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千里
如果真有那么个老太太，时降她们也再警醒也不一定有用。
那已经是一个超自然的存在。
从直觉上，秦擎不认为那是敌对方。
问题就在于，这样一个存在，为什么监控无法拍摄，时降也感知不到，但却被林枫亲眼目睹。
她跑去看林枫的面板，并没有什么与时降不同的天赋潜力。
如果破题点不在林枫身上，那就在老太太身上，或者秦擎自己身上。
若是这样的话，反过来想。
老太太被林枫看见是否是有意为之，她故意露出破绽。
那么目的呢，她是否是想传达某种信息？
什么信息？
向谁传达？
很明显，向秦擎。
她以前有见过什么银衫紫袍的老太太吗？
秦擎自查自己的面板日志，试图从字缝里扒拉出些许记录异常，然而并没有。
她的日志照样风和日丽。
很好，又是假装正常人的一天。
正常人今天还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被一个明显就不正常的人。
杨广美。
去年双十一后第二天起床就疯了，找到工作室驱邪。
她有大片日志显示空白，秦擎无法读取，只好让她失忆。后面留了一颗预测水晶给她。
自那以后，秦擎就没有收到她的电话说预测水晶变色的事。她默认一切正常。
结果这天，杨广美和她的丈夫周麟直接找到了工作室来，带了厚礼，说要感谢她。
感谢的原因是，据说留给杨广美的那颗水晶救了她一命。
秦擎：“……”
你别乱说，那颗水晶只能同步显示面板的背景色而已。
有一种要被碰瓷的感觉。
杨广美低声和丈夫说了两句，周麟避了出去。
办公室只有秦擎和杨广美两个人。
杨广美的状态比她发疯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但比起一般人好像又有点不正常。
随时保持警惕，肉眼可见的压力。
回溯面板，秦擎在她2月12日那天晚上又看到了一片空白。
除此之外，她的面板基础信息里多了一个项目叫做精神力。
杨广美的精神力值是38，看起来分值并不高。
读到这里时。
秦擎自己的面板出现弹窗。
【由于外界刺激，提前开启精神力计数。】
然后她自己的基础信息栏也出现了精神力的展示项。
【精神力：720（成长中）】
【温馨提示：请摇篮持有者不要强行读取高于自身精神力存在的信息。一旦发生，为保护摇篮持有者，摇篮将被动开启襁褓休眠模式。】！！！
这是第一次，秦擎看到超过100的分值。
她一直以为，100分是满分来着。
而且，这也和杨广美的值相差太远了 。
听着杨广美说话，秦擎分一半心神开小差。
她在笔记本上写工作室其他同事的名字，这些人没有一个展示了精神力值。
看到面板的温馨提示，也许是因为这些人的精神力值都低于她，没有危险不必直接展示？
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杨广美身上。
只听她道：“前段时间，我遇到危险，差点死了。是一位姐姐认出了我手上的珠子，知道我是在大师您的庇护之下，那位姐姐才伸以援手，让我幸免于难。”
“姐姐？”
秦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屏蔽在故事之外的感觉了。
你知道，我不知道的感觉可真不习惯。
杨广美：“是的，那位姐姐自称是您的族姐。”
秦擎看得出来，杨广美今天过来，感谢还是其次的，更重要的还是试探。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如此牛逼的族姐？
可她不能让杨广美试探出深浅。
顺着话说：“哦，是她呀？好久没见了，最近她怎么样？”
杨广美不疑有他，回道：“很好，开了一家餐厅，口碑很好，看着也不是很忙。”
又说：“餐厅里东西那么贵，那位姐姐还慷慨地送了我好几样保命的东西。”
秦擎越听越糊涂。
但她有脑子。
“不用太放在心上，对她来说，那些也不算什么。”
“都是托大师您的福。”
秦擎还想再套些话，但杨广美已经没有更多的信息提供。
她对着面板隐藏信息再次许愿。
面板开出的价格还是和上次以上。
【读取杨广美隐藏日志，1000功德值是否兑换。】
呵呵，她现在手里一共才200多功德。
不过这次面板给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当摇篮持有者精神力值≥1000，隐藏信息可免费显示。】
依然是遥不可及。
但是通过杨广美的只言片语，秦擎对于隐藏日志有些许猜测。
而且隐藏日志的时间也很有意思。
第一次，11月12日。
第二次，2月12日。
刚好三个月。
不知道5月12日，是否还会有同样经历。
秦擎猜测，杨广美是在隐藏日志发生的时间段里，她的意识体经历了一些事情。
至于是通过什么方式，那就不可知了。
脑洞太大？
秦擎并不觉得，面板这么强大，她的精神力才720。
而导致杨广美事件的存在，精神力可是高于1000。
面板这么不科学的存在都有了，没什么不可能。
时降敲门：“老板。”
“进来。”秦擎问，“有什么发现？”
杨广美夫妻走的时候，她发消息让时降去跟了一段。
时降：“两个消息。”
“一，杨广美恐惧你，她的描述是‘秦大师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能和那样的人熟稔，她至少也是一种恐怖的存在’。”
“二，她隐瞒了她丈夫一些关键信息，他丈夫对此很烦躁生气。她的说辞是‘说了我会死’。”
秦擎：“还有吗？”
“没了，其他都是一些出于恐惧之下无意义的絮叨。”
处处是谜团，一个未解，又来了另一个。
面板在手，秦擎比别人知道的多，疑惑也更多。
秦方好推门进来：“老板，有个特殊单子需要你看一下。”
“急单？”
“算是……”
委托单并非私人，来自于一家公司。
千里科技。
人们日常叫它“千里网”。
千里网是一家国内近几年刚崛起的著名的招聘网站。
它的知名度来源于它良好的口碑与大数据算法。
作为后起之秀，能从几大老牌招聘网手中分一杯羹，它的核心竞争力也是它的算法模型。
与其他招聘网站不同的是，招聘单位不用在成堆的简历中众里寻他，求职者也不用千投无音百面无中。
千里网几乎可以做到招聘单位与求职者的精准匹配，被戏称招聘求职界的“soulmate牵引器”，都在催促它出相亲交友网站。
据云和数据，投递简历后，通知面试的成功率高达96%。而面试成功率达68%。
简单的说就是，理论上，求职者最多只用投递两次简历，就可以找到心仪的工作。
