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蓝斑白.0
“三二一, 笑!”
“来,看这里哦,三二一, 笑!”
“这个状态好!保持住保持住!”
扛着相机拍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让客户选到满意的成片,总算是能下班了。
徐风知长舒一口气跌坐回椅子上, 顺手摘下眼镜, 捏了捏眉心。
店主老林一贯眼尖, 瞥见她手指上那银圈, 忍不住惊呼一声问道,“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速度这么快,之前没听说你有男朋友啊?”
徐风知看了眼手上的戒指, 小小的银圈并不起眼, 可一旦戴上手指,就没由来地感觉心快要被它套牢。
昨天办好手续刚回到家就被某人堵在玄关门口,唇间噙着这小小银圈,似诱非诱。
拿他没一点办法。
她手搭在眼睛上, 想了想回答老林,“昨天。”
“闷声干大事啊。”老林一听笑眯眯用钥匙打开收银柜, 不羁地叼着个棒棒糖, 从里面摸出一沓钱, “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徐风知累得连说话也没什么劲, 有气无力道, “得看我家那位的意思吧。”
老林已经把红包装好, 笑着正要再闹着让她把男朋友带来他瞧瞧, 可闹人的话还没说, 他忽然一哽。
徐风知的脑袋都仰在椅背上, 头顶是明晃晃的摄影灯,因此一旦有人弯腰倾身笼住那光亮,她立刻就察觉到。
懒散睁眼,是熟悉眉眼,在她身后倾身弯腰,围巾垂在她身上,离得很近,隐隐眯着眼,纤长眼睫漆黑似扇。
她呆呆眨眼,“孟凭瑾?”
孟凭瑾抿唇,声音淡淡带着怨气,“几点了还不回家?”
一旁的老林尴尬咳了两声,“今天…客户比较挑剔,加班了。”
徐风知连忙移目接上话茬,“啊对对对,那什么,这是我老板。”
她推着孟凭瑾直起身,歪了歪头向老林介绍道,“孟凭瑾,我家那位。”
老林了然地张唇点头,跟着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人……漂亮眉眼、气质矜贵,看起来完全是一支高不可攀的花。
他疑惑望向徐风知,用目光询问她:这贵公子你相亲认识的啊?
徐风知摊摊手。
孟凭瑾在这些事情上一贯做得妥帖,站定后认真向老林打招呼,还能有来有回地客气上两句,看到老林的红包时他愣了很久。
老林还以为是他没看上自己的红包,连忙尴尬地解释随后还会再为他们备一份大的,可孟凭瑾摇摇头,他轻声说,“谢谢您。”
孟凭瑾抬头凝望着老林,又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目光,“真的。”
那道谢十分真诚,老林有些不知所措,笑呵呵摆了摆手,说不用谢,说他们两个过得好那比什么都重要。
说话间,徐风知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熟练地挽上某人的手,从孟凭瑾背后探头和老林道别,而后推开照相馆的门,一头扎进风雪街道里。
冬日总是冷的,好在孟凭瑾的手是热的。她和孟凭瑾走在这江边,雪落不停,她轻飘飘开口,“眼睛都红了啊…老婆。”
孟凭瑾心底一晃,侧眸看她正好撞进她了然的眼睛里,而他眼尾染红,再辩解什么都显得仓促慌乱。
他缓缓眨着眼,目光落向漾着霓虹光点的江边,赌气似地小声问道:“为什么我一点点变化都能被你发现……”
“那怎么能算是一点点变化呢。”她挑眉,推了下眼镜,“老林一说我俩般配,你眼睛立刻就红了,像个脆弱小兔子,想不注意到都难啊。”
她语调还是一样轻飘,牵着爱人的手走在江边散步这种事实在令她深觉自由幸福,“还是好爱哭啊孟凭瑾。”
孟凭瑾抿唇将脸埋进围巾里,呼吸潮热,镜片很快就起了一层雾气。他什么都看不清,但没觉得不安,手被人捉着,不担心被带到什么不好走的地方。
她笑着瞥了一眼身侧人,知道八成是被说中觉得难为情不想理她,原本是个顺势在欺负两句的好机会,可想了想,话到嘴边变成,“你今天下班是不是很早啊?”
“嗯。”孟凭瑾声音淡淡。
她又问,“那等了我很久吗?”
“是。”孟凭瑾不知道她想问什么,因此看向她,“等不到你回家,只好来接你了。”
徐风知哭笑不得,“老婆你这算不算是分离焦虑症又开始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孟凭瑾立刻冷了眸色,“你不要我了?”他气呼呼问完立刻贴向她不讲道理地接上一句,“我要黏着你!”
