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视频+后续) 我替你看看盛世长安,究竟是何繁华模样。
李隆基因天幕所说的“走食”一事, 想起了姚崇的好来。
诚如天幕所说,姚崇这个人非常会说话,可以说是就目前来看, 他那么多大臣之中,也只有姚崇说话最合他的心意。
他最会掌握君臣之间的分寸好距离,多一尺疏远, 近一尺又过于谄媚。
可惜啊, 他的性格不适合长久为相。
李隆基往姚崇的方向看去。
这次天幕, 姚崇也来参加了。
天幕的话将李隆基的回忆拉回了姚崇还执紫微令为宰相的时候。
那时的姚崇严重颇有意气, 一心想与他携手开创君明臣贤的开阔□□面。
可眼睛里看到的姚崇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他本笔直的背佝偻了不少,头发胡子也全花白了。
许是因为担任闲散文官的缘故,他的眼睛里更多的不是进取, 而是守成。
整个人身上更多的, 是祥和的气质。
此时此刻,李隆基清楚地认识到,姚崇他老了。
李隆基转眸又看向宋璟。
宋璟还能当宰相吗?
答案是能的。
但他却不再适合当那个执掌紫微令的首席宰相了。
性格刚直,却能力不足, 可当一时之相,却不能长久为相。
李隆基看着天幕, 心里不免有些怅惘。
宋璟退去首席宰相的位置之后, 把谁塞到这个位置最为合适呢?
天幕呢, 天幕来说几句话啊, 刚刚背刺的那么欢乐, 现在怎么当了哑巴。
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 该说的事情拼死拼活掖着藏着。
下一任宰相究竟是谁?
他做的怎么样啊?
【如果我们将唐玄宗李隆基一手缔造的开元盛世划分为三个时期的话, 那有姚崇和宋璟辅佐的这个时期, 可以称为第一个时期。随着姚崇和宋璟双双下台, 这个锐意进取的开元初期,也算是拉下了帷幕。他们虽然不再任宰相,但他们的功绩却影响到了历史的进程,被史册永远记录下来了。在此之后,我们很难再看到这样一个君臣一心,为开创盛世这一个目标而齐心协力奋斗的画面了。】
李隆基心里一个咯噔。
天幕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说下一任宰相是谁,不说就是了。
怎么还扯上了时代的落幕和很难再看到这样的画面。
姚崇和宋璟这两个宰相当然值得称赞,但天幕不是也说了吗,他们各有各的缺点,他李隆基找宰相,难不成还会越找越差?
什么叫“很难看到君臣一心,齐心协力努力奋斗的画面”?
为什么难看到。
他李隆基不是脚踩路上始终在奋斗吗?
他在砥砺前行啊?
天幕能不能张开眼睛看一看?
【宋璟是个好宰相吗?答案是肯定的,论宋璟的政治品格,无论是当世满朝文武,还是跨越时空一直追溯到现在,那样一心为公的纯净之心绝无仅有,很难找到第二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很难抛弃自己的利益。相对于姚崇而言,宋璟的能力差那么一截,但这绝不是说他没有能力,只是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在首席宰相的位置,管理整个庞大的国家政事。所以综合总结下来,宋璟他也在唐朝四大贤相之列。】
[四大贤相,上个视频好像提到了,我忘记了。]
[我回去看一眼。]
视频的观众在往回翻上一个视频,天幕下,宣政殿前的众人也在哗啦啦翻着自己的笔记。
张说也将自己满满当当的笔记翻的哗啦啦。
这笔记多且详细,有批注、有感悟、有反思,张说拿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还有一种心安。
一种认真学习的心安。
姚崇看张说在一旁翻着笔记,目不斜视,出言道:“唐朝四大贤相,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张公可是在翻这个?”
张说乐颠颠:“对对,我就是在翻这个。”
姚崇说话的功夫,张说的手也翻到了那里。
让他看看,还有谁能走上那个宰相的位置,让他从这个天幕的字里行间,窥得一线天机!
他张说,睿智。
张说用手指着重复一遍:“姚崇,与房玄龄、杜如晦、宋璟并称为唐朝四大贤相。”
姚崇,上一任宰相,已经下台了。
宋璟,下一任宰相,估计要不了多久,也要下台了。
可这房玄龄、杜如晦,是太宗的宰相啊……
张说人傻了。
他这哪里是窥得一线天机,他这是在翻历史吧?
后面的人呢?
在宋璟后面的人呢?
他有些想当然了,默认为四大贤相是在陛下统治时期的宰相。
原来是整个唐朝的宰相。
房玄龄、杜如晦当列在这四大贤相之中,这个张说当然是承认的。
但是怎么姚崇和宋璟也双双都被后人列在其中啊?
这评定的标准是什么?
难不成在姚崇和宋璟之后,满朝文武再无人可用了?
没有人能超过姚崇的功绩?
开什么玩笑。
偌大一个唐朝,萎了?
张说将自己的笔记翻的哗哗作响,正过来看,反过来看,像是要把这样纸给盯出一个洞来。
后人是不是多少有些不把他张说放在眼里了。
他张说也是一个宰相啊?
他就是还没有掌紫微令罢了。
但他胜在尚且中年啊,他和那群老头子比,要年轻啊,只要他拿出熬鹰的态度,他们总能被自己熬下去。
自己总能被陛下给看到。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张说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就被盖棺论定,他不如姚崇这小老头了?
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他张说,在后人的眼里比不上姚崇?
张说越想越气氛,甚至想拍拍桌子。
真是岂有此理!
姚崇看了一眼盛怒之中的张说,轻飘飘道:“呦,怎么张公不在这四大贤相之列?”
张说怒视姚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唐朝四大贤相的名字一出,就注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张说没能比得上姚崇,二是他张说甚至都没在首席宰相之列,连参与排名的入场券都没能拿到。
后一种可能性比前一种更让张说不能接受。
翻笔记把自己翻难过了。
一时间,短暂的愤怒后,张说心生凄凄切切之情。
不能吧,陛下真的不会没有看到他,连试一下都不让他试啊?
因为百官翻纸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李隆基也听到了。
大臣们嘀嘀咕咕。
“四大贤相。”
“房玄龄、杜如晦、还有姚公和宋公。”
“意思是在宋公之后,再没有哪个宰相能超越姚公和宋公二人了吗?”
想到他们还跟着天幕背刺姚崇和宋璟的节奏,暗自笑过他们二人。
众人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人家就是做错了事,还能跻身四大贤相之列呢,他们呢,史册能不能有他们的名字尚且还是两说。
天幕上的动画搞笑,他们还在那龇着大牙傻乐呢。
后人都不记得他们,还乐。
百官能想到的李隆基也能想到。
他现在心对宋璟尚且有一些不满,按照天幕的意思,后头的宰相还比不上宋璟了?
他李隆基的眼光不能够那么次吧?
是他眼光的问题,还是朝中大臣的问题,现在人才少到已经再无能人可用的地步了吗?
再出现一个能约束手下的姚崇二号很困难吗?
李隆基再一次把目光给到了安稳坐如泰山的姚崇,而忽视姚崇身边气成一只包子的张说。
唉,姚崇,朕的姚爱卿,朕的好爱卿。
【姚崇在李隆基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呢?是在安史之乱之后,李隆基逃亡的路上还会日日想念他的程度,他在逃跑的路上泪眼婆娑地说:“要是姚崇还在,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足以见得他对姚崇能力的认可,和对他本人的怀念了。但为时晚矣,那个时候,距姚崇罢相已经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啊,很漫长的时光了。]
[唉,想想就觉得难受。]
[整个盛唐付之一炬。]
[那是盛唐啊,文化认同度最高的盛唐啊。]
[就是现在,一千三百年之后,谁不想一睹盛唐的风采呢?]
李隆基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安史之乱,他逃亡的路上。
他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
天幕虽然不过寥寥几言,但只言片语之中他能感受到作为一千年后的后人,他们都在为这件事遗憾和叹息。
那当事人他呢?
不行,他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李隆基左手捂着心脏,右手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开元四年,姚崇罢相。姚崇罢相近四十年后,爆发安史之乱。
这个时间节点一定要牢牢记住,牢牢刻在心上。
李隆基郑重其事将这张记着时间点的纸小心折起来放在胸口。
回去贴在床头。
【继姚崇和宋璟之后,大唐再难出现敢说话的宰相,开元之初,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好的开始,然而这个良好的开端却没有长久地维持下去,以至于之后发生了众多令我们惋惜的事情。我们与他们之间横隔的历史长河有一千三百年这样遥远的距离,历史的那端,他们的故事在上演,而历史长河这端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凭空感叹。】
【继宋璟之后的宰相是谁,他在历史的画布上涂上的又是怎样的一笔呢?这个问题留到下个视频解答,我们下期再见。】
神音渐渐远去,天幕也逐渐消失。
“再难出现敢说话的宰相……”
李隆基再一次把视线给到了宋璟。
敢说话的就在这里,还并不算很老,看起来有很多年可以活。
当不了首席宰相,那就降一点嘛,保证他还在中央,但所说的话却时时刻刻能够让他听到不就好了。
这时候,气成一只鼓气包子的张说终于被李隆基看到了。
对,就是张说这样的位置,就很好。
虽不能做首席宰相,但仍旧给宋璟一个宰相的位置,让自己身边依旧能有宋璟的一席之地。
这样便刚刚好了。
张说感受到了李隆基的视线,坐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试图与李隆基的视线来一个隔空碰撞。
陛下这是终于看到他了吗?!
张说殷切看去,但李隆基视线只扫过他,又将目光移回到宋璟身上了。
宋璟再次被李隆基热切的视线给吓到。
他抬头试探看了李隆基一眼,但李隆基并没有现在说话的意思。
宋璟内心惶惶,天幕消失,陛下这是要惩罚他了是吗?
但李隆基最后并没有当场说什么。
他看了看宋璟,最后只说了一句:“散朝。”
散朝之后,李隆基并没有回去继续处理政事,他往后宫去了。
难得的,他不是去的武婕妤的住处,而是去了王皇后那里。
宋璟去处的问题想通了,他还有一件事要弄明白。
这件事,关乎天幕的出现,是否会改变历史。
天幕散了,王皇后和一众嫔妃也放松了神经。
嫔妃们没有离开,聚在王皇后那里准备一同吃过晚膳再各自回去。
王皇后心里安定不少。
她最终没有像天幕所说的那般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比照窦皇后父亲的墓给阿耶做一个同样的坟茔,的确不合适。
况且她已不得陛下之心,又无母族支持,甚至也没有一个儿子傍身。
已经知道了自己废后的结局,还是小心些好,不要招惹是非,在这殿里安安稳稳。
哪怕不能得什么荣华富贵,能得清净也是很好的。
此时,卸下防备的王皇后看兵书,赵丽妃在嗑瓜子看王皇后看兵书,刘华妃和杨贵嫔在一同打络子。
一派祥和,其乐融融。
但这氛围随着李隆基的到来烟消云散。
刚进殿的李隆基也着实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怎么他要找嫔妃的时候,一个两个都说自己生病了,皇后要找的时候,就都凑过来了?
这到底是他的妃子们,还是皇后的妃子们?
他面色严肃,有些阴沉的样子。
众嫔妃跳起来齐齐行礼,暗处里用视线在交流。
赵丽妃:这瘟神怎么来了?
刘华妃:我不知道啊,他不是应该去武婕妤那里吗?
杨贵嫔:重点是他来这要干嘛啊?是找皇后的吗?
赵丽妃:糟了,不会是因为那五丈一来的吧?那会不会是废后?
李隆基看这莺莺燕燕一块杵着,心里烦躁,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赵丽妃站着没动,她看了眼皇后,帮她说话:“陛下,妾有一言。天幕所说王仁皎坟茔一事,毕竟未有发生,皇后也并未谏言,陛下明鉴。”
刘华妃和杨贵嫔也都没有动,与赵丽妃站在一块,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也是为皇后求情的。
李隆基匪夷所思看着她们,甚至眼睛里带了几分不解:“朕何时要说处罚皇后了?”
