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刻,他的腹部开始伸出数百条柔软的黑色触足,像没有吸盘的章鱼足,但是更细,更灵活,闪烁着金属的色彩,一看就属于昆虫。
李忌满意地看向镜子——
他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八只金绿色的竖瞳规律对称地排列在蜘蛛恐怖庞大的身体上。
就这一瞬间,李忌突然明白了徐微与的绝望。
我的爱人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只怪物。
他的身体被掏空了,只留下皮囊和对我的疯狂爱意。
他说他是李忌。
但他没有一处像李忌。
【作者有话说】
李忌,一款同时会出现在徐微与春|梦和噩|梦里的攻
第131章 后记
是啊是啊我想通了啦——李忌
那一刻,李忌感到了彻骨的寒意。灵魂中仿佛有什么被打碎了,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李忌突然想起来,从他死亡开始到徐微与重新找到他,整整五年,他一直都不是他“自己”。
五年前的那个傍晚,残阳如血,仰头,高而密的林子是黑色的,林子的正中被砍出了一大片空地,卜提卡维卡村的村民围在篝火边拍手舞蹈。
卜提卡维卡这段古怪发音在本地土话中的意思是“鸟神落下的地方”。
据说这片雨林中的原住民一直相信他们的祖先是一只生活在梦中的巨鸟,祂牵引灵魂,掌管梦境。而他们都是巨鸟的眷族。平静的生活一直延续着,直到有一天,巨鸟厌倦了黑夜,从梦中爬出来,用它那双绿色眼睛迷恋地盯着太阳——祂要吞日,祂想成为这个丰饶世界的太阳。
毫无意外地,祂失败了。
狂妄的巨鸟重重摔在地上,躯体遍布灼伤,肉和骨暴露在空气中。祂的血滴在地上,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眷族们聚拢而来,担忧地望着自己的神明。巨鸟没有理他们,喉咙里发出嚟喇嚟喇的怨毒叫声。那可能根本就不是祂的声音,只是一些诅咒或者其他什么咒骂而已。但雨林中拿着弓和剑的原住民并不知道。他们开始叫巨鸟【嚟喇】。
嚟喇需要血肉来滋养伤口,于是眷族们便将罪人投入深洞,后来原住民不够用了,他们又去雨林之外购买奴隶和罪犯,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蜘蛛爬出来,将一切拖入深黑。
【现实世界的太阳“看”着祂,祂知道,这下,这只里世界生物再也不能飞上高空了。祂的野望到此为止。】
这是一场算计,也是一次表里世界的交锋。在人类不知道的地方,这些——也许在人类的概念中应该被称为神明的东西,撕咬了无数次。失败者悄无声息地死去,胜利者从尸体上吞噬其想要的概念。
然后遗留下来的残破故事被活着的人整合为故事,有的会传扬出去,有的,消散在时间里。
嚟喇在深洞中哭嚎了几百年,迁徙而来的人类听不懂祂的语言,祂也虚弱到失去了同化眷族的能力,龟缩在现实世界与里世界的夹缝中苟延残喘。
幸好吴善婆一脉有稀薄的眷族血统。她的长辈可能是当年外迁出去的【巢】,也有可能是误闯进雨林,还没有被完全同化就幸运走出去的普通人的后代。
无所谓,什么都可以。
【给我……】
【让我……】
……
李忌被陈南推到坑洞之前,板车一抬,他缓缓地滑向木板边缘。那个时候他还有残余的意识,但身体已经不能动了。他看着深坑,冷不丁地,对上了几只震惊到狂喜的眼睛。
祂感觉到了——这个人类是现实世界的祂。
在某个层面上,李忌和祂公用一套概念。
祂能进入现实了!
从此,李忌就再也没醒过。
那五年,使用身体的一直是嚟喇,是里世界的另外一个【李忌】。而现实世界里的他就像是服用了过量安眠药的病人,意识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界挣扎。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另一个意识的思维,那些怪异的本能,对猎物和眷族的冷酷评价,浓烈到足以令人发疯的不甘怨怼,所有的所有都在同化李忌的灵魂。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东西,所以渐渐地,李忌和另一个意识“重叠”在了一起。
某天,【李忌】提出了一个问题。
祂需要一个锚点,要不然现实世界会察觉到异常,像对待最开始的嚟喇那样对付祂。
用什么呢?
有什么,是能够支撑李忌这个概念存在于现实世界而不崩溃的?
有什么能够锚定理智,让祂在濒临疯狂的时候,确认自己是自己,不至于与巢穴融为一体,扭曲成新的小世界?
……
……徐微与啊。
李忌短暂清醒的意识如此说道。
……好。
两个还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的东西共同感受着深埋在灵魂深处的爱意,李忌品尝到了疯狂的思念,而另一个他茫然地望着虚空,一段时间以后,【李忌】侧过头,用那双金绿色的竖瞳冰冷地盯着现实世界中的自己。
【他在生病,你看不见吗?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喂给他?】
【你怎么能把雌性放在巢穴外面,你应该用▇▇裹住他带在身边……他的卵囊呢,你和他▇▇▇过吗,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分化出卵囊……很危险……其他▇▇也会来找他……】
眷族狂乱地纠缠着发出尖叫,李忌的意识昏沉。
别想了……
徐微与不会愿意的。以前说给他开副卡让他找个清闲的工作他都不愿意,更何况把他禁锢在不见天日的巢穴里。
【他必须待在巢穴里!】
蜘蛛在梦境中描摹着徐微与的身形,用狰狞的捕食足尖端触碰青年影影绰绰的腰线,祂仿佛知道那里是人类子宫应该在的地方,迷恋地贴了上去。
【连卵囊都没有……太脆弱了,你一点都没有照顾好他。我应该蚀出一片丰饶安全的巢,用网布满,在外围养足够多的食物供他进食……雌性只会选择强大的同族作为配偶,我要喂饱他,给他安全的领地,这样他才会自愿▇▇▇▇】
如果当时有一个活着的人类碰巧闯入那片雨林,一定会在这怪诞的呓语中崩溃成一摊血肉,然后蠕动着被同化成新的盲蛇。
李忌沉在这些声音中,空茫地接受着另一个自己的意识。
因为一样的锚点,两个本来泾渭分明的灵魂开始缓慢融合。
那些轻飘飘又残忍至极的笨拙念头与他早就深埋于心底的恶念纠缠着上升,蛇一样缠住徐微与的身影。
从那一刻开始,他作为“人”的意识彻底被本能压制。
难道曾经的李忌不能把徐微与关起来吗?难道曾经的他就不想让徐微与待在只有他能进入的地方,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不要让其他人分走徐微与的注意力吗?难道没有哪一个瞬间,他会想到干脆用某些更为情|色残忍的方式打碎徐微与好了,这样不明不白的纠缠,万一这个人真的离开了怎么办?
李忌当然想过,他甚至完全有能力实现自己的所有想法。
但他再混蛋,到底还有作为人的道德和理智。他清楚,如果他真将脑中的某些念头付诸实践,徐微与一定会和他鱼死网破。而他们之间也再不可能有未来。
人一旦爱上什么就会害怕什么。
爱得越深越恐惧失去,甚至深夜惊醒都要往身边看看,生怕那些吵架的时候说出的无心之言会成真。
而现在,李忌为什么敢对徐微与做出那样狡诈的欺骗,那些自私的掠夺?
