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也正常,不会有一个帝王真的应允那种东西。
或许对于他来说,方才应自己的,就已经是对自己的纵容,是他能给自己的无上荣耀。
还不若让齐昭回青州,戚钰是这样想的,却没有说出来。摆明了,李瓒是不会允许的,也无法再接受这对父子的亲昵了。
她思考了多久,李瓒就等了她多久。
“皇后殿里的宫人,如今都怎么样了?”
“除了原先照看李朔兄妹二人的下人外,其他人被重新指派到了其他殿里。”李瓒眯了眯眼,似乎明白了戚钰的意思,略一沉思后开口,“今日回宫后,我会全部遣散了。”
戚钰未再言语。
***
那日过后不久,李瓒下了让齐文锦回原籍守孝的召令,但因“二皇子与齐昭感情甚笃”,特恩准留下来继续做皇子伴读。
圣旨是这样说的。
屋里已经噼里啪啦地响了好一会儿了,每一样物什摔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都引得屋里门口的下人们一激灵。
唯独坐在上边的戚钰面色都没改一下。
碎片都“很有眼睛”地避开了她,直到戚钰觉得差不多了,才放下已经凉了的茶,挥挥手。
见了她的动作,下人们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纷纷退下了,留着屋里一地的狼藉,和赤红了眼宛若修罗的齐文锦。
“我不会走的,”男人在喃喃自语,“戚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你想甩开我?你想跟他和和美美一家人?相让齐昭认他是不是?你做梦?我不会走的,你若真让我走,我就把什么都告诉齐昭,我就把一切都跟他说。”
说到后边,语气已经激动了起来。
但这话没有任何威胁,戚钰知道,如今,齐昭已经是他最后一个倚仗了,至少他是不会在孩子面前捅破这一层窗户的。
显然,这个道理,齐文锦也明白。
无处发泄的烦躁与惶恐让他再次手拿花瓶就要砸出去。
“齐文锦。”戚钰叫住了他,“差不多就行了。放下去。”
如今他们之间,已经连最后的伪装都不剩了,女人这会儿的语气冷得像对一个陌生人。
齐文锦蓦然难过得想要流泪,却还是放下了已经举起的花瓶。
下一刻,戚钰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过来。”
男人方才还忍住了,却在这一声里忍不住地红了眼眶,他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咚
得一声先跪到了地上,也不顾那一地的碎片,就这么跪着移动到戚钰的脚边。
“阿钰,别不要我。昭儿不能没有我,我都和离了,我都已经同意和离了,别不要我。”
他抱着戚钰的腿。
对李瓒的做法愤怒,和女人默许态度的伤心,让他语音哽咽。
戚钰视线转向他:“齐文锦,是谁,让我们走到今天的?”
齐文锦哽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可以,如果我可以选。我难道不希望齐昭回青州吗?在京城,他可能……他可能会死的。”这一刻的戚钰,没有再隐藏那日复一日,压在心头的担忧,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的身份就是一把利刃,悬在他的头顶,也悬在我的头顶上。”
“我每日……每日都在想,要怎么做,怎么保护他。保护他不受身体的伤害,保护他不受感情的伤害。他被我用这样……不堪的方式,带到这个世上,他什么错都没有,就要陷入这种不伦、危险中,已经够可怜了。”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你以为,我能左右皇上吗?那个男人,他哪怕跪在我的面前,也是俯视我的。你不是说过吗?我于他而言,就是一个玩物。我若说你说对了,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阿钰。”齐文锦紧紧攥着她的衣裙。
自责、心疼、无力都搅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若是死了就好了,那个男人若是死了,该有多好。
“我选不了,你也选不了。”戚钰伸手,覆在齐文锦的手上,“现在这个结果,还不算最糟糕。至少在齐昭还认你这个父亲前,他不会动你的。回了青州,地方官也定然受了监视你的指令。齐文锦,什么都不要做,不能连累了昭儿。我的人在青州,不管怎么说,你名义上如今还是齐家的家主,帮着他,看好属于昭儿的东西。”
齐文锦没有说话。
他伏在戚钰的腿上,手死死拽着女人。他不知道戚钰是真的需要自己,还是说只是先稳住自己。
但就像她说的,自己没有选择。
戚钰能渐渐感觉手中的濡湿,然后是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阿钰……阿钰……”
他一遍遍,叫着戚钰的名字。
戚钰的视线则停留在这满地的狼藉里,精美的瓷器都已经成了碎片,却在透进来的阳光中,散发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像水面的波光粼粼。
“跟昭儿,好好道个别吧。”
“在青州好好等着,我会……带他回去的。”
***
弘德殿是宫中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李瓒公事繁忙,平日里大多是把皇子们叫到自己殿里考问课业,鲜少自己来这边。
今日他特意踱步到了这里。
门口的一众太监们想要行礼,被他抬手制止。
他只两个皇子,各自都带着自己的伴读,如今齐昭的那个位置还空着的,就只有廖廖三个身影。
李瓒从窗外往里看着。
他得子比较晚。一开始,是想着由太子妃生出嫡长子,但苏蓉迟迟不孕。李瓒作为一个地位本就岌岌可危的太子,需要孩子来巩固地位,便有了李延。
之所以选中了李延的母妃,是因为她知书达礼、进退有度,不会影响苏蓉的地位。
逝去的母亲对李瓒的影响太大了,让他时时刻刻想要规避同样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有了孩子的李延母妃突然就会变了性情。两个孩子的明争暗斗,他也看在了眼里。
被苏蓉苦苦相逼之时也不立太子,忍着自己的儿子叫另一个男人父亲而不认他。
没人比这个双手沾满了父兄鲜血的人更清楚,皇位的争夺有多残酷。自己杀的那些兄弟,就没有无心皇位的吗?