是不是将他想的也太过可怕了些?
他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罚皇后的昏君吗?
赵丽妃放了半颗心,陛下既然这么说,这次应该是不会处罚皇后。
剩下没有放下的半颗,是对李隆基人品的质疑。
但李隆基毕竟是个皇帝,不会言而无信,此次说了不罚,应该就是不罚了。
于是赵丽妃道:“那妾告退。”
刘华妃和杨贵嫔紧随其后:“妾告退。”
三人退下后,李隆基终于正眼看王皇后了。
王皇后与他记忆里的模样不大像了,往常她总是画着一对柳叶眉,擦着不是那么合适的胭脂。现在素面朝天,却有种蒙尘珠玉褪去表皮,泛着光泽之感。
就是眼尾隐约的皱纹也没有让这光泽减退半分。
李隆基本是想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的,现在却不由说了一句:“你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王皇后深感这是一句废话:“陛下今日来,可有要事交代?”
李隆基见王皇后并无闲聊之意,只得将话重新引到正题:“皇后可曾有过,将岳父之墓的规格,提升到五丈一的想法?”
王皇后眼神复杂,认真看着李隆基。
他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难不成光是有这个念头,都要治一治她的罪了?
李隆基看明白了王皇后严重的防备,心里登时就名白了一半:“你如实说,朕不因此治你的罪。”
王皇后只能道:“是。”
果然如此。
在天幕出现之前,皇后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且在天幕出现之前,皇后又将这个想法打消,这才没有出现天幕所讲的,宋璟因此上谏之事。
本该发生且记录在史,并流传到一千三百年之后的事情,在现在却没有发生过。
可天幕没有因历史的变化而变化,那是否是说,现在与后世并不相通,也互不影响。
是否存在一个没有天幕出现的世界,那个世界与天幕展现的后世的相通?
无天幕的世界中,历史不可改变,而有天幕的世界,也就是他当下所处的这个世界,历史是可改变的。
那王皇后行为的改变是因为天幕的出现吗?
李隆基将混乱的思绪梳理整齐之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皇后是因何打消了这个想法的呢?”
李隆基目光灼灼看向王皇后。
王皇后被盯地后退两步。
她看到了李隆基对答案的执着。
若她不把实话说出来,他就问到她说出实话为止。
“陛下可恕我无罪?”
“可,恕你无罪。”
于是王皇后回看他,这回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她一字一句道:“因为第一次出现的天幕曾言,妾将被废。因此妾时时谨言慎行。”
听到答案,李隆基的第一想法居然不是原来天幕的出现真的能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历史,而是,王皇后的目光太刺眼了。
像正午的烈日,让他身处其中,渺小的有些自惭形秽。
那是对于自己废后行为的愧疚。
李隆基几乎有些不能和王皇后对视,他将视线转移,仓促道:“朕知道了。”
继而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后,李隆基又回头:“只要你不逾矩,朕,不会废后。”
这话像是保证。
王皇后眼神微滞,最后归于平静:“妾当时时自省。”
陛下刚刚的话不是免死金牌,帝王心,谁又能揣测明白呢。
于是李隆基刚刚的话,在王皇后心中也仅仅如石子投入湖中,不过泛起点点涟漪之后,湖面又归于平静-
“姚公去世了。”
张说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他死了?假的吧?祸害遗千年,他这才活了多久。”
后来这事逐渐传开了,张说半信半疑。
不能是真的吧,距离上一次天幕消失,尚且不过一年的光景。
他还等着下次天幕出现的时候,说点什么话来气一气姚崇呢。
张说心里犹疑不定,总觉得姚崇去世这事儿像是太阳从西边儿升起一般,像是根本不可能发生一样。
最终,在姚崇的儿子扣响张府大门的那一刻,张说终于相信,和他斗了那么久的是死对头的真的死了。
张说心里怅然若失。
这就死了?
姚异伸手在张说面前挥了挥:“张公,张公?”
张说回过神来:“你来找我,是为了姚公?”
姚异点点头。
自从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影响了父亲的仕途,他心中着实愧疚。
大哥在父亲去世之前就走了,没想到料理完大哥的丧事不久之后,他便又要开始料理父亲的丧事。
自此,再也没有姚崇这个大树给姚家的子孙撑起一片阴凉了。
姚家的担子落在了姚异身上,这个前半生始终在做荒唐事的孩子,像是一夜之间就成长起来了。
姚异将手里箱子递给张说:“这是父亲生前收藏的珍宝字画,您才学渊博,我想请您为父亲撰写碑文。”
姚异又将大门拉开了一些,他的脚边还有一些箱子。
张说笑了一声。
他倒是了解我。
张说爱财,但这事他小心揣着,鲜少人知道。
张说看着那装珠宝的箱子,如看透一切一般:“你父亲教你的?他说只要将珍藏的奇珍异宝给我,我就会帮他写碑文?”
姚异额角冒了汗:“是。”
张说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
姚崇他再厉害又怎样呢,没法给自己写碑文,任这满朝,又有哪个位置比我高,文采比我好。
不还是得找我写碑文。
“行。”
张说满口答应。
姚异慎重补充一句:“家父这就快治棺椁了,张公闲暇时间若多,还请快一些。”
他张说文思泉涌,小小的碑文自然不费什么功夫,况且,死者为大。
“行。”
张说又满口答应。
姚异这才放下心来:“那我便不打扰张公了,家中还有诸多杂事,我这便离开了。”
下人们将箱子一一般到府中,姚异也走了。
大门阖上之后,张说看着脚边沉甸甸的箱子,只觉得心里也沉甸甸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爱财这件事,姚崇居然知道。
他还知道些什么?
他当是姚崇只知道如何气他跳脚呢。
张说咧咧嘴:“死在我前头,还得让我些碑文,到底是不如我吧。”
说罢,长叹一口气,回书房去了。
次日清晨,姚异就收到了张说命人送来的碑文。
纸上的字整齐端正。
再看内容,不仅辞藻华丽,他阿耶生平的政绩详细写在上面,没有抹黑,甚至评价更是高了几分。
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姚异振奋:“阿耶说的对!”
他匆匆过了一遍之后,飞快誊抄袭来,然后招来下人:“快快快,马上送给工匠,立刻镌刻,是立刻。”
下人急急忙忙结果,又急急忙忙跑走。
姚异又匆匆出门去了:“备马,进宫!”
几日之后,张说觉得不对劲。
当日情绪有些激动,给姚崇写的碑文多少有点言过其实了。
姚崇能有那高级的评价?
那不能够。
他越想心里越是不对劲。
去要回来罢,就说改一改。
这事不能派下人,且得他亲自去一趟。
于是张说去了姚府。
姚异心里暗叹:阿耶又说对了!
“碑文,已给陛下过目,恐怕没办法更改了。”
姚异看着张说,一脸歉意。
张说有些狐疑看着姚异。
上次姚异来他家里的时候就不对劲,紧张兮兮的。
姚异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看到他紧张什么,有古怪。
现在就更古怪了,他前脚写完碑文,后脚就给拿去给陛下看了?
张说上上下下打量着姚异,心思转了几个弯,终于想明白了。
他这是在给整个家族寻一条退路。
姚崇这是怕他死后,他对姚家人下手呢。
毕竟姚崇死后,姚家没一个能成气候的。
张说看着姚异,最终只说了一句:“不要辜负你父亲这番苦心。”
他以为自己猜破了姚崇的心思,没想到到头来被摆了一道的还是他。
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死人算计起活人来了,还真给他算计成了。
难不成他张说真就不如姚崇?
张说苦叹着摇摇头,准备离开。
这时姚异喊住了他:“张公……”
张说回头:“何事?姚崇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姚异道:“张公猜的是。家父生平唯一憾事,是未能亲眼一睹长安之盛世。”
张说转过身,彻底认真起来。
天幕讲姚崇之时,他眼含热泪的模样他在一旁看见了。
彼时他尚且以为,那大约是他得知自己最终被罢相结局的后悔之泪。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姚异对张说作了一个长揖:“家父说,他已去,这盛世,还要仰仗张公。”
是目睹盛世,还是辅佐君主缔造盛世?
张说没问,姚异也没有说。
但二人像是心知肚明一般。
张说沉默了片刻。
“他的灵堂呢?”
姚异带路。
张说最终为姚崇上了三炷香。
“你无缘一睹盛况,那我便替你看看,看看那盛世,究竟是何等繁华的模样。”
你且在下头看看,我张说,究竟能不能比得四大贤相之一的姚崇。
开元九年,姚崇去世,终年七十二岁。
开元十三年,唐玄宗李隆基封禅泰山,张说随行。
姚崇死后四年,泰山最顶端,借张说之目,他看到了盛世长安。
第42章 (视频) 张宰相?张尚书?好哇好哇打起来!
近几日西安都是大雨。
在席冉去完博物馆之后, 乌云就没有从西安的天上散去过。
细雨绵绵,终日不歇。
席冉关上电脑,整个人瘫在床上。
她将脑袋放空, 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种平静是自她工作以来,就从未感受过的。
a站是一个流量比较大的网站,但是a站的历史区又是一个新区, 没那么多大神, 还有网站的帮扶计划, 她随手制作的视频像是赶上了红利期。
第一个视频让她涨了些粉丝。当时她还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只是爱好历史, 做视频是她将真正的自己展示出来的一种方式,她甚至不需要什么粉丝、数据的反馈,仅仅只是做这件事情, 就会让她在疲惫之中感受到一丝快乐。
人总应该有些自己的爱好的。
做视频或许不能被完全称为是她的爱好, 但席冉心里清楚,做这件事情能让她在被生活挤压的空间之中,获得一口喘息的地方。
但她的第一次直播让她不得不换个态度去对待这件事了。
她的直播间在一个时间段内不断挤进众多的观众,这或许更加大了系统的推送力度。
她获得了更多的粉丝。
不仅如此。
直播之后的一周, 系统弹出的结算通知让她想起来,她的这次直播是参加了激励计划的。
也就是说, 她能拿到钱。
席冉瘫在床上, 用手摸索着手机, 把这条系统提醒又翻了出来。
钱不算很多, 但是也不少了, 六千块钱。
是她之前半个月的工资。
生活所挤给她的那个逼仄的空间, 似乎又大了不少。
席冉觉得自己更自在了许多。
后来的发出视频的播放量基本持平, 但她的粉丝数是持续增长着的。
席冉猜测这或许和她视频内容都是一些大众生疏的历史人物有关系。
但是做这样的科普视频, 她也能感受到自我价值感。
尤其是视频下出现类似于“感谢博主让我了解了这个人物”等等发言的时候。
她能切实感觉的到, 自己是在给别人提供帮助的。
她不是一个被上司打压着的,被客户否定的没用的人。
这种自我价值感的上升在慢慢缓解着她的焦虑。
不如就试试吧。
或许也也是一条路呢?
席冉从床上翻身做了起来,走到桌边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边看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下个视频讲谁比较好呢……
讲张嘉贞吧,他是下一个宰相。
席冉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张嘉贞的名字,最后又轻轻划掉了。
“历史评价确实不是很高,能讲出来的事情也不算很多,凑一个视频的话还是有些勉强了,没什么干货。”
席冉又继续滑动鼠标,翻着资料。
“欸?指着鼻子骂?有点好笑。”
“不过他和张说倒是一对欢喜冤家,他们还挺像。”
席冉心里有了新视频的想法。
她在笔记本上重新写下了张嘉贞的名字,在他旁边又写下了张说的名字,然后用一条线将他们二人连在了一起。
“那么多相似点,一起讲好了。”
有了思路之后,席冉找素材就更有目标了些-
此时的大唐。
开元723年,这是张说成为首席宰相的第二个年头。
这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提前处理好所有政事的张说整了整宽大的衣袖,就着这宜人的阳光,往王翰家中去了。
要说这王翰,是真不错。
张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不紧不慢地溜达着。
王翰文采斐然,满肚子学识,下笔像是不用思索一般,片刻就能诗成一首。
张说是越看心里越欢喜。
不知道王翰写出了怎样的好诗,特开了宴会邀他去品鉴。
一同去宴会的还有子寿还有季真。
不错,真不错。
更为重要的是,这王翰还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
但想起了赏识提拔这件事,张说不由又想起了张嘉贞。
张嘉贞也是欣赏王翰,张嘉贞也提拔过他。
本明朗的天气现在看着也不是很明朗了。
连马都不耐起来,马鼻喷出重重的呼吸。
晦气,真晦气。
不过幸好,张嘉贞已然走了一年了。
和他斗了那么久,最终这宰相之位不还是他的?
