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第51章 间接 那双唇亲起来,一定是柔软的。……

暮从云这头刚把碗筷都放进洗碗机里, 一转身,就见越笙已经打理好了衣物,牵着林妙妙在门口等他了。

越笙随时要推门离开的模样, 语气轻快道:“走吧。”

暮从云一时之间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哥,不休息一会吗?”

越笙摇摇头,他眼睛亮亮的, 看上去比他这个提议出门的人还要多几分期待, 全然不见刚才犹豫的样子。

在他的眼神催促中, 暮从云只好快步过来换好鞋, 弯腰时他递给林妙妙一个疑惑的眼神,得到小女孩一个求夸奖的表情。

……看来是他去厨房的时候, 她和越笙说了什么。

暮从云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

电影院周边不好停车, 于是青年骑了辆小电驴出门, 坐在他身后的越笙显然有些拘束,却还是下意识地靠近了身前的热源。

背上贴过来一具冰凉的人形降温贴, 暮从云拧着车把的指尖微僵, 连带着眼睫都不自然地多眨了几下。

一时间,他思绪万千, 最担心的却是——

这么近的距离,越笙会不会听见他的心跳声?

好在直到下了车, 越笙都没有说些什么,林妙妙身上有着异象局的徽章,刚到商场就懂事地自个玩去了, 在越笙无声的注视中,暮从云先带他到一楼点了两杯奶茶。

“这是看电影前的仪式感。”

他介绍得头头是道。

所以越笙也根本没看出,面前的青年只是个临时查了攻略的约会半吊子。

他似懂非懂地接过奶茶,被暮从云领着到了三楼的电影院外边。

又被如法炮制地往怀里塞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爆米花, 越笙拈起一颗尝了尝,在青年了然的目光里,果不其然被爆米花的甜味俘虏了。

因此直到电影开场后,暮从云才惊觉他随手选的居然是部恐怖片。

“……”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家好人第一次约会来看恐怖片的?

攻略上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越笙却对屏幕里上演的故事很感兴趣,抱着青年给他买的爆米花看得津津有味,荧幕上的血浆特效和声响一惊一乍的,却丝毫没有减少他初次看电影体验的乐趣。

但深谙恐怖片套路的暮从云只坚持了十分钟不到,就举白旗投降了。

——好经典的开头,不用看他都能猜到这电影后面的走向。

他尝试看看越笙的侧脸止住困意,但电影院里昏暗的光线下,他几乎只能看到越笙半边专注的表情。

而在他昏昏欲睡间——

面颊忽然挽上一阵凉意,像是谁人的指尖,这股温度本应该让他恢复几分清醒,但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熟悉对方的体温——

暮从云不但没醒,反而还顺着那股力道倒了过去。

直到电影播放到尾声,好像有人摇了摇他,青年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

他靠在越笙的肩膀上回神片刻,才惊觉自己靠着他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而一开始明明是他提议的看电影。

越笙不会误会他其实根本不感兴趣吧?

青年沉默片刻,还是决定为自己解释一句:“哥,我就是、买错票了。”

“……你知道的,我怕鬼。”

男人喝着奶茶的动作轻滞,拿着奶茶杯的手不可察地微顿,他侧眸看向青年,眼底泛出细微波澜:

“我以为你醉奶了。”

他看了一眼暮从云才喝了一口的奶茶。

但醉奶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有些不符合他的形象。

暮从云下意识反驳道:“什么醉奶,我不……”

一个紧急刹车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

初次和越笙见面,他满嘴跑火车的时候就用了这个理由。

而自己现在还是个失忆人设。

……都是当初造的孽啊!

但顶着对方探究的目光,他沉默片刻,只好为以前的自己背上了这口黑锅:“……对,我是有点醉奶,哥怎么知道的?”

越笙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摇摇头没说什么,谈话间二人已经起身出了电影院,见越笙的奶茶杯已经见了底,暮从云试探道:“那,哥把我这杯也喝了?”

越笙茫然片刻,才拿起他送到自己面前的奶茶杯。

暮从云本人其实并不爱喝这些,但他妈妈喜欢,那天越笙遇见他拿着杯奶茶在小巷里晃,也只是他在接触陌生执念前,下意识的习惯罢了。

青年给自己点的奶茶不仅没有加糖,甚至还是少糖,越笙接过去喝了一口后,轻微地蹙起眉来,像是小猫喝到了不喜欢的饮料,他抿抿唇,消化了片刻新味道,才又重新地试了一口。

而暮从云见他咬着唇沉思的表情,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给越笙换根吸管!