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首先，它会求职者验证招聘单位的各种资质，包括不限于证件验证，岗位成长潜力，公司历史行为如社保缴纳记录、历史劳动仲裁记录，是否有罚款记录等。
同时也会验证求职者资质。
其次，双方在互相的浏览页面用算法推荐匹配过的相对优选。
最后，在用人单位面试前，网站会协助优先进行一次AI面试做初步评估。
节省了双方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让网友津津乐道的还有它的人性化，比如告诉求职者，对比同行业同岗位，该岗位的薪资高低。
也会告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者“以您目前的能力储备，无法胜任高薪资、低饱和度、离家近的工作”。
基本上相互避免的招聘骗局，也让人又爱又恨。
总之，进入千里网，打的就是高端局。
这个行业新秀依仗算法迭代一骑绝尘，这两年的数据，几乎是在吊打友商品牌。
现在，委托上门，是因为千里网遭到了黑客攻击，近50个小时没能恢复正常运营。
秦擎登录社交软件一看。
#千里网服务器崩溃#的话题还在热搜上挂着呢。
服务器崩溃是千里网为自己的空白网页找的理由。
但看网友反应，几乎都是在猜测因为什么事被上级主管部门封站了。
猜黑客的倒是了了无几。
然而，这样的事，秦擎也没办法。
“拒了吧，我又不是黑客，还能帮他们反攻击不成。”
秦方好得到回复出了办公室。
五分钟之后进来，道：“委托方对接人要求和您直接通话。”
秦擎接了。
一听对方就知道着急上火得很。
“秦老师您好，情况和严重性您应该已经知道我就不再赘述，希望您能帮忙。公司已经报警，只是技术团队和警方目前都无能为力。对方这样的行为，行径十分恶劣，今天我们公司，明天不知道是哪家。这种恶人必须得找到严惩。”
秦擎：“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没办法找。”
“秦老师您放心，佣金不是问题。我们也会严格保密您的信息，您只用提供对方线索和方位，就像您的工作室找宠物的委托一样。而且这个案件后续自有警方介入，您不会被牵连。”
“不是佣金的问题。宠物与主人一起生活过，这位黑客以前和你们公司无交集，我没有寻找媒介。”
秦擎耐心解释了一番。
对方见实在无法，只好挂断再去想其他办法。
这个网络事件秦擎后续还关注了一下，在秦擎拒绝委托的第三天凌晨，千里网重新恢复运营。
她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
结果，两周以后，正在运行中的千里网再次被送上热搜。
热搜榜前十有八个都是它的，另外两个是广告。
讨论集中点在于“千里网男性歧视”。
原来，千里网被攻击后并没有完全修复，并且对方还干扰正常运转。
许多男性求职者无法投递简历，或投递简历后直接被算法拒绝，无法被用人单位捞取。
这些简历不但被算法拒绝，算法还给出了花式拒绝原因予以嘲讽。
看到网友们贴出了各种被拒理由，秦擎简直大开眼界。
“育婴期，孩子小于6月龄，游戏时间超过20小时/周，低家庭责任感→低责任感→岗位角色责任感存疑。”
“35岁，未婚，未育，岗位稳定性存疑，建议提交‘已结扎’证明，提高岗位竞争力。”
“简历自述爹味用词频繁，评估爹味儿浓度65%，易触发‘光说不干’荣誉标签，不利于团队协作。”
“离异状态，需提交前妻推荐信评估人品测试通过，方能再次投递简历。”
……
秦擎觉得特别有意思，这些拒绝理由似乎也不是无的放矢。
她再次收到千里网的委托邀请。
对接人表示，务必让她跑一趟，无论成功与否，佣金较第一次委托时翻10倍。
第102章 算法
这一次，秦擎答应了，那个黑客不但实力强大，做起事来还超有意思。
她感兴趣。
也不知道那些拒绝文案是不是黑客自己写的。
要是这次去真能把ta找出来，秦擎还真想见见。
千里科技总公司在北府，她这边一答应，千里科技连夜安排了航班和酒店。
秦擎拒绝。
她这次去北府，主要是张尧告诉她总局那边有事需要她走一趟。
接千里科技的委托只是顺带。
能不能成都无所谓。
到北府之后，秦擎的顶头上司临时有事，暂时没时间见她。
张尧安排她自由活动，秦擎就趁机先去了千里科技。
时间是晚上8点，站在大楼外看，属于千里科技的楼层灯火通明。
她打电话给对接人。
对方火急火燎地来楼下接她。
“秦老师，可把您盼到了，我是方炜，一直跟您电话联系的就是我。也是公司的公共关系部门总监。”
方炜是一位干练的短发女士。
出乎意料，还是一位准妈妈。
觑了眼面板，妊娠36周。
也是够拼的，那么大肚子还跟着加班。
方炜：“见笑了，这也是没办法，这两周几乎全公司都在加班。”
秦擎表示理解。
方炜：“抱歉，还有个事情得提前和您说一下，我有朋友接触过您的团队，给了很高的赞誉。这次是我强烈向龙总推荐的您。您的真实身份只有我和龙总知道，对外说是请的技术人员。一会儿肯定得去网络安全部门，他们吧，只信手里的技术……”
秦擎：“明白。我不会说什么超越自然科学的话。”
千里科技在这栋楼里一共有好几层。
方炜便问她：“初次合作，我不知道秦老师的工作流程，您看我们是先去网络安全部门那边，还是？”
秦擎：“先转转吧。”
她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帮上忙，只能先溜达看看。
秦擎：“你们公司的女员工挺多的。”
男女比例大概在3:7。
方炜解释：“这层是我们专门做资料审核和客服的两个部门，女孩子会更细致耐心。最近投诉量特别大，客服部特别辛苦，基本天天工作12小时。”
确实很忙碌，语音客服区抱歉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位女员工刚挂了手里的电话，脸上的笑容松下来，她一边揉着脸上肌肉打算端水喝。
下一个电话已经呼入，只能放下水杯，重新扯起笑脸。
忽然，面板传来提示。
【感知半径内，有标签存在异常聚集，是否查看？】
查看。
秦擎的面板右侧瞬间新增了一长列的汇总表格。
汇总标签是：【晋升封锁链】【绩效系数降权】【团队情感维系】【关怀性剥夺】
汇总表单的条目是在场在场女性的总和。
也就是说，千里科技的所有女性员工都背着这个标签。
这些标签并不是在所有女员工身上都处于启动状态，大部分是未启动的。
秦擎在方炜诧异的眼神中在工位走道来回穿梭，二十分钟后，她终于弄清楚了这些标签代表意思以及启动条件。
晋升封锁链：在孕期、哺乳期、7岁以前的育儿期女员工身上启动，启动后晋升加薪机会自动降序至男员工后。
绩效系数降权：孕晚期、哺乳期、7岁以前的育儿期女员工身上启动，启动后原本绩效系数降至0.6-0.8。
