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忖度着该如何去抚平她心中的不虞时,那头的倾丝不知又梦到了什么难过的往事,竟是咬着唇低泣了起来。
她的哭泣声犹如被遗弃的小猫一般令人生怜,细细密密地抓挠着魏泱的心肠。
困窘之下,他只好伸出手去攥住了她的柔荑,试图以此方式来传递给她些暖意。
睡梦中的倾丝根本不知晓自己身处何方,只梦到了爹爹和娘亲牵着手逃离着她的眼前,爹爹和娘亲跑的极快,一下子就没了影踪。
无论倾丝怎么呐喊,爹爹和娘亲都只是离她越来越远,根本无人回应着她。
她紧紧闭阖的杏眸里沁着委屈巴巴的泪珠,嘴角呢喃着唤:“爹爹、娘亲。”
坐于她身旁的魏泱听见了她这番带着哭腔的思念,心里竟生出些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沉了沉眸,依稀记得倾丝的爹娘死于一场山难之中。
魏泱不懂自己心池里潋滟而起的情绪是不是就是心疼着倾丝。
他只是不想再看着倾丝落泪下去。
魏泱想,倾丝既思念着自己的爹爹和娘亲,那便让她们见上一面就是了。
死在江南的人,想弄来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36章 意动她在邀请着他。
三朝回门那一日,魏泱已事先吩咐了刁嬷嬷等人准备好了回门的礼单。
他心里明白倾丝在乾国公府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只是娘家代表着倾丝的脸面,魏泱既是设身处地地为她思量了一番,便要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做到最好,让满府以及整个京城的人知晓,她魏泱有多心悦着林倾丝。
除此以外,他还让人赶去了一趟江南。
余杭镇不算富庶,当初林家也只是因林父经营得当而日子富足了些而已,与有底蕴的人家相差甚远。
后来林父林母在一次山难里丢了性命,林家的姨娘与管事卷了钱财后远走高飞。
倾丝自此就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
魏泱怜惜着她,感叹了一番后心里又不免生出几分庆幸来。
幸而余杭是偏僻小镇,幸而倾丝父母双亲出了事,否则他连与她相遇都是个难题。
这样阴暗的心思,魏泱不敢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
为了让倾丝不再入梦魇,魏泱决意让人去将自己岳父岳母的坟墓迁来京城。
最好是在普济寺里记个名牌,日夜供奉香火,好让岳父岳母在地底下安些心。
他做事素来雷厉风行,没几日的功夫前去余杭办事的下属便寄了信回来。
信上说他在余杭一切顺利,差事也办得十分稳妥。
三朝回门后的第二日,魏泱便与倾丝提起了此事。
这些时日,倾丝总是恹恹得提不起劲来,虽然每回与魏泱相处时,她都会露出几分强撑的笑影来。
可魏泱如此在意她的一颦一笑,早已瞧出了几分端倪。
初升的晨曦洒进松柏院的正屋,魏泱略用了些早膳,见对坐的倾丝没什么胃口。
他虽不善安慰旁人,却还是冷不丁地提起了倾丝的父母。
“我让人将余杭的坟迁来了京城,活人进京容易,死人却要耗费些心力,你且再等上一等。”魏泱面无表情地说道。
话音甫落,倾丝已讶异得抬起了头,不
敢置信般地望向了身前的魏泱。
他容色过人,仅仅只是踱着一层光晕坐在扶手椅里,满身的清贵便簇拥成了如仙如尘的气度。
倾丝再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能与爹爹和娘亲“团聚”的那一日。
当初给爹娘办的那一场丧事已耗费了倾丝手边的全部钱财,若不是王若箫碍于情面接济了倾丝一番,她都没有盘缠从余杭赶来京城。
如今她嫁在了京城,怕是永生永世都没有机会再回余杭瞧一眼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倾丝嘴上不说,心里的伤心与怅然自然不消多说。
所以魏泱的这一番话正中她心坎之上,欢喜过甚,倾丝甚至都不知晓该作何反应。
她眨着自己雾蒙蒙的杏眸,里头似是有汹涌的情绪翻滚而起。
只是她天生是个内敛迟钝之人,心口思绪蹁跹而起,也只汇成了一句:“爷……”
魏泱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搁下了手里的筷箸,持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
而后,纠正了她的称呼:“你该叫我夫君。”
倾丝霎时羞红了双靥,轻声唤了一句:“谢谢夫君。”
她嗓音清甜似百灵鸟低吟,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语,从她唇舌间泄出,便显得格外悦耳动人。
刁嬷嬷端着茶盏进屋的时候正巧听见魏泱与倾丝说话。
男人嗓音里满是温柔与和煦,是刁嬷嬷从不曾听见过的温和语气。
况且世子爷与夫人才成亲了几日,世子爷脸上的笑影便要比从前大半年的次数还要多。
刁嬷嬷满心疼惜着魏泱,才几日的功夫,对倾丝最后的一丝芥蒂也消散了。
哪怕倾丝不懂管家理事之事,她也不厌其烦地细心教导着她。
刁嬷嬷想,夫人不是多么蠢笨的人,只要肯下功夫学管家,就一定能慢慢地执掌起中馈来。
人与人之间相处本就靠缘法二字,世子爷既如此心悦着夫人,又因为夫人而如此高兴,那便说明夫人就是世子爷的良配。
刁嬷嬷陪侍在旁,等魏泱用完了早膳后亲自将他送出了傅国公府。
魏泱随口问了一句:“嬷嬷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刁嬷嬷立时把如月县主在前两日的宫宴上大闹了一场之事告诉了他。
魏泱听后却只是冷冷淡淡地点了点头,甚至都没有追问如月县主为何闹事。
刁嬷嬷立在他身前唉声叹气了一番后道:“县主她糊涂,世子爷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魏泱听后勾起嘴角一笑:“我从不曾将她放在心上过。”
说句难听些的话,哪怕如月死在他眼前,他心里也不会有任何触动。
刁嬷嬷连叹气声都省了,只怀着笑将魏泱送出了傅国公府。
待魏泱离去后,她立时擦了擦额间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便又赶回去服侍倾丝。
*
自魏泱与倾丝说起了要为她爹爹和娘亲迁坟一说后,她便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
好似是压在心上的大石落了地,她甚至还有闲心逸致与刁嬷嬷说笑。
正逢刁嬷嬷端了安胎药进屋,因见倾丝面色红润,便笑着道:“看来张太医果然是医术精湛,这安胎药喝了几日,夫人的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倾丝笑着点了点头,因见刁嬷嬷小心翼翼地立在她身前,不肯落座。
她便问:“嬷嬷怎么与我这般见外?”
明明前两日刁嬷嬷教她如何管家理事之时,还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了她榻边。
今日怎么又这般生分?
刁嬷嬷听了这话后只说:“礼不可废,奴婢不敢托大。”
倾丝见她执意如此,便也只能由她去了。
今日刁嬷嬷只教导了她几句,便要扶着倾丝去内寝里安歇。
“夫人怀着世子爷的子嗣,可不能累着了。”刁嬷嬷堆着笑道。
倾丝却是心虚地别过了杏眸,没有回答刁嬷嬷的话语。
好在倾丝本就不是个多话之人,不搭刁嬷嬷的腔也属常事。
刁嬷嬷这般服侍着倾丝上榻安歇,在内寝里烧了安神的甲香后退了出去。
倾丝睁着杏眸,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她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刁嬷嬷的那一句话,按照魏泱的意思,英瑰公主也是知晓了倾丝怀有身孕一事。
倾丝不敢深想,英瑰公主是何等骄傲高贵的人,怎么能容忍着她玷污了傅国公府的名声?
