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结束这场闹剧是该结束了
戚钰微一抬头,迎上了齐文锦的目光。
“大人,您若是不帮着父亲查清楚,逼死亲生父亲,这罪名可就大了。”
她说完时,能感觉得到落在自己肩上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些,齐文锦的眼里翻滚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戚钰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很轻很轻,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还未好好看清楚,男人就已经转了身。
“父亲,便是你真的着了人的道,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阿钰,现在你就为了一个凭空的猜想,在这里大喊大闹,实在是丢了份。”
“要什么证据?”齐岱年只要想到那小倌是怎么死的,就觉着一阵恶寒与恐惧,“除了她还能有谁?你忘了,当年戚……”
“够了!”
原本还不紧不慢的男人在听到这声时,突然怒吼着打断了齐岱年的话,把对方吓得一跳。
连戚钰都愣了一下。
齐文锦脸上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意:“你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来人!送老爷回院子里去。”
齐岱年这会儿倒是恢复些理智了。
他慢慢沉下了气,注意到戚钰在凝神听后,冷哼一声停了前一句没说完的话。
“毒妇,”齐岱年眼中浮现出阴狠的光,“别以为你拿捏了齐文锦就能怎么样。我可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齐家的家业,你以为,我会交给他一个人吗?”
“还愣着干嘛?”
齐文锦不耐的目光扫了眼下人,大家立刻动了起来。
“老爷,您就先回去吧。”
齐岱年狠狠瞪了眼门口的两人,才转身离去。
他刚刚好像原本是要说什么的,只可过被打断了,戚钰心中有淡淡的可惜。
不过也没关系,她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开口。
“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得往外泄露半句!”
齐文锦冷声下了命令后才转过身,拉着戚钰的手就往里走:“我都跟你说过了,让你不要出来,这种事情,交给我解决就好了。”
“与我有关的事情,我怎么能安心躲在大人的身后?况且这样的罪名若是真让大人担上了,只怕是有辱大人的名声。”
戚钰并不惧怕齐文锦查出了什么来,只不过与齐岱年所想的“有恃无恐”又有些区别。
她并没有指望男人的爱意,只是在心中分析过了,她与齐文锦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说她现在刚在皇后娘娘那里留下了名字,哪怕是为了齐昭这个独子,弑父这个罪名,齐文锦怎么也得摘出去。
无论是把他摘出去,还是把自己摘出去。
齐岱年那些话,无非是更加让他们成为利益的一体罢了。
“逼死父亲,”戚钰讥笑,“这可是要下地狱的。”
耳垂突然传来的刺痛,让戚钰愣住,却是齐文锦咬住了她,濡湿黏热,死死纠缠。
“阿钰,你想不想知道,那小丫头是被谁劫走的?”戚钰脸色微变,却听耳他在自己耳边轻笑,“若真是要下地狱,那也是我们一起。”
若是能一起,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地狱了。
***
李瓒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里。
刚睡醒的男人眼中尚且有两分失神,但只片刻间,就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凌厉。
李瓒从床上坐起,又是同样的梦境,同样的人,同样的……情难自控。
精神控制……吗?
李瓒一直都不以为然。可能更多的是耿耿于怀,被当做替身、泄愤与泄/欲对象的耿耿于怀,高高在上的人从未有过如此屈辱的体验,偏偏当时的自己一副不争气沉浸其中的模样。
所以才会如此难以释怀。
李瓒下了床,一边候着的王林走上前
来给他穿鞋:“皇上,这还早着呢,您不再睡一会儿?”
“让潘太医过来。”李瓒并不理会。
王林自然是不敢再多说了:“是。”
***
潘太医觉着,自从自己与皇上说过那什么“摄魂大法”后,这脑袋就算是别在腰间了。
他这会儿为皇帝诊完脉以后,便颤颤巍巍地跪到了下方。
“潘太医怎么看?”
潘太医的头都快伏到地面上了。
“皇上这是……”他斟酌着用词,“内火太旺。”
他说这话的时候,李瓒正端起了旁边的茶盏,这么冷的天,他却还是喝着凉茶,因为这样会更舒服些。
现在他盯着自己这杯子看了看,终究是没送去嘴边就放下了。
潘太医继续伏着头不说话,他总不能说他们的皇帝陛下是欲求不满吧?
好在这尊大佛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了:“听说皇后每日都会遣太医去齐府问诊?”
潘太医这会的心情就像是从面对科举试题突然到了小孩子的三字经,猛然就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回答:“回皇上,正是。”
“怎么样了?”
“齐夫人的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还有些咳嗽。只是皇后娘娘要臣等还要给夫人调理身体,看看以后还能不能要个孩子。”潘太医只觉得说话都顺畅了不少。
“调理得怎么样了?”
“这……体质的调理,非一朝一夕之事。”
“嗯……”
皇帝拉长的声音,似乎是在沉吟什么,半晌,潘太医突然听他问:“嗓子呢?”
那语气漫不经心得很,像是在问什么无关紧要的问题,却又给人一种奇怪的诡异感。
当然,潘太医哪里敢去探究他在想什么,只管一五一十地回答:“过去看诊的太医说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能还有些哑。”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潘太医只听到了一句“用些好药”,皇帝便手一挥,让他下去了。
潘太医如蒙大赦,转身出去了却又纠结了,皇上说用点好药,指的是哪方面?嗓子吗?