……
李忌看着镜子中面目全非的自己。
……
因为他可以改变徐微与的记忆。
他可以完完全全地操控巢穴中的人类。
他的网可以伪装环境,他的眷族可以完善谎言。
他被异种同化,放任自己接受心底浓稠黑暗的念头,完完全全地抛弃了作为“人”所应该具有的自我约束。
就像徐微与说的——他现在做的,是怪物才能做出来的事。而徐微与的爱是给李忌的,不是给异种的。
李忌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样,明明不需要呼吸却感受到了彻骨的窒息。他的躯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咯咯声响,外骨骼表面皲裂开来,露出漆黑湿润的内里。
锚点动摇了,所以他开始被现实世界排斥。
……
……我可以……
李忌挣扎进裂隙中,尽量不发出声响,他的身体扭曲地向内收缩,逐渐显现出人类的外轮廓。无数眼睛一般的凸起在血肉中涌动,发出代表欢呼的尖叫。
是应该欢呼的。这样的改变代表异种与锚点完美适配,也是最后一次“蜕皮”。
徐微与……
徐微与。
眼泪从竖瞳周围挤出来,李忌又哭又笑,疯狂念着爱人的名字。
还不如让他去死呢,这下他更要缠着徐微与了。怎么办啊……徐微与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那么小,就遇上了他。但凡能晚几年,稍微有点积累,也不至于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好可怜啊……我要好好补偿他。
李忌骨头缝里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疼的他直笑,笑得浑身都在抖。
真是久违了,他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感觉到痛了。
……
那一天,李忌蜕完皮一身神清气爽,只觉大好人生近在眼前,全然没有想过,他会沦落到想跪着给徐微与穿双袜子都没机会。
病房中,徐微与迷茫中又有点紧绷地看着李忌,一时不知道该对他的训斥做出什么反应。想到人家毕竟是好意,徐微与点了下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还以为到哪儿都得谨遵医嘱。
“我不是……”李忌皱眉。
不等他说完,徐微与坚定且不容置疑地微笑着揪住了他手中的袜子,用力抢过来——
李忌:……
徐微与:“我自己穿。”
苏枝晓出去溜达了一圈,带着抽血的护士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李忌跪在徐微与面前,满脸阴沉。
苏枝晓:???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徐微与一眼,心想徐微与也不像是尖酸刻薄到让政府工作人员跪地检讨工作失误的民众啊。这是什么情况?
护士比她更直接,她先是走进来观察了一下情况,然后怯懦望向徐微与。
徐微与也有点无措。塞缪尔往这儿一跪就不动了,表情恼火中带着委屈,跟什么被夺走玩具的坏脾气大型犬一样。徐微与是真没见过这架势,想着调查局内部的事还是要让内部人员来搞定,眼中带上了一点求助。
但这个世界上,能精准读懂徐老板表情的人正杵在他面前。才转正没多久的护士只能从他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睛中读出漂亮和凉薄。
护士悲戚地捂住嘴,屈辱地哽咽了一声。
还没等徐微与反应过来她的想法,她将受伤的抽血器往盘子里一放,拉起护士服扭着腰作势跪下。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不不不!”徐微与大惊失色,站起身就要去扶。被李忌一把抱住腿。
苏枝晓:?
不好意思,但是,啊?
李忌也怔愣了一瞬,但他反应很快,表现得非常自然,自然到那副被抢了戏的不爽浑然天成,“你干嘛?”
护士愣了:“病人没有医闹吗?”
被冤枉医闹的徐微与扶着面前男人的肩膀,怎么看都有种被骚扰的紧绷。
李忌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样子,不耐地站起来,手从徐微与的腿摸到后腰,“没有啊,我给他穿袜子呢。”
苏枝晓终于忍不住了:“啊?”
【作者有话说】
如果是猫猫狗狗
一个月没闻着猫味的李忌:……
徐微与路过。
李忌一个恶虎扑食——
徐微与(大惊失色):咪!
李忌:prprprprprprpr!
管以后会不会挨打,舔了再说[墨镜]
第132章 后记
哦~baby~
徐微与也真是好修养。他没什么表情地抓住李忌的手,拿到光亮下温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被人碰。”
李忌挑眉,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
他还是第一次被徐微与拿对待难搞甲方的态度对待,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人已经在心里把他骂翻天了,但脸上还是这幅不动声色的温和样。看着徐微与好像不论他怎么对待都不会生气的样子,李忌莫名就有点……躁动。
他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再说点骚话。可不等他开口,一个黑影跟闪电似的窜到了两人中间猛地用力把他拱开。
“对不起对不起。”苏枝晓满脸堆笑,挡在徐微与面前,“我马上带他出去。你们抽血。”
苏枝晓一面冲徐微与笑,一面回身连拉带扯地把李忌往外拖。李忌叹了口气,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他是遗憾没法趁着徐微与什么都不知道,多留下点“美好回忆”。苏枝晓还以为他是没摸够,只恨自己不是泥头车,不能把这人一头撞出十米。
临出门时,她抬脚狠踹门,嘭一声将房间留给了护士和徐微与,充分表达了自己作为公务员守护人民贞洁的决心。
徐微与无言地看着门,少顷,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后腰的衣服。
……
好奇怪……
明明都是男人,往同性身上摸一把会让他觉得愉快吗?我有什么好摸的?
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徐微与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李忌的脸。仿佛带着另一个人灼热体温的激烈画面一闪而逝,徐微与眼睫一动,挪开目光。
结果目光左移的下一刻护士小姐歪着头女鬼味十足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徐微与:……
调查局,真的是正经国家机构吗?
护士举起抽血器,兴致勃勃地问道,“抽血不。”
“好。”徐微与卷起袖子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有病?”护士冷不丁问道。
徐微与动作一顿,抬眼,只见护士小姐拔开针头,将管子凭空“挂”在两人中间。徐微与心情有点复杂。类似的场面,上一次出现在他眼前还是哈利波特重映的时候。
“还好。”
护士嘿嘿笑了起来。她长了张娃娃脸,但应该有点年纪,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笑纹一直连到太阳穴,“因为大家都是特殊人群中的特殊人群啊。”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徐微与有些诧异。
护士按着他的胳膊找血管,将针插进去,“小苏没跟你说过我们的内部分类吧。调查员分ABCD四个等级,D级和网上编故事的论坛里说的一样,是身份特殊的‘消耗性人员’。C级是接触过里世界,躯体与精神未发生可观测改变的人。我、小苏,庄医生、塞缪尔都属于B级。”
护士抬起脸,笑眯眯的,“我们发生了可观测变化。”
她应该是想让徐微与看她皮肤下滑动的不知名活物,但这一刻,徐微与想起的是记忆中李忌后脊皮肤破开,几条狰狞虫肢从其中伸展开的画面。
……
虽然徐微与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灵魂就像被打上了印记一样,之前浑浑噩噩的时候还好,现在神志清醒了,只要看到听到和那些记忆片段有关的事,脑子就会不受控地将李忌翻出来。有时候徐微与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那只怪物给他下了某种暗示。
护士利落换上另一个采血器,“像我们这样的全世界不到五万,可以说从转变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和你能接触到的社会脱节了,再加上工作压力大,久而久之大家都疯疯癫癫的。所以——如果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冒犯了你——”
徐微与回神,这才意识到护士是在给塞缪尔开脱,一时间有点好笑。
为什么全世界的公务员说话都跟贵州的环山公路似的九曲十八弯。
“没关系……”
“你就告诉我们,我们开批评大会,让他检讨自己的工作失误,外加十万字悔过书。绝不姑息!”护士拔下针管,将三份血样放进小箱子,义正辞严地说道。
徐微与:……
徐微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默了片刻纵容地点了点头,“好,谢谢。”
门外,李忌直接笑出了声。
趴在门上撅着屁股偷听的苏枝晓扭过头狠狠瞪他。
“笑什么笑?你还好意思笑。我问你,你刚才对徐微与动手动脚是想干什么?”