有,但李瓒不去赌。
若是不能给到最后,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希望。既然有了给的念想,那就最好给到底。
否则,就是灾难。
他的手狠狠握在了一起,所以这样,就是最好的。
第107章 爹爹交给我就好了
齐家的人分的几批,陆陆续续往青州回了。
齐文锦是最后一天走的,赶在李瓒给的期限之前。
早上秋容进来伺候戚钰起身时提了一句:“大人在门外站着呢。”想了想,也还是如实地都说了,“站了一整宿了,昨儿夜里说是您睡下了,他就没进来,但也没走。”
戚钰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反而问:“不是说昭儿去找他了吗?”
秋容叹口气:“大人说少爷睡着了,他才出来的。”
齐昭昨夜其实是先来找了戚钰,问他为什么家里所有人都要回青州了,独独他与母亲不走。
“昭儿不喜欢京城吗?”戚钰难得露出温柔的笑意,“陪着二皇子玩不好吗?”
齐昭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可是,我想与爹爹一起。”他自从念叨着自己长大了以后,就很少这样哭了,可这会儿却扯着戚钰的衣袖泪流不止,“娘,我们不能一起走吗?或者让爹爹也留下来好不好?”
他从来都懂事的,很少跟戚钰撒娇或者哀求什么。
戚钰的心被揪着疼。
怎么办才好?她要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好。
女人伸手,将儿子揽入了怀里:“昭儿,娘在京城里,还有些未办完的事情,等做完了,我们就回青州去找爹爹,好不好?”
孩子其实是害怕的。
害怕父亲和母亲其实已经分开了,害怕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爹爹。
如今娘亲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他的恐惧消减了不少,睁着朦胧泪眼又确定了一遍:“真的吗?”
“嗯。”
如果这是齐昭的想法,她无论如何,也会达成的。
得了她的应允,齐昭的心情好了许多,出了门戚钰还听见他与下人说今夜要去父亲的房里睡。
秋容听到夫人叹了口气,才起身往门外去。
一出房门,就见着了站在那里的齐文锦。
“阿钰。”
男人用着故作轻松的语气,大约是想让自己恢复到以往的风流俊朗,至少让分别的这些日子,阿钰记着自己的,是好的一面。
但那一夜未睡的憔悴面容实在没有说服力,扯出的笑容也不怎么好看。
“该收拾了吧?”戚钰问他。
外面确实能听到下人们收拾东西的声音了。
齐文锦那难看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齐昭昨夜在他被窝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说娘说过了,他只是要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很快就会去找他的。
无论那是不是戚钰暂时稳住他们这对父子的说辞,也都是齐文锦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分别,他一想到接下来那不知重逢之期的分别,眼前就好像看不到任何色彩了。仿佛余下的人生,也是了无生趣的。
在遇到她之前,自己都是怎么过的,齐文锦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只能盯着眼前的女人,一袭紫衣,眉间的一抹花钿让她原本的淡漠中似乎又多了几分慈悲。
戚钰走向了他:“今日要赶路,你昨夜应该好好休息的。走吧,先用早膳,等会儿我送送你,就别等到齐昭醒了。”
两人的话很少。
齐文锦也安静地用膳,仿若还是以往的每一个普通早晨,他下朝回来,她等他用膳。
只是如今,嘴里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味道。
吃完饭,也是戚钰率先往外走去。
齐文锦从始至终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被动着一举一动。这会儿也是,停顿了片刻才跟上,没有走到与女人齐平的位置上,他就这样落后着两步,缓慢地一步一步,跟着戚钰的步伐。
像他们的这十年,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前面的人,如果能回头看他一眼就好了。可是现在他又觉得,看不看他也没有关系。
他希望的只是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长到没有尽头,能让他们
一直走下去。
他可以一直跟在后边。
但他们还是走出了齐府的大门。
前边走的人已经带走了大部分的行礼,如今齐文锦的就只是简单的两个马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戚钰先开口
“回了青州你也可以给齐昭多写信。”
“我那边的人,还得麻烦你多关照。”
戚钰捡了几句话来说,确实是想让齐文锦关照帮忙,但也是为了让他痛痛快快地走。
这个人发起疯来真的会不管不顾,戚钰可以不在意他,但不能不在意齐昭。
齐文锦在她话音落下以后终于动了起来,他仿佛已经思考了许久,也终于想通了什么,脸上再也没有方才的麻木,反而只有坚定。
“我会走的,”擦肩而过时,戚钰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语,“阿钰,我说过,只要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剩下的我会解决的。就算他是皇帝。”
那声音中的戾气让戚钰神色微微一变,转身看了过去:“齐文锦!”语气也急了两分。
可那是齐文锦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呼唤,走得头也不回。
阿钰昨日痛苦、担忧的声音还在齐文锦的耳边回响着。他明明说过,要交给他的。
怎么能让他的阿钰活在这样的恐惧中?