徐风知后知后觉连忙哄人,轻声细语地向老婆说自己乐意且愿意让孟凭瑾黏着自己一辈子。
她知道自己刚刚说到了敏感词。
还记得刚从书里出来那段时间,她那工作很忙,常常到晚上才能回家,而这和在书里随时随时能贴在一起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因而某人的黏人症状非常严重,时时刻刻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换着花样把她困在家里,后来更是用上了一些手铐道具。
倒是没舍得锁她,笨笨地把自己给锁住。
天知道她那天早晨两眼一睁看见孟凭瑾被锁在她身边给她的冲击力有多强。某人不哭就仅仅是啪嗒啪嗒掉眼泪,委屈得要命,毛衣宽大领口滑落在一边,白皙锁骨诱人,沾染粉意。
她睡意全无,匆忙坐起来哄人,抱一抱贴一贴一遍遍念孟凭瑾也没用,她慌张起身要去找钥匙,但也没能被允。
她只要一起身,孟凭瑾就连哭带喘,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通红掉着眼泪,手也被锁在一起没办法动看上去实在惹怜,更别提小狐狸哭着但还搂着她手,闹着诱她不准走。
没办法,徐风知唯有一只手尽力摸摸老婆,另一只手打字给老林,告诉他自己大概会迟到两小时。
结果被孟凭瑾看见,耳朵立刻被咬。
“陪我。”孟凭瑾那眸光一旦沾染水色总是黏黏糊糊,断断续续压着哭声,“陪我。”
徐风知搂揽着他腰身,目光下滑是从心为之,小狐狸软绵绵贴来引诱她压根做不到坐怀不乱,叹气道:“老婆老婆啊,拿你没办法。”
随后紧跟着发了一条,请了半天假。
直到把小狐狸折腾的没力气再困她,陷在被子里睡得脸红扑扑,他得到想要的一身红痕安定感又回到满格,埋头搂着她非要让她也蹭上他的气息。
她看了眼狐狸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一道粉痕,她心虚不敢回忆自己是如何扣着它,它又是如何叮当作响,她害怕自己又要弄哭他。
她乖乖低头哄道,“前辈,钥匙在哪呢?”
孟凭瑾向她靠近,脑袋还陷在余下的潮红里,说话也像在好欺负地撒娇,“我丢掉了。”
她被那得意的小狐狸给逗笑,声音跟着不稳,“你丢掉了那怎么打开?”
他蹭蹭她,“我这样你放心的下吗?”
她坦言,“我放心不下。”
“那就陪我吧嗯嗯~”孟凭瑾闭着眼睛像是不愿从温暖睡梦里醒来的可爱狐狸。
他美丽的侧脸染上一层滚烫的绯色,小声控诉道:“是你哄骗我从书里出来的。可是出来以后根本不是你说的黏着你也没问题。”
“你的工作恨忙,没空陪我…我还不可以生气,我要理解你,可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
孟凭瑾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生气了,每回一生闷气那殷红唇色更加水色莹润,她听着听着垂下头,被引诱从而吻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于是老林眼看着某人那天发来的请假短信从最初的两个小时变成半天,又从半天变成整整一周。
徐风知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治好小狐狸的分离焦虑,她没有什么好方法,她认为治疗分离焦虑最好方法就是比对方还要分离焦虑。
她将自己所有的晦涩心思全倒在孟凭瑾面前,一桩桩一件件地说出她对某人近乎苛刻的占有欲,孟凭瑾瑟缩掉泪,委屈窝起来。
头三天,孟凭瑾甚至没被允许踏出卧室。
手上钥匙的所在她早就套出来了,某人在第三天实在承受不了才交代出这件事,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期待着她能暂且放过自己,让自己休息一下,撒娇闹人什么招数都使了个遍——
可惜不行。更是被逼着边哭边撒娇,哪怕声音被欺负的变了调,她也咬着耳朵说喜欢,再来一次。
孟凭瑾快要疯了。
那七天,小狐狸身上的敏感点被找了个完全,结果可想而知。当他吃完早饭终于得到能够出门的许可时,他立刻红着脸上班去了。
看,这不被治好了吗。
此刻,江风徐徐吹着,孟凭瑾听着她哄自己,怨念稍微消退了点,顺着捏捏她的手,“今晚本来在家里等你的,可是好冷……”
她疑问,“家里不是开着暖气吗老婆?”
镜片下,孟凭瑾冷淡望过来不客气道:“我要你暖我!”
她拖长语调,笑眯眯顺势哄道,“好好好行行行,非我不可,对吧对吧。”
昏黄路灯下,两道影子越贴越紧,白雪安静飘落在他们的世界里头。孟凭瑾快要记不清已经和她同淋过多少次雪,但每次淋雪他都幸福。
其实冬日总是太寒,孟凭瑾小时候爸爸很少在意他,他就自己照顾自己。
厚被子他拖不动,每到冬天只好盖着一些薄薄的被子,于是被冻得发高烧,偶尔被爸爸发现还会惹来一顿责骂,他唯有自己熬。为了不让爸爸发现自己发烧,有时他会往脸上糊一些雪,笨笨地生出疮。
他很怕冷,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喜欢冬天,后来在囚雪陵,习惯了那里的明媚冬日,喜欢看那里不冷的雪。
然后被徐风知从书里带出来,又开始熬这寒冷的冬天。
初雪落下那一天,他下班冷着脸从公司出来,措不及防地撞进某人笑盈盈的脸,被冻得微微发红,他拧眉正要怪她穿的单薄,而她猛地捧出一束五颜六色的小花。
“初雪送花俗气吗?”她探头。
缤纷色彩挤进他的世界,雪落在上面也那样美丽。孟凭瑾脸上的阴郁冷淡一瞬间被冲散,红着耳尖推了推眼镜,移开眸光轻声说,“那我要送的东西岂不是更俗气。”
她老实穿上孟凭瑾递来的外套,疑惑追问了很多,但某人就是紧咬着唇再不开口给她提示。
回家后她才知道那初雪礼物是什么,从概念上来说确实有点俗气,但架不住孟凭瑾漂亮的可怕,哪怕满身都绑了蝴蝶结也根本和俗气不沾边。
…一束颜色缤纷的花就能将孟凭瑾从过往的灰色记忆里解救出来,他现在没那么讨厌冬天了,能和某人淋着雪散步,还是蛮不错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