到底是没看过天幕全集的人,眼皮子就是浅。
姚崇那倒霉的前车之鉴就放在前面了,还任由弟弟贪污。
兄弟之间感情好也不是这个好法。
想想在此之前,长安城中对张嘉贞和他弟弟一文一武为朝廷效力,光耀门楣的夸赞一茬接着一茬。
张说心里这个气儿就不顺。
现在好了,现在这些夸赞可都变成唏嘘了。
跟他斗,到底还是嫩了点儿。
张说心里得意起来。
不过听说张嘉贞又要来长安了,从幽州被调来任户部侍郎。
不过是个户部侍郎,到底比不上他。
张说心里并不放在心上。
这个张嘉贞无论是心机还是能力,哪里都比他差上一截。
要说能斗过他张说的,除了姚崇,还没有别人。
想到姚崇,张说心里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思了一会,对着一碧如洗的蓝天长叹一口气。
姚公且看吧,登上首席宰相的位置,只是他的第一步。
想到姚崇,心里不免沉重。
张说拉了拉马缰,骑地更快了些。
张说来到王翰家中的时候,贺知章和张九龄都已到了。
屋里头谈笑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此起彼伏的爽朗笑声冲淡了张说心里的沉重之感。
张说将马松开,大步走了进去。
“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张说直接坐到自己的席位上,拿着精致的酒壶就往酒盅里倒酒。
贺知章捋着泛白的胡须哈哈大笑:“张公喝的是子羽家的酒,子羽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酒可都是佳酿,张公这三杯酒,是自赏非自罚啊。”
东道主王翰摆摆手:“贺公这是说哪里的话。招待你们,就是拿再贵的酒,都不值什么。”
坐在一旁的张九龄面若冠玉,风度翩翩,将手里之酒一饮而尽:“的确是好酒。好酒自然应有好诗相配,子羽快莫要卖关子了。”
贺知章笑的更爽朗了,对着张说告状:“可不就是如子寿说的那般。这子羽啊,跟我们俩卖起了关子,说是不等张公来,便不同我们讲,做了什么好诗。”
张说被逗笑了:“王翰之文有如琼林玉斝,文尚且如此,诗自然不会差的,快念来听听!”
宴会这才开始。
下人们将菜纷纷端送上来,宴前奏乐舞蹈的胡姬见宴会主人要吟诗,也停下了歌舞,退到一边。
王翰开口:“今日所作这首《凉州词》,是前些时候随军去前线产生的灵感。我憋了大半个月,就是想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念来,一同品鉴。”
贺知章是个急性子:“快快念来吧。”
王翰眼底是少年独有的自信与意气,说是一同品鉴,但能愿意拿出来,供当今文坛宗师评定的自然是极佳之作。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翰念完,满座先是沉默。
王翰从自我欣赏的状态之中走出,看到的是沉思之中的众人。
嗯?怎么回事?
给他一点反应啊?
难道这首诗不当一句夸赞吗?
他可是憋了半个月呢。
行军的过程之中,行伍军人难得有懂诗词的,也难得有人能理解他脑袋之中的所思所想。
这终于回长安了,他修整几日后便组了个宴会,就是听听友人的评价,怎么没有人夸他?
张九龄率先从诗的意境之中走出。
他赞叹:“好诗!”
贺知章风度虽不比张九龄,但性情豪放,他又将酒杯满上:“好一首边塞诗,好一首凉州词。”
张说开始点评起来:“葡萄美酒夜光杯……开篇第一句,就将在座各位都拉去了一个五光十色,且极具塞外风光的筵席之上。比之子羽的今日的招待,有过之,无不及啊。”
“妙就妙在最后二句,悲意已至然依旧要作豪放之辞。”
贺知章酒不离手,人也有些飘忽:“醉便醉了吧,醉又何妨,还请诸君莫笑,这从古至今的战场能有几人回来,能酣畅淋漓便已不负今日韶光。”
“子羽这是把将士那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放之气,给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的啊。”张九龄道。
张说眼睛之中带着光,借着酒意,对王翰的欣赏之意表露无遗。
陛下现如今想发展文治,缺的就是这样能作诗写文的人才啊。
张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下人从外进来,打断了宴会。
张说皱着眉头想表达不满,这酒至正酣,他话在嘴边还没吐出来,这是作甚?
听完下人的禀报,张说“嘁”了一声。
又是张嘉贞!
好好的宴会被这张嘉贞打乱了,不过就是来上任个户部侍郎,怎么陛下就要亲自宴请他了?
但这毕竟是皇帝的命令,张说不能不从。
于是在场的四个人终止宴会,张说、贺知章、张九龄往宫中去了。
王翰官任驾部员外郎,身份尚且不够参与宴会。
张说来时与去时的心境大不相同。
张嘉贞就任礼部尚书,那就等于他从即日起要天天看到他。
那岂不是代表他天天都没法拥有一个好的心情了?
后头的贺知章和张九龄倒是没有张说那般大的反应,毕竟两年前和张嘉贞争夺宰相之位的不是他们。
张说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不佳的心情,来到了筵席场地。
他因是从王翰家中赶来的,没有一些本就在官署之中处理政事的同僚来的快。
他到了的时候,众人几乎都到齐了。
陛下还没来。
张说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和众人拱手道好的张嘉贞。
张嘉贞身上像是安了张说探测雷达一样,张说刚出现在大殿门口,他就像是探测到了一般。
张说看着张嘉贞,眼神不爽。
张嘉贞回头看着张说,那眼神已经不能用不爽来形容了,那眼神可以说的愤怒,完完全全的愤怒。
他带着一种要将张说生吞活剥的气势,遥遥就像张说走来了,他不仅走过去,还指着张说的鼻子骂了起来:“卑鄙小人!你出去,这是陛下为我举办的宴会,你怎么有脸来的啊?!”
张嘉贞说着说着,情绪更激动起来:“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你的位置本就该是我坐着的,你小人,你卑鄙!”
宋璟和源乾曜两个宰相在看到张嘉贞如此激动的模样,纷纷上前,一手拉住张嘉贞的一条胳膊,生拉硬拽着组织他扑到张说面前。
宋璟一生循规蹈矩,最是守礼,看到张嘉贞张牙舞爪的模样,简直震惊了。
他一向只会皱着的眉眼,惊奇看着张嘉贞,变得圆圆的。
感觉到张嘉贞的挣扎逐渐不再激烈,源乾曜暗暗甩了甩自己其中一只手。
这张尚书的力气,颇大了些。
源乾曜看了看张说,又看了看张嘉贞。
这二位张公都是曾担任过武将的,若是真让两个人扑到一起,怕是真的会扭打起来。
张说看着张嘉贞,火上浇油:“你说谁是卑鄙小人,你不是小人,你公正,你公正你弟弟为什么贪污,说到底是一丘之貉,你弟弟贪污,你能是个好的?”
张嘉贞两年前被贬就是拜张说所赐,现在这个罪魁祸首站在他的面前,言之凿凿,甚至还想将他永远摁死在小人的行列。
这他能忍吗?
他完全不能容忍。
张嘉贞感觉愤怒的火焰已经在他的身体里燃烧起来了。
那火焰本因为宋璟和源乾曜二人的拉扯,灭了几分。
而张说这个小人,踢踢踏踏提溜着一个油桶就过来了,从头到脚,兜头浇在了他身上。
然后还拍了拍手,悠哉挑衅,有本事你打我啊?
张嘉贞气疯了。
这要是能忍不是真男人!
张嘉贞双腿蓄力,像一头斗牛一样,蓄势待发,又要奔着张说冲去了。
而宋璟和源乾曜像是两个尽忠职守的饲养员,他们一人拉着张嘉贞的一条胳膊,依旧把张嘉贞死死摁住。
这回张嘉贞不是那么好摁的了。
宋璟和源乾曜被张嘉贞的力道带着往前踉跄的两步。
二人深感将张嘉贞制止住的不易。
既然张尚书控住不住,那就让张宰相跑吧!
二人对着张说挤眉弄眼。
能有资格来这场筵席的,都是在官场上能说得上话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于是百官皆看到了。
在朝中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宰相,平时对谁都带着如沐春风般笑容的源乾曜,此时嘴巴快努到耳朵后头去了。
而想来以不苟言笑著称,眉宇间的纹路可以夹死苍蝇的宋宰相,此时眼睛眨的像眼皮子抽筋。
二人用竭尽全力,调动所有的面部肌肉告诉张说,快避避风头吧。
但众人偏是这样,张说便偏是不避。
笑话,他一个首席宰相,避开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算怎么个事儿?
失败者就是失败者。
失败者永远都不会爬到他的头上。
张嘉贞被张说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给刺激到了,又要往他这里扑来。
此时,本一碧如洗的天幕渐渐阴沉下来。
殿内的众人皆看到了这样的异象。
依照此前的经验,这是天幕又要出现了。
张嘉贞看着异象,安静下来:“天有异象?要通知陛下。”
张说又拿眼角看他。
土狗。
没看天幕。
怪不得没有吸取姚崇的教训。
按照惯例,天幕是要在宣政殿看的。
众人提步准备往宣政殿去,此时一个传话的小宦官急忙跑过来。
“陛下口谕,在此观天幕即可。”
张说问:“陛下何在?”
小宦官回答:“这便过来了。”
张说点点头。
宫人将门窗大开。
这宫殿开阔,殿门也大,筵席之中的众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可看到外面的天幕。
张嘉贞看到众人的反应,这才明白,这原来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天幕。
【大家好,又见面了。我们这次接着讲唐玄宗李隆基在位时期的宰相。按照顺序,我们应该讲的是宋璟之后的宰相,张嘉贞。】
张嘉贞左看看宋璟,又看看源乾曜。
“是我?”
宋璟点头:“是的。”
“是我?”
源乾曜微笑:“是的。”
张嘉贞不再愤怒起来。
是我!
听说这天幕出自于一千三百年之后,此前没有机会得观天幕,现在好了,现在有机会了。
他第一次看天幕,就能看到天幕讲他的事迹。
原来他的名字在史册流传,一直流传到了后世是吗?
后人一直在记得他!
他前些时候去面馆儿吃面,还听到了众人都在赞上官昭容呢。
听百姓说,这还是许多年前出现的天幕了。
彼时陛下登基不久,那场天幕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看到了。
但可惜他当时不在长安,无缘得见。
可见这天幕是传播名声的好东西啊!
他现在又被调回长安了,这定能证明自己在陛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若能借助天幕来让自己的名望更进一步,把张说挤走,再次坐上曾经的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可怜张嘉贞,单被百姓口中对上官昭容的怀念和赞扬给迷失了心智。
却不知曾经那那次天幕将他心心念念的陛下背刺地怎样之惨。
他只当天幕是一个赞扬人的功绩,能提升名望的东西。
于是乎,张嘉贞满怀期待盯着那不断变换画面的天幕。
张说将张嘉贞期待的小目光尽收眼底。
他心里嗤笑,却不出言提醒。
哈哈,坐等天幕的背刺,坐等张嘉贞出丑。
【但是张嘉贞作为宰相确实没什么功绩,就是把历史上记载的事情通通给你们讲一遍,也难以凑成一个视频的长度,所以我们略过张嘉贞,来讲张说吧。在张说的视频之中,穿插一些张嘉贞的事迹,所以张说这个宰相我分两个视频讲。】
[好耶,有两个视频看。]
[张说!我知道,我磕的那对cp的粉头子!]