团队情感维系：所有女员工身上启动，晋升加薪、评优、培训推荐等机会，均会考核女员工在团队中是否起到了氛围维系、情感链接的作用。这是仅针对女员工的附加条件，而对男员工是没有的。
关怀性剥夺：作为公司福利，对经、孕、哺、育女性提供弹性工作制作息，广受女员工好评。但在执行层面，也由于不能全时间段参与，她们被隐性排除在公司的核心项目外。
在千里科技，总数上，女员工占比非常高，但大部分都是一线基层。
能走上管理岗或核心业务的都是异常优秀的女性。
秦擎觉得相当荒谬。
千里科技以算法闻名，公司的内部管理也是靠多套算法模型。
员工们认为用算法评估工作，不会像人管理一样参杂了主观喜恶，很公平，认可度很高。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很多不能宣之于口的制度都被写到了算法模型里的底层逻辑里呢？
甚至还为这些恶心人的逻辑披上了一层糖果的炫彩外衣。
即使还不知道那位锲而不舍攻击千里网的黑客或者黑客团队是何方人士，但从目前甚嚣尘上的“千里网男性求职者歧视”舆论来推断，秦擎大概可以猜到黑客的动机。
秦擎停下来，招呼找了个工位坐下正在揉着腿等她的方炜：“走，去你们技术部门看看。”
方炜期待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面对方炜，秦擎有些不忍。
孕期女员工的身份，方炜四个标签全部启动。她还是管理层，在团队情感维系这一项上更是高指标要求，甚至还多了两个分支【暴躁降权】【混乱降权】。
这两个分支标签刻板地认为女性管理自带暴躁和逻辑混乱属性。
如果在定期的员工评价调研中，有她的下属或同级反馈她过于严厉暴躁，或某些场景存在表述不清晰。算法会判断她影响团队凝聚力和项目聚焦度，结果会直接落地到加薪评估和绩效分值。
方炜自身能力强，几乎没有触碰到过这些隐藏红线。
她自己也不知道被这些隐性要求考核着。
她孕晚期还这么拼，就是为了能够在这次黑天鹅事件中立功，获得“优秀”的考评。
按照公司晋升制度，这次的加上近两年来她所累计的“优秀”次数，足以在3月份即将启动的晋升评估中，击败同部门的同事，在休产假以前，拿到“高级总监”的职位。
那么，她在产假期间能够领到的基础薪资，也能高30%。
然而，她并不知道。
早在8个月以前，她在系统里提交自己的怀孕证明的时候，这次晋升评估已经把她排除在外。
在这8个月里，她强忍孕期不适，甚至增加工作强度以获得的“优秀”评价，都是不作数的。
产假回归后如果还有意竞争晋升名额，“优秀”评价次数还需要重新累计。
方炜撑着桌子站起来。
秦擎上去搭了把手。
方炜愕然，连忙道谢。
秦擎扶着她：“有没有想过换工作？”
方炜不知道怎么话题突然到了这里。
还是认真回道：“龙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刚毕业就去了龙总的部门，他一直对手下人关照有加。那时候还没有千里网呢，在别的公司。龙总跟当时的老板理念不合，被排挤。负气出走打算自立门户，当时他部门的人几乎都跟着走了。
龙总离开原来的公司后，尝试了好几次，千里科技只是最后的成功的那一个而已。在这期间，当初跟着他出来的人好些都走了，只有几个人留到最后。我是其一。我们这几个人，现在都是公司的中高层管理。”
秦擎静静地听着。
方炜说起来也很是感慨，脸上的神采都更亮了：“当初跟着龙总离职时，我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不会的小职员，做什么都懵懵懂懂的。是龙总手把手教导我，我今年才31岁，已经是总监职级。”
秦擎：“是我冒昧了。”
方炜对千里科技以及它的话事人明显带了滤镜。
秦擎也就不再试图以疏间亲。
让人感慨的是，作为公司元老，以及目前的管理层身份，她竟然也不知道公司的管理模型算法中有针对女员工的“母职回避”逻辑。
秦擎转而问起其他。
“你们公司做网站架构和网络安全的是同一批人吗？”
“不是，是两个部门，但工位区域是挨在一起的。”
来到技术部门楼层，这层的员工大多是男性，女程序员风毛菱角，而且她们都被套了一个【算法绝密】的标签。
还没到，秦擎就听到有人在暴躁地摔键盘。
“不行，还是不行！我将代码还原后，不到十分钟就被蚕食覆盖成了对方的新算法。如果找不到对方留下的核心密钥并破解，我们做再多也是无用功！”
工区乌烟瘴气，墙上的禁烟标识形同虚设。
刚刚摔键盘的人，猛灌了一大杯水，暴躁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成功塑造了一个流浪汉发型。
然后又蹲在地上爬过去爬过来找被摔飞的键帽。
方炜小声提醒：“那是网络安全部门的其中一位技术骨干。”
暴躁流浪汉骨干旁边还坐了两位穿制服的人，此时也正靠在椅子上揉着头，看表情并不乐观。
连过来支援的网警也头疼啊。
公司高层劈了一间会议室在这里坐镇，龙总也在那里。
方炜本打算带秦擎去见个面，被她拒绝了。
以目前了解的情况，她现在不是很想趟这淌浑水。
“还有哪些是技术骨干？”
方炜给秦擎一一指了。
基本集中在一片区域。
两人去到那一片。
有人多看了秦擎两眼，见是方炜陪着的，也就没有赶她，自顾忙着手里的事情。
秦擎记了一下人也就离开那里，找了个烟味儿少一点的地方让方炜坐着。
她查看起这些人的日志信息。
意料之中，“母职回避”的算法在千里科技女员工中的适用只是冰山一角。
在千里网的广大求职者中的适用才显出它的身躯之庞大，触须之繁多。
千里网的好口碑和人性化，“母职回避”的算法在其中功不可没。
有员工急匆匆地来找方炜。
“不好了，炜姐。”
“直接说事！”
“我们监控的网络舆情爬虫系统最新抓取到一条消息，就在十分钟前，一位女性主义的博主发布了一条分析视频。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利，那博主粉丝不少，曝光量持续在涨。我已经联系了平台删除，暂时还没有得到回复。”
方炜：“那博主叫什么？”
“电压姐妹淘。”
在方炜掏出手机检索时，秦擎也顺带查看了一下。
这个博主的视频秦擎以前刷到过，博主的口号是：保护姐妹们不做父权的韭菜。
这一次，电压姐妹淘用不到90秒的视频对千里网抛出一枚炸。弹。
视频内容大意是，在全网在吃千里网男性歧视的瓜的两周里，千里网并没有完全停摆。两周数据分析得出一组简单的数据：
1、这两周管理岗位的女性入职率较此前翻倍，但即使如此，整体女性管理层入职占比也远低于男性。
2、这两周入职的女性中，平均薪资较以往提升30%。但依然比男性的平均薪资低。
