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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囔囔的声音与上空的爆炸一同响起!玻璃破碎的间隙,一个人正在急速下坠!

“欢迎收看今天午夜频道特殊剧场。”

故意上扬的声线做作又高昂,西川贺站起声,轻笑,“喜欢吗?我可是特意给你们俩留了这么个好位置的。”

第66章 血缘是一道诅咒

很显然,对方对今晚的所有都了然,而自己与零不过是被拉来做配的。

玻璃炸开的声响并不算大,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市中心骤然升起的烟火。

属于公安的拦截悄无声息地展开,替这座广场创造出一片寂静。

有人上酒店排查了,想来楼上的激战也很快就会被掩埋。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人的离去连一声惊呼都不曾引起,血肉与泥土相融,不出一个小时就会有组织专门的“清道夫”来将他的存在全部清除。

人死了就是死了,任人摆弄,不能再为自己辩解分毫。

西川贺从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惜命。

任何会威胁到他的人或事……都会被清除。

而站在一边的诸伏景光的脸色算不上好,任谁被浪费情感自我感动后的脸色都不会很好。

向来好脾气的猫眼青年肩上扛着一具成年男人,手上拎着一个扎冲天小辫的女娃娃,脚边还有十来个体态各异,却长得与他倒霉上司神之相似的“人”。

安室透去调度周围可以用的货车了,他方才与诸伏景光简单统计了一下这才发现光靠轿车根本就运不走。

而引出一切祸端的少年则揣着手,吊儿郎当地挨个检查人偶体中被窜改的程序。

不得不说这些人并没大胆到在他眼皮子底下抢夺他的人偶,这些或多或少都存在缺陷,都是不能够再陪伴他的存在。

他的人偶如若不能够再像个正常人生活,都会被他回收,在组织的地下室拥有属于自己的隔间。

如若真的到了坏到不能在活动的程度,才会出发他编写的自毁程序,得到一个最美的结局。

而有一个人将他们偷走,并妄想让他们将自己炸上天。

那个女人有一句话没说错,她确实有一个恨之入骨的人。

不是她今天来刺杀的西川贺,而是他们其他的兄弟姐妹。

就在方才,组织内的人工智能已经筛查出了女人的身份。

——一名普通的化学家,在一周前她的丈夫以及收养的小女儿死在了一场大火中,而她则在火灾发生后失去踪迹,直到今晚这才现身。

“有趣……”

少年掐住人偶金属骨骼,人造皮肤的下颚,用食指敲动几下,意外发现将他躯壳捡回去的人竟没有帮这具躯壳的下巴上好螺丝。

盯着躯壳无神的绿眼睛看了片刻,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何种思想,西川贺笑出了声。

又活动了一下身侧人偶的胳膊,在发现对方没给其上油后,少年的脸色更加扭曲。

感谢他诡异的笑容,反倒是让一肚子怨气开着货车回来接人的安室透莫名平静了下来。

尤其是在密斯卡岱顶着这幅少年模样,安室透竟对其抱有些许“怜悯”之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样的高压下活下来的,更别提身心健康,积极向上了。

或许是自己与景光对于密斯卡岱的要求太高,要知道密斯卡岱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行为怪异点没事的,他心总归是好的。

安室透试图安慰自己,但安慰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给西川贺变态的行径找出辩解,只能阴着张脸和诸伏景光一起搬人偶。

恰好组织的清道夫来了,带着个黑口罩的中年高壮男人先是瞥了眼勤勤恳恳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在去看了眼烂在泥里的人之后向他俩投去了郁闷的目光。

被误认为事件造成者的安室透与诸伏景光:……

被忽视了的风见裕也:……

“那个……”

见那奇怪的少年离去,风见裕也终于还是没憋住,他看向向来严肃认真的降谷先生,提问:“他是谁?这些又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帮他搬运这些?还有方才的坠楼事件真的不用管吗?”

安室透:……

安室透: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安室透:看向一边的诸伏景光。

被俩公安盯着的诸伏警官终于还是顶不住压力,放下手里奇奇怪怪的人偶,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叹气,“别管。”

“别管,别看,别听,只顾做自己,这是在他手下工作唯一所需要遵守的。”

“他其实并不喜欢旁人进入他的生活与计划,就像今天,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沉默片刻,似乎是看见少年向酒店走去的背影,诸伏景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我倒还希望他能将事物交付给我们。”

看了眼身侧的安室透,见对方面露了然,诸伏景光便不再说,只留一脸茫然的风见裕也还在思索。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密斯卡岱第一次将刺杀事件摆在安室透与诸伏景光眼前。

他们之前也仅仅是听闻,或是被牵扯进去,对于“密斯卡岱”的存在,他们更多还只是猜测。

密斯卡岱不让他们了解的事他们永远都不会知晓,那家伙懒散的皮囊下控制欲强到令人发指。

尽管他们经常说,赤井秀一是被密斯卡岱厌弃的那一个,但就对密斯卡岱这个人而言,赤井秀一反而是更贴近于他“源本”的人。

密斯卡岱允许赤井秀一探究他的过去,允许赤井秀一帮助自己处理其余“密斯卡岱”,允许对方加入到自己的世界。

是因为什么呢?

能力?地位?心情?