——李忌止住笑,看着她叹了口气。
干什么?没忍住呗。
本来徐微与在人民医院的七层加护病房里住着,他每天都能对自家白蝴蝶亲亲抱抱,变成小蜘蛛钻被子里跟他相拥而眠。
徐微与那时候昏昏沉沉的,有时候本能会往他觉得安全的地方钻,脸上有压痕睡得粉扑扑还没安全感地哼哼唧唧的徐微与完完全全满足了李忌那副想把爱人藏进肚子里的黑心肠。要不是担心徐微与的身体,这种日子他愿意过一万年。
后来徐微与状态稳定了,不需要常规医生了,苏枝晓等人把他转移到了十六层。李忌自然而然地跟了过来。
结果一来才发现调查局从上到下跟个铁桶一样,不是监控就是“眼睛”,外墙更是装了感应器。别说和徐微与亲亲抱抱举高高了,他连门都进不去。
包括【门卫】也是防卫体系的一部分。
只是他智商比较低,而且有等级意识,所以没告发李忌。要不然李忌连当塞缪尔的机会都没有。
算算时间,从徐微与搬上来到现在,整整四十二天,李忌感觉自己眼睛都能冒绿光了。刚才徐微与贴着他的脸站起来的时候腿离他的鼻尖只有几厘米,他想都没想下意识抱了上去。当然了,他本意是怕徐微与没站稳摔在地上,并不是想占便宜,只是看起来有点不体面而已。
苏枝晓哪能明白他复杂如老旧小区电路的内心戏,满脸恨铁不成钢,“兄弟,我们可是正经国家工作人员啊,徐微与条件确实不错,你要是喜欢人家,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追呢?你趁乱摸人家大腿干什么。”
因为那是我老婆。我们差一点点就结婚了,我为什么不能摸?!
李忌望天,气得一阵胸闷气短。而他这幅样子落在苏枝晓眼里就成了非暴力不合作。
她倒不奇怪塞缪尔对徐微与有意思,条件好的男女到哪儿都是抢手货,同性恋也一样。
“你给谁摆脸色呢?我又没有不让你追。你要是能和徐微与谈成,把他留在国内,我给你申请三级功勋。但你要用合理合法合规的手段追啊,跪那儿抱着人家的腿算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李忌嗤笑,“黄金有个屁用……”
他语气里资本家高高在上的不屑刺激到了苏枝晓,天天加班薪水并不能花天酒地的人民公仆满脑门问号,“哎……”
咔——
病房门的门把动了一下,苏枝晓和李忌同时收起表情,下一刻护士小姐探出脑袋,在他俩之间一扫,确定没有异状以后拉开门。
“我下去做检测,你俩给他拿点吃的,他两天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我点过外卖了。”李忌说道。
“我也点了。”苏枝晓侧头,“你点了什么?”
“柏丽的秋季行政套餐。”
苏枝晓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古怪地看向李忌。李忌察觉到不对,回望她,有些莫名。
柏丽是知名国际酒店,其创始人最开始在法国做厨师,也是靠开餐厅发的家,所以行政套餐相比其他酒店使用了更多时令蔬菜海鲜,烹饪手法独特,时不时还有创新菜式。作为从太外公那辈一直有钱到现在的富四代李忌李少爷,自认只有这样的晚饭才能配得上他对徐微与的重视。
众所周知,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然而苏枝晓不明白这个道理。
“侬脑子瓦特啦。侬跟庄凡升嘞个上海人学个鸡儿哦。”
“才醒来的病人要喝煨得稀化的小米粥,配一碟醋萝卜开胃。他还有点贫血,所以我还点了菠菜猪肝汤。这样汤汤水水的吃下去暖胃易消化,两个多小时以后饿了正好可以吃干饭。”
李忌的表情有点空白。但很快,他就抱着一种对于知识的虔诚真挚地问道,“猪肝是猪的肝脏吗。怎么吃?像英国那样搅打成泥混到汤里吗?”
李家其实在第一代的时候吃饭就已经很不中式了。李老太爷毕竟是靠两任外国妻子起的家,所以吃穿用度一应按照人家的习惯来,即使晚年有所回转,到了李老爷子这一代也都是外国胃。等到了李忌这一代,基本完全西化。
相比之下,徐微与就比较喜欢吃中餐了。主要原因是他上学的时候经常被中国过去的留学生当成自己人,打工赚钱以后会和他们一起去正宗福建老板开的中餐馆,久而久之,吃的稀奇古怪的。
有段时间李忌经常看他拎个红色的袋子回家,脱了鞋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始一边吃袋子里的东西一边看报表。侧脸冷淡,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睛里映着笔记本屏幕的光。那袋东西不大,没一会功夫就能吃完,等他回家的时候,徐微与不仅将垃圾处理掉了,连新风都开了两个小时。
李忌好奇的抓心挠肝,但又不敢问。
毕竟那个时候徐微与不知道他在家里安了监控。
还是他把照片打印下来,找了个专门做调查工作的朋友才问到了包装袋上的店。他开车过去蹲徐微与,发现徐微与下班以后准时过去买的居然是卤的鸡翅尖。
等他走后,李忌也买了一袋——就像包装袋上印的字一样,又麻又辣,正宗重庆口味,童叟无欺。麻的他一度怀疑这家店的菜坏了,后来看其他客人的表情才知道就是这个口味。
不过虽然那家的鸡翅尖不合李少爷的口味,却奠定了他对中国特色菜肴的好感。
全身都在认真工作只有嘴巴抽空吃小零食的徐微与太可爱了。
苏枝晓一脸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看着他,一扭头朝病房里走去。
徐微与正在打电话,看他俩进来,嗯了几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你先发过来,我看完以后给你答复。”
“嗯。”
“好,就这样。”
见他挂断电话,苏枝晓立刻开始邀功,“饿了吧,我俩给你定了饭。他定了柏丽酒店的行政套餐。”
她本来想用塞缪尔的不实用衬托一下自己的老派养生主义,明贬暗褒塞缪尔瞎花钱买的全是没用的东西,但人还是很大方的。以此冲淡刚才的莽撞,邀功的同时让徐微与对他们两个的好感都升一升。
——一些高情商小技巧。
结果——
徐微与脸上本来带着礼貌性的微笑,闻言愣了下,有些诧异地看向李忌,“常规的?”
李忌平淡道:“十月份的秋季套餐。”
苏枝晓感觉有点不对了。
果然,徐微与足足默了两秒才问道,“你怎么订到的?”