3、其他招聘网站与千里网的以上两项数据对比，其他招聘网更相对利好女性。
电压姐妹淘在末尾发问：所以，在千里网的算法未异常之前，对女性求职者做了什么？
博主只是抛出问题，并没有直接回答。
但下面的评论已经刷新出了诸多猜测。
方炜：“平台回复了没有？”
“平台说视频没有违规，不能删。”
“加钱！”
“最多只能流量打压。”
“快去办，再让人联系博主。”
“好的，炜姐。”
员工匆匆走了。
呼了一口气，秦擎抱歉道：“很遗憾，我帮不上什么忙。这一单我不收费，差旅款项我会让公司退回原有账户。”
“秦老师，再想想办法。”方炜乞求道。
秦擎胡诌道：“我用你们公司的开业时间以及龙总的生日摆了个命盘。千里科技当有一劫，这是它该偿的因果。我能力有限，做不了什么。”
秦擎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用，还是忍不住对神情委顿的方炜道：“你也多顾念自己的身体，别太着急上火，公司还有那么多人呢。”
方炜叹气，撑着腰起来：“不管怎么样，还是劳烦您了，我送您出去。”
“不必，我认得路，你手机消息一直在响，快去忙吧。”
方炜也确实焦头烂额。
“尽管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留你一句话，这话你带给龙总，至于他采不采纳就是他的决策，反正你已经做到了献计的职责。”秦擎见她这样，走之前不忍道。
“什么？”
“想要度过这个砍，有一个点一定要守住。五个字：挨打要立正。”
方炜皱眉。
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她问：“这样就行？”
秦擎笑：“也不一定，要看造化。但不这么做，肯定过不了这关。”
方炜：“我知道了。咨询的佣金我们会照付的。”
第103章 会议
电压姐妹淘的视频并没有被删除。
甚至，在第二天还发布了另一个视频将千里科技出钱联系她删稿的经过曝光出来。
并且质问：千里科技，你在心虚什么？
这姐妹也是真的勇。
方炜的团队估计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网络上对于千里科技的讨论更为热闹。
而攻击千里科技的黑客，在这基础上，又为火热的舆论加了一把柴。
千里网各端口首页直接宕机。
一行行代码在首页重复滚动。
这些代码展示仅仅10分钟即被停止，代替的是千里网首页404的界面。
一开始还没怎么样，毕竟大部分人看不懂代码。
直到数位做程序员的热心网友，用人话翻译了这些代码发布了技术贴。
对比这些技术贴，不难发现，那些代码揭露了千里网的部分算法，而这部分算法在内部还有一个名字，母职回避。
千里网通过伪装过的权限请求，获取追踪求职者同一设备上其他APP的使用痕迹，进行行为模拟分析，并根据分析结果给求职者贴上标签。运用这些标签推送岗位。
而在母职回避的算法介入下，部分女性被岗位适配度降权和薪资压制。
比如：
分析通勤半径，居住地距离幼儿园/妇幼医院3公里内扣分。消费画像匹配中，购物记录中出现叶酸/奶粉等商品触发预警。监测生物钟，过去一年夜间22点后无外卖订单视为备孕证据……
然后进行岗位的算法干预以提升成功率。
30岁以上未育女性自动匹配"情绪波动风险"标签；技术岗位招聘中二孩母亲的学习能力系数默认下调40%；向有孩女性优先推荐弹性岗位，实则将其锁定在低成长性职位池。
连网友们一致好评的AI面试，对适孕女性会设置婴幼儿哭闹背景音测试专注度，当检测到求职者目光偏向声源超过3次，生成"抗干扰能力不足"报告。
向30+已婚女性持续推送行政/客服类岗位，算法埋设"母性特质适配"参数，屏蔽高压力岗位招聘信息，并在前端显示"该岗位已招满"。
……
一条又一条被程序员网友们翻译过的算法逻辑……
短暂的沉默后，针对千里科技的舆论开始大规模反扑。
营销号们延展话题，让流量将事件扩大化。
竞争对手下场，辟谣己方无辜并痛踩千里科技几脚，表示对这种对求职者挂标签的行为不耻。
各大官媒直接点名批评千里科技，不说名誉问题，就目前披露出的信息，被审查是跑不掉的。
在技术领域，千里科技的代码被拆解分析，都承认尽管这公司人品不行，但算法技术着实不错。
网友们，一边骂千里网，一边各处吃瓜，好不忙碌。
还有人为那位黑客成立了后援会。
无人知道对方的名字，但由于此次事件，为其取了个名字，屠千。
秦擎是真的没有找出这位“屠千”来，她也是忙碌瓜友中的一员。
然而很快，她就没空关心自作自受的千里科技。
张尧带她去总局打了个卡，顺便见她正儿八斤的顶头上司。
风险预警管理中心负责人，封丘飏。
封丘飏很忙，只是抽空见了见她。
封丘飏做事很直接，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你不认识我，我对你很熟悉，这次见面，主要是让你见一下我。”
她停住，直盯着秦擎。
秦擎不明所以。
大约30秒的沉默之后，封丘飏再次开口。
“记住了？”
秦擎：“……还行，我记人不全靠脸。”
封丘飏丢了一叠资料给她：“最近北府的重大会议比较多，你跟进一下。”
“我跟进的内容是？”
封丘飏：“汇报所有你所察觉到的疑似异常情况。间谍、贪腐、公共安全……”
好在秦擎提前升级获得了标签功能，不然这任务还真不好接。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有些扎手。
她大概翻过这些资料，这些会议是全国性，甚至国际性的。与会人员的身份不言而喻。
几乎是她以前接触不到的要员。
与这堆资料相比，双渝市的那些人那些事简直浅如小水洼。
封丘飏：“有困难？”
岂止是有困难。
秦擎苦笑：“知道得太多的人总是死得更快。”
“那就是业务上有信心，但对组织不够信任。”封丘飏挑眉，又道，“你不信任组织，但应该信任自己对组织的价值。”
秦擎不置可否，封丘飏也没再多解释，她只简单提了一句：“这里出去以后，去找张尧，他会带你去一个地方。能让你增加安全感。”
她们俩说话的时候张尧是避开的。
秦擎在走廊里找到了他：“里面那位说你要带我去个地方。”
张尧：“是封主任。”
“哦，封主任。”
张尧带她出了办公楼去了城市另一头。一家美容医院。
他们当然不是去做美容的。张尧带她从一间休息室的暗门去了地下室。
那里，有一个特效化妆室。
戴口罩的同志给秦擎展示了原脸和特效妆后的脸，她要是化成那样，她爹妈肯定都不认识。
化妆后的脸，是看不到彩妆痕迹的，而是真正的换脸，即使凑近也看不出痕迹。
口罩同志还介绍：“脸上的妆造只是第一步，还需要调整你的步伐神态小动作，甚至是身上的气息。”