密斯卡岱从未言语,就像今天一样。

装着急切凄惨的模样引诱人怜惜,可真到了要紧关头,这人根本就没将你放入他的计划内。

或者他就没有计划,但他会装瞎。

急切,心疼,同情……

你看着他死去一次又一次,不将自己当回事,在以为自己被纳入对方的保护圈内时想替对方分担些什么的时候那个小混蛋才会笑眯眯地说“不需要你”。

是“不需要”呢?还是“没把你当回事”。

诸伏景光很难判定自己在对方内心的象限。

就像今天他以为对方会牺牲,会承认自己向善,会被自己与零所拯救时,对方一刀捅死了威胁到自己的人,抚摸着那些随时会爆炸的人偶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敌人自高楼下坠。

谁都不知道这些人偶那时是否会爆炸,爆炸的范围是多少,能量又是多少。

谁都会死,除了密斯卡岱。

但密斯卡岱不在乎。

他不在乎自己,不在乎别人,不在乎后果,因为他是上位者,是赢家,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人。

谁都不会是密斯卡岱的救世主,除了他自己。

“我们或许该重新判定一下密斯卡岱了。”

最终,诸伏景光只是这样对安室透说:“他并不需要拯救,而我们又是否要将这样一个人纳入警方?。”

“或许他们正在讨论我哦。”

少年唱着歌,背着手,踏着轻快的舞步绕开走廊上的尸骸。

“一场恶战。”

他仿佛在唱咏叹调,偏偏尾音高高扬起,带出俏皮的无所谓。

琴酒站在走廊的那一头,正蹲着探查死者信息。

悄无声息。

不知是被方才的阵仗吓到还是被到来的公安管制,一时酒店安静得吓人。

血浸染了厚重的地毯,西川贺这才发现原本放在走廊两侧,好看的花瓶竟无一被打碎。

郁闷的心情总算是回升半分,原本打算扬起的嘴角却在看见蹲在窗户破口前的琴酒时被强制性地压了下去。

轻咳两声,声音不必太大,彼此都是杀/手出身的人,这点声响足够了。

正在检查敌人身上武备的银发男人顿了顿,抬起头。

他逆着光,大半神情看不清,西川贺倒也不想去揣测,只是假装沉着语气,问:“你弄的?”

一阵心虚的沉默。

将嘴角下压,少年皱起了眉,“不是让你不要弄坏这里的东西吗?”

语气与其说是苛责倒不如说在撒娇,粘粘糊糊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拉长尾调笑出声,走上前来搂着自己说要不要一起跳楼殉情。

察觉到西川贺语气里的调笑,琴酒重新低下头,将死者的脸擦干净。

“认识?”

他言简意骇。

“嗯……让我找找。”

西川贺倒也不再油嘴滑舌,这段时间算是他与安室透的心照不宣,就算他向来使着劲欺压下属但这个时候还是不太好随意浪费时间的。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场封锁能坚持多久。

指引他人来刺杀自己的人还没能找到,公安方面虽然有安室透顶着,但他终究还是不好向上面解释封锁原因。

要不然找个机会把波本给推上去吧。

少年漫不经心地掏出一次性手套,蹲下身。

“为什么是这一个?”

他问。

走廊上还有不少尸骸,要清查也轮不到这一个。

琴酒看了他一眼,“他死后其他也失去动静了。”

“哦~那似乎是我家里人才具有的才能。”

也不知是不是密斯卡岱的批量生产原因,他的很多兄弟姐妹都会涉足克隆或事机械这些事业。

或用于克隆自己,或用于斩杀自己的亲人……总之,密斯卡岱们在复制自己这一方面的天赋无人能比。

就连西川贺都不能抗拒这种基因里的向往,制造出了一具又一具躯壳。

简直就像是什么低劣的爬行类,为了种族的扩大而不断繁衍。

与繁殖欲并行的还有毁灭欲。

密斯卡岱根本就不能接受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更不用说其他密斯卡岱随时会将自己取代。

在被他哥忽悠密斯卡岱会自相残杀前,西川贺就意识到了。

这不是病,更不是科研人员写给他们的诅咒,这是他们的本能。

本能告诉他们,他们不死不休。

本能告诉他们,他们都只是唯一。

本能告诉他们,他们必将胜利。

而很可惜,作为一个人类,他们的本体并理解他们这种渴望。

就像是隔了一个物种一样,在本体还在为“爱”与罪恶苦恼时,最先行动的密斯卡岱早已尽染同类的鲜血。

可惜身处伦敦的那人并不知道,但愿自己这些年的戏演得好,好到对方误以为自己能遮掩掉密斯卡岱之间的动物习性而归结为恶人作祟。

简单扫了一下死者被擦拭干净的脸,西川贺有些意外。

“怎么了?”

琴酒问。

他向来了解西川贺,这人很少会露出这种惊诧的神情。

“不……等等,有趣。”

少年眯起眼,带着手套的食指自尸/骸的额头逐一抚摸至下颚。

琴酒皱起了眉。

轻笑声响起,伴随着清道夫处理肉泥的声响。

西川贺举起尸体的手腕,冲琴酒笑,“看,我的侄子。”

第67章 乐子要自己找

很显然,这个发现并不在琴酒的预想中。

密斯卡岱们虽然热衷于繁殖,但他们喜爱的是,对单一自我的延展,而不是更混乱的,不洁的,其他血脉的拓展。

这或许也是自恋的一种,琴酒曾向西川贺提问,但年轻人只是笑,却从未反驳。

他们只爱自己,天性驱使,这么多年琴酒还未见过参杂密斯卡岱血脉的人类孩童。

于是在面对自己的第一位子侄时,琴酒发表了他的言论:“真是少见。”

他说:“你确定吗?”