“等一下。”苏枝晓狐疑地扭头,“柏丽的套餐很难订吗?不是饭点就有吗?”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她眼中的塞缪尔用一种平平无奇但莫名欠揍的淡定语气说道,“哦,你说的是自助吧。我定的是行政套餐,而且是季节限定,只提供给vip客户,需要在订房间的时候预定。他家风挺大的,常规一般提前一两周,季节限定得三个月。”
说完他转向徐微与,“我找朋友加的名额。”
“太客气了。我把钱转给你。”徐微与说着按开手机。
“不用不用。”李忌笑着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手指顺势在徐微与手臂内侧一划而过,“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心上。”
徐微与古怪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混血的男人。塞缪尔是哪个大集团的公子哥吗,偶然遇到意外事件才来调查局打工的?
苏枝晓对李忌的揩油行为一无所知,她兀自呆了一会,抬起头,“vip要什么条件?”
李忌爱不释手地捏着徐微与,闻言抽空看了她一眼,随口答道,“几百万吧,我忘了。”
“什么!”
徐微与还以为怎么了。
苏枝晓字字泣血,“你凭什么报这么多经费!我们出去住的都是帐篷!你为什么能住高级酒店!”
李忌:……
正在苏枝晓要闹的当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护士“啪”一声推开门,满脸苍白,她看了眼徐微与,嘴唇颤抖神情极度不安。
“那个……”她硬生生咽下嘴边的话,“塞缪尔,徐微与睡两天了,你带他下去走走,正好吃个饭。苏枝晓,你过来,快点。”
【作者有话说】
补一点日常~下一章最后一个阶段,明天还有~
第133章 后记
【祂想筑巢所以……扩张眷族……】
……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和谐的气氛为之一凝。徐微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苏枝晓,苏枝晓往前欠身,用动作示意护士,护士一点头,表示没错,就是找她,然后转向李忌。
“——我没问题。”李忌顿了下说道,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但这个时候护士无暇顾及他,立马点头,“好。”
说完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脚下后退对徐微与说,“今天晚上裕华街有灯展,你们吃完饭以后可以去逛逛。”
这就是让他们晚点回来的意思。
不会是收容物出逃吧。
徐微与在调查局修养的这些天经常听苏枝晓提起收容物出逃的事。所谓收容物是指被人类社会用某种手段控制到无害的异种和控制其的介质,当异种脱离无害状态时,称为出逃。
虽然苏枝晓的语气很轻快,但她也说过,每次收容物出逃,去处理的人员当中都会出现伤亡,可见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徐微与心情有些复杂。遇上这些非自然事件,他不仅帮不上忙,还得麻烦调查局抽出人手来保护他。而等事件平息,苏枝晓这些人能不能安然无恙还犹未可知。这样完完全全对事态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安。
正想着,肩上一暖。徐微与回头,迎上李忌垂下的视线。
“走吧。咱们下去吃饭。”李忌示意他穿上外套。
“嗯,麻烦了。”徐微与客气道。
在他眼中长了一张略显阴沉的混血脸的男人,因为他这一句话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古怪,徐微与不知怎么的,莫名一阵恶寒。
……塞缪尔……
李忌抬眼,顺手扯了扯他的衣领,“干嘛这么看我?”
“嗯?什么?”徐微与反应极快地装傻。
放在以前,李忌可能看不出他的想法。但现在徐微与正失着忆,把自己曾经对付这人的招忘了个一干二净,跟张白纸一样。李忌看着他,甚至有种回到了八年前的错觉。
心念电转,李忌突然产生了一种只要他好好干,即使徐微与永远不恢复记忆,他也能再次将这人抱回家的感觉。
讲真的,要是当年的他有现在的心性,他和徐微与不至于分分合合这么长时间。
至少他肯定不会以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浪荡子弟姿态出现在徐微与面前,肯定得先做局让李旭昌大亏一笔,然后趁着他冒火凑钱的时候挨上去。李旭昌九成九会不择手段地向他要钱。这时候,他只需要出几个方案,然后不着痕迹地让徐微与参与进来,就能慢慢和他相处了。
他先披着皮和徐微与处成兄弟,等时机差不多了再一把引爆李旭昌的财务问题。到律师去找徐微与要钱的那天,他可以假装才知道,大方地借钱给徐微与帮他度过危机。
凭徐微与的心性,肯定会把他当成真朋友。到那个时候,他再慢慢解决徐微与身边的女人,慢慢收紧锁链。徐微与必然会有所察觉,但他心软,即使觉得不对也不会立刻离开他。他可以慢慢拖,拖到再也不能回避的时候装作决绝地告白。
徐微与震惊没关系,觉得怪异不能接受也没关系,反正一两年的相处,足够他把两人之间的联系密密匝匝地织成不容人逃离的巨网。他可以慢慢蚕食徐微与的抗拒,直到将这人拖回巢穴为止。
他和蜘蛛越来越像了。
也越来越适合徐微与了,不是吗?
李忌定定地看着徐微与,手抬起来想蹭一下这人的脸侧,但最终只是极快地在空气中勾了一下便握成拳收回去。
“走吧。”他说道。
另一边,苏枝晓匆匆跟在护士身后,等离病房区有一段距离以后,她跑上前拉了拉同事的衣服,“到底怎么了?你别跟我卖关子啊。”
“你去看了就知道,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护士小姐满脸崩溃,崩溃中还带着恐惧。
她越这样,苏枝晓就越怕。他们天天面对的可不是能够预测能够挽回的自然灾害,非科学可解释的里世界影响一旦铺开,物理破坏力还在其次,主要是被从根本上扭转了的的“人”和留下的社会影响……
苏枝晓想想就头大,急得猫抓心一样。好在会议室离病房区不远,两人一路小跑,停在了两扇对开的红木大门前。
护士小姐咚咚咚敲门。
“进来。”
会议室里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苏枝晓一步上前推开门,“我来了,怎么啦——我去!”