秦擎被安置在一个有360度光源的地方，口罩同志观察调整之后从电脑里输出几张图给张尧。
“好了，拿这几张脸去办理证件。”
秦擎观摩了那几张照片，很好，完全没有了“秦擎”的痕迹。
“你都还没有开始给我化妆，怎么就能直接给出妆后效果？”
口罩同志：“但手熟尔。干得久了，一上手就知道每个人的骨相大致轮廓走势。骨相确定，五官皮相在此基础上就好打磨。”
秦擎与会的身份是工作人员，开会前一天她和时降又去了美容院。
特效妆容耗时比秦擎预想的要长，整整花了7个小时，这还只是她一个人的。要加上时降的部分，一天都过去了。
秦擎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感觉像重新投了一次胎。
为她们化妆的口罩同志对自己的作品不无得意。
“给你们上脸的都是特殊材料，坚持一个月不成问题。”
“那我一个月都不洗脸？”
“材料的透气性很好，还可以自动吸附汗液和灰尘，理论上来说，你确实可以不洗脸。”
“……”
材料上脸，除开最开始的不适外，竟也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秦擎带着时降出入各类大小会议。
她提前在面板上预设了一些固定标签，如果感知半径内有异常人员出现，面板能直接提取。
为此，她还特意用150经验值兑换了1500米的感知半径，加上原有的500米，面板的感知范围扩大到了两公里，再大的会场都够用了。
如此准备，第一天的会场，就让她逮到了一个异常分子。
那天秦擎甚至还没有去到会场，车才开到停车场，面板就发出了关于【间谍】标签的通报。
对方是一名快四十岁的记者，家世清白。
唯一但对方成为间谍的时间却有快二十年的时间。
在他高中成绩优异，但似乎考运不济，两次高考失利后一蹶不振。
这时他收到了国外“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全额奖学金，甚至每年还有探亲交通补贴。
他出国几年，镀金回来，考到了电视台。
兢兢业业，从小助理做到了大记者。
在职期间，有很拿得出手的成绩。
但是，就职审查并没有查出来，他在国外接受全额奖学金，是因为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进入了某个间谍培养计划，等他意识到时已经泥足深陷。
回国后利用职务之便，他通过特殊渠道多次向外渗透重要信息，潜移默化对国家重要项目造成损失。
他潜藏十多年，从未被怀疑过。
不过，遇到秦擎，他的路要走到尽头了。
身边有时降，头顶有摄像头，秦擎也不能在没见到人的情况下直接做汇报。
她循着面板给与的地图，在厕所门口偶遇了胸前还挂着相机的记者。
两人差点相撞，对方退了半步对她颔首致歉。
只看外表，倒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秦擎对他笑了一下，瞄了眼他的工作证上的名字。
对方离开后，秦擎对时降说了名字：“可以直接抓人。”
时降有点震惊，震惊这效率。
去洗手间的路上随便逮个人，这可还行？
秦擎拍拍她肩膀：“相信我，我已经很克制了。”
时降闭嘴，低头发信息。
五分钟以后，两位灰夹克黑皮鞋的小平头到场，一位提着公文包，一位拿着黑色的尖头雨伞。
找到记者所在，他俩一左一右，直接把对方夹着出了会场。
沉默、低调、高效。
除开这个开门红，这场为期三天的会议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秦擎在会场后站到脚酸。
直到她参加了需要跟进的第场会议。
这是一场国内民营企业家座谈会。
会议开始前，秦擎在休息室里百无聊赖。
【疑似间谍活动协助者靠近，是否读取？】
咦，这还是面板第一次用“疑似”字样。
读取。
是汉字，没错。
但秦擎解读起来，跟看乱码一样。
她决定不为难自己。
蘸水在桌面写了一个单词：KEVLAR。
问时降：“这是什么？”
时降侧身看了一眼：“中文音译凯夫拉，一种人工合成的芳纶纤维材料。密度低、强度高、韧性好、耐高温、易于加工和成型。”
“有什么用？”
时降一本正经地解释：“主要运用在军工领域，坦克、装甲车、防弹衣的制作都是主要材料。加入凯夫拉层的铝板钢板的符合装甲用于核动力航空母舰及导弹驱逐舰，在防护性能和机动性能上都大幅提升。如果加入碳化硼之类的复合材料，是制造直升飞机驾驶舱和驾驶座的理想材料。”
秦擎：“以现在科技，有比它更好的材料替代吗？”
“有，但成本会指数级增加，而且强度提升也不大。”
这么说，秦擎就懂了。
担心封丘飏太忙不能及时接收信息，她直接给张尧打电话。
“通知青岛海关拦截一批即将出港的货物，是一家名叫‘唐韵’服装公司出口的布料，大概有2000吨，其他不重要，重点拦截一种叫做‘仿唐织锦’的蚕丝复合制品，只有50吨。动作要快！”
张尧：“好，我来安排。但是秦擎，我信你。但我上报审批需要申请理由。”
秦擎：“仿唐织锦的抗撕裂强度是凯夫拉纤维的两倍有余，成本上只比一般民用服装布料稍高。技术工艺纯国产，连国内工厂都是现成的。”
然后她问：“这个理由，够吗？”
张尧呼吸一窒。
“等我消息！！！”
第104章 唐韵
民营企业座谈会现场。
张玉文正与其他企业家闲聊，等待会议的开始。
一位工作人员提着水壶过来，给几人茶杯里续水。
结束后，并没有离开。
他向张玉文问好，又礼貌道：“请问菏泽唐韵服饰有限公司是您负责吗？”
张玉文奇怪，不知道怎么会提起这个。
“我不直接负责，唐韵服饰是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有专门的经理人。”
“那也没差。”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姿势，“张女士，会场外有人找您。”
张玉文越发怪异。
但这个会场安保重重，不至于是什么陷阱，略一思忖，她还是去了。
会场外，是两位灰夹克，确认张玉文身份后，她和随行秘书便被带离了会场。
张玉文只来得及了解两会灰夹克的证件上标识着“国家安全局”的字样。
其他的便一概不知。
她的问话，灰夹克也不答。
张玉文心里是真的一点底都没有。
她从长辈手中接过集团的担子，不敢说夙兴夜寐，但也是兢兢业业，守着底线和良心做生意。
尽管也起起落落，但就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做过作奸犯科的事。
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有什么事儿是能让国家安全局出面的呢？
