劝都劝不住。
有一天早上醒来，这位老师突然兴奋地告诉家人，他找到了救世之道。但家人不论怎么问他也不说，他找到的救世之道具体是什么。
从此，他也不再寻死，而是开始涂涂画画一些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东西。
这位老师的变化，还不止于此。
他突如其来的精神振奋让批斗他的委员会和小兵们认为他不服改造，针对他的行为加重。
要是放在以前，在这样的情况下，晚上回家又得是新伤盖旧伤。
然而，自从他突然振奋以后，整个人好似被笼罩了一层金钟罩一样。加诸在他身上的物理性伤害完全不能影响他。
在当年那不正常的火热氛围下，小兵们一开始不信邪，对他进行了各种实验。水淹、上吊、弹弓射头……没有一样有用。
面对这样的结果，有人怕了，批斗他的频率不再那么高，只让他去做一些繁重的体力活儿。
如此也算是安生了半年，直到疯狂的卫士们冲进老师的家，混乱间伤到了老师的家人。
众目睽睽之下，曾经温和的老师轻描淡写地捏断了两个人的颈骨，熟练的程度好似他曾经做过很多遍一样。
这次冲突之后，还没有等到法律来审判老师的罪恶行径，老师心脏病突发而亡。
老师病发那天，是5月12日。
据家人回忆，老师突然发生变化，是在头年的11月中旬。
老师过世后，家人整理他的遗物，之前那叠他乱涂乱画的资料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白纸。
千禧年之前的资料不算多，进入21世纪以后资料要密集许多。
但那些似是而非的资料如果要按举证的理论，它们什么也证明不了。
看起来更像是一堆比较邪门的民间悬疑故事集。
如果一定要总结一下，那就是这些故事都巧合地发生在那四个特殊的12日，且一些人会发生不能解释的可称之为奇迹的变化。
比如80年代，一位母亲因为粗心大意导致孩子意外身亡，她受不了打击直接疯了。
她一病十年，某一天身在精神病院的她突然清醒并独自策划越狱出院。
被找到时她神智清晰，口齿清楚，思维逻辑有条理。
但在问询中，她却告诉警察和医生，她找到了可以唤醒孩子的办法。只要她达成条件，向神明许愿……
这样疯魔的发言让家人将送她回医院，她再次越狱离开家人开始积极生活。
然而这位母亲在依然两年后的8月12日于睡梦中脑部缺氧而死。
再比如，在一场原本被定性为无人生还的公交车车祸中，有人突然从太平间醒来。
也有罹患绝症被判定时日无多后还奇迹般康复的……
但更多的是突然死亡或疯掉的案例。
其中就包含秦擎亲历过的杨广美发疯事件，以及在武宁分局被无奈封卷的两个猝死人员。
手里的卷宗到此为止。
监管秦擎看资料的两人退出去，另一位衔级较高的制服进来。
她主动向秦擎伸手：“秦同志你好，我是1112专案组组长，代号此杀。”
好杀气腾腾的名字，跟她的杏眼圆脸的长相完全不匹配。
此杀以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卷宗，问：“什么感想？”
秦擎道：“信息不足，不敢妄下定论。”
此杀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秦同志，不必如此谨慎。我可是好久之前就听说了你的大名。案件一直没进展，就盼着你来。”
话是说得客气，秦擎可没有看出此杀对她有多少期待。
“所以……接下来呢？让我来不会只是为了看资料吧？”
此杀一拍手。
“当然，是有棘手的案子。”
秦擎洗耳恭听。
此杀解释：“刚刚你看到的1112专案的基础资料。专案组成立至今共十九年，在我之前，有过三位组长。全都死在任上，在调查案子的时候。”
她语气稀松平常，并没有涉及自身生死的任何情绪。
“你看到的只是专案的冰山一角，除开神奇一点儿以外，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但它能被设定为3s绝密，缘由便是它强社会破坏性和不可探知性，几乎桩桩件件都是悬案。我不是指你在卷宗里看到的那些离奇猝死，而是……”
此杀转了下椅子，也不知道按了哪里。会议室的其中一面墙滑出一块屏幕，她为秦擎播放了一段视屏。