[就是借着给上官婉儿整理诗集这件事,我对张说的好感也是直线拉满了好吧。]
[张嘉贞是谁啊,没听过,不了解。]
[百度了一下,好像真的没什么政绩。]
[我当时搜姚崇和宋璟的时候,百度可是把功绩条条框框列出来的呢。]
[快快快,张说张说,敲碗等饭,我好期待啊。]
张嘉贞整个人要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没什么功绩。”
“略过张嘉贞。”
“我们来讲张说吧。”
“张说的视频分两个。”
他机械地转头,看看宋璟,又机械地转头,看看源乾曜。
皆在两个人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同情。
“这是真的吗?”
宋璟难得出口安慰人:“张尚书消消气。”
“这真的是真的?”
源乾曜叹气:“张尚书不要放在心上。”
张嘉贞将木木的眼神给到了张说。
他,张嘉贞,在宋璟之后官至宰相,但是,却连一次完整的属于他的天幕都没有?!
而张说,张说这个只会背地里使绊子的小人,还能拥有两次天幕?
也就是说,这次天幕出现尚且不算完,他还能拥有一个天幕?
这是什么道理!
张嘉贞内心戚戚:“老天不公啊!”
张说原本是算着,按照天幕盘点宰相的规律,这是约莫就是张嘉贞了。
他心本还是看戏的心态居多。
本想着,还要忍忍天幕前期对张嘉贞的那些夸赞。
没想到啊,没想到张嘉贞的功绩和劣迹加起来,都凑不满一个天幕。
天幕直接将他略过了。
反转来的太快,快乐来的也十分猛烈。
张说本来是打算看张嘉贞的好戏,但是没想到这好戏在天幕一开始就盘成团塞他嘴里了。
这宰相盘点的好啊!好啊!
张说的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偏这份快乐被张嘉贞看到了。
快乐都是张说的,悲伤都是他的。
张说那张贱兮兮带笑的脸十分刺眼。
他感觉手开始痒,总想挠点什么。
宋璟和源乾曜感受到了张嘉贞的蠢蠢欲动,二人对视一眼,又死死给他摁住。
此时的李隆基在快步赶来的路上。
“此次天幕是怎么回事儿?来的也太快了些吧?”
李隆基一边走一边抱怨。
天幕已经开始,神音也说起了话,李隆基一边看天幕,一边加快自己的步伐。
反正百官都在筵席处,便不让他们去宣政殿了,他走来便可。
边吃边看天幕也是一桩美事,还能给他博一个体恤百官的明君名声。
终于走到筵席处了。
他转身,跨步至殿内。
眼前一幕让他有几分恍惚。
这场筵席的主角张嘉贞是怎么了,怎么被他的两个宰相给架住了?
李隆基看张嘉贞双眼无神,像是魂丢了的模样,不由关心道:“张爱卿身体还好?”
嗯?
张爱卿?
张说本能站了起来,红光满面,腼腆笑笑:“多谢陛下体恤,臣一切都好。”
李隆基一时语塞。
朕没有问你。
但他依旧没有驳了张说的面子:“那便好。”
接着又再次看向了张嘉贞:“张尚书身体如何?”
张嘉贞只觉得心脏受到更沉重的一击。
他为何和张说都姓张?
两年前,他尚且被陛下亲切称呼为张爱卿,现在已经要变成疏远的张尚书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又打张说的名字又打王翰的名字,好多次把王翰打成了张翰,发之前看了一眼,吓出冷汗(来自手瓢作者的心虚)
第43章 (视频) 三个人的幽怨:陛下真把我忘了?
张嘉贞听着李隆基口中这陌生称呼, 失魂落魄,心里只觉得满腹心酸和委屈。
陛下以前并不会如此称呼他,陛下之前亲切地称呼他为张爱卿, 张宰相。
他被贬了一遭,回来已经物是人非了。
这“张宰相”和“张爱卿”的称呼还存在,但却不是叫他的了。
这称呼, 被冠到了张说那个歹毒小人的头上!
说起来, 张嘉贞心里的火又点燃了。
都赖张说, 否则这里哪里会有张说的一席之地, 这明明该是他张嘉贞的主场。
这接连两回的天幕,提及的也必定是他张嘉贞的名讳。
张嘉贞转头看张说,怒视。
李隆基往前走了两步, 到自己的位置做好, 用眼神示意拉住张嘉贞的宋璟和源乾曜。
撒撒手。
宋璟和源乾曜各自退后两步,撒开了手。
张嘉贞本来将自己身上一半的力气都放在了宋璟和源乾曜的身上,现在两人乍一松手,他不免往前一个踉跄。
“哎呦。”
“噗嗤。”
“哎呦”的是张嘉贞。
“噗嗤”的是张说。
张说的笑说掩饰了, 自然是掩饰了,陛下毕竟还在主位上坐着呢。
但要说完全掩饰住, 也不尽然。
反正张嘉贞是听到了这个声音。
张嘉贞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的。
李隆基适时把话插进来:“张尚书身体抱恙?”
张嘉贞回过神。
陛下这是在问他的话呢。
身体抱恙?他才没抱恙。
生病了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刚把他调到长安,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 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这是在对陛下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他这个尚书不想做了?
“臣身体极好, 多谢陛下挂念。”
张嘉贞干脆利落, 表示自己的身体没问题。
他不仅没问题, 他现在就能表演一个当场处理政务, 他精力充沛着呢。
李隆基也觉得张嘉贞的精力甚是充沛。
刚到门口他尚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有了一个缓冲的时间,他全明白了。
张嘉贞这是因为自己贬职了,而张说升为首席宰相而心中不满呢。
对张说的宰相之位不满,那就是对他的安排不满了?
李隆基心里有几分不快,但并未表现出来。
他适时把话插进了张说和张嘉贞之间,也让这场正在酝酿之中的闹剧变成了彻底的默剧。
无论是心有挑衅之意的张说,还是愤愤不平的张嘉贞,此时在李隆基的面前,都安静如鸡。
【我们来简单说一下张嘉贞。张嘉贞,如何概括这一个宰相呢,“吏事强明,善于敷奏”,这是史料上对他的概括,精准且到位。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说的是张嘉贞这个人,他十分能干,而且善于向皇帝汇报政事。】
[那是不是说明张嘉贞这宰相当的还行啊?]
[但是再怎么行也不如之前那两个了。]
[我觉得这话怎么看都不是像大夸特夸的感觉啊。]
[对对,前面就是我的嘴替,我就感觉怪怪的呢。]
[是啊,谁会表扬一个人很擅长汇报工作啊……]
短暂的别扭之后,张嘉贞的注意力又被天幕给吸引了。
这毕竟是关乎于他的天幕,天幕上说,最开始先讲一讲张嘉贞,那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还是天幕的主角。
张嘉贞虽不满意自己没能单独出现在一个天幕之中,但对于这短暂的只讲他的部分,也是十分珍惜的。
“吏事强明,善于敷奏……”
听起来不错啊。
张嘉贞暗自高兴。
至于画面上飘过的那些评论。
什么“不如之前两个”、“不像大夸特夸”、“谁会表扬一个人很擅长汇报工作啊”都被张嘉贞给自动忽略了。
听起来就是一家之言。
且这些人看起来没怎么读过史书的样子,人云亦云,可见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对。
至少他张嘉贞对这些言论是全盘否定的。
他张嘉贞第一个不认可。
而张说与张嘉贞的想法就大不一样了。
“不如之前两个。”
那确实,光是四大贤相,前面两个就占了最后两个位置,他张说尚且还得争一争呢,他张嘉贞算是什么,比不过之前两个是自然的。
“不像大夸特夸。”
哦呦,完蛋喽,天幕连最开始都不夸张嘉贞啊?
那张嘉贞可真不行啊,按照他张说摸出来的规律,不管最后是怎样猛烈的背刺,天幕最开始都会公正地将这人的功绩给一一罗列出来。
嘿嘿,张嘉贞他一条功绩都没有。
“谁会表扬一个人很擅长汇报工作啊。”
没错啊,人家后人说得很对啊,只有没什么好夸的了,才会表扬一个人很擅长汇报工作吧?
张嘉贞的政绩呢?当宰相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的政事,他的政绩呢?
就是不如姚崇那样会办事儿,也总得像宋璟那样,正直如一,直言上谏,做到一个合格宰相应该做的规劝圣上吧?
啧,张嘉贞连上谏这条也不能让后人拿出来说道说道。
张说与张嘉贞的位置面对面,仅隔着一条过道。
因此张嘉贞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张说那饱含深意的眼神。
张说给过眼神之后摇了摇头。
真惨,将张嘉贞记录在史的人真惨。
怕是绞尽脑汁了吧?
此时正是饭点儿,众人都饿着肚子。
李隆基自己也饿着。
因此他招呼着百官不必拘束,边用膳,边看天幕。
张说到底是在王翰家中填了填肚子,此时肚子有个薄薄的底,还不算饿。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惬意抿了一口。
然后在众人含蓄伸筷子夹菜,为填饱肚子的事业奋斗之时,从袖中摸出厚厚一沓纸,还有笔。
然后“唰”地一声,把折在一起的纸给打开。
引得众人纷纷往这里看过来。
张说心满意足感受着万众瞩目的待遇,然后拿起笔,看了看天幕,奋笔疾书起来。
百官傻了。
“张公这是在作甚?”
“莫不是如之前一般,在记录天幕?”
“张公不饿吗?”
“唉,愧疚,张公心里想的皆是国事,吃饭时都不忘记录天幕,检讨自己。”
“张公甚至是连之前的笔记都随身带着。”
“张公实在是吾辈楷模。”
“和张公比起来,我在此大快朵颐,实在不该。”
有人真情实意在焦虑着,暗自伸手招呼着一旁候着的宫人。
“你过来,替我找纸笔来,悄悄送过来便可。”
虽说他的声音极小,出去一个宫人也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但总有人发现了这角落里发生的一幕。
看着此人目光放在张说身上唉声叹气的模样,大约能猜到这宫人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于是,几个有心眼的也纷纷把身边候着的宫人招来:“快,也给我找点纸笔过来,动作要快,手脚要轻。”
于是,接二连三,一部分手里多出了纸笔。
他们又在影响着另一批人。
于无声之间,大殿弥漫起了一股互卷的风气。
而等到李隆基将肚子填至三分饱,抬头看的时候,只见满座桌案上不是琳琅的食物,而是白花花的纸。
李隆基也是在前两场天幕下记过笔记之人,那些总结此时还在他的床头贴着呢。
他下意识往天幕所讲的主角,张嘉贞那里看去。
只见张嘉贞的桌子空荡荡,别说纸了,连毛笔上的毛都没有一根。
李隆基登时心生不悦。
看天幕的意思,这张嘉贞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功绩,怎能不拿笔记录一下时时自省?
接着他把目光投以张说的案上。
厚厚一沓,白纸黑字。
很好,这才是一个好宰相应有的样子。
李隆基又扫了一眼宋璟。
宋璟也是互卷风波之中的一员,他专心致志看着天幕,一丝不苟在记录着什么。
不错。
李隆基龙很满意自己看到的。
接着他也招人拿来纸笔,准备做笔记。
全场深陷迷茫的只有张嘉贞。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应该怎么办?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拿纸笔,在记什么?
【“吏事强明,善于敷奏”,这样的评价的确不错,但是对一个首席宰相来说,还是太低了点。无论是做事,还是上奏,这些都是一个官员应该具备的能力,而作为一个宰相,更重要的是要有着极佳的大局观,宏观把控着整个政局,给皇帝提供纲领性的建议。】
【就像开元之初姚崇做的那样,他提出的“十要事说”可以说是将开元之初的所有问题都囊括在内,以至于他之后的宰相宋璟,也按照他所给的大方向走,这就是所谓的“萧规曹随”。】
这话又让本就迷茫的张嘉贞更恍惚了些。
原来这句话真的不是在夸他啊?