***
李瓒想起自己先前听到相似声音的经历,每一个,都将人祖宗身份都得扒出来,但最后都是对不上的。
事实上,那几人要真是那女人,李瓒甚至觉着自己会在肯定后将人就地处理了。
那感觉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失望。
李瓒低头,看向了自己揽过戚钰的手,心中升起一个诡异的想法。
如果那个人是戚钰……这个念头一起,他马上想起了那对夫妻相携的背影,以及那句“是我离不开他”,一丝烦躁在眉心一闪而过。
半晌没听到动静,王林偷偷瞄了一眼,只见男人半阖着眸斜靠在榻上,一腿盘着,另一腿屈着,搭在上面的手无意识地捻动着佛珠,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王林。”
王林还以为自己偷看惹得李瓒不快了,身躯一震:“奴才在。”
“让关五回来吧。”
王林还是愣了一下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眼里都是止不住的喜悦:“奴才遵旨。”
李瓒端起那杯凉茶一饮而尽了。
丝丝凉意渗透进了心里。
罢了,他找这个人是要解决自己耿耿于怀的心病,若是被人主宰至此,反被牵着鼻子走,岂不是本末倒置。
这场闹剧,是该结束了。
第32章 除夕投壶
就算是齐文锦下了当日之事不能外传的命令,府里还是有风言风语流传出来。
第一个来找戚钰的,就是齐老夫人。
“老爷去你那院子里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老夫人虽然还是笑着,但眼里明显没了往日的信任与慈爱,“阿钰,我是相信你的,只是毕竟无风不起浪,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你跟我透个实底。”
她口口声声说相信,说得言辞恳切。但戚钰早就看出了她的怀疑,也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说齐岱年说的都是真的,这个总是跟自己亲亲热热的人,能马上翻脸。
倒是说不上失望,戚钰对自己这位婆婆,唯一的一次失望机会,早就已经用过了。
她慢悠悠地把杯盏放下,不紧不慢开口:“既然昨夜儿里的事情,母亲都知道了,那就应该也听说了,父亲还说了什么话。”
她看向老夫人,重复着齐岱年的话:“父亲他说,他不止大人一个儿子,也不会把家产都交给他。”
这话的效果很好,老夫人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就黑了下来,咬紧的牙里憋着怒气,她不是能沉住气的,所以忍了又忍,还是愤恨地出了声:“那个老不死的!他哪个儿子最有出息他是不知道吗?给其他儿子,我看他是想看看那些贱种怎么败光齐家的家业!”
戚钰也不意外,她大概猜到了,老夫人这边大概是陆白薇来通风报信的。
只是陆白薇也不想想,老夫人再怎么在意那个老头子,但涉及到利益,她倒是没有糊涂到不知道自己跟谁才是一体的。
所以戚钰从刚刚开始就并不慌张,甚至还能把借口信手拈来:“可不是,我也是在替大人憋屈。大人帮着父亲把齐家打理得这么好,可是父亲一口一个不止他一个儿子,又要把弑父的罪名也安在我们夫妻二人身上,这大家都传遍了,以后我们这房……都不知要怎么做人了。这也就算了,希望不要传到宫里才好。”
齐老夫人的脸色一变再变,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已经彻底阴狠下来。
对齐岱年那已经剩的不多的寥寥爱意,怎么能跟亲儿子和亲孙子相比,她那被短暂蒙蔽后的脑子,这会儿也马上清醒过来。
她的心中一阵后怕,这要是真传到宫里,惹得龙颜大怒,毁的可就是儿子与孙子的前程。
戚钰觑着她的脸色,继续开口:“昨夜儿大人都已经下令不能外传,不知道母亲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老夫人这才露出两分心虚,但也只是片刻间,就马上把责任推了出去:“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小贱人乱嚼舌根。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哪里会在意文锦的前程。”
浑然把自己先前的糊涂都忘了。
戚钰也不点破:“我让陆姨娘去父亲那边照料,原以为她会不满呢。没想到……她倒是跟父亲挺合得来。”
“什么合得来?就是狼狈为奸!”
戚钰越说,老夫人越是气恼。
正这时,今日难得没跟在她身边的秋容从外边进来了:“夫人,宫里的太医来了。”
她是稍稍压低了声音与戚钰说的,但也足以让老夫人听到了。
齐老夫人眼神顿时变了变,在戚钰开口之前抢先就说了:“既然是宫里来人,不好耽搁,阿钰你快去吧。”
戚钰浅笑着点头:“那母亲我就先走了。”
老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沉思了好片刻,她也是突然发现,戚钰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一开始的问题,她并没有完全解除疑虑。
但是跟初听到陆白薇说这个的时候自己又惊又怒的心情不同。
现在的老夫人却是在想着,那个……还重要吗?
她现在有一个前途无量的儿子,有一个被宫里器重的儿媳,还有一个乖巧聪明的孙子。
那个得了脏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老头子……还重要吗?
“素馨。”
“老夫人。”
“文锦都下令不得外传了,你去给我看看,再有哪个嚼舌根的,都给我重罚。”
“是。”
***
戚钰还在想着齐文锦的话。
“你猜猜,那个小姑娘是被谁截走了?”
他这么说,那毫无疑问,动手的人就是他了。
两人现在是彻底的共犯了,这是好事,但即便是戚钰,也因为彼时男人眼里的疯狂而心惊。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戚钰看不到他的一丝纠结与怨恨。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中涌出了“他就这么喜欢我吗”这样的荒唐想法,可在那一瞬间后,她觉着那是因为此刻比起那个废物父亲,毫无疑问,自己对于齐文锦的价值,还是更大一些。
至于喜欢?