身后好像传来了齐昭的声音,齐文锦这次没让自己回头。
回头又如何,终究是要分别的。他这余生,若是没有这对母子,当真是……了无生趣。
***
因为齐昭明显因为父亲的离开情绪低落,戚钰陪了他一整天,一直到看着他入睡,想到的还是齐文锦离开时,孩子鞋都没穿就跑出来,带着哭腔叫“爹”的模样。
她的鼻子微微泛酸,低头轻轻擦拭过眼角。
平日里装着再怎么成熟,到底也只是个孩子罢了。所以会想要爹娘,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那是李瓒给不了的东西。
至少,得等他再大一些。
***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时,发现屋里正灯火通明的。
“怎么点了这么多灯?”戚钰问。
“呃……”下人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睛则不停地瞟向屋里。
戚钰于是也不问了,径直走进去,哪怕是做了心理准备,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她也愣了愣。
齐文锦上次在这里好一通砸过,下人清理过后,房间就明显空荡起来了。
可这会儿又重新被填满了,比起先前都富丽堂皇了不少,显得更配屋里的那个男人。
李瓒起身迎过来了,他看起来等了不少时间了,神色间倒是没什么不耐烦:“回来了?昭儿睡了?”
这是知道她是从齐昭那里回来的。
戚钰点头:“嗯。”
齐昭今日的表现,李瓒自然也知道了。他确实心情郁闷的,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在依赖另一个男人。
而这种郁闷,这会儿在看到戚钰疲惫的神情时,不知怎的,又带进去了几分……或许可以称之为恐慌的东西。
昭儿对戚钰的影响太大了,大到能够动摇她的心。
男人握住了戚钰的手,强行将她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孩子的忘性大,伤心也就是几日的事情。等过几日进了宫,有朋友们陪着,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齐昭出生的时候,我有想过,如果这个孩子不爱齐文锦就好了,恨他就好了。我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做真正的父子。”戚钰抽出手,“但现在,我也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做。孩子小,并不意味着就是真的不懂事,不记事。他受到的伤害,会一辈子记得,他得到的爱,也会一辈子记得。”
李瓒的表情变了变,戚钰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他自己。
此刻的她没什么与这个人多交谈的心思,于是走两步背过去不想看他。
但男人很快就跟上来了:“我留着齐文锦,忍着他作为一个臣子,一次次挑衅,骑到我头上,不也是顾念着昭儿,顾念着你吗?”
李瓒的声音有些无奈。
他做了皇帝以后,就算底下有明争暗斗,阳奉阴违,像齐文锦这样放肆的还是头一个。
但李瓒面对这样的挑衅也忍住了,因为那是昭儿在乎的人。
女人还是没有理会他,她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良苦用心,也或许自己给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偏偏李瓒也生不出脾气来。
说到底,还是他亏欠了这对母子,是他让他们这样两难。感受到女人的难过,李瓒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安慰的话却不知怎么说。
要是七年前,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让他找到这对母子就好了。
那样的话,哪里还需要她卧薪尝胆的报复,哪里还有齐昭与齐文锦如今的父子之情。
是自己,让他们母子孤立无援了这么多年。
“还有,”还是戚钰先开口,“这些东西,还请皇上带走吧。人来人往,耳多眼杂,让有心人传出去了,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流言。”
她先前已经与李瓒商定好了,齐文锦可以走,齐昭也可以进宫,但她是绝不会进宫的。
最终李瓒也妥协了。
就像是这会儿,他沉默了一会儿,也只是替自己辩解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都是以齐文锦的名义置办的。”
窝囊,他堂堂一个皇帝,送自己女人东西,还得以别的男人的名义。
可李瓒也只能忍下了这样的窝囊。
戚钰略略扫了一眼:“若真是以他的名义置办便罢了。但有些是皇上从国库宫里拿来的吧?那些东西,还请带走。”
说完又拉开了距离。
李瓒也不嫌掉面子,继续追了上去:“就偏偏不收我的东西是吧?”
“我留下的哪样不是皇上的东西?”