西川贺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可以和他做个亲子鉴定,但我怕报告出来后你会受不了。”

琴酒:……

不再管眼前的麻烦,西川贺站起身。

其余人造人的身躯已经开始腐化,不出一刻钟,这里将看不出曾尸横遍野的惨状,就是有一个,恐怕他们还得亲手处理。

“打火机。”

年轻人垂着眼,漫不经心问。

银色的打火机在手指间旋转,高高抛起又落到手中。

做出思考到架势,少年歪头一笑,语气却颇为冷淡。“他不能留在这,我还没做好被逮捕的的准备。”

像是在变戏法,他自口袋里套出一个小罐,自那刺鼻气味中不难判断出那是什么。

将将尸体拖到破掉的窗台上,自上而下看去,恰是一片空旷湿润的土地,他们的清道夫先生正在勤恳地收拾狼藉惨状。

心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愧疚,但少年最终还是挥手将汽油倒在尸体上,看着橘色的火光燃起。

这很快引起了楼下人的围观,原本靠在货车旁休息的安室透皱起眉,自他的方向看去只能见到一簇灿烂的火光。

不安在内心汇聚,最终演化成了一种警示。

是的,出于多年的了解,他突然明了了密斯卡岱的想法。

——他想将今晚的闹剧结束了。

不是利用公安的封锁,而是简单的,利用自己的死亡,掩盖掉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毕竟没什么比“凶手已经死亡”这个结果更好了。

不需要再深究,不需要调查,真相已经明晰。

一只手自身后拍来,是诸伏景光。

似乎并不意外密斯卡岱的选择,向来安静的男人抬眼,盯着窗台上那点橘红看了很久。

久到安室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诸伏景光开口了。

似乎带点嘲弄与感慨,沉默片刻诸伏景光最终还是拍了拍安室透的肩。

他问:“有烟吗?”

不待安室透回答,男人忽的笑了一下,仿佛带着很多无奈,“算了。”

他都忘了,因为常年呆在密斯卡岱身边,哪怕自己不怎么抽烟,也总会为那个烟鬼备好那人所喜爱的香烟。

烟草的气息是很浓烈的苦香,方才让人沉溺,却又在被点燃后迸发出属于薄荷的冷冽。

稍不注意就会将人呛得涕泪横流。

简直就像是密斯卡岱这个人。

蛮不讲理,毫无头绪,游离于世。

诸伏景光向来是很懂那人的,毕竟他在密斯卡岱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私人助理,至少在安室透与他之间,他对于密斯卡岱的了解还是更胜一筹的。

“看着吧,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我们再出手了……”

像是在自嘲,自鼻腔中轻嗤出声,可最终也不知这怨气是冲谁,只能茫然地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地坠落。

他能接住对方吗?

不,不能。

零向他提议,一起拉住那少年时,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可笑。

那人拉不住,接不住。

他是自由的。

密斯卡岱这些年将零保护得很好,零觉得他能救密斯卡岱,就像自己曾经挽救他一样,快乐,简单,明了,一往无前,但作为陪伴对方更久,切入更深的诸伏景光却深知对方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诫。

密斯卡岱是自由的,来去如风。

你不知道他何时出现,何时离去。

认定的事情从没有他做不到的,许下的诺言都被逐一实现,他活得好像神明大人。

……那个他。

无数个他,都是他。

神明大人。

无法被拯救者。

永远在燃烧着的火焰。

那双绿眼睛。

看过来了。

“他看过来了。”

“他看过来了。”

安室透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气音,面带笑意,身姿挺拔。

方才开始蓄胡子的诸伏景光被这冷不丁一声给吓得一个机灵,抬起头来之间一个绿眼睛的小鬼正趴在木雕繁琐的栏杆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们。

不太适应地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站立而酸涩的肩背,诸伏景光以一种自认为隐蔽的方向偷偷看过去。

——应该是未成年,或者这个组织成员长得偏小,白净的脸上还带点婴儿肥,眉眼尽管还未显成年后的姝丽,却也凌厉而利落。

轻轻皱起眉,为这样小的少年就已经踏足黑暗而不惯,却被对方扬起的笑而打断。

那双眼睛盈盈的,很开心地弯起,扭头便对身后的银发男人说,“阿阵,我要这个。”

“?”

琴酒原本站在他身后,端着电脑处理公务,听西川贺这么说便也走上前。

“谁?”

他问。

“这个。”

偷偷捏了下琴酒空下来的那只手,指了指人群中的诸伏景光,西川贺笑了,“他看起来很会做饭。”

“……”

“我还没带过人呢,安排一个给我玩玩。”

显然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没远到足矣让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听不见,金发青年神情空白片刻,意识到诸伏景光一直在看自己这才回过神。

他不是没想过与景光分开,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方才自警校毕业的天之骄子还没养成后来的城府,那些许的落寞自然逃不过西川贺的眼睛。

少年便又指了指安室透,“我还要他。”

话说完,便支着手仰头看琴酒的反应,见对方在看完两人的报告后皱起了眉,少年脸上的笑更是扩大了无数倍。

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全世界的星星都落在了里面。

时值盛夏,再酷烈的阳光不会有这人耀眼夺目。

其他的话未说尽,但懂的人也无需多言。

西川贺已经取得实权很久,当一切顺利时,人就会想找点乐子了。

很巧,诸伏景光与安室透成了“乐子”。

见少年眼中满是了然,琴酒便也不再纠结于两人身份有问题这一事。

西川贺向来有分寸,况且如果再不给对方找点新乐子,西川贺怕是下周就要将组织拆了玩。

思考片刻是长时间出差追击叛逃人员朗姆还是呆在西川贺身边,琴酒选择了默许。

于是他回答:“好。”

“不问问我要他们做什么吗?”