有没有倒不是那么重要,因为那种可
能明天就会变的东西,着实没那么可靠。
就像她顺势问齐文锦,齐岱年说的当年是什么意思,男人便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了。
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男人爱不爱的,心里都是分得清的。
***
戚钰回了院子里后,来请诊的太医确实已经等在了那里,但除了先前一直来的那个,还有另外一个。
“齐夫人。”戚钰熟悉的那太医笑着跟她招呼,“今日是潘太医来与我一同看诊。”
他看上去对这位太医很是尊敬,特意恭维地补充了句:“这平日里,潘太医可是专门为皇上看诊的。”
戚钰一惊,但面上也只是笑着说声有劳了。
她压下了心中的不适感,只想着兴许只是皇后太过担心,才派了最好的大夫来罢了。
潘太医为她把脉,又问了许多她身体哪里不适的问题,可谓是事无巨细。
就在戚钰感叹不愧是专门为皇帝看诊的大夫,却见那潘太医已经将方子写好了。
“夫人,老臣见您嗓子还未完全好,特意给您加了些利咽的药。您喝上两副,想来声音就能完全正常了。”
戚钰接过了他的方子。
那上面的中药她并不怎么认识,却因为潘太医口中的声音二字眸色沉了沉。
对于大夫来说,注意到这点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戚钰这么想着,大概是自己确实太过于敏感了。
她压下心中的不适:“有劳潘太医了。”
“夫人客气了。”
潘太医心中也松了口气,他甚至还挺高兴的,这下若是皇上再问起,自己可算是有话可说了。
***
不日就是除夕了。
除了齐岱年“因病”没能出席外,齐府的人几乎都到了。
因着齐岱年的风流成性,齐文锦的兄弟姐妹不少,但与齐文锦同母的就只有一个弟弟与一个妹妹。
妹妹尚且待嫁闺中,弟弟则在外任职,也是正赶上了过年任期结束才回来的。
今年是灾年,戚钰又病着,过年没有大办,但人一多,就是热闹。
戚钰到的时候,场上已经吵吵闹闹得紧了。
然她一到,各种问候之声便层出不穷。齐家想要巴结、讨好她的人众多,但她与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只是一一点头应了,最后来问候的是齐进夫妻二人。
“大嫂。”
戚钰笑笑:“六弟回来了?”
说话间,视线在陶云的腹部停留了片刻,她早就得了她这个弟妹有了身孕的消息了,如今来看,已经有些显怀了。
被她视线扫过,陶云也欠身行礼,跟着叫了一声:“大嫂。”
“弟妹不用多礼。我这两天身子不适,也没能亲自去迎接你们。”
“嫂子你就好好养病,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接不接的?”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落了座。
除了上边的是老夫人,紧接着就是戚钰、齐文锦和齐昭三人的位置了,齐文锦这会儿还在宫里没回,就只有母子二人坐在这里,一向最宠爱齐昭的老太太,这会儿注意力都在齐进身上了。
“啊哟,”她拉着齐进左看右看,“瘦了这么多,我就说,澧州那地太偏苦了。况且小云还有了身孕,这次回来可就千万不能再走了。”
“这走不走哪是我说了算的。”齐进苦笑,视线却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戚钰,“去哪还得是听朝廷的。”
“有你大哥在呢!让你大哥去……”
“母亲,”齐进赶紧打断她,“这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今日团圆夜,不好说这个。”
戚钰始终是没有插话。
她看着自己面前茶杯里的茶叶。
其实齐岱年倒是没有完全说错,他并不止齐文锦一个儿子,那些庶子暂且不论,至少齐进是他嫡亲的弟弟。
如今齐进也要有孩子了。
她看向旁边自己的儿子,小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带着笑意的眼睛显示着他的喜悦。
小孩子,就只是喜欢热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那是只有她在困扰的问题问题,要怎么从这群豺狼虎豹之中,把自己的东西,完完整整拿回来?
***
齐文锦参加宫宴回来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家宴看着正进行到高潮,女眷们围在一起,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突然有人看着齐文锦说了句:“欸?喝罚酒的这不就来了?”
众人都转身看过来,哄笑出声。
齐文锦不明所以,但他也不怎么在意,他只是看向了坐在人群之中的戚钰。
也许在宫里的那两杯酒让他有些醉意了,这会儿的他尤其寂寞。哪里都是热闹的,宫里是,路上街边是,家里也是。
可只有热闹中的那个安静的人,能让他摆脱这样的寂寞,能给他归宿。
他走过去,齐昭叫他:“爹。”
齐文锦摸了摸他的头。
直到这个时候,女人才终于看向他了,眉眼微抬:“大人,您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文锦只觉得这会儿的戚钰莫名地温柔了许多。
他握住了女人的手,有些凉,那凉意让他恨不得把此刻自己胸口涌动的热意都传递过去。
可他最终就只是不动声色地笑问:“喝什么罚酒?”
有人笑着回答:“我们正说要投壶呢,输了的就让屋里的男人喝罚酒,这不嫂子刚说没人替她喝,大哥你就回来了。”
齐文锦看了一眼那边已经准备好的投壶。
“想不想玩?”
戚钰倒是无所谓玩不玩,但她听出了齐文锦的兴致和跃跃欲试。这人向来是喜欢这种事情也没错了。
在齐昭长大之前,齐文锦都是戚钰最重要的棋子,是她能光明正大接触齐家家产的理由。
思及此,戚钰目光微微上斜,横了过去:“大人在宫中已经喝了不少吧?还能喝吗?”
“大嫂这是心疼了!”又有人起哄。
恍惚间,齐文锦当真觉着,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对夫妻。他沉浸在这样的假象中无法自拔。
“放心吧,”男人拍了拍戚钰的手,“你只管玩就是了。”
于是戚钰就这么在众人的簇拥中过去了,她是先投的,大概是有些时日没玩这样的游戏了,她看着明显的手生,连投四矢,俱是没中。
看着壶旁散落的散箭,戚钰回头看了一眼齐文锦。
男人们都坐在一起,齐文锦毫无疑问是正中位的,大家还会在箭没中的时候惋惜,可齐文锦就只是盯着女人的每个动作。
每个都像是在勾引他的动作。
尤其是这会儿回头看自己,那双眼睛,像是不好意思,或者是心虚,还是懊恼?欲语还休一般,让齐文锦的脑子似乎都在醉意中发涨。
尽管那可能就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后杯口向下示意。
明明是失败后的罚酒,他却是洒脱随性得像是在炫耀着胜利。
游戏继续下去,众人的视线大多在正投壶的人身上,只有齐文锦,始终盯着那一个身影。
戚钰连输几局了,他就一杯一杯罚酒地喝。
直到最后,女人似乎终于找到了手感,一点点扳回局面,投得一局比一局好,再不需要齐文锦喝罚酒了。
“大嫂,你怎么突飞猛进了?”