大会议室两边摆着十几张沙发,正中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平时这块是用来放地形图的,此时却摆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箱。箱中,十几条身躯肥硕仿佛海鳗的蛇形怪物纠缠在一起,扭动身体到处寻找出口,恶心至极。
仔细看,它们身上还有不明显的眼斑,忽明忽暗,似乎是在感光。
苏枝晓转头就跑,护士一把把她推进去,嘭一声关门落锁,闭着眼睛安详地靠着门。苏枝晓恶心得直打哆嗦,她第一怕蛇,第二怕虫子,箱子里的异种简直就是蛇和虫子的结合体,她苏枝晓的天敌。
“这是什么啊——”苏枝晓挠门,“放了我吧主任,我不想接这个研究。”
异种既然已经在收容箱里了,说明目前危害可控。一般情况下,调查员可以拒绝参与后续研究。
但萧主任并没有和她们插科打诨。
个头高挑微胖的中年女性扶了扶眼镜,冷声说道,“这是芝麻。”
一脸哭丧样的苏枝晓霎时间睁开眼睛,同一刻,知道她肯定会害怕所以没说实情的护士小姐也僵住了,她同样不知道玻璃收容箱中的异种是分局的看门狗芝麻。
虚空之中,代表危险的红灯亮了起来。偌大一个会议室,十几号人,死一般的安静。
萧主任环视一圈,缓缓说道,“刚才我和小刘一起上来,才出电梯就看到了这些异化的172。”
172是芝麻的正经编号。十六层电梯外有一个安检室,而芝麻就是安检的一环。
它们原本只有汤圆那么大,十几个刚好能塞满一只培养盒。而现在,这些蛇状物足有人类大腿粗细,一米多长,苏枝晓都能想象得出萧主任刚出电梯时满地黑色长蛇扭身往她脚上爬的样子,痛苦地缩了起起来。
不过痛苦归痛苦,苏枝晓依旧尽职尽责地给出专业意见,“异种形态发生突然性转变,要么是环境改变,要么是受到了不明刺激。医院周围包括分局内部环境指数都没有改变,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十七层有收容物越狱了。而越狱的那种收容物能够刺激172转变成如今这种……黑蛇形态。”
会议室中的另外几个带了笔记本的人刷刷记录。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主任说道,“你们两,小庄,然后你俩,七个了吧。待会我们七个一起上去,剩下的留守十六层。我已经把情况发给外勤组组长了,外援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然后你俩马上去开空间封锁,防止影响扩大到下面的医院。”
“是。”
就在萧主任利落安排供桌的时候,众人脚下的地毯无端蠕动起来。
气氛紧张,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卫】的躁动。
他在说话。
但没有人听得懂这个已经彻底变成异种的人类如今的语言,甚至因为他平时存在感太弱,直接忘掉了他。
【172……吃了祂的肉……】
【172成了……093……】
【祂想筑巢所以……扩张眷族……】
在李忌成为塞缪尔的这段时间里,每一次进入十六层,都会被没有理智的芝麻啃去一些血肉。他恢复的快,所以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他。只有无处不在的【门卫】能够看到。
而徐微与因为片剂昏迷的那一刻,李忌惊怒交加,本能想要筑巢,同一刻,调查局培养盒中沉睡着的172如同快速分裂的癌细胞,先是挤满培养盒,然后扭动着掉在地上。李忌对它们的绝对碾压令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就浑浑噩噩地转变成了神明的眷族。
萧主任交代完工作朝外走,临出门之前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苏枝晓,“哎,颜祈有没有时间?”
苏枝晓脸皱得跟泡了一年的梅子似的,“我已经把情况发给他了,但他最近好像有个棘手活。”
“他要能回来最好。”萧主任有些唏嘘,“回不来,你多拍几张芝麻的照片发给他。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作者有话说】
芝麻:hello?有人在意我吗?
伏笔掀了嗷~最后角逐!
第134章 后记
这日子没法过了。
“查房查房。”小护士捏着上班搭子的衣袖一步一拖走进电梯,“要死了,我今天又是大夜班。”
闺蜜捅了她两下。
护士以为朋友在提醒她电梯里还有病人,说话要把门。她叹了口气一脸死相地把表格往后翻了翻。她也是211医科大学毕业的人才啊,当年刚考上的时候,家族荣耀,师友共庆,都等她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一路高升迎娶高富帅,怎么现在进了三甲,天天跟刁蛮八十老头,霸道文盲家属打交道呢。
闺蜜的手伸到她腰眼上,用力捅了一下。
“唔!”护士捂住腰,难以理解地看向她,“你干嘛。”
闺蜜一脸恨铁不成钢,手在底下指了指旁边。?
护士顺着她指的方向可有可无地看过去,眼皮突地一跳。
徐微与站在楼层键旁边,背靠电梯厢壁,微微低着头放大看手机上的数据,不断截图。他垂下的睫毛长而密,在高挺的鼻骨边遮出一片阴影。估计是对面发来内容有些问题,徐微与神情有点冷,那股子精英范配上他好看到客观的脸和风衣下露出的蓝白条纹病号服,非常之吸引人。
哇哦~
护士无意偷窥,但徐微与的手机没有贴防窥膜,打眼一扫就能看见上面全是数据,好像是市场调研报告。
再看徐微与这气度,最低也是高级打工仔。
护士转头和自己的上班搭子对视一眼,俩人都从对方扭曲的表情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惊艳。
卧槽好帅啊。
是啊是啊。
你不是想谈恋爱吗,去要联系方式!
我不敢。
别怂!
你去!
我也不敢啊!
求你了我的好闺闺,请你吃烤肉!
O——K——
闺蜜冲她比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超级i人小护士嘴角咧起若无其事地朝另一边偏头,盯着反光的电梯厢壁。
“打扰一下。”
徐微与抬起头。只见带着口罩的护士走到他面前特正经地问:“请问你是哪个病房的?马上要查房了。”
徐微与不太了解国内的医院制度,按熄手机,“我是十六层的病人。”
即使是在人民医院,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顶上两层的事。护士短暂地愣了下,拿出本子,“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一下,回头你那层的护士要是查房没查到你,我跟她说。”
“我……”
“他不需要。”
徐微与肩膀上冷不丁多了一只手,揽着他用力将他压到另一人身边。塞缪尔半是玩笑半提醒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照顾他的人已经跟那层的护士打过招呼了。”
护士口罩上的眼睛“bui”地睁大。
“噢~”她意味深长地点头退到闺蜜身边,手在背后激动地拽着她,“不好意思打扰了。百年好合。”
电梯打开,两个小姑娘一个牵另一个快步跑了出去,隔几米还能听到她们兴奋的叽叽喳喳。
“我去1也好帅。”
“太高了我没看清……”
“我看清了~!”
徐微与:……
他陡然反应了过来,无言片刻,用力拿开李忌的胳膊。李忌按下关门键,笑了一声。
“徐总经常被人要联系方式吧。”
“没有,我不是很受欢迎。”
李忌抬起头,在金属反光面中看到了自己脑门冒问号的样子。但徐微与很平淡,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说假话。
他说的是实话,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被陌生人要过联系方式了。
徐微与一直觉得自己受欢迎的巅峰是高中和大学时期,那个时候,不管是身边的还是路上的,经常有被他脸勾住的同龄人莽里莽撞地上来晃着手机要和他交换联系方式。但大学一毕业参加工作,这些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徐微与倒不是很在意,当时一个李忌就够他头疼的了,要是还有其他不知轻重的追求者,他得烦死。只是有时候和朋友在一起,偶尔听他们说起被追的事,徐微与还会在心里感慨,也不知道李忌看上他什么了,身边人随便拎一个都比他受欢迎,那个少爷却一门心思扎在自己身上,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但事实情况是——圈子就那么点大。李忌恨不得把名字写他脸上,嗷嗷叫着让全世界都知道徐微与是他的人。这种情况下,即使大家玩的花,也不会故意找事。徐微与享受的待遇,其实是圈内“热恋中的已婚人士”的待遇。
而闲暇时间,他那身高档衬衫手工皮鞋,清清冷冷带点疲惫的样子,往哪一站都是金钱的香气,他自己不觉得,实际上浑身上下写满了闲人勿进。穿着热裤短背心的姑娘还以为他在想期货交易呢,在他身边绕一圈见他没反应,只会遗憾地离开。
电梯到达一层,两人朝外走去。晚上八点多,医院的一楼大厅依旧人满为患,李忌按住徐微与的肩膀,后者微微一僵,回头看他。
“你等下,我给外卖员打个电话。”
“嗯。”徐微与应声,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扯了下来。
李忌把手机放在耳边笑着抬眼,“你干嘛这么烦我啊。”
身周人声鼎沸,远处传来手术床滚过瓷砖地面的声响,徐微与双手插兜,“我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肢体接触。”
“撒谎。”李忌轻轻砸下两个字,像咬住小猫尾巴来回乱晃还要观察其反应的欠打边牧,“苏枝晓每次挽你都不见你躲,庄凡升也是,手都摸到你脸上去了。”
苏枝晓是想套近乎,庄凡升是在检查他的颈侧动脉跳动次数。两人都是处于工作原因自然而然的接近,和塞缪尔
而且——这些事和眼前这个人有关系吗?他凭什么问得这么理直气壮?