这话不仅没有在夸他,天幕甚至又把姚崇和宋璟的例子举了出来。
这两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张说抓住了重点,酒也不喝了,在纸上飞快记录。
“极佳的大局观。”
“宏观把控整个政局。”
“给陛下提供纲领性的建议。”
并在旁边做好批注: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宰相。
写完后,张说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些都是来自于后人的宝贵建议啊。
能让他少走不少弯路。
天幕提起了姚崇,这又说到了李隆基的伤心事。
唉,他的好爱卿已然去世了。
李隆基摸着发痛的胸口,拍了拍,却无法缓解,遂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将自己的胸口拍地“邦邦”作响:朕的好爱卿啊!
给他的老宰相随一杯。
有了姚崇这个对比,李隆基看张嘉贞就更不是那么顺眼了。
并暗自庆幸着,幸好在天幕之前换掉了这个宰相。
【关于张嘉贞当上宰相这件事,说起来李隆基还闹了一个乌龙。】
[乌龙,什么乌龙。]
[李隆基又干什么傻事了?]
[放个耳朵让我听听。]
此时把张嘉贞看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李隆基收回自己自己的目光。
他在内心讪讪地笑。
又来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事也没有很多人知道。
天幕为什么喜欢挑这些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事情讲?
张嘉贞已经被调回长安了,天幕说这种话,真的很影响君臣之间的和睦啊!
【在宋璟罢相之后,李隆基这是左思右想,都没能选到一个极好的宰相人选。选谁呢?谁符合新时代新要求呢?谁能做好这个宰相呢?他因为这件事情愁的睡不好觉,日思夜想,惦记着宰相之位空悬着。这天夜里,李隆基灵关一闪,脑海里蹦出一个人。一个姓张的人。】
张嘉贞自从天幕出现,脑袋里的水就没有晃出来过。
天幕这说的又是什么事?
他怎么迷迷糊糊,听不明白呢?
没听说陛下选宰相选的心力交瘁,昼夜难眠啊?
李隆基看天幕开了一个头,心道果然是这件事。
连自己大臣的名字都记不住,甚至连错误的诏书都起草好了,真是丢人。
要不是后面他又把名字想起来,诏书真正发下去了,那才是贻笑大方。
想罢,李隆基一手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
听到这里,张说开始皱眉了。
一个姓张的人?
他难免往自己身上去想。
莫非陛下一开始选的人就是我,但是被张嘉贞这个小子顶替了我的位置,陛下一看此人也能将就过去,所以张嘉贞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位了?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他真的会生气!
【这个姓张的人究竟是谁呢?李隆基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抓耳挠腮,十分焦急。于是李隆基连夜把中书侍郎给叫过来。没事,他想不起来,他不是还有他的臣子吗,一个脑子不行,两个脑子总是可以。李隆基问他:“你帮我想想,想一个姓张的大臣。”】
【光有张这个姓,实在难办。满朝文武,加上地方官员,这姓张的实在太多了,凭此一条找人实在如大海捞针。中书侍郎支支吾吾,小心试探:“陛下可还有其他线索?”于是李隆基又思索了一番,给了一个能精准定为的信息:“现在在西北做将领,你帮我想想是谁。”】
【于是中书侍郎抓住了脑海之中闪现出的第一个人名:“陛下说的可是张齐丘?他现任朔方节度使,符合陛下说的那些条件。于是李隆基在心里默念,张齐丘,张齐丘……很熟悉,就是他了!】
【首席宰相有了人选,这个位置不再空悬,李隆基心里十分高兴,立刻就让人起草任命诏书去了。】
【不过这诏书最终还是没有送到张齐丘手中,李隆基在几天之后,收到了张嘉贞的奏章,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是把即将上任的宰相给弄错了。于是他又赶忙命人将这诏书给改了。大错没有酿成,只制造了一个小小的乌龙。】
[哈哈哈哈李隆基你最好不要把我笑死。]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选不出好的宰相,是因为除了身边经常看的大臣,其他的人全都不记得。]
[啧,原来皇帝也有健忘症。]
[感觉我跟皇帝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呢。]
听完天幕所说的话,张嘉贞眼睛里的呆滞已经变成了不可置信。
他不可置信看着李隆基。
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所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从这双眼睛之中流露出来了。
陛下,你把我忘了?
你真的把我忘了?
你是单把我一个人忘了,还是把其他人都忘了?
李隆基夹菜吃饭,逃避张嘉贞的视线。
不要看我,快别看我了。
是那中书侍郎说错了名字,我才办错了事儿。
要是他一开始就说对了人,怎么会闹出这场乌龙。
嗨呀,快别看朕了。
张说蠢蠢欲动的心歇下去了。
原来不是他。
好吧。
原来陛下最开始宁愿立张嘉贞为宰相,也不愿意立我为宰相。
陛下时时刻刻想着姚崇便罢了,在陛下心里,他始终比不上姚崇他认,毕竟姚崇的实力摆在那里。
但是这个张嘉贞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干了什么,能让陛下半夜里突然想起了他?
又一个满腹幽怨的人诞生了。
张说先是愤愤看了眼张嘉贞,接着,长久地把幽怨的目光传递给了李隆基。
此时李隆基有些如芒刺背,如坐针毡了。
他感受到了环绕在他身边的幽怨气息。
张嘉贞心怀幽怨他能明白,除了他还有谁呢?
李隆基借着余光看向张说。
此时李隆基开始思考把张嘉贞调回长安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和张说像是八字不合,两个人放在一块就像是把两个炮仗放在一个桶里。
先前张嘉贞为宰相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合,现在看来这份不合只有越演越烈的趋势,甚至已经波及到他了。
可怕。
天幕结束就回被窝偷偷背大臣的名册去。
不管近的远的,大官儿还是小官儿,都要背下来。
他决不能让天幕再因为此事笑话他第二次了!
现在这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事情,被天幕大肆宣扬之后,大家都知道了。
李隆基习惯了背刺,但还没有习惯丢人。
此时,远离长安的朔方节度使张齐丘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头顶上的天幕,表情和内心都十分复杂。
原来他和宰相之位距离如此近是吗?
那遥不可及的东西被天幕说的像是唾手可得一般。
调任诏书都已下好了。
若是这封诏书真的送到他的手下,陛下是否会因为皇帝之令不可朝令夕改,而就将错就错呢?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调令终究没有到他的手中,而这事情也不过是千年之后天幕随口一说的乌龙事件。
既能出这样的诏令,是不是也就说明,陛下将自己和张嘉贞给弄混了。
不,说不准陛下确实没有记住过。
此时,离长安更远的地方,有第三个人,从头到脚开始冒着幽怨的气息。
这个节度使他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
【我们从这个故事之中也能发现,若果不经常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那用不了多久,连姓名都会被皇帝给忘记。那究竟是为什么,让张嘉贞在一众地方官中脱颖而出,让李隆基深夜想到了他,并且连夜下了诏书呢?这就要讲到了贯穿张嘉贞一生的两个字了,自信。】
[张嘉贞:自信就俩字,但伴随了我的一声。]
[不是吧,他没什么能力还这么自信啊?]
[没评上四大贤相,宋璟都比不上,怎么会这么自信呢?]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靠自信获得了宰相的位置。]
[搞快点,让我听听他是怎么自信的。]
张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脸上带着兴味,手上的笔都准备好了。
快,让我也听听,是怎么自信的。
不出所料的话,天幕要讲笑话了,这后人的言论走向,对着张嘉贞不是怎么认可啊。
让他把张嘉贞的自信和后人的评价都记下来。
他看张嘉贞自从天幕出现就不在状态,想必也没有记笔记。
无妨,他记了。
等着天幕结束,就誊抄一份,作为张嘉贞的上任贺礼。
他定然喜欢。
李隆基感受到张嘉贞的幽怨不在他的脑袋上盘旋了,于是放下心来去瞅他。
天幕说的挺对的,张嘉贞确实自信。
这是好事儿啊,这是大唐的自信,身在大唐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应该有这份自信!
而唯独张嘉贞,自信而不自知。
自信?
他真的有吗?
天幕说的是他吗?他感觉跟他自己对应不太上啊?
明明他勤勤恳恳为政,团结兄弟,重感情又义气。
【这还是开元六年的时候,张嘉贞被举报了,举报的理由的贪污。】
迷迷瞪瞪的张嘉贞听到贪污两个字,登时就坐直了。
吓精神了。
贪污,这可不兴乱讲了啊,开元六年那次的贪污是被污蔑的,后来经过调查,也确实还他一个清白了。
天幕怎么把这件事扯出来?
不会史册记载歪曲事实了吧?
这怎么能胡乱记载!
张说听到贪污两个字也兴奋起来,但想起了开元六年。
开元六年都过去多久了,那会没治罪,在线也不会治罪。
天幕最是公正,没贪污就是没贪污。
张说有几分意兴阑珊,也有几分张嘉贞居然真的不贪污的遗憾。
后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无妨,张嘉贞不贪,但他的弟弟贪啊。
【李隆基听到这件事情后,当即就派人去调查了。最后调查的结果是,张嘉贞是被污蔑的,他的的确确,没有贪污。李隆基十分生气,当他是傻子是吧?随便诬告他就会定张嘉贞的罪?于是李隆基准备下令严惩诬告者。】
【张嘉贞于是劝谏道,陛下实在不必因为此来治他的罪。我一身清白,被告也是无妨,陛下明察秋毫,总能还给我一个清白。但如果陛下因为这件小事治诬告者的罪,那下次若真有人发现了贪污事件,为保全自己,也不再敢说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陛下要为整个国家考虑,要为整个朝堂的风气考虑啊!】
张说眉头一皱。
莫非他猜错了?
这走向,是要夸张嘉贞的节奏啊?
这可不兴乱夸啊。
第44章 (视频) 武惠妃手拿白月光剧本:占她的儿媳?!
张嘉贞悬着的心又放了回去。
原来这天幕不会凭空污人清白, 他张嘉贞说没贪污,就是没有贪污。
看着张说略带几分遗憾的表情,张嘉贞先是轻咳一声, 把张说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这边,然后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根灰灰肠子在憋什么坏招?
我张嘉贞说是没贪污,就是没贪污。
天幕会还以他清白。
如果天幕之前所说的“吏事强明, 善于敷奏”, 不是夸他的, 那这回的“兼听则明, 偏听则暗”肯定是了。
他已经感觉到表扬的气息铺面而来,神音已经酝酿好了。
马上,神音会就他直言上谏的好品质, 大讲特讲。
来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
张嘉贞长长吸了一口气,志气满满。
张说看张嘉贞要翘尾巴的模样,心里很是不爽。
但若天幕真是要夸张嘉贞,他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连陛下都不能捂住天幕的嘴,他能吗?
他不能。
在专门讲他张说的天幕之中, 来讲张嘉贞?
天幕真的没问题吧。
张说嘴巴快气歪。
他愤愤给自己倒了杯酒, 看着张嘉贞, 咬牙切齿地喝下去了。
无妨, 就让他得意一时好了。
【张嘉贞被诬陷贪污, 但依旧为诬陷者求情, 肚量实在是大。李隆基心里登时就觉得这个臣子, 不错, 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尤其是他直言上谏、一心为公的这个模样, 颇有宰相宋璟的风范啊!】
[什么,原来李隆基在搞替身文学?]
[张嘉贞大局观上有姚崇的影子,谏言的风格有宋璟的影子。]
[我说李隆基是真的有点子忘不掉白月光在身上的,详情请参照武惠妃和杨贵妃。]
[前面别跑,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隆基他占武惠妃的儿媳,他不要脸!]
[他就是看到人杨贵妃和武惠妃有些像。]
[找替身的男人都是垃圾男人,姐妹们记得擦亮眼睛,远离下头男。]
被天幕点名的宋璟抬起了头。
张嘉贞有他宋璟的风范?
宋璟那常常皱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倒没有因为天幕把他和张嘉贞放在一起比较而心生不满。
只是他仔细把自己和张嘉贞放在一处。
不像啊……
至少他本人是觉得不像的。
且不说天幕所讲这件事情他并未听闻,单说他看到的,张嘉贞任职宰相的时候,直言上谏的次数也并没有很多。
要说把控朝政大方向这方面,还是姚公的专长,但一个臣子他是否是真心劝谏陛下的,他宋璟一只眼睛就能看清。
宋璟摇了摇头。
天幕如果在直言上谏这方面赞扬张嘉贞,那他是不大认可的。
张说和宋璟的位置很近。
宋璟这摇头晃脑的模样被他看到了。
嗯?