她能顺顺利利地嫁给魏泱,满府上下又不曾传过任何与她有关的流言蜚语。
可见魏泱在背后使了不小的力。
他对自己这样好,倾丝是当真不知晓该如何回答他的情意。
最令她困恼的是,她只要生下孩子,那便一定会占下傅国公嫡子的名头。
这对魏泱而言一点都不公平。
倾丝心里的愧疚愈发滋长旺盛,终是在这一日午后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寻觅些能减轻自己心里愧疚的法子。
足足思忖了一个时辰,她才算是寻摸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黄昏时,魏泱下值回府后先去了一趟英瑰公主府,而后才回了傅国公府。
倾丝午睡起身后便坐在临窗大炕上侍弄着手里的针线活计。
刁嬷嬷在旁苦劝,只说:“夫人仔细伤了眼睛,躬着身子也会伤了脊背,对腹中胎儿不好。”
她絮絮叨叨了一阵,连绛玉都听得心烦意乱,想让刁嬷嬷别再言语。
不想倾丝却只是莞尔一笑,瞥了眼刁嬷嬷后道:“时日转寒,我该给世子爷做一副手套才是。”
既是为了世子爷而耗费的心神,那便不算什么大事。
刁嬷嬷虽蹙起眉头,却也没有再指责倾丝什么。
等魏泱赶来松柏院后,她更是换上了一副笑脸,堵在廊道上对魏泱说:“爷,夫人可在念着您呢。”
魏泱本是脚步匆匆而来,冷不丁听得此话,脑袋里骤然炸出些绚烂的烟火。
他虽不知晓刁嬷嬷为何有此话,心里总也是高兴的。
“嗯。”他含着笑应了一声,这便迫不及待地走进了里屋。
因魏泱不喜人多伺候的缘故,回回他一回府,冬儿和珠绮便要退到外间去候着。
今日也是如此。
倾丝听见魏泱的脚步声后,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走到珠帘旁去迎他。
她心情舒朗,嘴角的笑意嫣然动人。
魏泱迎面撞上她的笑颜,竟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生了一张如冠玉般的俊朗脸庞,平日里不苟言笑时露出几分冷峻来,笑时又有些雨过天晴的融融暖意。:
倾丝被他这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心里赧然的厉害,这便又低敛下了眉眼,不敢去瞧魏泱。
一人躲,一人追。
只见魏泱上前攥住了倾丝的皓碗,笑着问她:“嬷嬷说,你在念着我。”
倾丝又是一愣,却没有出声驳斥魏泱的话语。
相反,她还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鼓足了勇气直视着魏泱道:“夫君,今夜您还是宿在内寝里吧。”
魏泱闻言也是一怔。昨日他的确是宿在了外间的罗汉榻上,只是那是因刑部事务繁忙,他不得不挑灯夜读,将余下的公事处理完毕。
倾丝睡得本就不安稳,他怕自己的动静会吵嚷到她,便索性宿在了外间。
今夜刑部没有积压繁杂的公事,他自然会回内寝与倾丝一起就寝。
这本是理所应当之事,不该出现在倾丝的嘴里。
她既如此说了,便代表着她心里是期盼着魏泱能宿在内寝里的。
再往深处想一想,魏泱不禁开始疑惑,是否倾丝的心里也有自己的一寸立足之地?
他没有奢望过多么情深缱绻的爱意,只要她愿意接纳着自己,魏泱便发自内心地高兴。
况且,倾丝说这话时双靥红艳如腾云偎霞,素白姣美的脸庞上凝着几分娇柔之态,如此情状,好似雨夜里凝着露珠要坠不坠的娇兰,正等着旁人的采撷与占有。
魏泱骤然意动,眸色讳莫如深。
第37章 见面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魏泱不否认,倾丝的身子对他而言有无法斗量的诱惑。
普济寺的雨夜,于他而言是采撷心悦女子的巧机,也是夙愿得偿的舒爽。
今时今日,魏泱尚且不能确保倾丝肚子里的孩子是否与王睿之有关。
他能做的,也只有循着自己的心意将倾丝娶进门。本竭力冷硬着心肠,在一日一日的相处里,已软成了一滩春水。
譬如此刻,倾丝只是抬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含着怯怯的春。情凝视着他。
魏泱便难以克制心中的悸动,立时生出了想将倾丝揽入怀中的冲动。
他如今的性情满富赤诚,抱着抱着便靠在倾丝的肩头呢喃了一句:“你我若能日日相见,那该有多好?”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被魏泱勒得死紧的倾丝轻轻推了推他,又问:“夫君夜夜都回府上,自是能与我日日相见。”
魏泱笑着截断了她的话语:“我说的是,无可时刻的相见。”
他嗓音低哑,略松开了些对倾丝的桎梏后,便含笑着凝视她:“丝丝,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丝丝”二字从他唇齿间泄出,竟是多了几分暧昧缱绻的味道。
倾丝莫名地红了脸颊,半晌不敢抬头去瞧魏铮。
月色入户,呼啸而起的夜风拍打起了魏铮身旁的窗牖。
这点细碎的声响正在提醒着魏泱:夜已深,他与倾丝该安歇了。
于是,他便去净室洗漱了一番,回内寝后将绛玉等人都遣了出去。
镶云石拔步床十分宽敞,倾丝睡在里侧,因双腿浮肿的缘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待魏泱洗漱归来,穿着寝衣躺在她身侧时,倾丝才因羞意而停下了紊乱的心绪。
她侧眸去瞧了眼魏泱,却是与他打量着自己的眸光不期而遇。
内寝里只点着一盏十分微弱的烛火。
倾丝眨了眨杏眸,几息间便被魏泱揽入了怀抱之中。
待陷入魏泱的怀抱之后,倾丝才诧异得发现,她的柔荑覆着的地方竟是最不可言喻之处。
倾丝被烫得花容失色,立时要挪开手朝里侧躲去。
魏泱却赶在她动作之前先收紧了自己绕着她腰身的双手。
两人紧贴着彼此,力量薄弱的倾丝也只能被迫承受着魏泱的热切。
“夫君。”倾丝心口慌乱无措,双靥处已如腾云偎霞般嫣红不已。
魏泱俯身吻了吻她的粉唇,笑着说:“你怀着身孕,我不会动你。”
哪怕魏泱做下了保证,倾丝却依旧怯生生地不敢正眼打量他,哪怕被魏泱封住了唇,也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这般紧张,也让魏泱心里的兴致散去了大半。
他问:“怕什么?”