“刚刚是在让我们吧?”
“投得可真好。”
戚钰在众人的奉承声中笑了笑,但不远处的齐文锦却捏紧了半天也没机会喝的酒,目光阴鸷。
还不如投不中呢,他想着,只有那样,她才需要自己,才会看自己。
第33章 偶遇重新燃起的执念
宴会正热闹的时候,陆白薇身边的侍女舒月突然过来了。
陆白薇今日没来,她正被老夫人罚了禁闭,只因上次听说戚钰居然三言两语就把老夫
人哄好了,她不甘心地还想去挑拨。
才说了两句话,就被老夫人命人掌了十几个耳光。
如今是有禁闭,便是没有,她也没脸过来见人。
这会儿看见那丫鬟,戚钰端起温酒,小嘬了一口。
舒月穿过热闹的人群,却是径直走向了齐文锦。
“大人,陆姨娘方才晕倒了。”
“晕倒了就去请大夫,大过年的,来这里晦气谁呢?”
说话的是老夫人,她离得近,所以也听见了,紧皱的眉里都是厌恶,这厌恶里还有两分是怕戚钰也因之前的事情记恨上自己。
尤其是如今看着自己另一对年龄尚小的儿女。不管是女儿挑个好的婆家,还是儿子留在京城,都少不了齐文锦。
更不能把戚钰得罪了。
舒月的面色僵了僵,戚钰见她方才虽然说着陆白薇晕倒了,但眼底却并没有焦急的神色,反倒是另有两分雀跃,就知道该是另有隐情,果真,下一刻她便不绕弯子了,掩饰不住的喜上眉梢。
“大人,老夫人,陆姨娘有喜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戚钰到好几天后,还能感觉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可不是异样,这可是齐文锦除了齐昭以外的唯一一个孩子,连老夫人都犹犹豫豫又明里暗里地点了她好几次,旁的都暂且放放,子嗣最为重要。
呵,子嗣。
戚钰并没有表现丝毫的在意,她给陆白薇的房里添了不少人手与物品,又说这是难得的喜事,给下人们都发了赏银。
这是她除夕夜回了房里就下的命令了,彼时她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声音。
“你看起来,倒是挺高兴的。”
戚钰回头看过去,是坐在那里的齐文锦,男人的脸上看上去很平静,并没有要当父亲了的喜悦。
只有那双原本在喝了几轮酒后有些醉意的眼睛,已经变得清明了。
“大人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又得了一个孩子,我自然是高兴的。”
这话一说,齐文锦的脸色更黑了。
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想要的答案应该是“在意”的。但戚钰对于迎合他,已经开始了不耐烦。
“你还真是贤惠大度。”
齐文锦嘲讽般地说了一声,两人也因此又陷入了冷淡之中。
只是以往他若是生气了就去别的地方,戚钰还能落得几日的清闲,现在他哪怕是憋着气不与戚钰说话,也得跟她待在一起。
看着着实让人厌烦。
这么一晃就到了上元节。
以往这是齐昭兴致最高的一天,今天的他看着却不怎么高兴,戚钰唤他过来,替他整理着衣裳上的毛领:“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齐昭偷偷瞥了一眼母亲。
母亲并不怎么爱笑,也不会特别亲近他。可也不知怎么的,每次看到母亲的眉眼时,他的心中涌现的,却是温柔二字。
连那拂过自己脸上的母亲的指尖,都仿佛带着母亲特有的温度。
“陆姨娘要有孩子了,我不喜欢。”
他倒不是有什么多了一个人与自己争夺家产的想法,只是在齐昭的心里,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若是有孕的母亲,他就会欢天喜地了。
但陆白薇就像是一个插入者,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更是。母亲心里定然是伤心的,父亲与母亲的关系也会更糟糕。
齐昭讨厌死了。
戚钰点了点他的额头:“看把你愁的,这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来,再戴个帽子,暖和些。”
她浑然没有异样,齐昭也不再说这个了。
母子二人就这么带着下人上街去了。
京城的长街是空前地热闹,一排排整齐的花灯照得街市亮如白昼。人太多了,戚钰的视线便一直在前边的小小身影上。
喧闹的声音、让人眼花缭乱的杂耍,终于驱散齐昭身上的些许阴霾。
“娘,”走在前边的齐昭回头看她,指着摊位上的面具问,“你喜欢那个吗?”
那是一个小仙童的面具。
戚钰看了一眼,捧场地回应:“嗯。”
她一嗯,齐昭就兴奋了:“那你等等,我给你买!”
齐昭一边说一边往那边走,因为是看着戚钰的,他没看前边的路,眼看着就要撞上迎面走来的人了,戚钰赶紧伸手叫他:“小心!”