宋公也不认可天幕对张嘉贞的夸赞?
同道中人?
不认可夸赞那就等于否认,只要愿意否认张嘉贞,那他们就是好朋友!
张说屁股往宋璟那里挪一挪:“宋公,宋公~”
宋璟抬头,公事公办道:“张公,何事?”
张说显然就没有宋璟那么严肃了,有些想拉帮结派的意思。
他原先虽然是对宋璟没什么坏印象,但平素相处起来是当普通同僚来相处的,不算交好。
但此时此刻,他觉得宋璟这张严肃的脸都越发亲切起来。
真是让他越看越欢喜。
“宋公也觉得天幕言过其实了吧?”张说上半身凑到宋璟那里,亲切道。
“是有一些。”宋璟如实回答。
与张说和宋璟的位置相近的几个人皆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们面面相觑,互相打着眼色。
“莫非天幕真的说错了?”
“嗨呀,张公,哦不,张宰相和张尚书关系不大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宋公也这么说,你如何作解?宋公可是最正直不过的了。”
“这……”
此时后宫之中,武惠妃的殿内。
武婕妤在今年被升了位份,李隆基特赐惠妃的称号,这惠字不仅李隆基满意,她也满意。
早在天幕露出一点点端倪的时候,她便猜测,自己离妃位不远了。
果真如此。
只是那皇后之位,并不那么容易得。
武婕妤在升为妃之后,那皇后之位就时时刻刻吸引着她。
有了皇后的身份,她才是这天下最珍贵的女人,她才能名正言顺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她毕竟姓武。
登上后位的阻力实在太多。
武惠妃今日也如往常一般,侧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支撑着上身,在心里谋划些什么。
天幕出现已不是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了,在美人榻上也不影响她看天幕。
只需将门窗打开便可。
天幕讲的张嘉贞毕竟已经不在宰相之位上,不在那高位,也就没什么价值。
自天幕开始,武惠妃就一直保持着这样惬意的姿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她看到了天幕上漂浮的弹幕。
武惠妃从美人榻上坐起来,连礼仪姿态都顾不得了。
天幕上刚刚一闪而过的那句话是什么?
是什么?!
“李隆基是有点忘不掉白月光在身上的。”
“详情请参照武惠妃和杨贵妃。”
她虽然不是很明白后人说的白月光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后人口中说的替身的什么意思。
替身?
陛下霸占的那儿媳是她的替身?
原来第一次天幕所说的那占儿媳,占的是她的儿媳?
就是机敏如武惠妃,在听到这番话后,唯一的感受也只是脑中一片眩晕。
她感觉眼前有些发白,双腿也有些发软。
身边有眼力见的宫女急忙扶住了她。
这可是陛下最宠爱的武惠妃啊,可不能出了半点差池,莫说是摔一跤了,就是午膳没有吃好,陛下都是要发怒的。
武惠妃被扶着,又回到了她的美人榻上。
同样的美人榻,同样的美人,可武惠妃已然没有刚刚惬意的姿态和自得的心境了。
她前不久刚升了妃位,她甚至还没有高兴太久,天幕就给了她重重一击。
这打击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她的儿子……
她已有两个儿子夭折了,这第三个儿子送去宁王那里抚养着,好不容易长到了五岁,她终日不得见儿子,是日思念想,时时惦记。
她的儿子离娶妻生子还有那么遥远的距离啊。
想到了儿子,武惠妃心中愤怒起来。
这大唐是再无女人了是吗?
李隆基的眼睛是只能看到儿媳了是吗?
替身替身,她就知道帝王之爱是无法长久的。
武惠妃死死扣着软塌上铺着的薄垫,心里的震惊和怒火却是一点都无法平息。
与武惠妃一同震惊的还有后宫中的其他女人。
但她们因目睹了第一次天幕,心中的愤怒倒是没有武惠妃那样强烈。
赵丽妃摸了把瓜子,啧啧道:“陛下占儿媳,占的居然是武惠妃的儿媳。”
刘华妃也是不可置信的模样:“武惠妃的儿子,尚且才五岁啊,就是能做武惠妃的儿媳,这时也不过才五岁左右……”
刘华妃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
陛下,不是人啊……
但这话她们谁都不能说出来。
杨贵嫔叹了口气:“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美人色衰而帝王爱驰,哪个皇帝不喜欢年轻的呢。”
赵丽妃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像是吐了口口水一般:“可那是儿媳。”
吐了口瓜子皮,赵丽妃犹有不满:“武惠妃也是惨,还以为陛下是真的喜欢她呢,谁知道扭头就找个了替身。”
刘华妃接话:“确实,就是不知道武惠妃的结局如何了,不知道陛下究竟是因为武惠妃年老没了皮相占了她的儿媳,还是因为她去世了所以找了儿媳当替身。”
赵丽妃不吐瓜子皮了,开始剥瓜子,准备把果仁堆在一起一口吞掉:“此前天幕有句话是说着了,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最终王皇后把这话题揭过:“接着看天幕吧。”
大殿上的李隆基已经吃不下饭了。
被两道幽怨的目光注视着已经让他食不知味,现在天幕的话更是要把他的饭碗给摔了。
“李隆基是真的有点子忘不掉白月光在身上的。”
“李隆基他占武惠妃的儿媳,他不要脸!”
“找替身的男人都是垃圾男人。”
如果说之前天幕的话像是毛毛细雨挠痒痒,过去了也便过去了。
那现在的天幕就像是狂风暴雨,端的是不把房顶掀飞不算完的姿态,冲着他的脸就啪啪地过来了。
天幕骂他,还骂的很难听。
这是把他一国之君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天幕不仅自己踩,还要把这事说出来供后人听,让更多的人来踩。
现在更直接,天幕就出现在这里,大家都能看到。
丢人?
哈哈。
李隆基笑不出来。
他以为习惯了背刺就能习惯了天幕,却没想到这人是丢不完的。
他未来做的那些荒唐事,在后世像是人尽皆知一般,怎么谁都知道呢?
天幕明明讲的是张嘉贞,最开始丢人的也明明是张嘉贞。
仅仅是因为张嘉贞有一些像姚崇和宋璟,天幕就又把他那档子破事给扯了出来。
不,不是神音扯出来的,是看天幕的后人扯出来的。
好好的看天幕,聊一些和天幕内容相关的不好吗?
哪怕发散也不能散成这样吧!
李隆基心里起了厌烦心里。
什么儿媳,哪个儿媳,谁会喜欢?朕就问谁会喜欢?
这个儿媳让天幕把他背刺成这样了都,他马上就快被戳成筛子了!他就问,谁会喜欢?
历史是可以改变的,不管那已经干了这件事的李隆基是怎样喜欢那个什么叫杨贵妃的人。
但是现在的李隆基,是很讨厌他的。
李隆基脸皱巴成了包子褶,女人真是烦。
他在纸上重重写下杨贵妃三个字,然后拿出朱笔在一旁批注:讨厌。
写了一个,他尚且觉得不够,又继续加字:讨厌,讨厌。
已经出现了这么多次的天幕,他是明白了,但凡天幕出现什么女人,这对他李隆基都是大大的坏处。
这丢掉的名声和民心得整日整夜批多少奏折才能找回来啊?
想想自己每天为国家大事熬的大夜,李隆基快哭了。
不要骂他了,他不会再喜欢杨贵妃了。
他现在听到杨贵妃三个字,就反射性要打哆嗦。
他真的很讨厌她了。
满朝文武低头在认真做笔记。
有些偷懒的,在知道李隆基不会查笔记后,只记些神音所讲的内容,天幕漂浮而过的弹幕是不记的。
因为这弹幕实在太快,且越来越多,他们就是化身八爪鱼,拿八支笔,也记不过来。
但宋璟毕竟不是这些人,所以宋璟在他们之中脱颖而出,坐上首席宰相之位,也占了四大名相的最后一个名额。
宋璟把手里的笔杆子挥舞的虎虎生风,带些力透纸背的意思。
他以严格的标准来要求着李隆基和满朝的百官,他也以更严格的标准要求着自己。
别人不能全部都记下来,他可以。
于是宋璟他笔杆子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他为人一向严谨认真,既然要记录,那就要做到事无巨细,字字都记录下来。
直写陛下名讳不合适,要改成陛下。
宋璟很细节。
他边写边念:“李隆基(陛下)他占武惠妃的儿媳,他不要……”
脸。
写到一半,正直如宋璟也感觉到不对劲起来。
这话记下来,是不是不太好。
张说耳朵尖,在一旁听着,眼珠子都快瞪下来。
他伸手扯了扯宋璟的大袖子,及时制止住了他。
张说眼睛瞪的堪比犁地的牛,这是足以让宋璟认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的程度。
他对张说感激笑笑。
一种同僚间的情谊在二人之间不断加深。
宋璟把“不要”(脸)给重重划去。
张说伸长脖子,看宋璟将刚刚写的话给划掉了,心里甚是满意。
宋公在官场多年,到底还是学会了圆滑一些。
人还是圆滑些好啊,免得惹陛下不高兴而丧命。
张说看宋璟又动笔写了什么,于是继续伸长脖子。
只见耿直如宋璟,他保留了“李隆基(陛下)他占武惠妃的儿媳”。
然后在一旁批注:预估时间,十年左右,十年之内,需时刻劝谏。
张说一时语塞。
宋公还是当年那个宋公,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李隆基对张嘉贞的行为十分满意,又因为张嘉贞勾起了他对姚崇和宋璟两大宰相的回忆,在两大贤相的滤镜加持之下,他对张嘉贞十分之满意。于是李隆基拍了拍张嘉贞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以后我肯定会重用你的。”】
[朋友们,划重点了,以后会重用,是以后。]
[李隆基和我那画大饼的领导真的太像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笑死我了,我下班来看看视频,还得想起上司的丑恶嘴脸,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救命,我还在感动之中,不是你们提醒我还真没有意识到。]
[咱们要反对画大饼行为和pua行为。]
李隆基还没来得及因为天幕将占儿媳一事给略过而高兴,就被天幕搞懵了。
什么是画大饼,什么是pua?
李隆基觉得自己的cpu要烧了。
他不是坊间摊大饼卖大饼的啊,他所作的画也都是风雅之作,哪里有什么大饼?
天幕不要诬陷他。
这不能乱说。
李隆基本想把这归于天幕的诬陷,但又不自信起来。
天幕好像也没有说错过啊?
除了他岳丈五丈一那大墓的事情,没如天幕所说一般发生,其他的事情天幕都说着了。
但五丈一这事出有因,皇后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想法最终被皇后给打消了,否则宋璟还是会因为五丈一而上谏。
李隆基心虚的小眼睛瞟向天幕,用手摸起了下巴。
难不成,他以后落魄至卖大饼的惨状了?
是他弃城而逃之后卖的大饼吗?
李隆基觉得这画面他不敢想象,简直匪夷所思。
他认真在笔记上写下小字:日日勤勉,不要懈怠。
又补充道:偷懒只能落得卖大饼的下场。
此时李隆基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然相当完美了。
什么享受啊,玩乐啊,都被他抛之脑后。
现在这点苦这点累算什么,不就是早起了点,晚睡了点,少玩了点吗?