张玉文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哪个办公机构，然而不是，她和秘书被安排在了一家酒店。
两人不准交流，各在一个房间。
她的所有通讯设备被收走，房间电话钱路被封闭，房门外有人二十四小时守着。
她被“软禁”了，灰夹克临走时出示的文件显示她涉及一起跨国走私案件，案件还在侦察中，她现在在被依法审查中。
酒店房间设施还不错，一日三餐餐标也算高。有什么其他需求告知门口守着的人，也会办到。
只是无法对外通信。
张玉文是吃吃不下，睡睡不好。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跨国走私和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在他们公司的国外订单当中查到了被人夹带的非法物品？
但那也最多是配合调查，不至于现在这样。
忐忑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饭以后，张玉文才等来了两位黑夹克。
“说说情况吧。”
张玉文：“两位同志，不瞒你们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你们给个提示？”
负责记录的黑夹克抬抬眼，没说话。
张玉文猜测：“昨天有人问我是不是唐韵服饰负责人，是唐韵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那就说说唐韵服饰。”
“就近几年国潮兴起，我们公司就开辟了一条专做汉服和新中式的生产线，也就是唐韵服饰，是在五年前注册的，主打中高端市场，销售额还不错。不知道两位同志主要想了解哪个方面？”
负责问话的黑夹克见她确实不明就里。
拿出随身的一个文件夹递给张玉文。
张玉文翻开，文件的每一页都是一片片花色不同的布料。
从触感和花色，她分辨出来这些确实是唐韵直属工厂生产的面料，仿唐织锦。
黑夹克：“这是我们昨晚在青岛港口截获的即将出港面料样品。”
张玉文还是没有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几片薄薄布料也夹带不了什么。
但黑夹克又不说话了。
她只好自己介绍起来。
“最开始做汉服和新中式用的是市面上比较普遍的醋酸、蚕丝、蚕丝混合面料。后来市场反应我们卖那么贵还保色时间短、易皱易勾丝。我们就决定自己研发面料。这里面肯定有技术瓶颈，直到我们的研发团队在博物馆看到了一片唐代织锦，它的色牢度和抗打磨能力竟然比现代还强。才定下了做‘仿古面料’的路线……”
黑夹克打断她：“你一个集团负责人，也算日理万机，怎么对一个子公司的面料研发如数家珍？”
张玉文：“你们说其他的我可能没那么了解，但恰好，这种面料的研发我算是全程参与。因为这种‘仿唐织锦’的主要技术负责人是我的亲姑姑，去博物馆的就是她。她曾经在其他单位的化工实验室工作，本来已经退休，但闲不住，就来帮我研究面料。仿唐织锦只是她研发成果的其中之一。
在研发过程中她发现，蚕丝蛋白在特定pH值，和超声装置的干预下，能形成特殊β-折叠结构。抗剐蹭能力很强。但其实这算是一款失败面料。”
黑夹克：“怎么说？”
“成本高，而且会发灰，不鲜亮。曾经用这种面料织金做了几批马面裙，销售数据不是很好。本来都不打算再生产这种面料的。后来是一位外国的服装设计师来中国采风，在我们的服装厂参观，买了几条回去。后来据说很受他朋友们的欢迎。
那个服装设计师所属的服装品牌愿意大量采购，说要做成含中国元素的服装售卖。那个服装品牌是个老牌服装品牌，一开口就是三万吨。
就目前唐韵的生产力跟不上，对方想为唐韵投资拓展生产线，我没同意。不是精工细作，出不了活儿。后来谈成一万吨，签了个五年的合同，分批次出货，每个季度交付一次。大部分是仿唐织锦，其他面料也各有一些。”
黑夹克：“你们交过几次货？”
张玉文道：“去年11月签的合同，这才第一次出货。”
想了想她又说：“去年对方来考察的时候，带走了仓库里积压的几十匹存货。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话是说了这么多，但是张玉文实际上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记录的黑夹克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后递给问话的黑夹克。
问话的人看后点头，合上文件夹站起来向张玉文伸手：“你的审查结束了。张女士，谢谢你的配合，委屈你了。”
张玉文与他握手。
黑夹克：“辛苦你跟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有些事想和你聊一下。”
张玉文跟着两位黑夹克也没有走远，就在酒店楼下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唐韵服饰的总经理已经在那里了。
见到张玉文，对方很高兴，有了主心骨。
他激动地叫了一声：“张总，我可算见到您了。”
张玉文：“什么情况？”
“不清楚，我本来在出差呢，结果接到电话，对方自称是国防科技部，要和我们谈生意，希望我北上一趟。我是摸不着头脑，打您电话也联系不上。后来对方又打电话告诉我您已经在这边等着了。我就晕乎乎地来了。”
张玉文叹气：“算了，等着吧。”
他们等来的是一份实验检测报告。
检测日期很新鲜，就是昨晚上连夜做的。
报告显示，‘仿唐织锦’惨遭蹂躏，它被经过9mm子弹冲击、等离子煅烧、液氮浸泡后曲折和复原、强酸浸泡等一系列的操作。
报告给出了一系列数据指标。
跳过那些数字和符号，用简单点的话总结一下就是，仿唐织锦对比凯夫拉和其他数种纤维材料，它的耐高温、耐低温、防腐蚀、防冲击程度的数据表现都更好。在一部分数据上甚至是一骑绝尘。
总之，仿唐织锦，它超耐造！
张玉文仿佛在看天书。
仿唐织锦耐造，她是知道的，本来生产它就是为了突破市场困境。
但是！！！！
没人告诉她，能这么耐造啊！！！！
唐韵服饰的总经理在旁边眼睛瞪得比张玉文还圆。
“事情就是如此。”
这次来与张玉文他们交涉的是一位穿制服戴肩章的同志。
同志很和蔼，他笑：“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们为什么生产出这种布料又没有做技术备案了。”
张玉文汗颜：“其实看您这份报告我都有种别人把我的布料换了的错觉。”