她伸手慢了,齐昭还是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那人身上着实地硬,他撞上去后一个趔趄人往后仰,还好被撞的男人一伸手,稳住了他的身形。
戚钰快走几步上前。
她只粗略地看了一眼齐昭,没看他有受伤的地方,视线便转向了对面的男人。男人一身白衣,是很常见的布料款式,脸上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相貌。
他已经松开了扶着齐昭的手。
方才戚钰没有注意,如今那收回的手已经被宽大衣袖遮住了,她只隐约记得那一闪而过的修长手指与拇指处翠绿的扳指。
下意识地观察与猜测对方的身份已经成了戚钰的习惯,只是这次她没能看出来什么,只能从男人无法隐藏的气质上嗅到了对方非富即贵的气息。
这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戚钰略施一礼:“小儿不懂事,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说话间,还拉了拉齐昭,齐昭同样地说了声对不起。
她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却能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沉寂、压迫,且……似曾相识。
戚钰抬头看了过去,男人戴的是一个图案十分繁琐的鬼怪面具,青面獠牙,透露着阴森可怖的气息,与那身白衣十分违和,却又与那双仅露出来的眼睛十分相称。
面具遮挡下的眼眸更加幽暗,长街的灯光似乎都无法照进去,那里的深不见底让戚钰闪过一阵心悸。
可还不等细看,男人率先转移了目光,看向了齐昭。
大概是因为那个面具,齐昭下意识往母亲身边靠了靠。
男人没有开口,只轻轻点了头,示意无妨,便从戚钰身侧过去。
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愿说话?
戚钰不知道,只觉得擦身而过之际,那心悸之感又来了,她微微侧头,视线上抬之际,能看到男人未完全被面具遮挡的下颌线、脖颈处偏白的皮肤。
也仅此而已。
直至距离被拉开。
戚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了视线,大概只是错觉吧。
齐昭知道自己惹了麻烦,有些不好意思,别人家严父慈母,但他会下意识更怕……或者说在意母亲的看法一些。
戚钰摸摸他的头,眼睛柔和下来:“不是要给娘亲买面具吗?”
听出来娘亲没生气,齐昭重新笑了出来:“对,娘,你看还有没有喜欢的,今日我都买给你。”
他小大人似的,让人把那面具给戚钰拿过来。
戚钰拭了拭,小仙童带着滑稽与和善的模样,驱了几分她身上的疏离感。
齐昭高兴地又指了指小的:“我也要一个!”最后也都是他自己结的账。
逛到晚会儿的时候,戚钰让下人带着齐昭继续玩,她推说自己太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齐昭原本还说要陪她的,戚钰没让。
她见齐昭被下人们带走了,才转身去了城外。
城外有庙会,这会儿也是同样的热闹。
她穿过了一个系满了祈愿牌的小桥,戚钰走得并不快,时不时还会停下来看那祈愿牌上的内容。
多是些再朴实无华的愿望罢了。
戚钰想起自己在父亲病了的那年,祈求父亲能够健康起来;在成亲那年,她祈求过,不求与夫君恩爱两不疑,只求相敬如宾过完此生;第一次有身孕时,她祈求过孩子能够平安出生;去涂洲的时候,她也祈求过,早日与哥哥团聚。
可命运仿若从未善待过她,一次又一次,所求……皆不得。
走过小桥,戚钰来到一处寂静之地,秋容扣门后,是一个做和尚装扮的人开的门。
见了戚钰,他双手合十弯腰行礼:“施主。”
戚钰点点头。
她进去后,旁人就都在外面等着了,不大的小院里,供奉的是戚钰双亲与长兄的排位,她不能年年回青州,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祭拜。
秋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夫人祭拜戚家人,也不算什么秘密,可能是出于体贴或者是心虚,齐文锦从未阻拦或者打扰过。
这反而也提供了便利。
没一会儿,她看见了自己等着的人。
“秋容姑娘。”
老头子对秋容弯弯腰,秋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旁人后,才提醒里边的人:“夫人,贺大夫来了。”
里面戚钰终于起了身。
她不知道的是门关上的那一刻,从窗户处落下了一道人影。
一身白衣的李瓒走到供桌旁,腰间赫然别着那面鬼怪的面具。
他的视线扫过牌位上的几个名字,最后停在戚南寻上,这个名字,他倒是有些印象,准确来说,在那年瘟疫中,也见过两面。
李瓒微微垂眸,供桌旁的地面,还留着戚钰方才烧的纸,还没烧完。
男人蹲了下来,他拿了一杳新纸钱,轻轻一拨,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的火堆,倏忽重新升腾起火焰,吞吐着灼热的火蛇。
宛若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他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女人那句“还请公子见谅”。
她的嗓音已经恢复了,与记忆里的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声音也不能完全能证明这就是那个人,李瓒过往失败过数次的经验,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可偏偏不同于过往的求证经历。
这一次,他是近乎于无意识地跟了过来的。
门外传来了那道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一些,但足够李瓒听得清楚。
“你确定你那药有用吗?他当真一点让人怀孕的可能也没了?”
第34章 救人你能把我爹叫来吗
戚钰从没有指望过齐文锦会为自己守身如玉。
曾经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男人也有意无意地,用各种明示与暗示告诉或者说是警告她,他可以给自己一切,除了忠诚。
让浪荡子收心这种荒唐的想法,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想一次就够了。
戚钰也没兴趣一个一个地阻止那些莺莺燕燕怀孕,况且,百密也会有一疏。最稳妥的方法,还是从齐文锦身上解决。
她也是花了大价钱与不少精力,才找到这么个东西,让齐文锦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所以知道陆白薇有孕,戚钰一点也不急,这个孩子无论是不是齐文锦的,她都不可能让孩子出生。
她只是担心那药是不是有效。
贺大夫也略沉吟了片刻:“这……按理说那药是出不了错的,但这世间总有超出常理解释不了的事情,说不定那人真能得上天庇佑,所以老夫也不能完全肯定。”
上天庇佑?他那种人?