“不问。”

“你真好~”

当然,好不好这件事还是得西川贺来判断,于安室透与诸伏景光而言,琴酒简直就是魔鬼。

压榨,压榨,再压榨,酒厂劳模活得好似一台设置好了的机械,甚至能在工作的间隙完美回复来自密斯卡岱的死亡“浪漫”。

从炸弹到冷兵器陷阱,从组织开会现场表白到行动时的抽风,琴酒总是能完美处理好。

这人仿佛是对密斯卡岱专门武器,精准打击到麻烦精到每一寸毫毛。

被要求向琴酒看齐的威士忌二人组:……

被秀一脸却还要拼死给密斯卡岱打工的威士忌二人组:6。

当然他们更不知道密斯卡岱与琴酒的关系,勤勤恳恳地打工半年回头看看自己倒贴上班遂暴走起义的剧本在原先的组织中数不胜数,但很可惜,安室透与诸伏景光现在在密斯卡岱所的组织。

他们战战兢兢,浴血奋战,舍生忘死,勇往直前,最终得到了魔鬼上司与上司的魔鬼搭档的“就这?”

诸伏景光/安室透:………

诸伏景光/安室透:艹!

第68章 倒霉兄弟打工记前传篇

“我不想干了。”

某天,又一次的凌晨三点,被密斯卡岱一个电话薅起来处理港口货物事宜的安室透阴着脸说。

他已经连续一周没睡觉了,顶头上司不知跑到了哪,手上一干事宜尽数交接给了他和景光,尽管他们还可以压榨莱伊跑腿,但架不住这种连轴转的强度。

在接下工作的第一天,安室透信心满满,朝气蓬勃,誓争要挖出组织见不得人的阴暗,争取将这些家伙连人带窝一起端了。

第二天,金毛小伙虽眼下青黑,但精气神不错,还能三更半夜爬起来谈跨国生意。

第三天,威士忌小组出了个任务,在回组织的路上,安室透还在处理公务,并借着难看的脸色以及阴阳怪气的语调成功将妄想将手伸过来的莱伊赶走。

第四天,卧底先生开始精神恍惚,只能靠他伟大的,在前两天公务大半被揽走了的幼驯染煮的咖啡提神,面对源源不断的文件出现明显呆滞症状。

第五天,被诸伏景光强制性关机的安室透被上司的一通电话逼起,随后前往组织加班。

第六天……哦,不,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

坐在驾驶位的金毛帅哥脸黑得要死,举着望远镜皱着眉查看港口来往货船。

从这里看过去,水面波光粼粼,灯光宛若碎金,上下浮动着,却又在下一秒被船只破开,彼此离散。

沿岸的垂柳被风吹拂,沙沙作响,而往常热闹的堤岸上无一散步的居民,全是武装整齐的矮壮汉子。

安静而死寂。

管理这处港口的是当地黑/帮,实力强劲,在取得确切证据前官方根本铲除不掉。

更别提当前掌权人山田与当地领导人沾亲带故,黑白双方广结善缘,就安室透知道的,公安策划的对其多次逮捕计划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但安室透没想到,作为对方多年合作伙伴的组织会对这块港口出手。

先是当地市长被爆出贪污丑闻,随后便是多个当地黑/帮开始闹市,小小一片港口此时正潜伏着不知多少各家派来的探子。

远远的,便见海面上探照灯的光在缓缓挪动,无数看着还是个孩子的少年提着砍刀或是水管在港口巡视。

有凄厉的叫喊远远传来——那是方才被他们抓获的,想潜入港口的人的哭喊声。

安室透听见那些魔鬼般的少年笑出了声,就着这惨叫休闲地抽起了烟。

攒紧望远镜,安室透的视线回归到了边缘徘徊着的守卫上。

他在思考,等会要如何让他们的老大签下合同并不至于被这群疯子当场抓获拷打。

这次事件不对劲,无论是半夜密斯卡岱的电话,还是那句含着笑意为不明的“取货”,无一不显示这件事的特殊。

组织的业务范围很广,至于都涉及到何种方面,安室透现在并没有权限知晓,但就最近对密斯卡岱的事物处理下来,他倒是发现,组织在东京急需一座港口。

一座不需要交过路费,不需要分成的,独属于组织的港口。

怎么获取呢?

暴力?谈判?交易?

都不是。

巧的是,密斯卡岱离开组织的当天清晨当前港口掌权人山田就被爆出重病,随后报道记者的尸体就被发现在港口,这才让公安得以假借贪污名义将当市市长逮捕。

其实并不止市长……

组织并不想付出相应的价格购买港口,却又对此事胸有成竹,以至于密斯卡岱半夜打来电话让他们来控制局面签订合同,但而就现在的场面来看,在山田倒台后,最有可能夺取港口管理权的却是当地另一个黑/帮。

内心盘算着何时去公安一趟调查此事经过,并排查密斯卡岱踪迹,却在仔细排下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时间回公安的安室透:……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在他们来之前密斯卡岱都要处理这么多事物的吗?他难道是超人吗?不睡觉的吗?要知道他和景光还是两个人分着做这才堪堪赶在各任务截止前完成。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幼驯染的怨念,原本将笔记本盖在脸上趁机打了个盹的诸伏景光动了动,那本厚重的笔记本便自他脸上滑落,准确地砸中了他原本垂着的手臂。

白净的手臂上被砸出红印的诸伏景光:“……”

沉默片刻,诸伏景光这才呻吟出声。

他半死不活地拖着尾调,撑着座椅,嗓音低哑,“我感觉我刚才过去了。”

安室透:“……”

扭头看过来的诸伏景光:“……”

在看清彼此脸上那清晰可见又如此相似的黑眼圈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下车吗?”

诸伏景光问。

“再等等。”

安室透回答:“人有点多,光凭我们过不去。”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

“你说。”

“我们为什么不能多雇些人来?”