倾丝摇了摇头,虽是竭力装出一副不害怕的模样来,可微微发着颤的嗓音却出卖了她的心绪。
“妾身不怕。”
说这话时,她杏眸纯澈如林间小鹿,湿漉漉的眸色里漾着几分娇艳与美好。
魏泱一下就软了心肠,只叹息着问道:“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倾丝摇了摇头,只说:“夫君对妾身极好。”
可她对魏泱的恐惧仿佛是扎根进了骨子里,时不时地便要显露出来扰乱她的心智。
其实倾丝也不想回回都这般害怕着魏泱。
她有一副随遇而安的心性,既是嫁给了魏泱为妻,便也只想着与他好好过日子。
同时倾丝也明白,一对恩爱的夫妻里,做妻子的不可能会像她这般害怕着魏泱。
她实在不该再这么不识抬举。
所以,倾丝便竭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恐惧,凑上前去吻了吻魏泱的唇,道:“夫君,不要生我的气。”
她这样甜甜软软地朝着魏泱说话,哪里还能让他生的起气来。
这一夜,魏泱与倾丝便相拥着入眠,直到天明时分都不曾分开。
白日里,魏泱照旧去刑部上值,每回下值时还会给倾丝带些糕点和奇巧的小玩意儿回来。
倾丝有时会与二房的莲姐儿一起做针线,有时则与冬儿珠绮儿说话解闷。
半月过后,她已魏泱独处之时也不会再那么胆战心惊。
对于倾丝的变化,魏泱心里十分高兴,甚至还重赏了刁嬷嬷等人。
又过了几日,魏泱派去余杭的下属将倾丝父母的骨灰带回了京城。
魏泱亲自去迎接了“岳父岳母”,又带着一大批人马去了普济寺,捐了香火钱后,让圆寂大师超度了一番倾丝的双亲。
只花了五百两银子,他便说服了圆寂大师,在普济寺里为自己的岳父岳母立了衣冠冢。
这衣冠冢不仅有香火供奉,还有小沙弥隔三差五地洒扫墓碑,可谓是十分妥帖。
而倾丝也落了好几回的泪,她大着肚子去父母的坟前磕了个头,心里万分感激魏泱的襄助。
若凭她自己,只怕一辈子都无法替爹爹和娘亲寻个像样的墓穴。
落了场泪后,回府的倾丝便又捣鼓着要为魏泱缝制一条长衫。
刁嬷嬷连忙出声阻拦,只道:“世子爷吩咐过奴婢不能让夫人总是做针线活,夫人仔细眼睛疼,不如上榻躺一躺呢。”
向来好说话的倾丝却头一次驳斥了刁嬷嬷的话语。
“嬷嬷不必担心,我每一日只做一两个时辰,不会看坏了眼睛。”
刁嬷嬷见自己苦劝无果,心里暗暗着急,立时去寻绛玉讨了个主意。
绛玉总觉得刁嬷嬷操的心太多了些,管东管西的不仅容易让夫人心生厌烦,一个不巧还会犯了世子爷的忌讳。
只是刁嬷嬷素来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解,绛玉便只是说:“夫人不是小孩子,嬷嬷不必这般小心。”
这话却是一点都安慰不了刁嬷嬷。
等魏泱下值后,她便堵在了影壁处,将倾丝不听劝硬要给他缝制长衫一事说了。
魏泱神色朗朗,嘴角甚至还浮起了两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日日无事,心里也十分愁苦。倒不如让她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他如此道。
刁嬷嬷这下是当真听不懂魏泱话里的意思了。
明明前两日魏泱还嘱咐过她,让她好好照顾倾丝,不可让她劳累。
怎么今日又换了口风?
回松柏院后,魏泱便兴冲冲地走进了正屋。
倾丝听见丫鬟们的通传声,忙从临窗大炕上起了身。
她笑盈盈地要走到外间去迎接魏泱,不想魏泱已因迫不及待地要见她的念头跨步走进了里屋。
两人都是身姿矫健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了一处。
魏泱到底是个人高马大,身量英武的男子,这一撞可险些让倾丝白了脸颊,人也摇摇晃晃得要向一侧倒去。
幸而魏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只见男人蹙起了一双剑眉,极为担忧地问道:“可撞疼了?”
倾丝摇摇头,赧然地垂了眸,只说:“是妾身太冒失了。”
魏泱瞧见了她惨白的脸色,心里十分恼火,责怪自己的同时又将冬儿和珠绮骂了一通。
“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连夫人也照看不好?即刻给我跪在廊道下,不跪足一个时辰不许起身。”
魏泱发了怒,盛气凌人的神色里藏着几分果决与凶狠。
冬儿和珠绮害怕的不得了,也不敢违抗魏泱的吩咐,这便只能悻悻然地领了罚,在廊道上罚跪。
倾丝有心要为两个丫鬟求一求情,不想魏泱怪完了丫鬟后又开始自责。
“是我不好,进屋的时候不该这么冒冒失失的。”魏泱低着头向倾丝认错的模样里,藏着几分显眼的小心翼翼。
他这般珍视着倾丝,连撞疼了她都要发这一通怒火。
刁嬷嬷愈发感叹着道:“这些时日我还以为咱们世子爷的脾气变好了,原来只是对夫人一个人好。”
她与绛玉守在廊道上,听着里头倾丝为冬儿和珠绮求情的声响,两人的眸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不远处的冬儿和珠绮身上。
这两个丫鬟跟着
倾丝一同嫁进了傅国公府,身上担的是大丫鬟的名,在傅国公府里也算是有体面的丫鬟。
魏铮的罚跪之举,等同于摧毁了这两人的自尊心。
好在倾丝还惦念着两个丫鬟,绞尽脑汁地要为这两人求情。
魏泱又无法对她硬下心肠来,几个来回,魏泱便走出正屋唤起了跪在地上的冬儿与珠绮。
此时,冬儿与珠绮已哭红了一双眼,刁嬷嬷连忙带着两人去耳房净面。
晚膳后,倾丝笑着与魏泱说起白日的见闻,并把描好的花样子给他瞧了瞧。
“夫君,您更喜欢墨竹纹样,还是蟾宫折桂的纹样?”
倾丝笑着问魏泱道。
明明只是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可倾丝这般真挚地询问着魏泱,魏泱也拿出了百分百的真挚开始思量她话里的深意。
“蟾宫折桂已是不大适合我了,不如就要墨竹纹样的吧。”魏泱如此道。
除了这个原因外,最要紧的是墨竹纹样的衣衫比蟾宫折桂的更不费眼一些。
对于倾丝为他缝制衣衫一事,魏泱心里是万分高兴与期待的。
当初魏泱为王雎之缝制扇套与香囊时,可把魏泱给气了个够呛。
他是在是想不明白,王雎之与他相比,到底有什么吸引倾丝的地方?