可就连戚钰也不得不承认,齐文锦的运气,确实要好于常人。
她不能赌。
陆白薇这样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也就罢了,保不齐哪天还会冒出来个认亲的。
“既是如此,还是让他再喝一次。”
贺大夫也觉得这样较为妥当:“那我会想办法把药找来。”
戚钰点头。
她没说什么谢不谢的,贺大夫与哥哥有旧交情,他们都是同一个目标罢了。
老人走了后,戚钰手再次放到门上时,不知怎的,心突得一跳,她推开了门,屋里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摆放好的排位、刚燃尽的纸堆,灰烬被风吹得飘散在屋里的各个角落。
戚钰走过去,最后上了柱香。
***
戚钰估摸着齐昭玩好了才打算去与他汇合。
还没走到汇合的地方,就见着了原本与齐昭一同的下人正面色慌张地四处张望,等看到戚钰时,脸色更是苍白了,但还是两步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小少爷不见了!”
从方才看到她开始,戚钰的心里就已经闪过了无数个不好的念头,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眼前还是有一瞬间的黑矇。
秋容赶紧扶住了她,同时目光凌厉地看向对面的人:“让你们好好跟着少爷,怎么能把孩子看丢?找了吗?”
下人也是得直掉眼泪:“少爷才不见的,其他人已经去找了,刚刚也派人去府上叫人一同找了,就一眨眼的功夫……”
戚钰没再理会她,只是抓住了秋容的手:“让所有人都去找!昭儿聪明,若只是失散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怕的就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掳走,戚钰知道,无论是齐文锦还是自己,都没少得罪人。
担心、害怕,那一瞬间诸多的心情都涌了上来,她后悔着不该与齐昭分开,后悔应该再多派些人跟着才是。
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昭儿没失踪太久,现在还来得及。
随她一同的下人也都立刻四处散开去找了。
而另一边,一个人走丢了的齐昭,正看着面前这个戴着的人,男人那可怕的面具让他不自觉有两分恐惧,抱着孔明灯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他刚刚明明记得自己一直都是跟着下人的,结果一抬头,却发现身边早就换了人,那些人只是穿着与齐府下人相同的衣服,却都是陌生的面孔。
“少爷,”他们见自己发现了,笑眯眯地开口,“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你们是谁?”齐昭自然是认得他们并非跟着自己的下人,警惕地往后退。
“少爷这是在说什么话?我们是您的下人啊?快走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那些人一边说,一边试图着要去抱齐昭。
“滚开!你们不是!”齐昭拳打脚踢地不要他们靠近。
“少爷,别闹了,再不回就太晚了。”
那地本就没什么人,就算是有过路人看见了,也只是侧头多看几眼,并未发觉什么不妥。
恐惧与自救让齐昭努力挣扎着从坏人的手中挣脱,可他们的力气太过悬殊,齐昭只能拼命大喊大叫试图引起人的注意。
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的功夫很好,一身白衣几个动作之间,那些人就全都被打趴到了地上。
齐昭认出来了那是自己之前撞到的男人。
他把自己放到地下后,又捡起了不远处地上未展开的孔明灯,那是方才齐昭挣扎间掉落在地的,男人递了过来。
“跟你家人走散了吗?”
他开口说话了,是很奇怪的声音,沙哑而难听。
齐昭还没从刚刚的恐惧中回过神,他偷偷低头抹了抹眼泪,才迟疑地将孔明灯接了过来,放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即使是面对救了自己的人,也不敢放松警惕。
他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只是装着淡定义正言辞:“我爹叫齐文锦,是户部尚书,你把我送回去,我爹肯定会谢你的。”
虽然可怜兮兮的,但也还算是勇敢冷静。
李瓒放在背后的手动了动,莫名地想揉揉他的脸,像上次那样。
他看着眼前少年的眉眼。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仔细想想,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那与他的母亲过分相似的眉眼,总是让他在某些刹那之间,生出克制不住的柔软。
“齐尚书是吗?”李瓒沉吟,“走吧,我送你回去。”
暗处的暗卫们都纷纷侧目了几分,这小家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谁这辈子能被皇帝送回家啊。
可李瓒答应得这么痛快,倒是让齐昭心有疑虑了,男人都走两步了,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他虽然这么问,但已经从藏不住心事的小孩子脸上看到了答案,显然,他是在怕自己也是坏人。
齐昭站在原地不敢动。
“你能
不能把我爹叫过来?“理不直气不壮所以声音也虚。
李瓒面具下的眉毛微挑,好气又好笑,但思念一转,他手指轻轻一动,一个黑影出现在旁边。
“去把他娘带过来。”
听他这么说,齐昭眼睛都瞪圆了,反应很是激烈:“你带我娘来做什么?”
他确实是怕这人是坏人,所以都不敢让母亲来的。
这小猫般地炸毛,自然是没被男人放在眼里。他的眸中甚至闪过了几分好心情的愉悦。
“你娘离得近。”
他这般漫不经心说道。
***
戚钰几乎是跑过来的。
虽然在被莫名其妙的人通知了这样的消息后,下人们都因为担心是陷阱不敢让她来。
可戚钰想不了太多。
无论说齐昭是她唯一的血亲、牵挂也好,或者功利地说那是她唯一的筹码也好,对她来说,都是她最后的支柱。
戚钰远远就看到了桥上一大一小的身影。
“要把这个完全撑开,等里面彻底点燃了,才能飞起来。”
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走近了才能听得清楚,似乎是在教齐昭怎么放孔明灯。
戚钰平复着自己的担心与着急,以及因为跑得过快而急促的呼吸。
齐昭先看到她的,眼睛一亮,孔明灯也不看了,冲她叫了一声:“娘!”