眼见着那双血色淡薄的唇从他嘴唇接触过的吸管上离开,暮从云的心跳瞬间如鼓点一般躁动起来。

他眼尖地注意到,越笙喝完一口后,还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

越笙舌尖的颜色和全身的冷感仿佛并不在一个图层,甚至比那双血色淡薄的唇色,还要艳上几分。

青年僵在原地,下意识咬了咬唇。

——而被他注视了整整两分钟的越笙,终于回以了他一个疑惑眼神。

“……”

暮从云别开眼,喉结滚动,“哥有想去的地方吗?”

越笙思考片刻,摇摇头。

“那我们带妙妙去游乐场?”

“好。”

注意到对方匆匆别过了脸,越笙迷茫了一瞬,他正将视线向上一抬,就对上了青年再次看过来的目光。

那双深邃眼眸像是浸了墨,克制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在无人的转角处,二人的呼吸交缠了一瞬。

越笙下意识止住了脚步,试图弄明白刚才一瞬间的暗潮汹涌,而暮从云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对他轻笑道:“哥去找妙妙,我在门口等你?”

那点无端的暗潮随着他重新露出的轻笑散去,越笙默了片刻,点头应下了他的提议。

他停留在原地,低头看了眼手里攥着的奶茶杯。

他有些奇怪地蹙起眉来。

总不能是因为暮从云把自己的奶茶给他了,于是就不高兴了吧?

直到领着林妙妙赶到游乐园,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越笙本就是个话少的,二人之间一向是暮从云开启话题的次数多些,但青年一路下来都沉默不语,于是他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了。

遇事不决,越笙决定求助一下他的军师。

正和两位队员为了队长的事忙得昏天暗地的余桃枝一点开手机,就见正被他们惦念的人发来了新的消息。

【队长】:[和他看了电影,出来之后他不说话了,是为什么?]

【桃子】:[…………]

余桃枝深呼吸。

【桃子】:[展开讲讲。]

凑上前围观的两位队员也看到了她手机上的信息,一时间表情微妙。

【队长】:[他睡着了,出来之后就这样了。]

……那不就是和自己闹小脾气吗?

说到底,他们怎么这个关头约上会了?

余桃枝心情复杂地在对话框里打打删删,半晌才憋出一句:[小问题,哄两句就行。]

虽然他们队长到底会不会哄人这事,确实还有待商储。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半晌,一时间竟然没人有心情吃瓜,也没人有心思高兴,贺平和山子晋对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一直瞒着,对那小男生也不公平。”

“……嗯,”余桃枝沉默片刻,摇摇头,“队长说会亲自和他说,这事我们管不了。”

感情的事情,外人本来也插不上手。

只是越笙在异象局形单影只惯了,身边忽然多了个人,又变得有活气了些——却偏偏是最后的这段时光。

贺平烦躁地“啧”了声,抓着头发又坐回了那一堆实验器材里,连带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一起,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而这头收到余桃枝[哄两句]指令的越笙沉思片刻,走上去搭上了青年的肩。

一抬眼,却见暮从云面色已经不似刚才的晦暗,而是覆了一层薄薄的粉,青年眼神躲闪,支吾问道:“……哥,怎么了?”

太罪恶了!

暮从云默默唾弃自己。

在刚才商场里,他看见越笙喝着奶茶的样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什么间接接吻,而是——

想要代替吸管真的亲上去时候的景象。

越笙也许会很惊讶,也许会抗拒他的接触,但……

那双唇亲起来,一定是柔软的。

而对方恰好凑近了脸,他耳尖一时间红得几近滴血,越笙没想到自己只是拍肩对方就有这么大反应,他一时呆愣原地,好半晌才有些无措问道:

“你还好吗?”

又想到余桃枝的指导,他默了几秒,主动提议道:“你想玩什么,我请你。”

出钱……也算哄人的一种?

暮从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头忽然响起了一道高昂的声音:“暮哥——!”