徐微与笑了笑,眼底有些冷淡,并不接话。只要是个正常人,这时候都能看出来他的敷衍。李忌当然也能。
一股火腾然而起,李忌朝外看去,地面的瓷砖映出他高大的身形和紧绷着的下颔线条,“喂,我是人民医院的下午点的餐,我现在在大厅,你到哪了?”
电话里送货员殷勤地报自己的位置,李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记得那人最后说了一句十分钟以后到,他嗯了下,拇指按上挂断键,望着外面收起手机。
李忌以前最恨的就是徐微与不把他放在心上,宁愿去跟这个朋友那个客户闲扯打发时间都不愿意和他相处,现在好了,徐微与不仅不把他放在心上,甚至不把他放在眼里。
“塞缪尔”这个身份对徐微与来说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在他这儿没有任何特权。不能问不能说不能吃醋不能拥吻……
手机外壳出现一条裂缝。
李忌松懈下力道,低头看了眼。
调查局的人也不知道在查什么,现在没人有空盯着徐微与,按理说,他把人带走同样没人知道。
……
但是徐微与的灵魂还没有恢复。
而且带走以后他们两人无非是两条路,要么,他和失忆的徐微与重新培养感情,要么,他把那只眼睛再次融进徐微与的身体里,再走一遍之前走过的绝路。
还不如现在呢。
……
带毒的嫉妒和恼火熊熊燃烧,几乎能烧断理智的桎梏。李忌用力咬住后腮,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憋屈的同时,一点点慌乱也在其中成型。
当初他按照本能分出了一部分神格给自己的“妻子”,按照李忌知道的概念,这之后,徐微与会被神格同化成他的同族,两人会在巢穴中交|媾,完成婚礼。李忌掌控着大部分神格,徐微与只有一小部分,所以某种程度上说,徐微与成为了【祂】受控的那部分。
也是脆弱的,需要被保护的,同时能够繁育无尽子女的那部分。
李忌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他从嚟喇那里得到的记忆告诉他,只要他和徐微与分享神格,他们两将再不能分离,直到时间的尽头。
如果没有颜祈,没有他手上那把刀,徐微与的灵魂根本不可能逃离神格的融合。
徐微与状态好了之后,李忌一直在将眼睛中残存的灵魂剥离出来,还给徐微与。
说到底,他虽然害怕徐微与冰冷排斥的眼神,但更恐惧徐微与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再不和他产生交集。
一开始还好,游离的灵魂很容易就能撕下来。
李忌将那些还给徐微与,慢慢养着,这才让徐微与恍恍惚惚想起了一些曾经。
但很快,李忌就发现他没办法将更多处于眼球内部的灵魂分离出来了——很有可能,徐微与的记忆将停留在现在这个状态,也就是对他略有所知,但并不清晰的程度。
徐微与不记得那些纠缠不清的曾经,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爱又爱不清楚,恨又恨不明白。于是徐微与就会像现在这样,连触碰询问的机会都不给他。
李忌以前想过很多次,要是能让徐微与忘掉那些糟心事就好了。结果现在徐微与真忘了,慌得人倒成了他。
……
李忌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苦的难受劲咽下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稳定看不出异样,转头,“再等几分钟,很快。”
徐微与从文件的数据中回神,抽空看了他一眼。薄薄的眼皮一掀又一落,“哦,好,我不急。”
再标准不过的敷衍。
李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觉自己现在跟个下堂夫一样。换做以前,徐微与要是敢这么跟他说话,他非得把这人的手机抢过来狠狠闹一顿给自己争取够好处才算完。现在——呵。
现在他敢抢人民群众的资产,起手五万字检讨书。
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我看看能不能日个万把重要剧情搬上来~等我
第135章 后记
为什么要给他机会
“您好,您的餐。”
“谢谢。”
……
徐微与一旦工作起来就容易顾不上旁边的事。而且也是不巧,供应商那边现在正是上班的点,邮件一封接着一封,全是重要内容。
等他放下手机的时候,人已经被李忌拉到了医院旁边的白湖街健步道上。
“真难伺候啊徐总,您就差让我抱着您过来了。”李忌打开一盒餐,见是扇贝刺身和沙拉,顺手摆到徐微与面前,“但凡我有点其他心思,现在拐你的车已经上高速了。”
徐微与自己也有些诧异,回头忘了一眼,只见茂密的树冠之上,人民医院的住院大楼灯火通明。从那儿走到这儿至少一千米,他被塞缪尔拉着,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警惕过。
“谢谢。刚才急着给供应商回邮件,没注意到你。”
……真奇怪。
不算昏迷的那两天,他和这个叫塞缪尔的人只相处了一天不到。为什么会在明知这人对自己有所图谋的情况下任由他摆弄?我对他就这么放心吗?
无形之中,徐微与的身体在用本能给出警示,但已知信息被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牢牢压制着,他只是疑惑了一下,就走到长桌边坐下来,帮着布菜。
人民医院旁边这片特意留下来的自然湖就叫白湖,前些年搞文明城市建设,市政在白湖旁绕湖加了一条供市民锻炼身体的健步道,又在健步道内侧设置凉亭长椅,种了不少花木。一到晚上,很多吃过饭的青年情侣和老年人都会过来散步。
夜风将一些不完整的字词送过来,李忌看了徐微与一眼。不算明亮的景观灯灯光中,徐微与的侧脸也带上了几分本不应该存在的温柔。这氛围怎么看怎么有点约会的意思。
早知道就不让柏丽把套餐送过来了,直接带徐微与过去吃,更有情调。
李忌正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临开口之际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可是塞缪尔,凭什么带徐微与去约会?
执行公务期间骚扰被保护人,违反纪律,罪加一等,开大会点名批评。
……
“你怎么了?”
察觉到身边人气压突然低了下来,徐微与莫名其妙地问道。李忌无言地放下龙虾汤,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今天晚上要加班还没有加班费,有点不爽。”
徐微与动作一顿,“我补给你,你银行卡号多少?”
徐微与所在的行业加班极为普遍,所以加班费制度也在前人不屑的努力之下非常之完善,打出来往人民医院门口一贴能让众多医生护士泪满长襟。在他看来,李忌用休息时间给他提供服务,要钱是应该的。
但李忌——想要的不是这个!