那声音里有惊喜,也有后怕与委屈。
面具男人闻声也往这边看了一眼,有面具的遮挡,戚钰看不清他的眼神,事实上对方也就是这么一瞥,就又低下头去看向了手里的孔明灯。
那里还未完全点燃。
哪怕是已经努力平复心情了,戚钰走过去后,还是第一时间拽住了齐昭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做足了保护的姿态。
“公子,好巧。”
李瓒瞥头看了一眼,她应该跑得很急,发饰稍稍乱了一些,鬓角的碎发在风中凌乱地飞着。
男人的听力很好,所以足以听见她这会儿依旧紊乱着的呼吸。
她虽然说着好巧,但脸上没有笑意,目光冷冷的,与方才小孩子眼里的警惕如出一辙,满身都是刺的样子。
应该是把自己当做不怀好意的人了。
李瓒又看了一眼齐昭,接收到他眼神的齐昭马上反应过来,赶紧解释:“娘,刚刚有坏人想捉我,是这位叔叔救了我,他还想送我回家的,我……我不敢,他才找了你过来。”
齐昭这会儿已经相信这个男人了,自然是开口为他解释。
他的话让戚钰脸色僵了僵。
她方才确实乱了分寸,实在是男人接连出现的巧合太过于引人遐想,让她不得不起疑心。现在冷静下来后,才反应过来,无论对方是什么目的,至少在没有证据之前,也不能对昭儿的救命恩人是这样的态度。
她握着齐昭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抿了抿唇后看着男人再次开口。
“公子,抱歉,方才是我……太过心急了。”
第35章 敌意天然的敌意
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原本清冷的声线也掺进了两分柔和进去。
这让李瓒不自觉想起那夜,自己最初压住女人时,对方惊慌失措的声音。
“公子,我可以给你找人来。”
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还以为是只小兔子,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地胆大包天。
许是声音确实太过接近了,才让他生出了这样的联想。
但声音接近也说明不了什么,世上有相似声音的人并不少,更何况时间这么久远了,记忆总会出偏差的。
李瓒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思绪:“夫人也是爱子心切,不必介怀。”说罢又看向齐昭,“还放灯吗?”
戚钰听着他的声音着实怪异,绝不是正常的声音,要么是因病所致,要么是……故意伪装。
只是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就算心里有猜测,也不会因此就对本没有释放恶意的人冷眼相待。
她低头看向齐昭,孩子也在看她,面上有些为难。
齐昭其实在看到母亲后就没那么想放灯了,但是刚刚那个陌生叔叔也是看他太过紧张,才用放灯来哄他。
齐昭还是领情的。
戚钰瞬间就领悟到了,她松开了齐昭的手,笑了笑:“都弄一半了,就放出去吧。”
又对李瓒再次道歉:“真是给公子添麻烦了。”
她说话时也退后了一些。
这是避嫌,也是放松警惕的意思,她在小心地拿捏着分寸。
戚钰看着齐昭去了男人的身边,刚刚她来时太急了,这会儿静下心来,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身影,莫名就觉着……不适。
昭儿若是将来在为官之路走下去,必然会见到那个人吧?不对,若是今年他真的进宫作为二皇子伴读,就能更快见到皇帝了。
到时候他们父子……
这个词在脑海中一出现,马上就被戚钰咬唇狠狠憋了回去。
什么父子?这个秘密她会牢牢守住一辈子。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昭儿的亲生父亲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戚钰再看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时,莫名地与那个人越来越重合。
这不可能的,她这么跟自己说……皇上这会儿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李瓒手中的孔明灯已经随着里面的灯芯完全点燃而鼓起来,他没有立即放飞。
即使他身为上位者已经这么多年,被那毫不遮掩的眼光如此打量时,身体也有一瞬间的紧绷。
无法说有没有将她与“蓁蓁”联系起来的原因,那目光与那晚女人上上下下的打量如出一辙。
居高临下,就仿若在打量着一件物品。
当然,此刻的戚钰并没有如此放肆,她的目光甚至是凉的,却硬生生被男人转化成了某种热意。
还以为是只小兔子!
他的心中再次涌出这样的想法,却又偏偏默许了女人的放肆。
还好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抿了抿唇,李瓒视线微微下斜,看向比他矮上了不少的齐昭。
“许愿了吗?”
本就不正常的声音,这会儿更带了几分与刚刚不同的沙哑。
齐昭一愣,但还是小小地嗯了一声。
他偷偷瞥了一眼戚钰,李瓒从他的动作里大概就已经猜到了,定然是家庭和睦、父母恩爱之类的愿望。
他想起了自己前不久刚刚听来的消息。
李瓒本人并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他能从皇子争夺战中胜出,这双手就不可能干净。
只不过帝位稳了后,任谁都会有一股想要做青史留名的千古一帝想法,才收敛了许多。对于戚钰的做法,他更多的是好奇。
这对夫妻的关系应该很好才是,为什么要那么做?争宠?还是……为了这个孩子?
无论如何,他也未见过如此……釜底抽薪之法。
李瓒心里这么翻转之间,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就放了?”
“嗯!”
孔明灯放开了,徐徐地飞向天空,不管方才都是怎的各怀心思,这会儿几人却是一同看过去了,看那孔明灯越飞越高,最终与其他灯火融为一体。
戚钰最先收回目光。
她心中还有些疙瘩,这样的疙瘩让她上前两步,跨过一开始保持的距离,再次打量着戴面具的男人。
如同她一开始打量的那样,这人一身上下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着实看不出能代表身份的。
于是戚钰的目光只能落在了那唯一露出来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看着便养尊处优。
戚钰试图与那晚自己看到的人对比,却发现有些过于为难了。不说时间过于久远,记忆都模糊了。彼时自己哪会去观察这种东西。
还不等她再细看,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男人的手缩回了衣袖中。
她不知道的是这完全是李瓒无意识的动作,等回过神来,男人眼里露出了罕见的懊恼。
自己居然……这叫什么?