他咔咔转过脑袋,就看见黎子宵牵着顾希走过来,二人手里还一人拿着一个冰激凌球,穿的情侣衫也能够从远处就闪瞎他的眼睛。

“暮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

话音未落,黎子宵就看见了他身边的越笙,他卡壳片刻,“哦、哦,小越警官也在啊。”

但这句话说出来前,他震惊地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

——他哥的耳朵怎么红了!

显然发现这点的不止他,顾希打完招呼后,也和他一起愣怔了片刻,直到一团冰冷的冰淇淋流下手臂,她才开始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纸巾。

“你们好。”越笙向他们颔首,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二人手里的冰淇淋球。

见他感兴趣,顾希一脸魂游天外尚未往返的模样,靠着本能向他指指不远处的冰淇淋车。

越笙的眼睛亮了亮:“谢谢。”

就要动身前,他又偏过脸去,眉目认真,神情自然地问道:

“你要什么味道的?”

第52章 鬼屋 献予了他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直到越笙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黎子宵才回过神来,语气艰涩:

“你、你谈恋爱了?”

暮从云默了几秒,没有接话, 于是对方的反应更激烈了。

黎子宵颤巍巍地竖起一根手指,指向越笙离开的方向:“你谈恋爱了也不告诉兄弟?!”

他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还是个男的,那这么多年我为哥你拦下的男桃花算什么。”

“——我没谈。”

暮从云终于应了声, 虽然他现在是有那个心思没错, 但越笙还不知道他的心意, 没必要让朋友误会。

黎子宵狐疑地看他一眼, 顾希更是幽幽地插了一句:“是没谈,还是没谈上?”

暮从云:“……”

看他这样, 二人不用多问就知道了答案。

眼见着黎子宵和顾希使了个眼色, 就开始咬耳朵, 青年暗暗磨了磨牙,似笑非笑道:“你们呢?来约会啊, 衣服挺好看的。”

两位刚互相表明心意的热恋期小男女垂眼一看, 颇有些不自然地红着脸分开,恰巧这会越笙已经买好了东西回来, 黎子宵轻咳一声,趁机提议:

“不如我们一起逛吧。”

暮从云没要雪糕, 于是另外三人一人手上拿着一根冰淇淋,或是八卦或是好奇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

暮从云败下阵来,主要他觉得就算自己不答应, 说不定也能和黎子宵时不时“偶遇”一下。

于是两个人的游乐园之行很快升级成为了四个人的游园活动。

黎子宵和顾希走在前面,他则偏过脸去,看越笙小口地舔着冰淇淋。

“哥,你的奶茶还没喝完。”

青年指了指他手上拎着的包装袋。

越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沉默片刻,不满道:“这是你的。”

这是暮从云的奶茶,他自己的那杯早就喝完了。

前头的黎子宵回过头,抛给暮从云一个哥们都懂的眼神,青年一时间无言以对,好在游乐园里琳琅满目的游乐设施占据了越笙大部分的注意力,拿着冰淇淋的越笙很快在跳楼机面前看走了神,青年叹口气,拉起他的手走到一边。

暮从云指指他的冰淇淋:“化了。”

越笙轻滞,接过青年递来的湿巾想要收拾干净,暮从云却凑上前来,替他挽起了风衣的长袖,将那张湿巾从手腕开始,缓缓擦拭到了他的手肘处。

湿巾被拿着它的人温柔地按压在被冰淇淋打湿的皮肤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将白璧无瑕的冷玉推动,荡漾起一道波澜。

湿巾是湿冷的,他的体温是冰凉的,但青年的指尖——却是滚烫的。

越笙被他攥着一只手腕拉高了手,冰淇淋换到了另一边,他愣愣看着青年垂下眼来的认真神情,良久,才注意到在他发呆的时间里,那支冰淇淋已经在阳光下彻底融化了。

但他却没有来得及遗憾。

因为一种太新奇的情绪很快笼罩了他的整一颗心,在暮从云逼近时,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他偏过脸,试图弄清心跳的异常,可前头的二人恰到好处地回过身来,远远地叫住了他们。

顶着太阳逛了一段时间的黎子宵率先投降,问道:“要不要去鬼屋里玩?”

他向暮从云挤眉弄眼,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几乎在向对方诉说着他的请求。

鬼屋啊!多好向小希展示他男子气概的地方!