李瓒被说得哑口无言,无奈念了一句:“伶牙俐齿。”
他坐去了床上,失一地便收一地:“那今晚我得留下来。”见戚钰不高兴,还是没出息补了一句,“就只歇息。”
第108章 玩玩?那就玩玩
李瓒又去了弘德殿。
这次不仅仅是在门外看着,他径直步入了里面,太傅与皇子、伴读们纷纷起身。
“参见皇上。”
“见过父皇。”
“都起吧。”李瓒的视线在屋里众人身上都停留过,也包括今日才进宫的齐昭。
“云太傅继续讲课,其他人也继续听,不用管朕。”
他一边说,一边往殿里的后面去,有侍从搬来了椅子,待李瓒坐下后,其余众人才依次归位。
太傅往李瓒的方向看了一眼,授课重新开始。
齐昭作为伴读,是坐在后方的,倒是正好落在李瓒的视线里。这屋里的几人里,就数他看着瘦弱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挑食的缘故。
也有可能是出生就体弱的原因。
而这样瘦弱的背影,此刻明显地透出一股低落来。
李瓒就这样无法盯了一会儿,胸口像压着什么东西,闷闷的。他想起戚钰说的话。
小孩子受到的伤害和得到的爱,都是会记住一辈子的。
忆起过往记忆,他确实……无法否认。
在场的人原本都以为李瓒就只是来坐坐而已,马上就会离开,毕竟他平日离很少把时间用在这里。
他们一个个都铆足力劲在皇帝面前表现,李朔和李延更是如此,就怕被比了下去。
却不想,李瓒这一坐就没动了,一直到太傅说可以休息片刻。
那也没人动,直到王林出去一趟,又回来,身后跟着一群捧着点心的宫人们。
“皇上体恤皇子、公子们读书辛苦了,特意让御书房备了些点心给大家用。”
大家这才借着王林的话回头看向了大殿后方的皇帝。
“谢皇上。”
“谢父皇。”
李瓒轻轻点头:“不用太拘谨。”
他说话间也走上了前,哪怕是他说了不用拘谨,大家的动作明显也刻意了不少。
李瓒的视线在齐昭身上停留了片刻,孩子低着头,吃得很少。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没那么怕自己的,如今大概是见得多、听得多了,对自己明显多了敬畏。
他以前从来没有觉着这有什么不对,他是皇帝,别人会怕他也是正常的。
可现在的李瓒却想起自己看到过的齐昭与齐文锦相处时的模样。
他现在不想这个孩子害怕自己。
李瓒抬起手,没有摸到齐昭的头上,又转回袖子里揣着往前走两步。
“今日天气不错,你们闷在屋里读书也这么多日了,不若就出去放松放松,”说话间看向了一边的老师,“云太傅以为如何?”
太傅哪里敢反驳他:“皇上所言甚
是,勤怠适度、张弛有节,对皇子们才是最好的。”
“嗯。要不……今日就蹴鞠吧,我记得李朔你不是挺喜欢的。”
李朔是个好动的,对这些活动都很喜欢,以往是有母后纵容着,如今还是第一次从父皇嘴里听到肯定,眼睛都亮了几分:“可以吗父皇?”
“有什么不可以的。王林。”
“奴才在。”
“去准备场地。”
***
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去换了衣裳。
只有齐昭的兴致还不是很高,他还没从与父亲分别的打击中走出来,换靴子时都是慢慢悠悠的。
一边早就准备好的李朔过来拍拍他的肩:“齐昭,打起精神嘛。你就别多想了,等过两个月,你爹守了一阵子孝,我们就去求父皇,再让他回京好了。”
齐昭抬头,见二皇子压抑着眉间的雀跃与期待安慰着自己,于是不再扫兴地露出笑容:“知道。不过,没想到皇上也会一起,他以往也经常与你们一起玩吗?我要是伤到他了怎么办?”
他这个话题一出,李朔眉间的喜悦就再也抑制不住了,甚至因为齐昭的话笑了出来:“你别被伤着就好了,还想着伤他呢。”至于说到父皇也会一起,他也是意外的,“父皇还是第一次陪我们蹴鞠。”
随着齐昭起身,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窃窃私语,齐昭合理分析:“皇上不是说了是因为你喜欢吗?这是因为你才要一起的呢!”
他说完,果然见着皇子的脸上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
可齐昭心底深处还是有不解。
同自己的父亲玩乐,是这么值得开心和意外的事情吗?从小到大,父亲只要有闲暇的时间,一定会陪他的。
他思绪之间,李朔凑近了一些:“母亲果然没说错。”
“嗯?”