好在如今都不要紧了,倾丝成了他的妻子,往后他也不必再担心着旁人会采撷觊觎她。
“什么纹样都好,我都喜欢。”魏泱笑了笑,蹙在一处的眉宇自在地舒展开来,人瞧着也是一副喜意洋洋的模样。
倾丝没想到魏泱会因为这么一件她亲手所做的衣衫而高兴成这番模样。
寄居在乾国公府的时日里,她给所有的长辈和平辈都送去过自己亲手所做的针线活计。
可或许是因为她人微言轻的缘故,没有人会把她的针线活计当一回事。
态度好些的,当面谢过她后将那针线活赏给了身边的奴仆。
态度不好的,当着她的面就把针线活丢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珍视着她的针线活计。
这点尊重,细细密密地钻入了倾丝的五脏六腑之内,撑起了她时常弯折着低人一等的脊背。
倾丝心里泛起了一阵融融的暖意。
她喜悦时嘴角会翘出姣美的弧度来,一双柳眉弯盈如月,担得起一句清甜动人。
魏泱笑着抚了抚她的鬓发,说起刑部的一些趣事,与倾丝商议着过两日去普济寺上香。
倾丝成婚后因养胎的缘故不曾外出过,魏泱这话一出,她心里也有几分跃跃欲试。
魏泱见她高兴,便笑着说:“我要带你去见个人。”
“夫君要带我去见谁?”倾丝好奇地问道。
魏泱神色还算淡然,只是那双璨若星辰的眸中不可自抑地掠过两分伤心。
“那人是我的师母。”
魏泱话尽于此,瞧着是不想再多言的模样。
倾丝心里虽好奇魏泱为何提到自己的师母这般三缄其口,可她瞧见了魏泱有几分异样的脸色,便识趣得没有再追问下去。
当日夜里,魏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倾丝心里存了疑。
第二日晨起时,正逢魏泱去书房里处理些公事时,倾丝将刁嬷嬷唤了过来,细问她魏泱师父之事。
刁嬷嬷闻得此话,脸色骤然惨白无比。
她来回张望了一番,张了几回口,总是不知晓该如何与倾丝提起此事。
想了又想,刁嬷嬷便道:“夫人还是不要问了,这事是我们傅国公府的大忌讳呢。”
倾丝在一旁静静聆听着,不骄不躁地注视着刁嬷嬷。
只是那么几眼,就让刁嬷嬷没了言语。
她是眼睁睁地瞧过魏泱心疼倾丝的模样的,知晓倾丝在魏泱心里有多重要。
于是,刁嬷嬷也不敢再隐瞒倾丝,将胡御史身死的消息说给了她听。
“老奴冷眼瞧着,世子爷是把胡御史当成了亲生父亲一般,他一直认为是他害死了胡御史,愧怍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放下了心,没想到胡御史的夫人又因为胡家女儿的亲事缠上了世子爷,世子爷这两日已是在搜罗满京城的王孙公子,只为了给胡家女儿寻个好夫婿。”
第38章 圆房她总是担心。
“给胡家女儿寻个夫婿?”倾丝重复了一番,细想着魏泱最近忙得团团转,根本不知晓他哪来的空去料理胡家姑娘的婚事。
想来恩师女儿的婚事,魏泱如此看重也在情理之中。
倾丝是个大度之人,听了刁嬷嬷这一番话也不曾想歪,只顺着她的话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世子爷还是个这么重情重义的人。”
在倾丝的印象里,魏泱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甚至于还有几分阴毒狠辣。
虽然梅若芙十分可恨,闫润在外散步她的谣言,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倾丝却从未想过要这两人的命。
她实在没想到,行事这般果决无情的魏泱竟也有柔情知恩的一面。
刁嬷嬷听得倾丝的话语,霎时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开口道:“怪道旁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夫人能这般想,当真是我们世子爷的荣幸。”
奉承了倾丝一番后,刁嬷嬷又凑到她身前,目露忧光地说道:“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倾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盈盈地说:“嬷嬷有话直说就是了。”
刁嬷嬷这才道:“老奴总觉得胡夫人要为胡姑娘寻夫家这事没那么简单。”
话音富婆,连陪在倾丝身旁的冬儿与珠绮都朝她探去了疑惑的眸光。
刁嬷嬷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胡家如今的状况老奴就不跟姑娘多说了,京城里只要有些体面的人家都是不愿意与胡家人有牵扯的,要不是世子爷百般使力,根本没有正经的公子能看上胡姑娘,不想世子爷送去了不少画像给胡夫人,胡夫人却挑三拣四地不肯应下来。”
提到那一对不知好歹的母女,刁嬷嬷便恨得牙痒痒。
眼瞧着坐在她身前的倾丝听不明白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刁嬷嬷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白了几分。
“夫人,老奴想这位胡夫人多半是在挟恩相报,她看不上世子爷为胡姑娘寻的公子哥,打的定然是咱们世子爷的主意。”刁嬷嬷挤眉弄眼,一脸急切地对倾丝说道。
这时,倾丝也终于回过了神来,愣了愣后道:“嬷嬷的意思是,胡夫人想让胡姑娘给世子爷做妾室?”
刁嬷嬷点头如捣蒜,这便追问着倾丝:“夫人,您可不要小瞧了胡夫人和胡姑娘,这两人拿捏起世子爷来本事可是不小。”
妾室一事倾丝也不是没有细想过,魏泱这样的出身人品,她又怀着身孕,到生产还有几个月。
这期间,他身边定然需要个人伺候着,不是通房丫鬟便是妾室。
只是倾丝刚刚嫁给魏泱,总是想再拖一拖这些事。
人非圣贤,尤其是向像倾丝这样颠沛流离了几年的无依之人。
好不容易抱紧了魏泱这棵参天大树,自然不想就此松开手。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心甘情愿地想和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纳妾一事,倾丝想自私一回,魏泱不开口前她就要往后拖,绝不会主动与他提及此事。
她的沉默映在刁嬷嬷的眼里却激起了她心中更为颤栗的恐慌。
“夫人,您可要想想清楚的。若是让胡家姑娘进了门,您往后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刁嬷嬷是英瑰公主的心腹,本就是全身心地为公主考量。
这些年公主与世子爷母子关系平平,不就是因为胡夫人存在的缘故?
若是再让胡家姑娘进了门,他们傅国公府真就是永无宁日了。
倾丝性子软,凡事又只听凭魏泱的心意,刁嬷嬷真怕她会心软到容许胡姑娘进门。
刁嬷嬷这般焦急,倾丝也后知后觉地开了口:“嬷嬷放心,我明白。”
“夫人既这么说,老奴就放心了。”刁嬷嬷长长地
叹了一口气,又去忙活着料理松柏院的家事。
夜里,魏泱因公事而回府迟了一刻钟,倾丝也不曾用晚膳,便在松柏院里等着魏泱的归来。
魏泱带着满身的疲惫走进松柏院,影影绰绰的烛火下,梨花木桌案上摆着一桌精美的菜肴。
菜肴之后坐着的是他的妻林倾丝。
孕中的她未施脂粉,清怜的面容里洇出几分含羞带怯的春情来。
她那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只是微微地往魏泱身上一落,便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所有的神魄。
这一日的疲累,终是在他回家瞧见自己妻子的那一刹那烟消云散了。
“丝丝。”魏泱嘴角绽放了一抹笑,往倾丝身旁一坐,只问:“不必等我,你若饿了自己吃就是了。”
倾丝却摇了摇头,笑着望向了魏泱:“妾室不饿,况且与夫君一同用膳才是为人妻子的本分。”
魏泱是真怕她受饿,立时将刁嬷嬷唤上前步菜。
今日倾丝总是没有多少用膳的胃口,今日也只是吃了一两口便放下了筷箸。
魏泱顿时蹙了眉,只道:“可是这厨娘的手艺不合你胃口?”