同志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如你所见，就这种布料的数据表现。实在不宜在民间市场流通，更不能流到国外。”
张玉文看到了另一份调查报告。
和她签订布料采购订单的那个国外服装品牌，国际知名度不高，但在二战时期曾被征用军工用品制造，到目前，也有国防控股的痕迹。
不难猜测这批布料最终流向将是哪里。
这下子，张玉文才开始后怕，背心都是汗。
还好，还好出货给拦截住了。
国家机器的强大在张玉文的心里又更上一层楼。
提前消灭一场祸事于无形。
放下文件，张玉文正色：“请问，您今天的来意是？”
当然是代表国家收购这项专利。
有昨晚的事件在前，接下来谈判，或者说是合作就相对顺利了。
出口订单的合同损失及违约金由国家承担。
后续双方以“所有权转让+军用特许权”模式进行合作。
军工团队会对企业的核心技术链进行结构，并作技术买断，初步预估出价8.4亿元。
同时，唐韵服饰及其隶属的集团旗下公司享受一定额度的税额减免，当然，唐韵得到的减免比例和年限是最多的。
企业依然可以保留该面料的汉服生产权，但需进行面料技术降级。
参与面料研究的核心技术团队按自愿转入军工体系，享受文职军官待遇。
另外，如果军工团队在这项面料技术上得到了研发突破，可免费获得一项衍生技术反哺授权。其他衍生技术可享有优先购买权。
可以说，条件非常丰厚了。
唐韵总经理，晕陶陶地来，又带着合同晕陶陶地离开。
除开那些白纸黑字写下来的条款，唐韵还成了国家采购供应单位。
这可是他就算喝酒喝到肝爆裂，肾衰竭都喝不回来的实实在在好处啊。
更不用说其他一系列即将闻风而来的资源和人脉。
唐韵服饰，就要站起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过年时拜对了哪一座尊神，现在连还愿的地方都没有。
算了，把过年时候去拜过的庙宇道观重新一一拜一遍。
第105章 立功
时间回到一天前。
秦擎把张玉文和唐韵服饰的情况通报给张尧以后，她预设的其他标签并没有响，按照上一场会议的经验，现在不响，之后也应该不会响了。
那么她得陪着这些老总们干站一天。
要不看看这些老总们有没有什么绯闻八卦慰藉无聊？
打开面板后，秦擎找到了更好的消遣方式。
张玉文事件也是因为她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出口军工级材料给国外有国防背景的企业，行为上已经构成了危害国家安全。
面板才会给与疑似间谍的判定。
但这件事给了秦擎灵感。
还有没有其他蒙尘的民用黑科技呢？
秦擎重新设置标签。
嘿，还真让她逮了一颗沧海遗珠。
涉事的企业家叫贾琉。
五十来岁，经营广泛。
茶歇时间，在其他老总的疑惑下，贾琉被工作人员叫走。
然后一去不回。
其他老总：好熟悉的流程，好熟悉的桥段。张玉文开会前被叫走了也没回来。
嘴上不说，但这样的情况还是让人忐忑的。
作为当事人，贾琉忐忑更甚。
不提他一路惴惴，只说他被带到了专为他而来的黑夹克二人组面前。
是的，还是审查张玉文的黑夹克们。
这两位已经很熟练了。
很快就从贾琉口问到了事情始末。
贾琉以前为了进军年轻人市场，跟风开了一家电子烟公司。
他入场晚，但产品有特色，在几年前还是很捞了一笔的。
贾琉的电子烟子公司主打产品特色是风味电子烟。
各种花果口味，模拟口味还原度非常高，很得年轻女士和吸烟初学者的青睐。
但是吧，他发现一个问题，年轻人毛毛躁躁，经常无意间摔了电子烟。
售后解决的问题中80%以上都是来源于意外摔落导致的雾化器失灵。
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打造第二个产品特色。
贾琉下令团队朝防摔方向做进一步攻坚。
公司团队没有进展，最后解决这个问题的是贾琉待业在家的高材生儿子。
实现了这一创新设计。
这一创新不得了啊。
贾琉本人不知道，两位黑夹克从风险预警管理中心拿到的消息，以及昨晚的检测情况报告显示，这个创新可牛逼大发了。
电子烟芯片创新采用分形蜂窝结构设计，在1平方毫米芯片表面蚀刻出270万个微型缓冲单元，每个单元含三级应力消散层。
不止如此，在传感膜片和晶圆封装上都有材料性能突破。
最让上面看中的是，动态基线校准技术，使芯片在极端振动下仍保持高精度。
这种技术，完全可以作用于，智能弹药起爆精度校准，以及无人机强风抗干扰和无GPS环境下的姿态修正。
它的抗风等级比目前军用技术还要高。
谁能想到，这样的先进技术，竟然只是电子烟企业为了解决防摔而研发出来的呢。
黑夹克心中感叹，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严肃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个防摔技术属于突破性科技？”
贾琉：“知道啊，我儿子跟我说过这个技术很牛……那什么。”
“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做技术报备？”
贾琉摊手：“这不我公司都关停了嘛，这技术也没什么用了啊。”
“你不是说电子烟营收不错，为什么突然关停？”
“同志们啊，那都是多久的事情的了。现在国家对电子烟的管控政策一年严似一年，在去年，为了加强未成年保护，我们地方政策更是直接规定凡是辖区电子烟厂不能生产和销售非烟草口味的产品。
我那电子烟公司主要就是做口味烟的。这个政策一下来，简直是晴天霹雳，只靠单独的烟草口味产品，生意一落千丈。也没什么赚头，就直接关门好集中精力去做其他生意。
照实说，这防摔技术正儿八经地没有在产品上用几天。”
问话的黑夹克：“……”
负责记录的黑夹克，看看同事，接过话问到：“你说这技术是你儿子研发的，你儿子呢？”
“那小子博士毕业以后原本打算进研究所，结果学校推荐名额他没混上，自己心仪的研究所除开高校推荐外，也不向社会招收。
最后高不成低不就，在家待业了一阵子。
我就合计吧，既然研究所去不成，不如回来接我的班。
家里这么大一摊子呢，他要上手得先熟悉业务。我就放他去基层了，最近嘛，应该在市场部跑业务吧。”
记录的黑夹克：“……”
他和同事对视一眼，也没想到这位企业家的思维如此地……嗯……朴实。
问话到这里也差不多，既然弄清楚了，技术转让流程同样走一遍即可。
将人带到长官所在会议室，两位黑夹克在隔壁找了地方坐着，坐等下一个被摸出来的幸运儿。
要是秦擎在，会告诉他俩，今天会白等。
都说了是沧海遗珠，最多也就遗那么一两颗，要是一抓一大把，那就是批量的人造珍珠了。
不说是珍珠质量问题，曾经负责统计摸底民营企业科学技术的同志可就要吃挂落了。