李朔压低了声音:“就是得当了太子,才能引起父皇的重视。”
当日李瓒答应皇后的话,他们都听到了。齐昭也觉得有理,看着李朔那一瞬间伤感又坚决的表情,他想着,皇上要是快点册封二皇子为太子,就好了。
***
李瓒白天陪着孩子们玩了一整天,等处理了公务来来戚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女人却还没睡,披着件外衫坐在桌前。
她看过来的一瞬间,李瓒心中有莫名的暖意流过。
想过她素衣好看,也惊艳过她的华服,如今,又觉得,她还是这样,不施粉黛、不饰珠钗,没有防备的样子最迷人。
“在等我?”李瓒问,眼中已经不自觉染上了笑意。
戚钰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偏偏就是这样的沉默与漫不经心的眼神,男人却觉得魂被勾着随她跑了。
他将蟒袍脱下放去了一边。
屋里挂上属于他的衣裳的那一刻,好像自己曾经偷窥到的痕迹,如今都能换上了自己的。
“昭儿今日进宫没什么事情吧?”
戚钰问他。
孩子临走的时候还闷闷不乐,引得她在家也担心着昭儿的情绪。
果然还是惦记着儿子,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李瓒还是心情很好地拉着她坐下:“是有些低落。”
“所以我带着他们玩了蹴鞠,你别说,”李瓒脸上带笑,“小东西可真是灵活,那身子又小,没人拦得住。”
不仅是当时,连这会儿他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底都是全然的放松。
“我知道不可能让他现在马上就忘怀,”李瓒安慰她,“但孩子也不可能一直伤心的,总会好好生活下去。”
听了这些话,戚钰放心了不少,但还是叮嘱着:“皇上也不要表现得太过于亲近齐昭了。”
李瓒笑容窒了窒,下意识就想反驳,那是他的孩子,有什么不能亲近的。
可想到那孩子如今不能言明的身份,也只能默默认了:“你放心,外人看不出什么的。”
戚钰等到现在,原本也就是想问他这些话,知道齐昭如今生活得尚且不错,才打算歇息。
还没上床,就被身后跟过来的人从背后揽住。
李瓒这些天确实很规矩,大概是顾念着齐昭在府中,或者是戚钰的心情不好,说只是睡觉,每次也确实只是躺一张床上,晨起就去早朝。
但已经尝了腥味的身体,哪能忍得了这么久诱惑就在面前却不能碰。
“阿钰,你问完了儿子,也总得考虑考虑我。”
他甚至都不用特意地去磨蹭戚钰的身体,最直接的反应已经毫无掩饰地冲着戚钰去了。
戚钰想忽视都难。
距离上次在一起,确实已经不少时间了。
今夜再想要聚聚,怕是不太现实。况且食色性也,戚钰也有自己的需求,并没有非要拒绝的理由。
但上次李瓒的过火,还是在心里留了阴影。
不教,不改,怕是不行。
戚钰身子往后靠了靠,落在本就怀着她的男人怀里。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李瓒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随着女人靠过来的动作沸腾起来。
身体好像从来没有靠的这么近过,贴合得没有一丝距离。
怀里的人身子没动,只是头微微往自己的方向侧了侧,不需要任何言语,李瓒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吻了下去。
受不了一丝撩拨的男人此刻彻底化身成猛兽,动作带着控制不住的凶狠与急躁。
他没有受到任何抵抗,长舌长驱直入,将那缩在后面的丁香小舌卷起,就算时不时地放开了去攻占其他角落,也会很快就又去挑逗一番小舌。
怎么能……这么舒服呢?
或许是因为憋得太久了,光是接吻,脑子就好像已经得到了高潮时才能有的快乐。
李瓒一点也不想停下来,他忍不住想要将戚钰转过身来让接吻能更顺畅一些,然而不等他动作,就猝不及防地被推开了。
这样的姿势,戚钰确实更好叫停。
等李瓒眼里的清醒回归了一些,就见女人已经坐到了床上。
戚钰招了招手:“过来。”
李瓒抿了抿唇,像是在回味方才的美味,这才慢慢走了过去,也熟练地下跪与她平视。
虽然身体已经急不可耐了,他倒是仍有耐着性子配合她。
戚钰伸手,抚摸上男人的脸:“今天,玩不玩?”
她说这话,要比任何露骨之语都更能刺激大脑,李瓒只觉得心跳快得像是下一刻就会脱离胸腔跑出来。他勉强才能压抑住那样的悸动,喉结滚动,哑着声音问:“玩什么?”
“应该是皇上拿手的。”戚钰的手更轻了,“我说停下来的时候,无论到哪里了,都停下来。”
她看了
一眼男人的身下:“皇上这般自制,应该没问题吧?”