青年沉默片刻,又看一眼身旁不知为何开始走神的越笙,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直到几人来到鬼屋面前,听着播音里的注意事项,他才小心贴近越笙的耳朵,悄声道:“哥,里面的鬼都是假的,是人扮的。”

“……”猛然回过神的越笙先是下意识点了头,而后奇怪地看他一眼。

越笙默了默,抿了唇道:“我能分清。”

他又不是什么笨蛋。

这么显而易见的区别,只需要肉眼就可以辨别。

他只是没分清自己心脏那股莫名的悸动来源何处,又为什么三番两次在青年面前突兀出现。

说话间几人已经先后被领着进入了黑漆漆的鬼屋里,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开始提议要来玩鬼屋的黎子宵已经闭嘴了,他紧张地左右打量,牵着顾希的手也微微发抖。

四人在狭窄的通道里前进,直到前方看到一点暗红色灯光,黎子宵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鬼屋定律,一般这个时候,就要出来吓人的NPC了。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回头打量,确认后头是否安全——

却率先注意到,身后二人牵在一起的手。

“……”

——不是说没谈吗!!?

黎子宵一时间如鲠在喉,好在NPC的出现把他的一腔悲愤转为了恐惧,回头一瞬间的贴脸杀,让他惊声尖叫了起来。

身穿白衣的“恶鬼”朝他扬起了一个血淋淋的笑。

“啊啊啊啊——!”

慌乱中,他牵着顾希闷头就跑,直到周遭安静下来,确认将那鬼甩在身后,黎子宵才敢撑着膝盖大喘粗气。

同样喘着气的顾希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她又回头看了看,才无奈问道:“……我们是不是跑太快了?”

暮从云和那位小越警官,早不知道被他们落在哪个疙瘩角落了。

“……”

还留在原地的二人方才在黎子宵身后,齐齐被他的高分贝尖叫声吓了一跳。

越笙身体下意识一颤,右手下意识就想去摸腰间的长刀,却在动作的前一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自己的手正被谁攥在温热的掌心。

进门前暮从云说以免走丢,就牵上了他的手。

黎子宵撒腿就跑后,二人也终于得以看清刚才吓得他大惊失色的到底是什么。

鬼屋的NPC心酸地扶正了被黎子宵逃跑时薅了一把的头套,边感叹着钱难赚转身,却发现后头还有两个人。

他和两人尴尬对视片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工作,例行贴近二人的脸怪笑几声,稍高一些的青年欲言又止,另一位却是好奇地多打量了他几眼。

好像是在观察什么没见过的生物,又像是对他的演技报以了赤裸裸的蔑视。

工作人员老泪纵横地退下了。

于是暮从云牵着越笙继续往前走,半晌,他才听到越笙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原来普通人眼里的鬼是这样的。”

恐怖片里的女鬼,和鬼屋里的NPC,都是人们对心目中鬼的模样最直观的刻画。

暮从云轻笑了声:“那哥会觉得无聊吗?”

越笙摇摇头,意识到对方在黑夜里看不见,开口道:“不会,挺有意思的。”

看不见执念鬼魂的人们,都把他们想象成可怖的怪物。

但大多数执念,不过都是像林妙妙那样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模样的人类罢了。

不过虽然和真正的“鬼”有所出入,他还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其实只有很少的执念会像它们一样吓唬人,大多数执念都没有那么坏。”

“不过能知道他们眼中执念的样子,也很好。”

这倒是暮从云没在他口中听过的。

越笙也认为大多数的执念都是好的吗?

他执刀履行着异象局的一个个任务时,也会对那些被污染的恶念们有所犹豫吗?

斩杀恶念无异于消融灵魂,还极其容易被那些消极痛苦的情绪反噬,在那些时候,越笙也经历过吗?

就和他一样,就和……他的父母一样。

他们在鬼屋中闲庭信步,在越笙左右观察着四周时,青年忽然攥紧了他的手心,越笙轻愣间,面前贴上一具温热身体。

其实大多数正常人的体温,对于越笙而言都是偏高的。

但是从来没有人,有试图将温暖分享过给他。

于是在这一方黑暗角落,他莫名被抵在墙角,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越笙睁着一双眸,茫然地眨了眨,试图在黑暗中看清对方的表情。

“怎么了?”