“……”

“……”

相顾无言,迷一般的沉默弥漫开来,隐约带来淡淡死意。

安室透很冷静地回答:“因为我们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

官方的工资不好走明面,特别是在他们才混入组织的这段时间,任何账面流水都会导致卧底计划的功亏一篑,而组织这边……除了第一个月发了点足够安室透买车的钱后,便再也没提过工资的话。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现在倒贴组织打工。

偏偏还不好说什么,毕竟今年为止成功加入组织,并取得代号的新人里除了他和景光就是莱伊那个诈骗犯。

莱伊没工资是因为他撞了密斯卡岱的车,并将他们娇弱的上司大人吓了一跳,好险没一脚油门踩下去将那货碾成肉泥再领着两个警察半夜焚尸。

但安室透与诸伏景光没工资这事就奇怪了。

非常奇怪。

却又无法开口。

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成天见不到人影,偶尔一次见面就是可着劲作死。

作自己的死也作他俩的死,任务一发就拎着箱子跑,只在接收任务报告的间隙才会从电子屏幕的那端人机似的回个“好到”。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大半年就这样过去了,两位卧底先生吃靠食堂住靠宿舍,能工作完全是靠着他们惊人的意志力以及那誓要将组织铲除的决心。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但好在他们两位心智坚毅,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擦了把脸,安室透重新取出地图,将密斯卡岱发来的,各个帮/派的驻扎点标出,并着重划出了,被包围在最内侧,厂房内的某个小间。

“山田一的办公室就在这——而这里,”

在另一端的小间点了点,金发男人语气沉重,“这是他养子山田守的办公室,就目前所知情报而言,山田守并不好对付。”

远远的,警报声响起,不消看便知,又有人闯入了港口,妄想一探究竟。

视线重回地图,诸伏景光打开了笔记本。

上面是对山田守的人格分析以及各方情报收集。

这人的来路并不明了,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以山田一养子的身份出席了一场与各帮派的晚宴。

山田一向每一个人都隆重介绍了他的养子,他未来财富地位的继承者,未来港口的管理人。

——一个被毁去了大半张面容,尽尽能看到一只绿色眼球的高挑黑发男人。

那场宴席密斯卡岱并没去,这种事项他向来不会插手,在组织人员向他汇报时也并没说有什么不妥,但在后来,安室透自对方发给自己的资料中看出,组织想购置一座港口的计划也就是从那时候而起。

山田守有什么不妥?

情报贩子叩击纸面,陷入沉思。

对方面容被毁,公安曾追查过山田守的来历,却发现查到最后却发现线索被一场无端燃起到大火焚尽。

简直就像是人为的阻拦。

但安室透确信山田做不到这个程度。

对方的资历,影响力都太小,与其说是山田家为其遮掩,还不如说是组织替对方掩藏掉了——至少这样还有一定说服力。

但怎么可能呢?

会想起电话那端年轻人含笑的嗓音,安室透皱起眉。

目前看来,密斯卡岱是现在组织最大的领导人,但对方绝不会做出这样不利己的行为。

密斯卡岱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剥削家,向他进行交易是要付出百倍不止的报酬的。

“这里。”

诸伏景光打断了安室透的沉思,点上笔记上记录的一小段。

“本市市长是在山田守出现后才上台的?”

“对,他原先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公务员……等等,你是说?”

“还有这,”

诸伏景光翻过一页,尽管嗓音里还带着浓浓倦意,却还是强撑着保持清醒而冷静。

“市交通局的局长也是在那之后上台的,道路,水路运输……对了,市长现在还没招出他背后的人是谁对吗?”

“是,他说他并未与任何帮派勾结,只是有人看他不顺眼到处举报他,要不是我们查清楚了他的底细,说不准还真会被他那副忠贞嘴脸给骗过去。”

“让风见查查交通局长,另外,你的手机亮了。”

诸伏景光说:“是密斯卡岱打来的。”

第69章 人渣是如何炼就的

“将军。”

投影出来的人穿着黑色大衣,在他面前的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

而坐在他面前,大半面容被毁去了的男人只是沉默地举着书翻看。

于是投影出来的人便也不再说话,只是笑着拍了拍手,让琴酒将棋盘端下。

“不想说点什么吗?这毕竟也是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就这样送与我,恐怕不好吧?”

银发遮住了年轻人大半身躯,可疑的血水自琴酒的手一滴滴滑落。

西川贺和看不见似的,眯着眼睛笑,他意有所指,“我怕你家那位老先生会受不了,要跟我拼命。”

“……你怕?怕什么?”

男人举着书,嗤笑一声,“怕我末了将你骗来杀了?”

将书签放好,珍惜地放下书,山田守着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笑意盈盈的西川贺。

“我可比不得你们,随便一出手就是大事件,到现在为止我所有的都已经被你击溃,我认输。”

拍了拍衣摆,男人皮笑肉不笑,“可以放我走了吗?恐怕今天过后我再也不会有再见您的机会了,就不要趁火打劫,夺人性命了。”

他脸上的皮肉被炙烤过,坏死的地方甚至有森森白骨露出,手上戴着一双皮手套,但就那不便的行动来看怕也无一丝好皮。

只是那双绿色的眼睛仍然沉静。

西川贺坐在沙发上,将翘着的脚尖向前晃了晃。

搓了下手上方才竞拍到的绿宝石戒指,年轻人笑而不言。

山田守是一名“密斯卡岱”,但同时也是组织的科研人员,专攻“密斯卡岱”方面的研究。

他算得上是密斯卡岱里年龄较大的了,其余不是死在了实验里就是还未长成,被操控着继续繁衍。

他幼时的那场大火是山田守放的,但后来,西川贺所点起的那场火,不尽烧死了组织里的科研人员,也放出了密斯卡岱们。

山田守既是加害于他们的人,也是他们的兄弟,其他被怒火冲坏了头脑的密斯卡岱将他按入火坑,却又将他救起,扔入河水中,直到对方被山田一捡到,认为养子。

“你向他们提供我的消息。”

良久,年轻人出声,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却很真诚。

“为什么?我自认并未加害于你,在得知你在山田一的控制下举步维艰时甚至还帮助过你,那么,你为什么要暴露我?难道按正常人来说,你不应当感激我,帮助我,为我义无反顾,死心塌地吗?”