李瓒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毕竟他已经体会过那让人失控的感觉了,不是戚钰,或者说,不是自己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可与此同时,还有另一种心情在升起。
满足她。
做到她说到的事情。
没有任何缘由得,这样的念头空前强烈。
“好。”他应下,“那就玩玩。”
第109章 控制我说停下来
齐府的里里外外,下人早就都换了一遍。所以这会儿哪怕主屋灯影摇曳,不时有暧昧的声响穿出来,守夜的丫鬟们也都只是面不改色地伫立着。
帷幔已经放下来了,烛火的灯光只能隐隐透进来,戚钰咬紧了唇,这样的光线,他应该是看不到什么的。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男人灼热的视线,还是让她下意识想要挣脱。
“别动。”李瓒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了,“等会儿吃苦的是你。”
他不自觉吞咽着口水,察觉到了戚钰想要挣扎的意图了,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
这事做过几次,就无师自通地熟练起来了。
原以为的心理排斥,结果倒是有些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听着女人那一声简短却难抑的呜声,他就涌出无法自持的兴奋来。
临到关头,女人的脚踹了踹。
她又开始挣扎了。
“皇上,松开。”
她叫着皇上,但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李瓒原本不想听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松开,只想领到自己刚刚辛苦半天的酬劳。
“李瓒!”
戚钰叫的这一声将李瓒的理智拉回来了一些,他想起来两人之前的约定,她说停就得停。
该死的,已经答应过了的……
李瓒只能暂时抛下那说不出的遗憾。
但这次的叫停显然只是开头。
“先等等。”
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李瓒的兴头上说这样说道。
男人睁着猩红的眼睛看过去,他紧紧咬着牙,太阳穴的位置都咬出青筋来,才让自己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戚钰因为满足过一次了,正微微喘着气,那餍足与倦怠同在的模样,勾得李瓒像是真的要炸开了。
“乖,这真是要我的命。”
戚钰眸光盯着上方的人,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也忍住了。
可能是新婚之夜齐文锦留下粗暴记忆的影响,这样掌握、控制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微微兴奋。
这种喜欢也传递到了李瓒那里,让原本备受煎熬的男人愣了愣后,脸上多了些笑意。
“你方才叫我什么?”罢了,他哄着给自己找些其他的甜头,“再叫我一遍。”
“皇上?”
“不是这个。”
他这样坚持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想听到的那声。
“李瓒。”
自己的名字被她这样念出来,那一瞬间的悸动让李瓒几乎失去理智。
男人憋得太狠了,哪怕是被一次次打断,依旧是头昏脑胀,这种感觉太过于头昏脑胀了。所以在戚钰再次推他时,李瓒没听了。
“乖,咱们下次再玩好不好?”
这话让戚钰的表情冷了下来,她就像是一瞬间就从欢爱中抽离了出来,不快掩盖住了其他的所有欲望。
面对这样的戚钰,李瓒想也不想地选择妥协。
他难受得咬住戚钰的耳垂:“真是要被你折磨死了。”
倒是女人又重新满意了,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真乖。”
听得李瓒有些恍惚,又莫名地……心软和欢喜。
只有最后一次临到自己最后关头,女人又叫他:“皇上。”
急了就叫名字:“李瓒。”
李瓒听到了,装作没听到,反而在这一声呼唤中达到顶峰。
“啪”得一声,脸上挨了一巴掌。
男人没有一丝怒气,反而在想着,确实是他违背了约定,微微发麻的脸却让明明疏解过的欲望好像没有半点减轻。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戚钰看。
这人怎么就……这么得招人喜欢?
***
因为失约,后半夜李瓒都是只能睡在旁边了。
能睡在旁边大约也是皇帝这个身份还有那么些许的作用。
李瓒不怎么睡得着,就一直盯着旁边的女人看,直看到她也睁开了眼睛。
“皇上不用休息吗?”
“反正也不用再动了,休息不休息都不要紧。”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怨念。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距离离得很近,戚钰听他这么说,沉默一会儿后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李瓒往她的方向挪了挪:“你这么担心齐昭,进了宫,不就天天能看到他了吗?”
见戚钰不语,他又继续说:“便是不想为妃,寻个其他由头也好。”
戚钰不说话。
他又问:“你怀昭儿的时候吃那个药,不害怕吗?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出了问题,就再想办法。”
戚钰是这么说的,仿若是没什么所谓一般,李瓒却听出了她情绪的起伏。
她也怕的吧,怕昭儿真的会出什么意外。
李瓒握住了戚钰的手,脑海中则想起齐昭的脸,那个与她相似……她拼了命生下护住的孩子。
他又继续说着其他的话,戚钰一开始还回应两句,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大约是迷迷糊糊中不耐烦了,手一舞,扇得他闭了嘴。
“吵死了。”
李瓒摸了摸被她打过的地方,失笑。
***
两人这般不清不楚地厮混了大半个月。
戚钰原本以为李瓒也只是一开始图个新鲜,毕竟关于他“勤政”“不近女色”的传闻,她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结果这人夜夜都没落下。
“皇上每天都来,不麻烦吗?”
李瓒不以为意:“全京城的官员,不都是这般上朝的吗?”
“我听说……”
“嗯?”正在脱衣的李瓒回头看她。
“宫里的娘娘们伺候过后,夜里都是要回自己宫里的。”戚钰思考着要怎么隐晦地提醒这个人离开。
“我不是你的娘娘,你也不是我的娘娘,要那规矩做什么?”