毕竟吃穿用度还是最好的。
那卖大饼是什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啊。
李隆基脑补了一下这样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这是陛下的一句承诺,有了这句承诺,那还不是千恩万谢地跪拜啊。或者更谦虚一些,领导夸了你,“你最近做的很棒,我很欣赏你”,回答“都是领导教的好”,这种对话也很常见。但是,张嘉贞他和常人不同。】
【张嘉贞的回答是:“今志力方壮,是效命之秋,更三数年,即衰老无能为也。惟陛下早垂任使,死且不惮。”这话的意思我,我现在年轻体壮的,正是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的时候,要是再等两年,我年老体衰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所以陛下您可别说以后用我了,您要是想用我,抓紧用吧,晚了我可就死了。】
此时李隆基的内心十分复杂。
这种复杂就像是今天的午膳,卖相都十分不错,他的肚子也略有几分饥饿,但这饭菜吃到嘴里怎么都不是那么美味。
饭菜欺骗了他。
张嘉贞也欺骗了他。
他本以为把张嘉贞提拔上来,能拥有一个兼具姚崇和宋璟双人品质的宰相,两二人的长处都发扬光大,而改正之前两个人的缺点。
但事实证明,张嘉贞像姚崇和宋璟到底还是他一时之间的错觉。
也许当时有什么糊住了他的脑子和眼睛吧。
李隆基回想了张嘉贞任宰相期间,想找出点能说得出来的政绩。
但不知道是他人老了还是张嘉贞真的不行,他竟半点都找不出来。
罢了。
李隆基叹了口气。
无妨,现在已经换宰相了,新的宰相,新的开始。
一定不是他老了,是张嘉贞他不行啊。
此时张说看着天幕,听罢后嗤笑一声。
狂妄!
太狂妄了!
他说张嘉贞是怎么获得宰相这位置的呢,原来靠的是吹嘘和夸耀自己。
还敢催促陛下抓紧用他,不用他的话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怎么敢说这话的?
他刚刚那个冲上来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那个气势,他怎么敢说自己快要死了的?
他这是在威胁陛下吗?
以命相挟?
哈。
张说越想越觉得这是狂妄自大的小人行径,对张嘉贞更是看不上一点儿了。
行吧,就当他是因为这狂妄自大当上宰相了,他还做出一点儿政绩出来啊?
屁都没做出来,就知道把他弟弟给拉上来。
结果呢,拉上来一个贪污的白眼狼,把自己的官都给丢了。
张说愤愤看着张嘉贞,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虔诚看向天幕,暗自许愿。
天幕天幕,我知道你最是公正,你一定也不喜欢张嘉贞这等狂妄自大之辈,请快快批判他。
张说又想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弹幕,继续许愿。
哦,还有那些正在观看天幕的后世之人,也一定不喜欢张嘉贞,没有关系,骂他好了,反正他打不到你们,有什么事情 ,我来帮你们担着。
许愿罢,张说期待看向天幕。
骂他呀,快骂他呀。
但天幕到底没如张说所愿。
[李隆基:我以后会重用你的。张嘉贞:你现在就用,你用不用,你不用我死了。]
[张嘉贞他有点好笑啊哈哈哈哈。]
[我要能有张嘉贞身上一半的勇气,我也就不用天天忍气吞声赚窝囊钱了。]
[我去百度了一下,张嘉贞对儿孙的观点也挺像现代人的。]
[什么观点,搞快点我要听。]
[李隆基这种画大饼的行为还得是张嘉贞来治他。]
[耿直,我喜欢。]
[张嘉贞可爱捏。]
张说看着天幕,脑袋闹出一万个问号。
后人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这真的是骂陛下“不要脸”的那些后人?
换了一批吧?
什么叫“我喜欢”,什么叫“可爱捏”。
张嘉贞他一不像姚崇有能力,二不如宋璟公正正直,他凭什么获得后人的喜欢啊?
还有,张嘉贞,那样无能的莽夫,究竟哪里可爱了啊?
张说反反复复看了看张嘉贞那胡子拉碴的大脸,还有他看起来就不太智慧的双眸。
可爱?
张说感觉精神恍惚,还有一些错乱,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还是所有的后人全都出现了问题。
他看着满桌的饭菜,只觉得有些难受。
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从胃里跑出来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那不智慧的张嘉贞了。
张说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又捏了捏自己的喉头,试图把不适的感觉压下去。
张嘉贞,可爱捏?
……yue~~
【作者有话要说】
724年武惠妃受封,目前是时间节点是723,提前一年,剧情更连贯一些。
第45章 (视频) 天幕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张说捂着肚子, 看着膀大腰圆的张嘉贞,想到处乱yue。
但天幕给张说的打击远远不止这些。
【我们现在的父母,只要是有这个能力和条件的, 都想尽自己所能给孩子买个房子什么的。在古代,那些达官显贵仕途顺畅、官运亨通的时候,也会开始想办法去积累自己的田地和财产, 为子孙后代考虑。但张嘉贞是一个例外。】
【张嘉贞他坚持不给儿孙买地买房, 准确一点来说, 他也不给自己买地, 所能依靠着过生活的也就是他当宰相的工资。有人就劝他:“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子孙后代考虑啊,你可不要太傻了, 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
【张嘉贞是一个倔驴, 他不听劝,他说:“你们现在劝我,不过是想让我为后代考虑罢了。我是宰相,我靠工资吃饭又不会饿死。我的儿孙要是有本事, 他们不靠我留的这些财产也能混出个名堂,他们要是游手好闲, 整日浑浑噩噩, 那我留财产让他们当蛀虫吗?”】
[张嘉贞已经有“儿孙自有儿孙福, 没有儿孙我享福”的精神了?]
[他不给他儿子买房, 也不给儿子买地。]
[他真的, 我哭死。]
[他真的做到了过好他自己。]
[过好自己, 这四个字放在现在都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做到。]
[张嘉贞的观点就是放在现代也是非常炸裂的。]
[张嘉贞, 新潮啊, 我喜欢。]
张说捂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胃。
喜欢喜欢喜欢, 就喜欢张嘉贞是吧?
为什么成群结队去喜欢张嘉贞而不来喜欢喜欢他张说呢?
天幕讲姚崇和宋璟的时候怎么没看到后人这么喜欢呢?
这张嘉贞膀大腰圆、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没有脑子,究竟哪里让后人喜欢了呢?
张嘉贞究竟哪里戳到了后人的点了呢?
他想不通啊,也看不透啊。
张说反反复复看着张嘉贞,直到把张嘉贞由愤怒看到心里发毛,开始回避张说的眼神,张说也始终没有看明白这大傻个有什么过人之处。
更何况,这不为子孙后代考虑的模样,真的是一个值得喜欢的模样吗?
难不成千年之后的世道都变了?大家都不再为子孙后代考虑了?
张嘉贞他自私啊,他不为后代考虑啊!
能不能透过现象看到张嘉贞自私的本质?
他就问能不能?
观看天幕的后世之人能不能理智一点,不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连一个小小的张嘉贞都喜欢到不行。
张说看着天幕气呼呼的,有点想掀桌。
【要说张嘉贞,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有点清廉在身上的。】
张说捂着头。
又来了又来了,又要夸张嘉贞清廉。
他弟弟贪污都被抓了,张嘉贞还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虽然张嘉贞的弟弟贪污了,但张嘉贞没有。】
张说换了一只手捂脑袋。
假的假的,他不认同。
宋璟在一旁看着天幕,边听边记,顺便点点头。
的确,张尚书做宰相的时候,的确没有看到他有什么贪污的举动。
既然天幕都这样说了,那张嘉贞是此一生都没有贪污了。
很好,他们当官的就很该是这个样子。
张说从捂脸的手的缝隙之中看到了宋璟在点头。
他气不打一处来,换了个坐姿,不再是头伸向宋璟那侧的亲密模样了,拿屁股对着他。
宋公,墙头草。
他还以为宋公能与他一并讨厌张嘉贞呢,结果天幕说什么是什么。
不靠谱。
此时张嘉贞经历了最开始对天幕不熟悉的恍惚,现在终于进入状态了。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天幕这是要夸他了,对吧?
张嘉贞有点兴奋。
原来被天幕夸是这样的感觉。
心里酥酥的、麻麻的,脑袋晕乎乎的,还有些飘飘然了。
他感觉现在乘着风驾着云,他就能飞走了。
张嘉贞看着刚刚在纸上记录下的天幕之言。
“我要是能有张嘉贞一半勇气就好了。”
“耿直,我喜欢。”
“张嘉贞,可爱捏。”
“张嘉贞像现代人。”
“过好自己,这四个字放在现在都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做到。”
“张嘉贞,新潮啊,我喜欢。”
嘿嘿。
张嘉贞傻乐。
他们说喜欢我。
有点像现代人。
后人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与一千三百年的后人是一样的。
那可是一千三百后啊。
张嘉贞假装自己站在后人的角度,想当然以为这也许是后人对他最高的评价了。
也许天幕再多夸一夸他,就能适当引导现在坊间的舆论走向呢?
他也不求能有姚崇那样的盛名和地位,也不求能如上官昭容一样,时隔多年也依旧长久被文人记在心里。
他只求这天幕带动他的声望,他的声望带动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印象。
他现在回长安了,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之前说,张嘉贞不给自己的子孙买地,也并不提携子孙,为他们做长久的考虑。但有一个人是例外,这人就是张嘉贞的弟弟。】
【在李隆基最初登基的时候,张嘉贞就以并州长史的身份到长安述职。张嘉贞他的能力虽然当一个宰相还是不够看的,但是当一个区区并州长史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在最初,他就因为政绩突出,得到了李隆基的赏识。】
【既然得到了赏识,那不能白赏识啊是不是。官儿做的好,政绩又突出,领导心情十分好,又正好张嘉贞这个人从来就没缺过胆子,所以当时张嘉贞就替他弟弟求官儿了。但张嘉贞说的很委婉。】
【他先是卖了波惨,说:“我父母双亡,自小就孤苦伶仃,只有弟弟一个人和我相依为命,我们二人一同作伴。”接着表明现在情况:“现在我的弟弟张嘉佑,正在鄯州担任别驾,鄯州这个地方距离我实在太远了,我就是想见我弟弟一面都太难了呀。”最后点明中心,突出目的:“陛下您看,能不能把我弟弟调到一个离我更近一点的地方去呢?”】
【这话讲的是有点艺术性在的,张嘉贞只说想要和弟弟离近一些,但又选在了自己政绩突出,而李隆基又十分欣赏他的时候,这其实含蓄表达了,我想让我弟弟升个官的意思。】
【李隆基也不是傻子,臣子的言外之意哪里能听不出来。既然张嘉贞他事办的好,能力又突出,给他弟弟升点官儿就升点儿吧。】
【所以张嘉贞的弟弟张嘉佑从鄯州别驾变成了忻州为刺史。别驾,是州刺史的佐官。】
[我真傻,我单以为具备说话的艺术的只有姚崇一个人,原来这是他们当官人的必备技能。]
[前面的,你忽略了宋璟。]
[哈哈哈哈耿直如宋璟,是不会掌握这种说话的艺术的。]
[张嘉贞这是想兄弟扶持吧?]
[把弟弟提上来,自己也就有个帮手了。]
[我还以为张嘉贞真的是那种亲戚说话都不好使的人呢。]
[可惜提拔错了,他弟弟贪污把他给害了。]
置身于后人夸夸之中,要飘飘然的张嘉贞被瞬间打回原形。
他唉声叹气。
唉,若他能严管他的弟弟,或许这一切都可以不再发生。
现在在他之上的张说,也还是得被他坐在屁股之下。
张说不就是逮住了他弟弟贪污这件事死咬住不放,又耍心机诓骗了他,这才把他宰相的位置给抢走了。
想起来就让人恼火,张说心眼子真的很多!