于是徐微与就不解地发现,他明明非常有道德地给出了补偿方案,塞缪尔不仅不高兴,反而好像更生气了,生气中隐隐约约还带着点委屈。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把几盒菜放好,撕开餐具盒的包装条,把陶盘和勺子筷子往徐微与面前一放。
光线昏暗,李忌回头时整张脸浸在夜色中,连身形都不那么清晰,但那股子强压恼火的动作却跟锤子一样敲在了徐微与的神经上。敏感的神经末梢警惕地张开,仿佛在感受着空气几不可查的信息,无意识地紧绷着。
他突然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李忌手一抖,一整罐奶油时蔬汤砸进海鲜盘里,霎时间毁了两道菜。这么低级的失误,按说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同样,因为一句话狂乱跃动的心脏也不应该存在于一只怪物的胸腔里。
李忌拿起旁边的包装袋,将那将两盒菜扫进去,捏了捏眉心,片刻后又笑了起来。
都说人在慌乱的时候动作特别多,当年他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心说怎么可能,像他,从小就知道在人前装模作样。今天才发现,原来之前不是他心智成熟,够冷静够大方,是没遇上那个让他慌乱的人。
真是造孽。
“为什么这个问?”李忌笑着问道。
徐微与眼底压着诧异,没想到眼前的人会因为一个简单问题起这么大反应。他只是有些猜测,所以随口一问而已。
“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真的见过吗?”
“见过啊。”李忌随口就来,“七年前我去美国出差,正好遇上你一个人在gay吧前面抽烟,我还以为你在找玩伴,就给你点了一杯酒。结果不到一会,你当时的男朋友跟个炮仗一样进来甩了我一沓钱,还让我离你远点。记得吗?”
徐微与当然不可能记得。李忌神情不变,轻松地耸了耸肩,“吃饭吧,对了,这是苏枝晓给你点的猪肝,补血的。”
……
徐微与伸手接过。塑料饭盒打包的猪肝汤很烫,而李忌的手又很凉,徐微与碰上去时想装作没发现都做不到。
不过都是成年人,一触即分的皮肤接触不至于让人感到多暧昧,徐微与收回手指,“好巧。”
“就这样?”李忌有点似笑非笑的坐下来。
说开以后,徐微与反而放松了,他被太多的人示好过,一些言语上的表现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了。
“嗯。”徐微与夹起一块猪肝,“我最近没有进入一段新感情的计划。你也看到了,有关李忌还有好多事都没有搞清楚,我现在去跟其他人相处,是对他的不尊重。谢谢你的喜欢。”
……
很好。
李忌后牙几乎要锉掉一层。
普通人听到这段话,估计会觉得徐微与是一个很重视感情很有分寸的人,但在圈子里,这种把问题归咎到自己身上的标准回答俗名叫做“感谢信。”具体可参考某些活动的拒绝邮件。
徐微与还是跟他学的。然后七年之后,转头还给了他这个正牌(前)男友。
更糟心的是,他连为自己争取一下的资格都没有。李忌气急反笑,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徐微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面前浑浊的汤,表情有些奇怪,嘴里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
几秒后,徐微与推开汤,拿过套餐里的清茶喝了一口。
“你怎么不喝汤,苏枝晓说猪肝汤要趁热喝。”
徐微与瞥了眼红色的打包盒,向来清清冷冷的脸上少见地多了一分嫌弃,但估计是考虑到塞缪尔和苏枝晓是同事,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说猪肝难吃,而是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我习惯饭后喝汤。可以放凉吗?”
……还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是吧。
凭李忌对徐微与的了解,他要是说不可以,徐微与肯定会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说马上喝。其实心里悄悄算着时间故意放凉,然后理直气壮地摆出一副好可惜,但是已经不能喝了的样子。
李忌望天,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地想笑,心脏酸软一片。
……
“给我吧。”他伸手。
徐微与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李忌耐心,“不能浪费粮食。”
猪肝也算粮食吗?
徐微与怀着一点隐秘的敬畏将打包盒递了过去,李忌看着他的样子,只觉胃被搅成了一团——相比以前,失忆状态下的徐微与生动了很多。
他的内心在竭力回避着这一点,但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几个月前,推开那扇野庙的青年苍白淡漠,眼珠沉黑,唯独落在他身上时,一刹那震惊得难以掩饰。那其中的不可置信缓缓转为复杂,李忌能看懂其中的愧疚和怀念,更多的是什么,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
但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徐微与对于未来的迷茫和一点点从头到尾都存在着的厌恶。
他明明已经接受了没有李忌存在的现实。
他不希望李忌死,但在李忌死后,他也不希望他回来。
他应该这样想,毕竟如果没有李忌,徐微与完全可以靠自己活得很惬意——就像现在这样。
李忌塞了一大口猪肝菠菜,没什么表情地咀嚼了两下——然后……
然后他震惊地看向碗里因为泡在高温的汤汁中太久,已经开始苦的猪肝,一度怀疑自己味觉出现了问题。要不然心里的那些难受滋味为什么会真实地出现在他的味蕾上。
“塞缪尔,我能问问你七年前的细节吗?”
徐微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李忌趁机盖上盖子,快速毁尸灭迹。
“嗯,你说。”
“就是细节。”徐微与支着头看向一边的湖面,“当时发生了什么?”
……当时发生了什么?
——七年前的盛夏。
那个时候两人刚在一起差不多三个月,李忌对徐微与的新鲜感不降反增,开荤的毛头小子一样每天都要见徐微与,不见就浑身不舒服,非要找点事出来才罢休。
当然了,这是徐微与的视角。在李忌看来,他们两个可是热恋期,就应该天天在一起,他圈子里一对一对的小情侣都这样,徐微与不想见他才不正常。
徐微与都懒得跟他摆实事讲道理。他都不知道李忌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才能把类似包养的关系美化成谈恋爱。
还热恋期。那个时候他甚至都没能完全接受和男人做|爱,耳鬓厮磨间尖锐的快感只会刺激出更激烈的羞耻心,徐微与一度不想再正常的工作生活中看见李忌那张脸。
徐微与懒得掩饰自己的排斥,李忌也不傻。
恋爱脑上头的那股劲一过,智商又站上了高地。
用某位和李忌从小玩到大的花姓女士的话来说,李忌那段时间跟只又有狂躁症又要认主的狗一样,天天围着徐微与打转,跳起来往人家身上扒,以此强逼人家带他回家。
逼一段时间,发现徐微与确实烦他,就破功了。嗷嗷叫着乱咬一通,咬完发现徐微与躲得更远了,又呜呜叫着开始舔。
可以说花蕾对徐微与的恶感也是那段时间种下的。
当时她还没有那么清楚李忌也徐微与之间的纠葛,只看两人的相处,还以为徐微与舍不得李忌给的好处,又不愿意给好脸。而且李忌自己也不争气,非要扒着个不喜欢他的。
花蕾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竭力劝分。那天正巧他们一群老朋友聚会,回去的车上,唯一没喝酒的在前面开车,副驾驶加两排后座歪歪倒倒醉了七个人。花蕾借着酒劲,用力踢了李忌一脚。
“我听说你又和那个姓徐的吵架了?”
李忌睁开眼睛看着车厢顶部的玻璃发呆,半晌蹦出来四个字,“关你屁事。”
“又吵架啦。”后面一个人扒上来,“这次是为什么?”