视频是执法记录仪拍摄的，视角有些晃动，拍摄的人似乎趴伏在地，视野很矮。
画面上前半段都是夜晚的树，没什么特别，直到时间到第39秒，一个人影出现在镜头里，他在一段墙边潜伏……
忽然，墙的上方砸下重物，在潜伏的人瞬间尸首分离，飚出的血液在墙上撒出长长的暗痕，画面静止，只见地上插着刚才落下的重物，那是一把砍刀。
这血爆场面来得太突然，秦擎本能后仰屏息……
镜头的拍摄者似乎也和她一样反应，并没有动弹。
画面重新切到了无聊的空镜头，然后是人影，潜伏，重物，飙血……
后面的画面都是重复的，重复一次，重复两次，三次，四次，五次……
稍微不同的是音频里的环境音。
一开始是安静的，越往后是越来重的呼吸声，牙齿打颤的声音。
挨过最初的冲击，后面的不断重复便显得感官的刺激没那么大了。
连续看了十遍的重复斩首视频，秦擎不明所以：“为什么要一直放重复的视频？”
此杀暂停视频，看着秦擎，眼睛里这才有了点情绪。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视频并没有被剪辑过呢？你没看到吗，执法记录仪的时间一直在走动。别那么惊讶，事实就是，有个人在某个时间段内死死活活了许多遍，并且，这个过程被拍摄下来。
视频里的死者是专案组的前辈，那次是去一个假钞案件。当时市面上出现了许多编号相同钱，这些钱无论用什么设备和手法检验都是真的。但大家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当时案件太过诡异，出动了许多人。然而，死的人，更多。
前任专案组组长就是在这个案件里牺牲的。
他牺牲前，用特殊方式留了信息。说任务完成，完成的方式是毁掉了导致这次案件的根源，一个一分钟的时间重置器。”
此杀切换画面，屏幕上是一个罩在玻璃里的一个沙漏残骸，小小的一个。
此杀：“这就是组长留言里所指的东西。很可惜，只是物理层面复原，和普通沙漏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110章 找错
“1112专案组的存在，不只是汇总一些奇闻轶事，而是为了搜集和摧毁那些危害社会秩序的存在。”
此杀总结道。
她的话掷地有声：“为达到目标，不惜任何代价！”
秦擎消化了一下那些血腥画面，才道：“那个装置……”
“时间重置装置？组长牺牲，原物损毁，具体的信息不得而知。经过案件复盘推理，那是一个可以在小范围空间内进行时间循环的物件。罪犯也是通过卡时间bug复制纸币。不过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秦擎想到了自己那不会丢失的笔记本。
它们的来源会是一样的吗？
“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很多？”
“不多，但每一个出现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秦擎想搞清楚这些匪夷所思的存在，搞清楚她的面板。
热切发问：“我的任务是？”
此杀没直接回答，而是道：“我们手里掌控的专案相关异常人员，大部分已经死亡。但仍有一部分危害不大的一直被掌握行踪。”
她点点卷宗，倾身与秦擎对视。
“封主任对秦同志倍加推崇优待，那么，如果我安排这些人与你见面，你能给我想要的信息吗？”
她看着秦擎，不让她的视线有所躲闪偏移。
“我希望，你的回答是肯定的。”
秦擎知道她想要什么。
“很抱歉，帮不到你。我曾经和其中一人见过面，杨广美，也在双渝。我并没算出她的异常经历。只能推断她的精神体通过某种渠道经历了一些特别的事情。但这一点，我想不需要我来告诉你。”
此杀似乎也没有很失望。
秦擎：“我不信专案组掌握那么多人的资料没有进行审讯过？”
此杀笑得很恶劣。
“谁说不是呢，所有即将开口说点什么有用信息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各种各样的死法，其中有一个直接当着审讯员的面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血水和固体组织崩了审讯员一脸。”