要说张说和张嘉贞也是有点默契在身上的。
张说单看张嘉贞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哦,又在想他算计了他的事情。
张说撇撇嘴。
可别怪他心眼子多,这朝堂之上,人心不狠站不稳啊,心脏上多几个窟窿才活得久。
不要赖在他头上,都是姚崇教的他。
冤有头债有主,要是真有怨,去下头找姚崇吧。
【张嘉贞的弟弟也是争气,最后当上了三品的金吾将军。彼时他们兄弟二人,一个从文官至宰相,一个从武,官至将军。一个家族里能培养出一个大官儿,那都是烧高香的事情了,张家倒好,一下出来了两个,整个长安城所有人都在羡慕他们。】
[笑死,已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
[年纪大的对儿子说,你看看人家兄弟两个,你怎么不学学。]
[年纪小的对爸爸说,你看看人家爹,你努把力啊。]
[被鞭策的爸爸们:他连房都不给儿子买,你真的要我学学他?/doge]
天幕讲起了张嘉贞的曾经,张嘉贞也想起了自己那辉煌的曾经。
但这曾经毕竟只是曾经,如今已经风流云散,渣都不剩一点。
没有人能从自己的回忆中或者走出来,张嘉贞也不能。
他拿着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里,痛。
真的是太痛了。
有人失意,有人得意。
张说看到张嘉贞现在的样子,心里就十分快乐。
听天幕夸他的不适也消散了很多。
他也给自己倒了杯酒,装模作样要跟张嘉贞来一个遥遥相敬的碰杯。
张嘉贞果然被他的行为激怒,他捶胸顿足,好像看起来更痛了。
张说更快乐了。
也不管张嘉贞是不是愿意回应他的敬酒,自顾自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光了。
顺便砸了砸嘴。
果然啊,人的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但是张嘉贞的弟弟最后还是坑了他。那会张说想当首席宰相,正愁没地方下手呢。要说张嘉贞的弟弟更像张说的弟弟,张说一打瞌睡,他就亲自把枕头巴巴的给递过来了。】
[哈哈哈哈实力坑哥。]
[张说:天上掉下一个张弟弟。]
[张嘉贞要气死了。]
张嘉贞没有生气,张嘉贞的叹息更绵长了些。
他沉闷喝着酒,一点都没有刚刚听夸夸翘尾巴的模样了。
心里不仅痛,还发苦。
很难受。
这就是作为天幕当事人需要承受的痛苦吗?
已经习惯这种痛苦的李隆基注意到了张嘉贞在一个人喝闷酒。
他心里深深共情了。
没错,就是这样难受的感觉。
心里酸涩还发赌。
他看着张嘉贞的模样,心里觉得他抗压能力还有待加强。
这才哪到哪呢,天幕的背刺还没有开始呢。
最难受的可不是天幕带着你回忆往日的辉煌,最难受的是天幕把那些鲜少人知道的事情公之于众,而这些事偏偏都是一些不能说的事情。
比如他杀三子,比如他占儿媳,又比如他弃城而逃。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背刺内容了。
啧,张嘉贞不行啊,不如他心态好。
难过的人毕竟不是李隆基,针不扎在李隆基的身上他就永远都不会觉得疼。
所以李隆基共情完毕后,啧啧嘴,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你别说,还真别说,张嘉贞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挺下饭。
【他弟弟贪污这事闹大了。张嘉贞着急呀,他们毕竟是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感情,他哪里能坐视不理呢?但是人在着急的时候,就容易失去理智,张嘉贞虽然着急,但是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这时候张说就冒出来了,他开始给张嘉贞出主意了。】
【这个时候,张说和张嘉贞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僵,张说还没当成首席宰相,威风也没抖起来,都收敛着。张嘉贞心里着急,也没法分辨人的好坏,急中失智。】
【张说对张嘉贞说,你们兄弟这回犯的错误实在是太大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是你暂且不要去陛下面前求情,以免陛下生气,牵连到你。你如果还坐在宰相的位置,尚且还有机会救你的弟弟,要是陛下因为迁怒,把你宰相的位置拿走了,那你弟弟才是真要完蛋。】
[下面为大家展示的是,新晋傻白甜:张嘉贞。]
[急中失智,哈哈哈哈。]
[张说: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要说刚刚的天幕尚且只是把张嘉贞拉回了峥嵘的往昔岁月,让他因回忆回不去的过去而伤心难过。
现在的天幕就是踩着张嘉贞最在意的事情,拿着小树枝直接戳向了张嘉贞的肺管子。
现在张嘉贞的心里已经不是在冒苦水了。
他要冒血水了。
愤怒的火焰在张嘉贞的眼睛里点燃了,他再一次带着熊熊怒火看向张说。
张说毫不在意。
纸老虎。
陛下在尚且还在这里呢,你敢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能做。
你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就是陛下面前失仪,要被治罪的。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给气死。
略略略。
张说再一次拿起酒杯,对着张嘉贞遥遥相敬。
切尔斯。
【张说不仅让张嘉贞不作为,还给他乱出主意:“依我看,最好让陛下不要看到你,你这两天就请假吧,不要来上朝了。等陛下消了气,你再过来,这是最好的了。”为增加这主意的可信度,张说还补充着:“你这两天在家里就吃吃素,穿穿素,表明你的忏悔之心,这样更容易打动陛下。”】
【要说张嘉贞,他还是很单纯的,他真的相信了。】
张说沾沾自喜。
傻子,不太智慧的傻子。
真的是说什么信什么。
作为一个宰相,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要有的。
要说姚崇,从来就不会被他忽悠到。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啊,真的是很大哦。
张说再一次拿起酒杯,又想和张嘉贞来一个隔空碰杯。
如果人能有尾巴,如果尾巴能有实体,那张说那蓬松的大尾巴大概率是在疯狂摇晃的。
但这次隔空敬酒的过程中,他的余光看到了李隆基。
李隆基原在惬意地夹菜,在听到天幕说的内容之后,夹的菜也掉在桌子上了。
他把自己的耳朵伸长,先是反复观看天幕,确认天幕的准确度。
接着就挑眉看向张说。
嗯?
还有这一桩朕不知道的事情?
张说感受到了李隆基的目光,连回看的勇气都没有。
糟了,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他单想到了天幕把张嘉贞落败的画面说出来他会很爽,但他忘记了陛下也看着天幕。
陛下不知道这件事呀。
张说整个人木木的,讪讪把手里的酒杯收回来,喝都没喝。
他老老实实把酒杯摆在案几上,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认真坐好。
他用木木的脑袋想了想,这样也不好。
于是又把手放回案上,提笔开始老老实实做笔记。
【其实张嘉贞在李隆基面前多刷点存在感卖卖惨,说不定也不止于此,且张嘉贞人缘也不是很好,落井下石的人那么多,甚至都不需要张说的推动。但张嘉贞人都不在朝堂了,那还不是任由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所以张嘉贞先后被扒出了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迹。比如他虽一贯有清廉的名声,甚至于当初被污蔑贪污之时,李隆基专门派人去调查都没查出什么问题。但实际上他也接受过别人的贿赂。】
【有一个洛阳的地方官儿为了讨好张嘉贞,给张嘉贞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宅子,张嘉贞本是想拒绝的,但这宅子建的确实是好,他十分喜欢。但他又怕事情败露,所以他把这个地方官给逼死了。】
【此外还有人说,张嘉贞私心太重,在中书省安插自己手下的人,这样的作风已经严重影响了整个朝廷的政治风气,应该严厉惩治。】
【这回不单单是张嘉贞的弟弟因为贪污被贬了,张嘉贞也被判了治家不严的罪名,一并被贬了,贬到幽州做刺史去了。】
[我去?他把别人逼死了啊??]
[我刚刚才夸完他可爱呢??]
[下次看博主的视频不看到最后,我不轻易发表自己的言论了。]
[枉我因为他是古人的一股清流而对他有不少的好感。]
[就把人逼死这一条,好感全败光了。]
[喜欢人家建造的房子又怕这件事败露了,就把人逼死。]
[张嘉贞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搞这些。]
[别太恶心了。]
张嘉贞像是借天幕这个媒介感受了一波变脸的艺术。
刚刚夸他可爱的后人全变了,刚刚喜欢他的后人们现在对他也只剩厌恶了。
因为他逼死了一个地方官吗?
可位卑之人生死本就如草芥……后人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这一千三百年之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朝代?
“好感全败光了。”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别太恶心了。”
张嘉贞只觉得无形的箭从天幕而来,一箭又一箭戳在了他的心上。
这反差太大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刚刚那些喜欢他的人呢?
他们明明在夸他可爱呀?
张说终于高兴了。
但由于李隆基那一眼之威力,他尚且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暗戳戳的快乐。
他看了看李隆基,不在看自己。
于是张说放开手脚,扯了扯宋璟的衣袖,示意他往天幕看。
宋璟看到了天幕,但不解张说之意:“张公何意?”
张说给他解释:“张尚书,并非那样清廉,宋公莫要被他蒙蔽了。”
宋璟这才想起来,天幕在未讲到此事的时候,提到了众人皆认为张嘉贞清廉,他想着张尚书在位期间也的确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大事,因此认同天幕所说的,跟着点了点头。
张公这是看到了他点头,在此提醒他呢?
原来是这样。
张公正直,见不得污浊之风流于朝堂之上,这是在提醒他擦亮双眼呢。
宋璟心中感怀,对张说的好感上升了些许,感激点了点头:“多谢张公提醒,我省得。”
张说看到宋璟颇为上道,心里满意。
可别像墙头草一样又倒想张嘉贞了,张嘉贞不是什么好的,你快看看清楚吧。
张说觉得宋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点了点头。
两个人处在两个不同的频道,达成了表面上的一致与和谐。
【在张嘉贞下台之后,坐到宰相之位的人是张说。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重点了。】
“重点!”
张说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终于啊,天幕终于说到他了。
张说正了正衣冠,又扯了扯宋璟,示意他看天幕。
那意思,快看呀,我马上就要上电视啦。
宋璟作为一个已经上过天幕,但是在上天幕的过程之中依旧枯井无波之人,不大理解张说的兴奋。
或许张公是因为,天幕要指出他的不足,他可趁此机会好好改正一番而兴奋吧。
想通了后,宋璟又对张说报以赞许的目光。
这朝廷之上,需要的就是张公这等不夸耀自己,时时自省的人呐!
张公,真是不错。
【张说这人和我们之前讲到的张嘉贞,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要说张嘉佑和张嘉贞,甚至没有张说和张嘉贞像亲兄弟。】
天幕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张嘉贞从心里冒苦水,到冒血水。
现在他心脏的不适要转移到胃了。
张说和张嘉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嫌恶。
谁跟他像了啊?!
这已经不是张说一个人的反胃了,这变成了两个人的呕吐。
张说:yue~~
张嘉贞:yue~~
第46章 (视频) 一个队伍里不能有两个野王
张嘉贞承受着心灵和胃部的双重打击。
关于天幕说, 他和张说是兄弟这件事,他是很不能接受的。
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不配和他张嘉贞这样正直的人做兄弟。
张说一向没有对天幕的公正性产生过怀疑。
但这次, 从天幕说起“张嘉贞,可爱捏”的时候,他就深深陷入在质疑和相信之间反复横跳的怪圈。
说张嘉贞可爱?
绝逼是假的。
说张嘉贞贪污?
那肯定是真的。
说他和张嘉贞是兄弟?
天幕你没事儿吧?
这年头血缘关系可不兴混淆, 他要是有张嘉贞那样蠢的兄弟, 他这宰相的位置也迟早保不住了。
张嘉贞和张说两两相望, 唯余厌恶。
【张说能成功代替张嘉贞, 成为李隆基的新宰相,和两个人之间的相似度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李隆基,你又搞宛宛类卿那一套!]
[李隆基是真离谱啊, 张嘉贞像姚崇和宋璟的结合体, 所以把张嘉贞抬上来的。张说像张嘉贞,又把张嘉贞给抬上来了?]
[李隆基说:关于我执着于替身文学的一生。]
[说白了,还是张嘉贞和张说两个人像。]
[帮李隆基说一句,其实是根据当时的需求选宰相, 恰好张说和张嘉贞都具备了李隆基想要的那些素质。]
大殿上的李隆基在听到“替身”两个字后,浑身毛孔都紧缩起来, 心跳也倏然加快。
他心虚看着天幕, 同时余光又看向诸位大臣。
这回不要再提武惠妃和杨贵妃的事情了吧?
要是再提, 他回后宫见武惠妃的时候真的很难办。
这个天幕说的杨贵妃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 但是武惠妃在他的后宫里头啊, 他前不久才把人家刚提拔上来, 武惠妃那柔情似水的甜蜜模样, 是他日日操劳, 不分昼夜批阅奏折的动力。
天幕这是在干什么, 在挑拨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没有人能比他俩感情更好了,求求了天幕,不要再逮住这一点背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