戚钰拦住了他上床的动作:“我今日来了月事。”
“我知道。”如今,关于戚钰的一切,李瓒都是了如指掌的,他也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我给你暖暖。”
戚钰还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就见男人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腹上,一阵阵暖流在腹部流淌,也缓解了那里先前的绞痛。
这点在她的表情变化上其实不明显,但还是被李瓒捕捉到了。
他这才照例像先前那样说起孩子的事情:“别的都还好,就是这字,还得练。”
齐昭写字,确实不怎么好看。
戚钰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叹口气:“可能是天生的,他爹写得那么一手好字都教不好。”
说完,她就意识到说错了话,果然,下一刻,李瓒带着危险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他哪个爹。”
戚钰沉默片刻后指挥他的手:“皇上的手往左边来一些。”
李瓒咬咬牙,动是动了,但这个话题算是过不去:“他那字,跟他人似的,绣花枕头一个。教昭儿也是误人子弟。”
从明日起,他非得亲自来教自己的儿子。
第110章 默契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方尚再次见到了齐文锦,夫人的夫君。
他是在前厅等了一会儿后,那位大人才姗姗来迟。
方尚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来迎上去:“齐大人。”
他与齐文锦也就是数月不见吧,但面前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天翻地覆。他虽然依旧是光鲜亮丽的,那双眼睛里,却黯淡得没有一丝光。
方尚还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齐文锦给他的感觉,尽管是带着焦虑、对夫人的过度紧张,但也算是从容的。
不像现在……这般颓然。
不知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如今已经赋闲在家,就不必叫什么大人了。”齐文锦没怎么跟他客气,越过他直接在上位坐下,“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方尚停顿片刻后转身,便站在那里继续说了:“齐公子,近日,我想出城。”
“嗯?”没有下人进来奉茶,齐文锦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出城便出城,来找我做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近日城中戒备森严,进出都需要盘点。”方尚顿了顿,“其中缘由,公子应该也能猜到一二。我如今肩负夫人交付在下的任务,必须安全带着人和证物,回到京城。”
齐文锦还是脸色未变,只眼皮抬了抬:“你说是她的任务,就是她的任务?”
“我这里有夫人的书信,可以证明。”
说话间,方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
上。
齐文锦从看到信开始,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状若镇定地接过了信,可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男人此刻真正的心情。
“若有难处,可拿我的信去齐府,寻我夫君帮助。”
那确实是戚钰的字迹,齐文锦死死盯着这行字看,夫君……夫君,他从来都不知道,只是这么一个词,就能让他自己的世界好像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喜悦、委屈、思念、痛苦都在那一瞬间在他的胸口翻江倒海。
方尚等了半天,方才那像是要哭出来的男人,才将信又重新叠好,而后起身:“你跟我过来。”
语气已经冷静下来。
方尚不明所以,但也马上紧跟其后。
齐文锦是往一边的偏阁去的:“出城一事,我来想办法,届时我会替你打好关系,不会让你被拦。”
“但并不是出了城就安全了,我给你提前准备好了护卫之人,还有路线……”
他摊开一张地图:“有一条比较隐秘的路线,你顺着这个走。”
那地图上果然已经做好了标记,方尚认真去看:“大人怎么会有这般隐蔽的路线?”
齐文锦绕着桌子走了两步:“这条路,阿钰也应该知道。”
方尚微愣。
“戚家的生意做得大,有时会往京城运贵重之物,就是沿着这个路线,以免遭了歹徒埋伏。”
齐文锦也是接管了戚家的事务后才知晓的。
方尚如今自然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早就做足了准备,想来自己在城中的动静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他拱手道谢:“多谢齐公子出手相助。”
“我帮我的娘子,还轮不到你来谢。”齐文锦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人,甚至说很讨厌,很讨厌能得到戚钰信任的人。
“把地图收好,准备动身吧。”他说着就往外去了,但又被方尚叫住了。
“齐公子,我的信……”
齐文锦早就把信已经收到自己怀里了,闻言冷笑一声:“什么你的信?你以为她写这个是给你看的吗?”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然不是给他看的,戚钰早就知道了,自己会看。所以那些话,都是写给他的。
齐文锦突然涌出一股雀跃来,那是自分离以后,就再也没有的东西了。
就算分开了又怎么样呢?他将戚钰的信拿了出来,他们之间的牵绊、共同的记忆、旁人比不来的默契与了解,甚至……这扭曲中的信任,是他李瓒这么轻易就能取代的吗?