秦擎：“……”
此杀若无其事地收了话头，一本正经道。
“那么，我们来说说你的真正的任务——协助异常案件侦破。”
真正的？
所以刚才找她要信息只是虚晃一枪。
“组长带队？”
“不，每个案件带队人不同。会从全国警局抽调人员协助，必要时候，会和军队协同作战。不过，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主任给你派了一个搭档。”
秦擎见到了自己的搭档，不是她以为的高武力人员。
实际上，对方比她还弱鸡。
是一个年轻姑娘，才二十岁。
对方在办公室所在楼层的茶水间等她。
秦擎到时，对方面前摆了一排纸杯，还有一堆吃空的零食袋子。
见到此杀她还小嘴叭叭：“帮你验证过了这批次的休闲零食还不错，就是饮料不行，特别是咖啡，真佩服采购，怎么能去找到在这么多口味千奇百怪的刷锅水。”
此杀直接忽视她的话，为秦擎介绍：“孟园，啥也不会的二级废物，运气天生好到邪性。”
孟园张牙舞爪威胁此杀。
然而，就她那婴儿肥都没退的脸，粉嘟嘟的嘴唇，亮晶晶贴满水钻的指甲……毫无威慑力。
她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背着书包气咻咻转身：“我要回学校做作业！”
此杀甚至没有动半步，长臂一伸拿住那个草莓熊形状的双肩包，孟园就被提溜回来了。
此杀：“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别忘了，你是领工资的。”
孟园不服：“那也是你们邀请我加入的，我不领也行。”
此杀放开书包，介绍秦擎。
“你们自己熟悉认识一下，具体任务会有人联系你们。”
此杀施施然走了，孟园在后面作猛锤状泄愤。
秦擎笑，还怪可爱的。
孟园收了手，气哼哼：“她就是看不上我。”
秦擎：“她也看不上我。”
“啊？”
“没关系，此杀同志平等地看不上任何一个像我们这种通过非正常渠道入职的人。”
“哈？姐姐你也是特招吗？你会什么？”
秦擎想想。
诚实道：“我好像什么也不会。”
孟园仿佛看到知己。
秦擎：“……”
她转换话题：“别气了，此杀同志工作状态常年高压，还要不断面临同事战友的死亡，脾气古怪点也正常。”
“你知道得真多。”
“唔……我也就是知道得多一点而已。”
说话的功夫，已经足够秦擎了解完孟园。
【天赋技能1：好运-99】
【天赋技能2：亲和力-95】
【天赋技能3：正直-90】
天生的好运气。
因为早产差点夭折，在产房医生都判定救不了，大家都放弃时，全身青紫的小婴儿自己哭了出来，从此开始了她的开挂一般的容易人生。
因为她的好运，能力一般的父母莫名其妙左右逢源，年纪轻轻当了大老板。
喜爱她的人，在接触她后的一定时间内都能被一些小幸运眷顾。对她有恶意的人，喝水都能呛伤肺管子住院。
她认识的人，大多都能成为她的朋友。
从小就被各种高规格投喂，就只是为了请她去当个镇场的吉祥物。
高中时期被发掘，之后就陆续随队参加一些危险系数不高的重要任务。
智商一般，学习成绩不咋滴的乐天派。
因为特殊贡献被报送进了首都的知名学府。
入学后成绩一直在空中飘摇，但每次考试因为总能压对题而合格。
十八岁成年后正式加入部门。
两年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参加任务。
有她参加的任务，整体战损率下滑，成功率提升。
这日子，还挺让人羡慕。
孟园并没有如杨广美一般的空白日志，她不是1112专案的涉案人员。
让秦擎在意的是她的另一项十分显眼的数据值。
【精神力：455（成长中）】
看看自己的面板。
【精神力：732（成长中）】
孟园是秦擎除自己以外，见过的唯一一个精神力数据过百且和她一样处于成长中的人。
但除此之外，秦擎从她的经历中并看不出其他异常。
孟园从书包里拿了一根风干鸭脖分享给秦擎。
“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的。”
“哦，那谢谢啊。你也挺可爱的。”
秦擎有心了解，两人倒也熟悉很快。