倾丝摇了摇头,当下盈盈怯怯地望向了魏泱,只说:“明日去普济寺,妾身想少吃些荤腥,省得冲撞了佛祖。”
京城里有不少迂腐的士大夫和愚昧的贵妇们都信奉着在佛祖跟前不占荤腥的规矩。
魏泱不信神佛,旧日里听得这样的话语只会轻蔑一笑,如今自己的妻子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心里却只剩下了疼惜。
“你还怀着身孕,实在无需这般委屈自己,佛祖讲究大义大爱,知晓你怀着身孕还不占荤腥,并是不赞同的。”魏泱大义凛然地说道。
倾丝听了这话却是倏地掩唇一笑。
夫妻二人说笑了一番后,倾丝又喝了一碗燕窝粥,这才上榻安歇。
自她与魏泱成婚后,两人虽总是同床共榻,却没有行圆房之事。
倾丝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只是她一个女儿家也不知晓该如何向魏泱开口。
魏泱瞧着也没有要与她行房事的意思,况且她还怀着身孕,做这些事总是不好。
可若是迟迟不圆房,等到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再伺候魏泱的时候,起码还有十个月。
魏泱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把持得住十个月的寂寞?
正如刁嬷嬷所说一般,若是让那个胡姑娘钻了空子,她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一夜,倾丝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可是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
魏泱早早地去刑部上了值,倾丝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
冬儿和珠绮进屋伺候她起身,主仆三人说了会儿话,忽而见支摘窗外的枝桠上停了一只喜鹊。
倾丝便嫣然一笑,只道:“喜鹊停枝头,可别是我有什么喜事了。”
冬儿在一旁忙活着收拾行李一事,绛玉进屋时正好瞧见这一幕,便道:“少收拾些,世子爷不过是傍晚时分带夫人去一趟普济寺,倒把我们冬儿忙活成这副模样了。”
倾丝也笑,只是想到住在普济寺的胡姑娘,嘴角勾起的笑意又落了下来。
她低头瞥了眼自己已有些隆起的小腹,只道:“是了,今日还得去普济寺。”
思及此,倾丝又想起了昨夜入睡前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的担忧。
时至今日,她都不曾与魏泱圆过房,这事多多少少都牵动着倾丝的心绪。
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境,她便让绛玉去请了府医过来。
府医每隔两日就会给倾丝来请平安脉,昨日刚请的脉,今日却又赶了过来。
他只以为是倾丝身子哪里不舒服,这便提着药箱赶来了松柏院。
只是刚进松柏院,那府医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一般。
若倾丝当真身子有恙,松柏院必定是一副阴云密布的低沉气氛。
可他才掀开帘子走进松柏院,就听见了一阵阵如莺似啼的欢笑声。
内寝里又烧着烟烟袅袅的甲香,倾丝坐在临窗大炕上,一瞧见府医佝偻的身影,便笑着将他唤到了身前。
按照规矩,府医是要向倾丝弯腰行礼的。
倾丝却回回免了他的礼数,还让冬儿搬了个团凳上前,只问:“您家的珠儿烧可退了?”
府医点点头,只道:“多谢夫人关心,珠儿已好多了。”
倾丝点点头,随手又赏下些药材,只道:“这些药材您拿回去给珠儿用吧。”
府医自然受宠若惊,顿时坐立不安到不知该如何报答倾丝的恩情。
倾丝也在短暂地纠结之后开口询问了府医:“大夫,我有件事想问问您的意见。”
寻常人家的夫人哪里有这般和善地与府医说话的时候。
府医本就对倾丝感激涕零,听了这番话后愈发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是了。”
倾丝噎了一噎,愣了一会儿后便让冬儿去小厨房里拿些糕点和果子来。
待内寝里四下无人的时候,倾丝才问那府医:“我想问一问府医,五个月的身孕可否圆房?”
“圆房”二字一出,倾丝脸颊处霎时染上了腾云偎霞般的嫣红。
她笑着问府医,杏眸里潋滟着熠熠的光辉。
“您说,我这样的身子可否与世子爷圆房?”
她说话时面容里的娇憨之态中遍布着纠结与愁苦。
若不能尽快与魏泱圆房,她只害怕自己正妻的位置会受到旁人的觊觎。
府医经历了一开始的震烁,这便稳住了心神与倾丝说:“夫人的身子无碍,只要小心些,也是可以的。”
倾丝顿时一喜,柳眉弯弯盈盈如天上一轮明月,桃花般的面容里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喜悦。
“好。多谢府医。”
说完这句话后,倾丝便亲自从临窗大炕上起了身,又给府医准备了不少滋补身子的药材,加上冬儿带来的糕点和果子,一并让他带回去给珠儿吃。
第39章 挟恩相报你可否纳了莲娘?
黄昏时分,魏泱提着好些礼品回了傅国公府。
倾丝已打扮妥当,一身碟纹百齱云锦衫,略涂了点脂粉,挽了个端庄大方的云鬓候在了花厅。
绛玉立在影壁处等着通风报信,见门廊处隐现魏泱的身影后,立时走进花厅与倾丝说:“夫人,该起身了。”
除了魏泱备下的礼品外,倾丝还准备了不少首饰钗环,打算送给胡姑娘。
按刁嬷嬷的话来说,胡夫人与胡姑娘对魏泱有意,她要做的就是斩断这两人之间的“情意”。
为此,倾丝还向刁嬷嬷讨教了该如何与胡姑娘相处。
刁嬷嬷说:“那位胡姑娘惯会装柔弱、扮可怜,夫人要做的就是比她还要可怜柔弱,世子爷的心在夫人身上,必然不会在意那位胡姑娘了。”
倾丝仔细地思量了一番,决意还是要拿出几分傅国公世子夫人的气势来。
她不是性子刁蛮的人,不会无缘无故针对胡姑娘,可若是她当真对魏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要使出些手段来让她知难而退才是。
魏泱走进花厅,便见廊道上立着自己的妻子。
他笑了笑,疾步走到了倾丝身旁,问她:“今日一整日都做了什么?”