可那双无辜又清冷的眼睛,就像是要把人的衣服扒光似的。
戚钰倒是没想到这人弯弯绕绕想这么多,她只是有些见不得这俩人站一块
了,把齐昭唤过去了才淡笑开口:“今日真是多亏了公子,若是公子不嫌弃,就请同我一起回府,齐府定会倾尽全力报答公子的恩情。”
“报答么……”
沙哑难听的声音将这几个字咬得意味不明,说话间,不远处却传来了动静,是马蹄与列队踩在脚下整齐的咚咚声。
他们一同看过去,远远就看见了马上的齐文锦。
李瓒多看了一眼,发现齐文锦这是把京都衙门的官兵都调来了。
“报答就留着以后吧。”
他这么说着,人已经转身向着另一边去了。
“公子!”
戚钰又叫了一声,原本是想挽留的,可人影消失得太快了,她也直到现在才能确认,对方确实除了救人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自己方才……确实失礼了。
那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随着此刻的懊恼被抛去了一边。
不等她再多想,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
“爹!”齐昭已经叫出了声,戚钰才缓慢转身看过去。
男人来得很急,大概一下马就是快步近乎于跑过来的,披风在风中被吹得作响。
“爹。”
伴着齐昭又叫了一声,已经蹲下来的齐文锦一把将孩子搂进了怀里。
“爹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能乱跑!”
“你知不知道会让我们担心!”
他难得对齐昭发火,可那担心、焦虑也在这一刻无从隐藏,甚至比起方才的戚钰来说也并不少。
戚钰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男人是怎么地学会了当一个父亲,只可惜……太晚了。
齐文锦,太晚了。
明明有那个机会的,你明明有那个机会去做一个真正的父亲。
这都是你欠我的,欠那个孩子的。
地上的齐文锦慢慢平复了思绪,抱着齐昭时,视线突然也向戚钰这边看了过来。
他大概是记起了两人还在僵持中,只一眼就别开了视线。但下一刻,却又再次看过来。
“大人。”
这次,戚钰开口了。
风将那声音送到齐文锦耳边时有几分破碎,仿若在章示方才她同样焦急的心情。
齐文锦就这么看着对方,隔着喘息时升腾起的雾气。
他的妻儿……
他此刻抱着的,与眼里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怀里的是实实在在的,看着的却像是被模糊了眼。但只要他守住儿子,这个人就只会在不远处的地方。
齐文锦的手还在抖着,仿佛还停留在最初听到消息时失控的情绪中,能让他如此的,只有这两个人了,这是他仅剩的东西了,他什么也不能失去。
***
接下来就是一阵繁忙的捉拿犯人,官府的人将还躺在小巷子里的几人捉拿,有跑了的也去追了,并奉承地与齐文锦承诺,一定会连夜审讯。
齐文锦则护着母子俩回了府。
齐昭是真的被吓到了,齐文锦只是简单从他那里问了当时的情况后,戚钰便哄着孩子入睡。
齐昭看到眼前这一坐一站的身影时,就已经觉着安心了。他也是累极了,慢慢地就要进入梦乡,可迷迷糊糊得,还叫了一声:“娘。”
“嗯,”戚钰立刻应了一声,“娘在呢。”
“爹。”
“我在。”
齐昭便没声了,再多的话就矫情了,可私心里,他总是祈祷着,一家人能永远这样在一起。
床上孩子安安静静的睡颜与均匀的呼吸声,让戚钰从刚刚开始就没能放进肚子里的心,终于一点点安定下来。
她想着齐昭说的被救过程,再次确定了那个面具男人被自己怀疑的无辜。
越是这般,就越是懊恼,今日对儿子的救命恩人太过无礼,明明是千恩万谢也不为过的。
她因为想得太入神,脸上的表情泄露了几分,轻易地让旁边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齐文锦手狠狠捏在了一起。
等齐昭彻底入睡了,两人才走出齐昭的房间。
齐昭今日难得的睡在了戚钰院中的厢房里。出门两步就是戚钰的房间了。
齐文锦像之前那样径直先进去了,他步履极快,戚钰顿了顿,等跟上进屋后,男人已经坐在了桌旁,阴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戚钰以为他要责怪自己没看好孩子。
然而他一开口,问的却是。
“那个男人是谁?”
戚钰愣了一下,并不是作假,她甚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齐文锦问的是谁。
“什么?”
“那个救了昭儿的男人。”
齐文锦的声音里,并没有几分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反而是一股天然的敌意。
那三人待着的桥位置挺高,齐文锦其实在大老远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戚钰特意保持的距离,从远远来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以至于齐文锦这么看过去,那三人的身影太过和谐了,和谐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这样的想法,让他一扬鞭,将马赶得更急了。
那是直觉下的敌意,他一刻、不对,半刻也不想让他们待在一起。
第36章 调查查一个人
戚钰才知道他问的是那个人。
“大人方才不是已经听昭儿说了吗?那公子只是恰巧出现……”
“恰巧出现救了昭儿?救了人不是送回齐府而是去找你?他与昭儿非亲非故,还陪着昭儿放灯?”齐文锦的太阳穴仿佛在一炸一炸地跳着,他其实并没有不信任戚钰,但心中就是无端地烦躁,身体里仿佛有一只猛兽在横冲直撞。
那种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以一种愤怒的形式表现出来,让他无法维持着淡然,语气中充满了锐刺:“救完了昭儿,连见都不见我就马上走了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对面的人不再辩解了,就这么平静如水地看他,仿佛自己是在怎么的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这让男人不可避免地生出一股难堪来,他想要装作不在意、装作云淡风轻。可心中始终是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就是冲着戚钰来的。
故意救了昭儿,故意借此与戚钰接触。
他就是在觊觎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