即便如此，仅此两例遗漏，也得有人负责。
某处绝密军工重地。
一位将军将手中的文件夹拍得啪啪响。
这位位执掌装备发展部二十年的负责人，顾维钧，顾将军此刻暴躁非常。
他背后的幕布上，是仿唐织锦的抗冲击数据和电子烟芯片的防风测试报告，自动翻页的投影。
顾将军站起来，投影画面也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
"赵主任。"顾将军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钛合金，"解释一下，为什么国防专利库里强度最好的T1000碳纤维的技术参数，比不过山东一个做汉服的小作坊？"
情报分析部主任赵志刚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后颈渗出冷汗。他能清晰看见上将手边那份《2021-2023军工技术白皮书》正翻在碳纤维章节，自己三年前签批的"该领域暂无民用技术突破"结论刺目地标着红圈。
“是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
谁能想到呢，一家做华而不实的汉服公司竟然能够实现如此大的技术突破。
顾将军越想越生气。
就差指着赵志刚的鼻子骂。
“你要知道，你现在能够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认错，是因为那500吨布料被及时截停，没有能成功出境。”
赵志刚低头。
顾将军气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圈。
赵志刚跟在他身后，捧上茶杯：“将军，是我的错，我领罚，会想办法弥补这个错漏。您消消气，消消气，小心高血压。”
顾将军挥开他的手，现在他听不进去任何话。
“要是查出这个漏洞的是我们的人也就罢了，现在呢？他国安的一个小小情报分析师在做任务的途中顺便给给挖掘了出来，都是做情报工作的，这是在打你的脸，在打我们装备发展部的脸！！！
要是只有一个也就罢了。可是仅仅一场民营企业座谈会，那么点企业那么点人，就让人捡了两个漏！”
赵志刚静立着任他骂。
良久，坐在转椅上的顾将军终于喘匀了气。
赵志刚这才敬礼，向后转，打算出去。
顾将军：“去哪儿？！”
“报告将军，重启‘鲶鱼计划’，持续摸底民间科技进程，我捅的娄子，我来补。”
顾将军命令：“回来！”
赵志刚再次向后转，立正在桌案前。
顾维钧没有看赵志刚，他点了一支遗落在抽屉里的烟，也许是过期了，有点熏人。
他看向投影幕布。
投影上，播到了电子烟芯片的测试视频。只见模拟试验台上，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在承受8级风冲击后，仍将数据波动精准控制在±0.05%。
“给你们72小时。”顾维钧开口，“我要看到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三个方向：军工技术预测模型的重构方案、与民间创新力量的对接机制、以及……以及针对境外技术猎杀的反制措施。技术失守的体验，一次就够了！”
赵志刚再次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另外。”顾维钧重新转过身来。
“既然国安那边在这次的事情表现突出，那我们也不必单兵作战，他们有技术有人才，寻求合作是最优解。我早些时候已经上报了联合作战的申请，并且得到批复。你选一选人，放下你们的傲慢，好好跟着学学别人情报工作的先进经验。”
“是。”
顾维钧拨动遥控器，投影画面转换。
那是军用卫星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在中东部地区闪烁。每个光点都代表此前数次大摸底发现的潜在战略技术，也是曾经上过“鲶鱼计划”清单的名字。
同一时间，封丘飏办公室。
秦擎顶着那张没卸妆的脸，再次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并且接受新的指示。
“我加入以前，可没说过任务密度这么强啊。我这跟进会议的任务都还没完成呢，新任务就来了？”
一向严肃的封丘飏难得笑了一下：“这次你立功了，上面很满意。是有新任务，也不是现在就要做。只是提前和你知会一下。”
“所以？”
“这次座谈会的与会企业太少，不够你发挥。所以上面决定和装备发展部合作，持续摸排民间未报备的‘瑕疵技术’。至于形式，还在商讨中。可能是在近期快速分行业组织民企会议来北府召开，也可能是成立考察团去全国各地实地考察。”
秦擎：“所以，这是出差预警？”
封丘飏挑眉：“我更希望你能理解为立功勋章的通知书。”
第106章 八卦
民营企业座谈会会议结束，企业家们并没有离开，第二日还组织了餐会以供互相交流。
这一次，消失许久了张玉文和贾琉倒是都来了。
观面色，两人神采奕奕，都不像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尤其是贾琉，只要有人视线与其交汇，便会被他的灼灼目光攫住。
那一双小眼睛里，满眼都是“我有事想说，你快问”。
尽管老总们是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总是有一种不想让他如愿的心情。
于是各个与之对视过的老总都略一颔首便转过头去。
我们就不问！
瞧你那样，总会忍不住说的。
是的，贾琉忍不住。
他想炫耀。
不是炫耀即将落袋的几个亿技术转让费。
他想炫耀他的儿子。
找不到工作怎么了，在基层跑业务怎么了？
他随随便便研发出的芯片技术赚到的钱别人一辈的赚不到。
而且靠这项技术，他可以去研究所，接触更核心的项目。
前期的不顺，只是老天在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罢了。
老总们的话题终于说到了子女教育上。
贾琉迫不及待想炫娃。
然而一开口，却发现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在老总们期待的眼神中干巴巴地感叹了一句废话。
“唉，你们是不知道，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对企业的未来有多重要。”
然后呢？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