倾丝笑盈盈地答话道:“府医来给妾身把了脉,说妾身的身子一切都好。”
魏泱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俊朗的面容里尽是欢喜之意:“这便好。”
夫妻两人说笑了几句,便在丫鬟和仆妇们的簇拥上走出了傅国公府。
魏泱为倾丝准备的翠帷马车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毯,还备下了供她倚靠的迎枕。
旧日里倾丝不曾过过这般娇气的日子,被人珍视的滋味总是甜滋滋的。
倾丝朝着魏泱莞尔一笑,笑意浮动在她的眉眼之中,露出了几分动人的春情来。
“多谢夫君。”她喜盈盈地依偎在魏泱身旁,轻轻抱住了他的胳膊,只道:“妾身心里很高兴。”
成婚以来,她似乎是头一次这般情绪外放,一颦一笑的柔情飘入魏泱的眸中,激起他心池一片涟漪。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魏泱舒心地笑道。
刁嬷嬷在旁细细聆听了一会儿,心里只觉得万分欢喜。
成婚前世子爷是何等孤傲冷清
的人物,一整日脸上都没半个笑影不说,甚至连理也不理她们这些自小伺候他的忠仆。
而自他将倾丝娶进门后,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仿佛死灰复燃,露出几分鲜活的生气来。
刁嬷嬷高兴得不知所以,前两日心里的不安也消退了大半。
她想,她们家世子爷可不是那等滥情的人,既是如此心爱着夫人,就不会对胡姑娘生出半点情意来。
只是胡夫人和胡姑娘挟恩相报,只要她们存在一日,世子爷就不可能真正地释怀胡御史惨死一事。
刁嬷嬷实在是心疼,好在如今世子爷有了心上的寄托,心里的伤口总有夫人来慰藉。
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马车缓缓行进,倾丝问起魏泱旧日里与胡御史的渊源。
胡御史是魏泱心底不可触碰的伤痕,只是心爱之人问起此事,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魏泱便将自己幼时跟着胡御史学诗词歌赋的事统统说给了她听。
“幼时爹爹不在身前,母亲也在宫里陪着太后娘娘,平日里只有胡御史陪着我说话解闷。他是个严师,曾为了让我提起劲来学习,使出了十八班武艺,费心费神还费银子。”
提起与胡御史的往事,魏泱眉目了不少,说话间都染上了几分惘然般的思念。
倾丝不曾见过这样的魏泱,霎时只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魏泱。
魏泱说到与胡御史的过去,兴起时明眸里掠过些亮晶晶的光华。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可我心里的确是把老师当成父亲一般尊敬。他教会我如何待人接物,教会我学海无涯,不必拘泥于八股文的这点小天地里。”
魏泱提及胡御史时,面容里有掩饰不住的眷恋。
马车行到了普济寺门前,魏泱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先走下了马车,再回身将倾丝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此时细雨迷蒙,刁嬷嬷为两位主子打着伞,三人一起走进普济寺的正殿。
普济寺里还有不少香客,她们都认出了魏泱的身份,瞧见他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奢华华服,鬓间朱钗摇曳,姿容娇艳动人。
满京城的人都知晓魏泱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进门,那女子只是乾国公府的表亲,在府里也没有多少地位倚仗可言。
魏泱弃了如月县主而娶了她,着实是十分蠢笨。
几个贵妇们都心照不宣地闭了嘴,只拿不怀好意的眸光去打量魏泱与倾丝。
魏泱丝毫未觉,也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视线。
他紧紧地护着身旁的倾丝,以长袖遮住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饶是如此,旁人还是发觉了倾丝微微隆起的小腹。
几个贵妇们蹙起了眉头,只问:“我怎么瞧着,傅国公世子夫人像是有了身子的样子。”
“是了,可他们不是才成婚一个多月吗?”
“怪道魏世子会将她娶进门,原来是婚前就有了首尾。”
说话间,魏泱与倾丝已走到了正殿之中。
魏泱在普济寺的高僧那里为倾丝求了一炷香,香上说倾丝母子平安,是上上等的福兆。
“这便是最好的。”魏泱笑得开怀,映在倾丝的眼里仿佛是真心实意地为她肚子里的孩子高兴一般。
倾丝心里生出些暖融融的热意,她瞥了眼身侧长身玉立的魏泱,笑得嫣然动人。
“夫君,我很高兴。”
她已是许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眉眼弯弯盈盈如天上一轮皎月。
魏泱见后便将她搂进了怀里,两人立在普济寺后院,四处无人,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况且魏泱本就是个不在意旁人看法的人,在他眼里,搂着自己的妻子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朦胧的烟雨笼罩着整个普济寺,魏泱不曾忘却要去后头僻静的别院探望师娘与胡姑娘。
胡御史死后,他使了不少手段才保下了胡夫人和胡姑娘的性命。
师母隐姓埋名地活着,除了逢年过节,从不主动联系魏泱。
这些年魏泱没少在胡夫人和胡姑娘身上花银子,用刁嬷嬷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两人罪臣女眷之所以还能过上这般富贵奢靡的日子,全靠着世子爷心里的愧怍。
或许胡夫人也认清了这一点,便不遗余力地要加深世子爷心里的愧怍。
眼瞧着世子爷与夫人这般恩爱,刁嬷嬷心里是一万个不愿让世子爷去别院里找气受的。
只可惜,世子爷放不下心中的枷锁,便只能任由那一对母女拿捏。
“丝丝,我带你去见师母。”魏泱嘴角含着笑,说话间已握住了倾丝的柔荑,小心翼翼地领着她往前方走去。
两人穿梭在普济寺后院的廊道之中,眼前的景色在烟雨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烂漫。
倾丝跟在魏泱身后,目睹着他因心中欢喜而格外轻快的步伐,自己的那颗心也不由地松了一松。
魏泱如此喜意外露,可见他是当真敬爱着胡御史以及胡夫人。
作为魏泱的妻子,她自然也要拿出十成十的真心来尊重胡夫人。
思绪蹁跹间,魏泱已带着倾丝穿过了一处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走到了一座僻静的院落前。
若不是魏泱领路,倾丝当真猜不到普济寺的后院里还有这么别有洞天的院落。
“走吧。”
魏泱说完这话,神色里都染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处院落名为梨心院,虽身处普济寺的后院,平日的吃穿用度却与佛寺无关。
胡夫人不喜吵闹,胡御史死后她根本不愿意与陌生人说话,便回绝了魏泱派来伺候她的丫鬟们。
梨心院内外统共只有一个婆婆在院子里做活。
倾丝走进梨心院的时候,正瞧见了那婆婆在提水做活,只见她佝偻着身形,额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提着水桶的双手微微发着颤。
她多瞧了那婆婆两眼,这点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魏泱的眼睛。
魏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无名,无名立时冲到那婆婆的身旁,替她提起了水桶。
“婆婆,我来浇水吧,你休息会儿。”无名笑着与那婆婆说道。
说话间,魏泱已带着倾丝走向了梨心院的正屋。
正屋窗明几净,倾丝先偷偷地打量了屋内的陈设布局,一瞧见博古架上价值不菲的青玉瓷瓶,便知晓刁嬷嬷所言不虚。
这座僻静的院落外里瞧着其貌不扬,里头却是奢华又富贵。
这皆出自魏泱的手笔。
倾丝不知怎么的,心里泛起些酸涩之意。
更令她惊讶的是,她与魏泱两人已走进正屋好一会儿的功夫了,从这望向内寝能瞧见珠帘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可却没有人出声与魏泱说话。
胡夫人怎得待魏泱这般冷漠?难道是魏泱何处得罪了她?