***
李瓒已经教了齐昭一段时间的书法了。
当然,为了不让人察觉,这几个孩子他都是一起教的。昭儿……这个字……
他往齐昭的方向看,孩子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显然也是心里有数。弘德殿里大家都知道他练字最差了,所以才会特意被李瓒留下来。
“你来看看。”
齐昭小心翼翼上前。
他以为皇帝是生气了,所以有些害怕。靠近后,就被皇上拉了过去:“你坐着。”
齐昭坐好。
皇帝就站在他的一边指导着:“你看看,这个撇捺,得舒展开。”
他拿起笔来示范。
男人写字很好看,哪怕是简单的撇捺,都遒劲有力。
齐昭紧张地跟着画了,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好歹形体是有那么回事了。
他写完了,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只见男人皱着眉,能感受到此刻他不怎么愉悦的心情,但这种心情,似乎又跟生气什么的,并不一样。
就像是……爹爹每次教自己练字,也是又恼又气又无奈。
最终李瓒也算勉强点点头:“就是这样,再多写几遍手就不会抖了。”
齐昭点头,依言开始练习。
李瓒就在旁边看着,眼看着那撇捺,越写越小,最后缩成了最初的样子。
他手碰了碰齐昭,齐昭这才想起来这么回事,于是赶紧又拉开了,但他记不住太久,就会周而复始。
李瓒拿过一边的茶杯抿一口降降火,放下时因为声音大了些,齐昭的笔歪了一下,竖是歪歪斜斜下来的。
李瓒长舒口气:“孺子不可教也。”
“是皇上的字太好看了,齐昭望尘莫及。”
小孩子自带软糯的声音,确实让李瓒的心情一瞬间就好了不少,他想了想,突然问:“我与齐大人,谁的字更好看一些?”
“爹爹吗?”齐昭没发现面前的男人因为这声“爹爹”脸黑了两分,而是想着父亲那手飘逸的字认真思索了一番,“皇上的好看。”
他没有真的这样想,但知道自己应该这样说。
李瓒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
“来,”他拿起笔来,“我再教你一遍。”
这种感觉很奇妙,恼火归恼火,又……让人莫名得心情好。
他没有留齐昭太久,看着孩子的笔画总算是写得有点模样了,才放了人。
他一说走,齐昭道别后就一溜烟跑开了。
“这小子,”李瓒拿毛巾擦拭着手上的墨迹,“跑得还挺快,也不知道快气死我了。”
王林陪着笑,把他手中的毛巾接回去:“小公子还小呢,不知道能让皇上亲自指导是什么样的殊荣,便是其他皇子们,也不一定有这个待遇。”
李瓒凌厉的眼神往他那盯了半晌,直盯得王林都冒冷汗了,才开口:“点朕是吧?”
“哎哟,”王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才哪里敢。”
他其实确实是这个意思,李瓒对齐昭的喜爱和特殊,已经越来越藏不住了。
当局人总是看不清楚,但王林在一边却是心里明白得很,爱有一部分,都源于付出的。
付出得越多,投入越多,感情自然就越深。
皇上在最初得知齐公子的身份,是喜悦与愧疚居多,但总这样投入心血,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的变化。
李瓒收回了视线,他显然没打算放在心上:“什么都好,就是总提那个废物。”
什么爹爹,自己才是他爹。
***
齐昭快速跑出来的时候,李朔就站在阴凉处等他。
“你可算出来了。”他穿得多,这会儿有点热,正扇着风,“怎么了?父皇说你什么了。”
齐昭略过其他,只说出了那句“孺子不可教也”,把李朔逗得哈哈大笑。
“你也真是的,我还没见过谁能把父皇气得亲自上手教,我说你那字,抓只鸡过来写,可能都要比你写得好看一点。”
“别说比字了,跟我射箭吧。”
“嘿,我就要说练字。”
他们就这般一边欢笑着一边走远了。
***
齐昭的生辰快到了。
李瓒心里惦记着这事,皇家库房里逛了一圈,也没寻到一个合心意的能送给齐昭。
七岁,这是个重要的生辰,该好好热闹一下的,该找个什么由头好呢?
路过太医院时,他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脚步一转往那边去了。
“参见皇上!”看到他,太医院的众人纷纷行礼。
李瓒点头。
他在里面到处转了转,太医院有不同的分区,藏书、药材、熬药,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道。
李瓒站在药柜前,抽出几个箱子,将里面的药材拿出来看了看。
这一连串的动作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只能战战兢兢地跟着。
男人像是才想起来他们:“潘太医留下,其他人该忙就忙去吧。”
“是。”
其他人都退下了,只有潘太医仍旧守在一边。
李瓒的视线往旁边扫时,看到了那边瓶瓶罐罐时,又往那里走了过去。
“这些是什么?”他拿起一瓶打开了看。
“回皇上,”潘太医赶紧回答,“这是小的们奉命给娘娘们研制的药膏。”
“都有什么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太医也只管一五一十地回答:“作用多不相同。有润肤美颜的、祛疤的,还有让皮肤更加白皙……”
“哪个?”
突然被打断的潘太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问的是他说的让皮肤白皙的吧?
于是赶紧上手把对应的瓶子找了出来:“皇上,是这个。此药名为月华膏,涂抹皮肤上,便能让皮肤洁白似玉。”
李瓒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将药瓶放在手中端详片刻,想起被戚钰嫌弃了数次的颜色……
先不管有没有用吧,他姑且收进了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