当孟园知道秦擎是“命师”以后，兴奋得吱儿哇啦的。
“可算让我遇到一个被国家认证过的大师，你快给我算算。”
“你这么好的运气还需要算，一眼望到头的好运人生。”
“不是啊……”孟园苦恼地说，“我小时候老是会梦见一个婆婆哄我睡觉，还给我唱歌来着，就是那歌我一醒就忘。我和家里人说这件事，他们都说就是外婆在哄我睡觉，小时候记不清楚弄混了。
可是，我又不是梦见一两次，常常梦见。你快给我算算，这些梦是个什么意思，会不会是我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只有小时候？后面梦到过吗？”
“基本是在小时候。高二暑假我被同学拉去买彩票，结果中了七位数。还没去领奖呢，我在大街上突然头痛晕厥。昏迷中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冰冰凉凉很舒服，头也不痛了。
当时我就觉得那种感觉很熟悉，像小时候梦里的婆婆。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盘起来的柔顺银发，穿着紫色袍子。就是总逆光，看不清脸……”
老人、唱歌、银发、紫袍……这配置很眼熟啊。
孟园中奖晕厥的事日志里也有写，医院也没查出什么病。孟园外婆迷信，说是她买彩票透支了好运气才会这样。
老人拦着，孟园后来也没去领奖。
七位数的奖金重回奖池，还被社会新闻报道了。
但看样子，孟园自己也不能知道得更多。
秦擎给她留了颗白水晶跟进情况。
两人要共同参与的任务找上了门。
秦擎一看资料，这不巧了嘛，太一紫微道的案卷。
据说这是专案组目前需要处理的危险级别最低的案子。
至少这个组织只求财，破坏性不大。
但只要想到这个案子曾经在双渝闹得各分局人仰马翻的样子，就让人头疼。
它竟然还是级别最低的，专案组其他案子得多复杂……难怪此杀精神状态看起来挺疯的。
任务资料给了几个人，任务目标是找到这几个人的藏身处，并从中识别出谁才是他们的领袖“少枢”，如果都不是，那就找出少枢。
孟园看完，轻松道：“找人啊，我很擅长。”
秦擎斜她一眼，是吗，她也很擅长，但以前找少枢也没找到。
“你都怎么找人？”
“很简单的呀，找个目标活动范围内人流量大的地方坐着，不久之后那人基本上会在人群中出现。”
秦擎：“……”
技术含量好高哦。
这几个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找起来不容易。
孟园跃跃欲试，秦擎也就随她。
他们找了嫌疑人固定住址周围最大的红绿灯路口等着。
秦擎提前在面板上设置的标签，嫌疑人靠近会提醒。
她俩从早坐到晚，吃了时降带来的三顿外卖，感受来自环卫阿姨的数次关照眼神。
还是没有等到嫌疑人。
要知道秦擎目前面板感知半径可是堆到了一公里。
这位要蹲守的目标，就连家也没回过。
即使有好运孟园在身边，工作的时候鱼也是不好摸的。
还好这次出来没有带合作的警员，不然得被损死。
秦擎决定主动出击。
她带孟园去了第一位嫌疑人的家楼下。
夜幕的掩饰下，最适合堵人。
面板在手，她根本不需要和人正面接触。
直接从嫌疑人血脉亲人的人际关系图谱上按图索骥找到了嫌疑人所在。
就在城市的另一头。
线索给到合作的警员去抓人，秦擎打算去下一个嫌疑人所在的城市。
还没离开，秦擎就被叫了回来。
通讯里，抓人的警员告诉她：“我们拿着罗盘确实见到了一个人，但这个人根本不是目标。”
随后来发来一张被抓人的照片。
确实与嫌疑人的身型脸貌没有半分相像。
“不可能！”
面板从没有出过错。
“人呢？”
“对比过指纹不一致后，放了。”
秦擎打开笔记本，代表着目标的点在飞速移动。
是出城的高速方向。
如果没有点猫腻怎么会一得自由就出走？
“罗盘的指针还在转吗？好，跟着指针去追。我马上到，在我抵达前不要再把人放跑。
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那个人就是我们的目标。对方要马上出城，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