倾丝想不明白,但心里隐隐有些为魏泱抱不平的意思。
她瞥了眼身侧的魏泱,见他脸上没有丝毫不快,俨然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倾丝心里更不高兴了。
约莫一刻钟后,内寝里才传来了一阵咳嗽之声,魏泱屏息静气地候在了外间,等到里头的胡夫人唤了一声:“魏世子来了。”
魏泱的嘴角这才露出了些笑影。
不多时,胡姑娘便搀扶着胡夫人走出了内寝。
胡夫人生的面貌平平,浑身上下有些濯濯其华的气度,瞧着文雅又有书卷气。
胡姑娘生的倒是灵巧秀美,一进屋只盯着魏泱一人,杏眸里潋滟着彩霞般的光华。
她闺名叫莲华,一双教皎洁如月的杏眸里藏着诸多未尽的情意。
倾丝本不是个多么敏感的人,可一瞧见莲华的模样,心里隐隐觉出些怪异来。
“魏泱见过师母。”他言辞真挚地与胡夫人问了好。
倾丝见状也朝着胡夫人行了个礼。
胡夫人慢条斯理地瞥了倾丝一眼,却是将眸
光挪移到了魏泱身上。
“魏世子好。”她说话的嗓音平静又疏离。
魏泱眉眼里微不可闻地露出两分哀伤来,倾丝瞧得不是滋味,却也只能静静地陪伴在她左右。
胡夫人面色惨白不已,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而后问魏泱:“莲娘的婚事……”
她一开口,魏泱脸上便露出了些笑意。
“上回的陆公子虽是安国公府二房的庶子,为人倒是不错,生的也是一表人才,学生瞧着他与莲娘十分相配。”魏泱恭恭敬敬地说道。
胡夫人往紫檀木太师椅里一座,闻言只摇了摇头:“那是个五体不勤的,当初你老师还在世世,安国公府闹出了不少腌臜事,这样的人家不好让莲娘嫁进去。”
提到惨死的胡御史,魏泱的情绪又不可自抑地低落了下来。
倾丝将这些话听入耳中,胸膛里泛出些酸涩之意。
魏泱不言语,胡夫人便继续搬出胡御史这个救兵,只说:“你老师在世的时候就不想让莲娘和安国公府的人结亲,也不是我们眼高手低,是不想违了你老师的遗愿。”
话已至此,魏泱自然无有不应的。
“那学生再为莲娘寻一桩更好的婚事,必要处处妥帖。”魏泱如此道。
刁嬷嬷立在倾丝身后,两人对视了一番后,都从彼此的眸光里瞧见了几分无奈。
莲娘是何等的身份,罪臣之后能在梨心院里活的如此安慰,都是魏泱在后仔细图谋的原因。
罪臣之女还能得到什么好婚事?安国公庶子已是瞧在魏泱的面子上才愿意娶莲娘。
偏偏胡夫人心比天高,总是想着要为莲娘求一件更好的婚事。
刁嬷嬷对此嗤之以鼻,她只认定了胡夫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晓以莲娘的出身进了高门大户也只有任人磋磨的份儿。
倒不如拿捏着魏泱心中的愧怍,让他将莲娘抬为贵妾,安安稳稳地照顾她一辈子。
胡夫人既存了这样的念头,便无法不在意魏泱身旁的倾丝。
她虽住在这僻静无人的梨心院里,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胡夫人知晓倾丝只是小门小户家的闺秀,甚至于娘亲已没有半分倚仗,只是背靠着乾国公府这棵大树。
论出身,这林倾丝比她的莲娘略好一些,可若样貌和才学,莲娘倒也不逊色她什么。
更何况她还可以拿捏着魏泱对她们母女的愧疚,让莲娘的日子活的更好些。
所以,胡夫人便开口对魏泱说:“魏世子,你可知晓你老师离世间有何遗愿?”
魏泱虔诚又真挚地望向了胡夫人,静候着她的下文。
立在胡夫人身旁的胡莲华一脸的紧张与踟蹰,柔荑不停揉捏着手里的锦帕,抬起眸来瞧了两眼魏泱。
魏泱生的面如冠玉、丰神俊秀,遥遥瞧着可要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英武贵气。
况且他还重情重义,父亲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对她们母女事事妥帖。
胡莲华知晓自己寻不到比魏泱更好的男子,所以在母亲提及要让她给魏泱做妾时,她红着脸应了下来。
“师母请说。”魏泱道。
胡夫人淡淡一笑,许是因心口涌动着诸多情绪的缘故,一时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魏泱见状便蹙起了眉头,只问:“可要为师娘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必。”胡夫人仓惶一笑,只说:“自你老师死后,我也不过是在空熬日子罢了,只是放心不下莲娘。”
这样的话,反反复复地割伤着魏泱的心,他只能沉默,而后答应胡夫人所有的要求。
“莲娘是个好孩子,你老师死前也最放心不下她。人走茶凉,当初你老师教过的门生都已不记得他的姓名了。”
胡夫人笑着笑着眸中竟是沁出了些泪花,瞧着可怜又可悲。
“魏世子,你可否将莲娘收用为妾?这世道里的人哪一个不捧高踩低?我怕莲娘嫁给旁人会受委屈,也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一些。”
第40章 表白心悦你。
胡夫人这一番话,是根本不把倾丝当一回事,只紧盯着魏泱一人,急不可耐地要他应下收用莲娘为妾一事。
魏泱也是一愣,怔惘着抬起眸,不敢置信地望向了胡夫人。
让莲娘做他的妾室?怎么可能?老师在世时如此疼爱这个女儿,只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宠。
若他在天有灵,知晓莲娘做了自己的妾,只怕会后悔教养他一场。
魏泱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此事,“师母,在我心里只把莲娘当成了亲妹妹,从没有对她起过别的心思。做妾一事,是万万不可的。”
胡御史在世的时候是何等清高文雅的人物,这一辈子只得了胡夫人一人,不曾纳过妾室。
魏泱也不是重色重欲之人,况且他这般心悦着倾丝,心里从没有起过要纳妾的念头。
他无法理解胡夫人为何会提起此事,能做的也只有果决地拒绝了她这话。
魏泱的反应正在胡夫人的预料之内,她瞥了一眼魏泱,忽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只道:“我知晓你瞧不上莲娘,嫌弃她是罪臣之后。只是师娘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我已没有几日功夫可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莲娘,若能为莲娘寻个靠谱的夫朗,师娘也能去九泉底下给你老师一个交代了。”
她再度提起胡御史,分明是存了心地要让魏泱愧疚得无法言语。
就在这时,沉默至今的倾丝忽而开了口,她嗓音清丽,藏着几分坚定的果敢。
“师母想为莲娘寻个倚靠,不是一定非要让夫君纳她为妾,也可以再为莲娘寻个好夫婿。”
倾丝这话一出,魏泱也是一愣,断断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来。
魏泱印象里的倾丝,总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至多与人说话时抬起那双清灵的杏眸。
她这话一开口,魏泱也仿佛从心里生出了几分胆气,便迎着胡氏的眸光道:“师母,这事还是缓缓再议吧。”
胡氏用镀着诡异光亮的眸子瞥了一眼倾丝,而后再游移到魏泱身上,最后化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人走茶凉,从前的承诺都不作数了。”
她说着说着就落下了两行清泪,神色惊惶不堪,仿佛是落入了冰冷冷的寒窟一般刺骨发寒。
魏泱见此自然心里极不是滋味,愣了半晌只道:“师母,学生与丝丝改日再来瞧你。”
说着,他便握住了倾丝的柔荑,坚定地带着她往梨心院外走去。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普济寺的正殿。
一路上魏泱面色喜怒不明,倾丝跟在他身后,心里也极为惶惶不安。
方才胡氏以苦肉计逼着魏泱点头应下纳莲娘为妾一事,倾丝实在是担心不已,生怕魏泱会答应此事,便只能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可她心里很是惴惴不安,不知晓魏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是否愿意将莲娘纳为妾室。
不安了一路,等走到翠帷马车旁,魏泱方才回身朝着倾丝一笑:“丝丝,今日你为我说话,我很高兴。”
两人相视一笑,倾丝心上的大石陡然一松,柳眉也弯弯盈盈如天上皎月。
“回家吧。”
刁嬷嬷只觉得后怕不已,方才胡氏的手段可真是层出不穷,幸而夫人打了岔,才没让胡氏得逞。
这梨心院当真是个不祥之地,还是尽快逃离的好。
刁嬷嬷催促着魏泱与倾丝尽快回府,两夫妻便一前一后地钻进了马车里。
独处之时,倾丝的笑意从杏眸里倾泻而出,撞进魏泱的心里,化为更深切的欢喜。
“我不会纳妾的。”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倾丝,倏地开了口。
这话算是给倾丝许了诺,也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倾丝听后默了一阵子,心池里泛起朵朵涟漪来,她成婚以后的日子过的无比顺遂,魏泱也如当初成婚那日的誓言那般,待她温柔妥帖。
甚至于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旁人的血脉。
每每想到此事,倾丝的心里便酸涩不已。
正逢魏泱攥紧了她的
柔荑,她便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待马车停下后一同回了松柏院。
晚膳过后,魏泱领着倾丝去内花园闲逛,逛了一阵后瞧见了池塘里跃来跃去的锦鲤们,便道:“听说这锦鲤能给人带来福气,待孩子出生后,不妨给他娶个锦鲤的小名。”
倾丝将“锦鲤”二字放在唇舌间咀嚼了一番,只道:“是个好名字。”
夜间,魏泱见倾丝的肚子已高高隆起,两人再睡在一处只怕有些不方便。
他自认睡相不雅,若是不小心撞到了倾丝,恐对腹中胎儿不好。
不如分地而睡,倒还踏实安稳一些。
倾丝见状则是一愣,几度张了张口,仿佛是不知晓该如何挽留魏泱。
她性子内敛,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当下犹豫了几番,才道:“夫君,今夜你还是睡在内寝里吧。”
魏泱本已打算往外间的罗汉榻上走去,冷不丁听得倾丝这话,立时顿了顿身子。
他仿佛是不敢相信倾丝会出言挽留他,心池被潋滟着的喜意所充斥着,当下只道:“让我留下?”