但对方却没有正面回答。

“你认为正常人的逻辑是这样的吗?”

“是的,至少我所接触到的,有关于人类社会的构成是这样的。”

“继续。”

“可我最近却发现,不是这样的。”

“比如?”

“有人不听话……他们,并不按规则来。”

“……”

“所以我将那些不听话的人都去除了。”

西川贺将半长的头发撩到耳后,于是一道血渍就这样突兀地露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

接过琴酒递来的手帕,西川贺轻声细语,“方才处理了一个不听话的人,不好意思。”

琴酒抓着被血浸满了的拖把自他背后走过,临了还跟对面的山田守点了点头。

还想分析一下对方精神状态的山田守:……。”

敲了敲桌面,男人垂下眼睫。

“不过关。”

他说:“你还没达到‘完美’的标准,或许组织内还有未被毁去的有关我所撰写的资料,你在闲暇时可以看看。”

丝毫不顾忌对面影像内人丝毫不变的表情,山田守只是继续用他那单调的,乏味的,单一的语调陈述他的观点。

“你不应该进入社会,你还只是一个未完成品……”

“这我恐怕就无法认同了,您不也是未完成品中的一员吗?那你是否认为自己有进入社会的资格?”

属于西川贺的声音强势地打断了对方未尽的言论,带着些许讽意,又好像好奇,年轻人的身体前倾,用手肘支柱下巴,绿色的眼睛璀璨又明亮,与山田守唯一一颗残缺暗淡的眼睛不同——那是西川贺比他更完善的存在。

“你——点燃实验室又向组织内传递消息,你,一次次地将那些恶心的东西注射到我们身体内,并将我们逼疯,在互相残杀,篡改我们的记忆,投入你所伪造的‘人类社会’,又在我们认为自己是个人时唤醒我们。”

仿佛在宣讲罪条,少年的嗓音里带着恨。

但被判有罪的人只是平静地听着,直到最后给西川贺鼓了鼓掌。

“情感方面学习得不错,我或许该向你询问一下你的学习对象。”

西川贺挑了挑眉,原本紧绷的肢体瞬间放松了下来,很显然,他并不在乎山田守先前的罪行,而那些沉重的语气不过是现学现用——感谢他处理掉的上一位兄长,不然他也找不到机会去破除山田守对港口的布置。

对方冷静,自持,目标明确,在成为山田一养子后便接管了其所有权力,并利用各种关系重新开启了他的旧业——观察每一个密斯卡岱,并给其宣判。

他向旁人泄露每一个在他内心不过关的密斯卡岱的信息,这样无差别且高强度的攻击一度使西川贺迷茫,但在发现山田守后竟莫名产生了安心感。

当一个神经病做出什么后,人们往往不会去斥责,而是沉默。

山田守双手交叠,尽量减少身体与座椅的接触面。

自那场大火后他便失去了休息的权利,直到现在,面对自己血亲的指责时他着才会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于是在回味了一下自己的峥嵘岁月后,山田守咂巴了下嘴,“我对过去很满意。”

他带着疑问,语气很淡,“如果你实在想报仇的话,我不会反抗,不仅如此,我还会向你提供其他不合格的密斯卡岱的行踪。”

山田守说:“不合格的产品就应该被及时销毁,我也一样。”

“但我很高兴,你学会了愤怒,虽然就你的状态看来这也是伪装出来的,但你合格了。”

“我应该感谢你吗?”

“不用。”

略微思考片刻,男人只是说,“但我在死前还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件事。”

“请说。”

“我的孩子。”

“……什么?”

“我知道这个话题是很奇怪,我和你是一样的,我讨厌一切参杂了旁人血液的存在。但他不同,他是我的试验品,我最有可能接近‘完美’的可能,也是我唯一的希望。”

山田一站起身,推开了暗室的小门,门内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秃顶男人。

此时此刻,那中年人涕泪横流,在被山田守拿去塞在口中的毛巾后便破口大骂起来!

山田一拼尽全力,嘶吼着,连向来为体面而常年戴着着假发掉落都顾不上。

像是在泣血,又像在懊恼,此时此刻,这个掌管港口多年的男人一时控制不住眼泪的滑落。

他是真的在将山田守当儿子养,也是真心地爱着那个,被山田守视为试验品的孩子。

他少年丧妻,就这样孤独地活了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结果在一个暗沉的雨天里捡到了被大面积烧伤的年轻人。

他给浑身上下无一块好皮的年轻人支付了医药费,并在发现对方并无亲长后试着提出收养。

他成功了,他有了一个孩子,叫山田守。

山田守的头脑很好,不出半年就将港口经营额翻了又翻。

在生意源源不断到来的同时,山田一忽视了他老朋友,原本市长的离去。

在得知山田守做主,将他们的人推上市长职位的时候,山田一内心更多是惶恐。

生意铺得太大了。

但很快,山田守就将他的惶恐驱散。

那孩子说,他已经与新市长的小女儿私定终身。

山田一没怀疑。

毕竟他的孩子这样聪慧,乖巧,听话,懂事,皮相上的破损并无碍于他的魅力,那种残缺感反倒是让他更具怪异美感。

于是山田一开始逐渐给山田守放权,直到市长的女儿因难产去世。

港口的生意不能停,他的孩子远比自己有天赋,而市长新上任,更是没有时间,山田一便开始全职带起了孩子。

直到他在家里发现了第一个监控。

“那是你的孩子!王八蛋!你怎么敢的?!真不愧是一个怪物!老子当年就不该救你回来!”