“滚滚滚。”
“说说,大家给你出出主意。”
谁要你们出主意啊,我是小姑娘吗?还得闺蜜团帮着。
李忌忍了忍,终究没忍住,从带出来的冰桶里抽了一瓶苏打水,咔一声拧开。
“我想带他去环球旅行,他说下个月下下个月的工作都已经排满了,让我不要给他找事。”李忌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然后我没忍住,就和他吵起来了。两天没跟我说过话了。”
他这幅哀怨的模样真是前所未见。
花蕾满脑门问号。
“什么叫让你不要给他找事啊,他现在不是在你的公司里吗?缺钱让你多给他打点不就好了。”
“对啊。”这话真是说道李忌心坎里去了。他一下子坐起来,没了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劲,“我给他开副卡,他把副卡扔床头。我给他买表买领带,他把包装袋原封原样扔桌上。我说给他涨工资,他说有猎头挖他,他正在考虑,待遇很好。就差跟我A租金了。你说他是不是和钱过不去。”
“嘿。你哪儿包的小情人啊,这么有骨气,给我也介绍一个。”
后座一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哥们调笑道,“我才分的那个成天跟我要钱,一个月能买十个包。我一家公司的利润都不够给她买包的。”
李忌拧眉,满脸不爽,“你才包的呢,我和他是正经恋爱关系。”
“谁家正经恋爱关系跟你俩似的。”花蕾翻了个大白眼。她伸手拍了拍驾驶座上的男朋友,“宝贝,么一个。”
那男的眼睛盯着前方,侧头噘嘴,“木——嘛。”
花蕾挑衅般转向李忌,“这才叫正经恋爱关系,你和徐微与那就是既要又要的绿茶和有点小钱的舔狗,懂吗?”
“哎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李忌毛了。
他和朋友在一起时完全不装,一言一行全由本性,脸上当即浮出阴鸷的神色。花蕾头疼。其实熟悉李忌的人都不会故意去惹他,谁都知道他这人只是表面笑,脾气上来真能把人往死里整。
“别跟我嚷嚷,你本来就在自欺欺人。”花蕾拍座椅,“你听徐微与说的话,让你不要给他找事。什么意思?人家觉得你就是个小孩,在玩。他不想当你的玩具,他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面,等以后你把他踹了,去其他地方打怪升级。”
“我才不会踹了他!”
“对,等他翅膀硬了第一个踹你。人家不喜欢你,李忌,跟你在一起是图你手上那点东西。然后他图你的还不愿意哄着你。他就是个既要又要的绿茶!”
“你胡扯,他和我在一起是因为——”
李忌一口气梗在喉咙里,花蕾得意地挑起眉,手往上撩,脸被酒气熏得发红。
“你说啊,他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什么?你说啊。”
——是因为他签了一份不该签的合同,如果我想,我可以利用那份合同让他背上巨额债务。
李忌大脑一片清明,瞬间酒醒。
仅存的那点人性封住了他的嘴。
有一说一,现在想想,李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干出那么混账的事。拿巨额债务威胁直男当自己的情妇,这话说出去,港台的编剧都得骂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么烂俗的强制爱。结果他好,硬生生在现实中演了一个。
现在想进一步谈恋爱,徐微与懒得理他,退一步道歉放人,他又不舍得。只能天天单方面嚷嚷跟人家谈恋爱,希望徐微与能被他洗脑成功。
李忌泄气地倒回椅子里。
车驶过一个红绿灯,下个路口就是他和徐微与现在住的公寓楼,李忌朝外看,屏蔽耳边花蕾絮絮叨叨的声音。
——
“停车。”
突然间,李忌冷声说道。
大家都醉着,他这么清晰阴沉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花蕾的男朋友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李忌浑身紧绷,死死盯着窗外,手下打方向盘,“你干嘛?”
——李忌不做声,冷眼望向不远处路边。
一家亮着霓虹灯牌的地下酒吧前正站在一高一矮两个青年。
高的那位手上挽着风衣,白衬衫下摆塞在黑西裤里,腿长得出奇。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这位优越的身材,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矮个青年拿着杯跟他头发一色蓝的鸡尾酒,笑嘻嘻地往这人手里送。
被示好的青年明显受过良好教育,大路上被莫名其妙的人拽住也不生气,之微微怔愣了一下便抬手挡住他,神情有点无奈。
“对不起,我不是……”
“放开!”
“呀啊!”
厉呵和惊呼同时响起,徐微与被拽得整个人朝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谁让你碰他的?”李忌冷声问道,“他手上那么大一个戒指,你眼瞎啊!”
那段时间李忌给徐微与定的另一枚戒指还没做好,他就把自己常戴的硬套在了徐微与手上。徐微与不想和他起冲突,勉强戴着。
被推开的外国小0明显没什么经验,捂着肩膀愣愣地看着李忌,眼泪唰一下涌了出来。
徐微与还以为李忌把他弄伤了,“你还好吗?”
“?”
“不许关心他。”李忌用力把他拽回来,“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他死活。”
徐微与吃痛,冷冰冰看向李忌。他这人就是这样,在不喜欢的人面前,连个表情都欠奉,直接扳开李忌的手指。
“那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在路上找我说了一句话而已,需要你这么大动干戈吗?”
他们两吵架用的是中文,旁边那小0根本听不懂。但看两人的样子,大概明白自己这次勾上了有伴的,还导致了对方情侣起矛盾。
他不敢多留,捂着脸跑进地下酒吧。
徐微与看过去一眼,见对方不像受伤,放下心转身往马路对面走。但他这一眼却被李忌误认成关心那个外国小gay。
李忌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徐微与对他冷淡却对别人温和浅笑的样子。
“徐微与你什么意思。”
徐微与反手打开他,“滚。”
那天已经不是不愉快了,李忌隐隐记得他和徐微与后来都出了血,徐微与肯定是在床上出的,他是被徐微与打的。
也是在床上打的。
……
嘶……
“我记不太清了。”李忌笑着说道,“我就记得你当时穿一身巴宝莉的风衣,特别帅。”
徐微与慢慢吃着清炒的龙虾肉,神情看不出异样,“这样啊。”
“滴滴滴滴——”
他话音才落,那边李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这种信息提示是调查局配备的机器专用的声音,李忌没避着徐微与直接接通。那边的声音连招呼都没打,透着股严肃。
【塞缪尔,你和徐微与现在在哪?】
李忌:“在白湖旁边。”
【有收容物逃离了,徐微与身上有里世界的气息,以防万一你马上带他去其他区。今晚也不要回来了,去开个酒店。】
——听到今晚不要回来的那瞬间,李忌瞳仁微微收缩。
他清楚调查局的规定。简单来说,今天晚上,这座城市的调查局人员都会被聚集到分局,如果他想带走徐微与,理论上,没有阻碍。
……
李忌无意识攥紧口袋里的杂物。
其中好像有什么纸制物,他全部心神都放在电话上,没在意那张柏丽酒店的收货单。
徐微与就坐在他对面不到一米的地方,手放在桌上,手腕清瘦,手指修长冷白。李忌只需要伸手就能攥住它。
……
“我知道了。放心。”
【作者有话说】
提醒一句,柏丽酒店的套餐是李忌拿自己的身份订的
剩下的一段剧情感觉还是差点意思,明天加一点一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