倾丝羞红着双靥,极为赧然地点了点头,“是的,夫君。”
内寝里烛火影影绰绰,魏泱便重新走回了内寝。
他立定在倾丝身前,只问她:“为什么?”
两人已不是第一夜分地而居了,前些时日倾丝怕他,与他同床共枕时都极为小心翼翼。
如今她却主动央求着魏泱留下,这样的改变,自然让魏泱十分欢喜。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去净室里沐浴,又吩咐刁嬷嬷等人在外守夜时安静一些。
做完了一切的准备之后,魏泱才着寝衣翻身上榻。
倾丝和衣躺在拔步床上,呼吸间染着几分紧张。
魏泱伸出手臂将她揽在了怀里,又低下头吻了吻她。
这吻浅尝撤止,倾丝似乎能清晰地体悟到魏泱紊乱的心跳声。
两人紧贴在一起,彼此都能清晰地察觉到心跳的动静。
有人心跳如擂,有人心动不已。
倾丝气力小,能做的也只是伸出皓碗环住了魏泱的劲腰。
这细微的动作,映在魏泱的眼底却是她主动求欢的铁证。
他本就渴求着能拥有倾丝,前些时日只不过是在竭力忍耐而已,面对心悦之人的投怀送抱,他欲念四起。
只是倾丝那隆起的小腹让魏泱冷静了下来。
她是有孕之人,不好行房事,他需得再忍忍才是。
魏泱在这头竭力忍耐着自己的欲。念,可倾丝却是越靠他越近。
她对男欢女爱一事知之甚少,只能学着魏泱吻她的模样朝他唇上撞了过去。
这冒冒失失的吻险些撞得魏泱嘴唇出血,火辣辣的痛意却也无法浇灭他心里蓬勃的热切。
倾丝不过主动了一瞬,魏泱立刻反客为主,高高举过了她的柔荑,将其叩在了床头。
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倾丝的唇齿,长驱直入地要去攫取她的芬香,贪婪地夺走了她呼吸的权力。
这吻来势汹汹,还是倾丝实在受不住魏泱的热切,嘤咛了两声,魏泱才放开了她。
只是此刻的魏泱已全然沦为了欲。望的奴隶,紧贴着倾丝仿佛想将她占为己有一般。
倾丝忍着羞意贴上了魏泱的胸膛,只道:“夫君,我们圆房吧。”
说这话时,她的心跳紊乱如麻,耳畔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她好奇魏泱的回答,更期盼着能早日与魏泱有夫妻之实。
等了良久,魏泱才开口道:“你还有身孕……”
他嗓音沙哑又低醇,俨然是被欲望主宰得难以克制着自己。
只是他牢记过张太医的嘱咐,倾丝身子算不上好,这一胎怀的也十分惊险。
他不能让她身处险境。
所以魏泱仍是在竭力忍耐,不想倾丝却俯身在他耳畔说了一句:“夫君,妾身问过府医了,他说可以的。”
这一刻,她的眸中潋滟着羞意与担心,甚至还浮起了些不甚明显的欢喜。
她想,此时此刻的她是一点都不抗拒魏泱的,或许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倾丝心里本就没有多少大志向,她只想有一寸能躲避风雨的港湾,吃饱穿暖,能照顾好对她忠心耿耿的冬儿与珠绮。
以她的出身,在这富贵迷人眼的京城里怕是不好得偿所愿。
可魏泱却满足了她一切的夙愿。从前她在乾国公府里过着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的日子,如今却衣食不愁、受人尊敬。
魏泱甚至还向她承诺了不纳妾。
倾丝当真很高兴,这点弥漫在心口的高兴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她只是迫切地想要成为魏泱真正的妻子。
“夫君。”她秋水似的明眸再度望向魏泱,如莺似啼的嗓音里藏着几分羞赧与期盼。
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魏泱哪里读不懂她的意思?她住在傅国公府里,虽过起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心里还是极为不安。
她害怕,害怕自己现下拥有的一切会如镜花水月般消逝不见。
魏泱感同身受着倾丝的不安与惊惶。
所以他便握紧了她的柔荑,耐心十足地与她说:“你可还记得我与你的初遇。”
这话没头没尾,霎时让倾丝愣在了原地。
她随着魏泱的话回忆了一番,只记得自己在乾国公府的北竹苑里见过他一面。
其余,再无瓜葛。所以她根本就不明白魏泱为何要娶她,还对她这般好?
见倾丝一脸懵懂,魏泱便笑着抚了抚她鬓边的碎发,又俯身在她唇上映下一吻。
“上元灯节,你跟在王珠映的身后走到了鹊仙桥的石桌旁,站在了王雎之身后,那时王雎之正在与我下棋。”
魏泱循循善诱,帮着倾丝一同回忆着。
只可惜倾丝已是记不大清两年前的事,那时的她汲汲营营只为了讨好王珠映,继而在乾国公府有一寸安息之地。
她记不起往事,魏泱却也不恼,只笑着道:“我心悦你,便是从那一夜开始。”
两人之间的回忆映在倾丝心里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的迷茫。
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回忆起那年上元灯节之事,却只是徒然。
魏泱的话也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
原来他已心悦了自己那么久。
倾丝的心里浮起些细细密密的欢喜。
便听魏泱又开口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纳妾,也不用这般委曲求全地照顾着我的欲望。”
寥寥两句话间,天知晓魏泱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才平复了心中汹涌而起的欲望。
他平静地注视着倾丝,以从未有过的真挚语气告诉她:“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在我身边,于我而言,就是上天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