说着,似乎是情绪波动太大,中年人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被困住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西川贺吹了个口哨。

琴酒停下原本收拾的动作,安静地站在年轻人身后,垂下的眼睫遮掩住了那双眼睛里的所有心事。

“我很抱歉。”

山田守只是平淡地重复着,丝毫不管老人因为愤怒以及悲伤而颤抖的身躯。

他转过身,向西川贺介绍,“这是我的养父,山田一,至于我的孩子,我目前并不知道他的位置——他将我的孩子藏起来了。”

“所以?”

“帮我找到我的孩子,我可以让你丝毫不损便得到这座港口。”

“为什么?”

西川贺思考着措辞,这是琴酒教给他的新知识,以至于他现在说话有些阴阳怪气而文绉绉。

琴酒踢了一脚他晃着的脚尖,打断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

深吸一口气,自觉西川贺不会吗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的琴酒接过话题,迫使这两个亲兄弟不再围绕那诡异而非人的话题继续谈。

“他的意思是,我们并不需要付出太多也可以得到这座港口,就目前来看,这个交易并不划算。”

年轻人悄悄仰起头,对琴酒露出一个笑,目光内满是赞许。

似乎是并不明白琴酒为什么会插入他们之间的谈话,山田守站在距离不断呐喊着的山田一身边一米远,脸色有些冷淡。

他忽视了琴酒,看向西川贺。

“外附我孩子的研究权,你是我所看到的,最为接近成功的密斯卡岱,我并不介意由你来培养下一个。”

片刻的思考后,山田守又说,“或许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如何与人类女性繁/殖的技巧。”

“……”

一片寂静。

在意识到西川贺性质大发起来的瞬间,琴酒向前一步,捂住年轻人的耳朵,面无表情。

“闭嘴。”

第70章 孤僻爱人偏偏期待他人拯救

人渣,通常是用来形容一个人的。

但就目前这个情况看来,山田守连“人渣”这个词都配不上。

在对西川贺过去生活氛围产生怀疑对琴酒在直视屏幕里那个一脸淡然的狗东西后便挥手将兴奋的西川贺给驱赶走了。

好不容易在这次出差过程中给对方灌输了点正常人的思维,他并不想再重头再来一次。

“然而这并不是你打断我的理由。”

交谈结束后,年轻人趴在座椅上,他后来便不再参与山田守与琴酒之间的商讨,只是为自己泡了杯茶,笑着听完了一切。

“况且你也答应他了,这与我所要做的并无差别。”

仿佛是在抱怨,但鼻音总是眷恋着粘腻,好像在撒娇。

轻轻扯住一缕琴酒的长发,分明脸上笑意仍在,那双眼睛里却照不出任何神采。

明明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却好像太阳西沉,悬月渐逝。

街道上的喧嚣一瞬间好像拉得很远很远,连空气中都参杂进了水汽,呛得人喉鼻发酸。

阳光打在年轻人脸上,却让他的眼睛透彻得不似活物。

他好像被抽离于世界,又浑噩着不知所去。

西川贺的身边向来热闹,笑声,哭声,吵吵闹闹又嘻嘻哈哈,于沉默的琴酒判若两人。

贝尔摩德曾问过琴酒为什么会决定与少年在一起。

她实在是太懂这种人了,花团锦簇的空虚与衰腐被掩藏于那张面容与巧嘴之下,只待被芬芳弄昏了头的猎物自投罗网,随后吞吃殆尽。

笑是假的,哭是假的,连世界都不懂的造物根本无心投入一场微不足道的情爱。

那人喜欢盛大,喜欢一切未曾经历过的,喜欢被爱,喜欢怀疑。

反复试探,反复离开。

不能问,不能留,只能等待他回来。

——哪怕回来的只是他的尸/体。

琴酒没有回答贝尔摩德的问题,他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随后被女人的了然的笑声赶走。

他只是在等待,在看,在守候,在牵着那人回家的最后一根线。

琴酒想:我得拽住他。

好不让这人飘走,然后于风中消散。

因为自己爱他。

从第一眼开始,这种爱贯穿了他整个人生。

可偶尔,他也不仅仅只是等待。

他会轻轻扯动气球的线,以免对方飞得过分高而自我爆炸。

既然外部的袭击他无可避免,但他至少能保全对方在悬崖边的坠落。

此时此刻,这只膨胀到了极限,快要炸裂的气球开始说话。

“给我解释。”

年轻人强迫对方扬起头与自己对视,语气很轻。

西川贺讨厌有人左右他的思想。

讨厌自己的恶劣被他人揭露。

讨厌别人不喜欢他。

讨厌精神科的医生对他指指点点并强迫他吃药。

……

他还讨厌香菜。

“……”

琴酒坐在椅子上,出于视线缘故可以看见西川贺自耳后延展到喉咙的血痕。

那是很早之前就划破了的伤口,但西川贺拒绝包扎。

更为遗憾的是,在方才的搏斗中,这道伤被牵扯到了,以至于危急到了年轻人的生命。

血没能止住,方才匆忙翻找出的急救箱也被西川贺扔到一旁,任由血浸染了他的衬衫又顺着锁骨向下滑落。

苍白的皮肤由于呼吸,一下一上地扩展着。

因为疼痛,青筋凸起,透过白皙皮肤隐约可见紫色血管在眼前这具身体里流动,并编制出了西川贺这个人。

血也在溢出。

疼痛迫使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亮。

于是琴酒突然笑了一下,仰着头看着年轻人,直到血液滴落到他的脸上,又缓缓蜿蜒进自己领口。

可他没有眨眼,只是安静的,沉默地任凭恋人的生命流淌而下。

原本冷下来的眼眸弯起,年轻人粗暴地扯住琴酒的长发,俯下身去,一次又一次,狠狠地咬噬着琴酒的唇瓣。

好像在生气。

不,就是在生气。

气什么呢?

喘息间,琴酒想。

是因为自己阻止了他吗?

还是因为自己没有阻止?

他觉得自己太碍眼?

还是多年的教导出了成果,以至于眼前的小孩产生了最基本的占有欲?

直到血腥味弥漫整个喉腔,连话都说不出,血液将两个人紧紧联系,那双暗淡下来的眼眸着才重新投向了琴酒。

“你在想什么?”

年轻人问。

“我又在想什么?”

水滴落地,未关紧的窗台吹来丝丝凉风。

还没被处理掉的尸体被他们拖到洗手间,唱片机被打开,悠扬的大提琴曲与每一处的水龙头交汇,滴落的红色丝线开始弥漫。

还有10分钟。

还有10分钟就是西川贺这具身体的极限,他的失血量实在太大,来不及救治了。

“你这次选什么?”

琴酒避开了西川贺的问题,亲了亲对方的鼻尖。

他向来在对西川贺这方面知情识趣。

“我想想……”

呼吸在变缓,身体在变冷,连思维都开始迟钝,但窒息的快感却开始升腾弥漫。

“水葬吧。”

西川贺轻而易举地原谅了琴酒的避而不谈,他向来对琴酒很宽容。

“我想看看我腐烂后的样子。”

“……”

“我会带你来的,我一直记得,你会帮我下葬的——再说了方才也被他激起了兴趣,我也想看看像我这样的人腐烂后的身躯又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我只是……”

“你只是不觉得我与别人有不同?”

年轻人很轻的笑了下,水已经蔓延到了脚下。

他长久地注视着荡漾的水面与暗沉下去的血液,由于失血以至于钢铁般的意志开始恍惚。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与琴酒的未来。

“你还有三分钟。”

西川贺看了眼表,语气很轻柔,好像在说情话,哑掉的嗓子咬着尾音不放,伴随着乐曲就像情人在耳边挑逗。

“三分钟后水就会淹没插座。”

“……”

不知怀着何种心情,年轻人笑起来,像是没有力气,他靠在了一旁的沙发上,用手遮住了脸。

他竖起手指,开始倒数。

琴酒只能站起身。

水已经淹没了小腿,他爱人的生命再次进入了自己设计的倒计时。

每一次都是这样。

强迫自己看着。

以欢快的语气说最伤人的话,还拽着人不许离开。

水压在加强,琴酒不知道在离开后又会在哪里再次见到西川贺。

或许是出门后,或许是下一个转角,或许是十天半个月。

还有可能是再不出现。

这些年他们清理了很多西川贺的血亲,但每清理一个,也就代表了对方生的可能的一次减少。

这次的出差是由于找到了失踪已久的朗姆的消息,原本房屋的主人,一位为朗姆效劳的密斯卡岱已经自/杀,却未曾想偶然接通的电话带来了新的转机。

方才山田一方才吐露出他将孩子交给了自称是孩子亲人的人,无人可依的老人不想将孩子带给他的生父,只得哭着将襁褓转交给保护了他一路,准备将他送出东京的陌生人。

按照描述,那个人是已经离开组织很久的朗姆。

朗姆聚集了很多密斯卡岱。

他跟只老鼠一样,四处乱窜,又狡诈阴险。

那些听命于他的密斯卡岱无一不在暗杀任务失败后选择自尽,而西川贺怀疑朗姆手上有可以控制密斯卡岱的研究关键。

现如今,嫌疑最大,最有可能存有控制密斯卡岱秘密的地方就是乌丸老宅。

很不幸,知晓老宅消息的干部早已死去,只能凭西川贺与琴酒慢慢摸着朗姆的线索探寻。

乌丸家,当地豪绅,却在乌丸莲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掩藏着他们人造人的最大秘密的存在,也有可能是他们初生的“子宫”。

“嘀嗒,嘀嗒。”

水声并未停歇,而琴酒却趁着这片刻寂静好生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恋人。

这段时间的外出并不安心,西川贺瘦了,也苍白了。

眉骨的阴影盖住深陷的眼窝,鼻梁高挺,唇线向下。

简直像在生气一样。

可是西川贺只是累了。

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分运转的生命稍作休息,好不那样快地接受命运的狂风。

于是琴酒只好在处理好后续一切后站在西川贺身边,很平静地开口。

银发的完美恋人问:“需要我帮忙吗?”

“我并不太理解。”

“理解什么?”

“理解我们的上司为什么在奴役了我们一周后突然良心发现让我们去休息。”

坐在刚开门的便利店的对窗小椅上,安室透拎着方才被店员小姐姐加热好的饭团与咖啡缓缓递给一边趴在桌子上的诸伏景光。

“hiro,hiro?醒醒,吃完再睡。”

诸伏景光伸出一只手,抬了半天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搭在后颈,大有要在便利店一觉睡到地球毁灭的架势。

“……”

与柜台后面露担忧的店员示意身边人没事后,安室透只能孤独地撕开因为加热而变得软塌塌的塑料袋,面无表情地机械吞咽。

放在手边的笔记本已经被合上,但总有些事要弄清。

他们方才收到了琴酒的消息,男人仿佛在抱着一具湿答答的重物行走,不时传来水滴落的声音。

难得带点倦意,琴酒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说,“今天的任务取消,你们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