想要像普通人一样体验鬼屋,所以他没给自己画上能够夜视的符篆。

青年的怀抱非常温暖,哪怕在开了冷气的鬼屋里,对他而言也足够炽热。

但片刻之后,他只感受到了那具身体又很快没事人一般离开,顿了顿,他听见青年说道:“刚才踩到了一点东西,吓到了。”

他这薛定谔的怕鬼模式,实打实地让越笙也沉默了一会。

但越笙最后也只是动了动他被握着的手,反过来牵起暮从云的,他拉着青年,兀自挡到了对方的身前:

“不用怕。”

身后的暮从云因为他的动作,安静了许久。

直到快要牵着对方走出鬼屋,腰上才忽然传来一阵力道,而后后颈被一道温热触碰,如同蜻蜓点水般,隔着他垂落颈后的发梢,如同蝴蝶拂过,却也仅仅只在他背上停留了一秒。

……那是什么?

越笙不解地转过头去。

就见青年无辜地起身:“不好意思哥,我没走稳。”

暮从云轻抬起眼来,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越笙顿了顿,茫然应道:“…没事。”

只是摔倒……会刚好碰到他的后颈吗?

青年在看见出口的光亮前松开了他的手,笑意盈盈:“谢谢哥保护我。”

越笙嗯了声,见他高兴,心想——

这样应该是哄好了吧?

但如果他再敏锐一些……

他就会意识到,在后半段路程里,不管是遇到那些扑上来的NPC又或是贴脸杀的鬼怪,青年的目光始终没有一刻是落在他们身上的。

被金色流光覆盖的视线,一直垂落在他随着行走而起伏的洁白后颈上。

而后,在即将行进到出口前——

青年弯下腰来,隔着发丝,献予了他一个一触即分的……

吻。

第53章 气球 是我觉得,哥很像这只小猫咪。……

二人走出鬼屋时, 黎子宵和顾希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被女朋友嫌弃也就算了,就连好哥们出来后,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多少话语尽在其中。

黎子宵:“……”

黎子宵:“暮哥, 你听我解释。”

他也知道自己那一嗓子和撒腿就跑的举动显得十分没有义气,但是被一个血呼啦的鬼面贴脸,他没当场撅过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好在暮从云在鬼屋里偷了个香, 也没多揶揄他, 几人凑一块讨论了一下, 最后目光纷纷落向跟在青年身后, 一言不发的越笙。

越笙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顾希问道:“小越警官,你想去玩哪个项目呀?”

黎子宵替她补充:“暮哥说你没来过游乐园, 今天咱就当带你体验了!”

还可以顺便吃吃瓜, 这趟门出得可实在太值了!

——这放学校论坛里, 多少得让那些暗恋他哥的那批男男女女心碎一地。

说话间,黎子宵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他拿出来随意看了眼, 而后面色怪异地抬起头,犹豫再三, 还是伸出手指戳了戳暮从云的手臂。

他顶着三人莫名其妙的视线,把青年拉到了一边去。

见越笙还没开口就被这混小子打断, 顾希心底暗骂,赶忙赶地把他俩的印象分刷回来,凑到越笙面前和他介绍起游乐场的项目, 男人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她的热情,但很快听了入迷,时不时地认真点头赞同。

等暮从云被他拉到角落里,黎子宵才表情微妙地问道:“暮哥, 你是不是和陈一白吵架了?”

听到这个名字,青年的眸光微不可查地冷漠了一瞬。

而后他垂下眼,漫不经心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诶呀,不是突然!”黎子宵拿着手机给他看,“他前段时间老给我发消息问你在哪,我被烦得不行,就让他自己来问你。”

“结果他说他被你拉黑了,那我寻思着你去邻省旅游这事指定不能告诉他啊!”

“我就随便编了个谎,说你回老家了,结果谁知道他还真追过去了啊!”

黎子宵见他翻看聊天记录的面色一点一点沉下去,声音也不由弱了两分:

“所以暮哥,你真和他掰了?为啥啊?”

暮从云将黎子宵老实上交的“犯罪证据”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

亏得黎子宵也不知道他老家在哪,随口编了个地名,离H市十万八千里远,等到陈一白千里迢迢地赶过去时,暮从云已经回到家里了。

他盯着陈一白最开始询问的时间点,若有所思。

真巧。

他那头刚上了山,踏入驱灵人的阵法里,这头陈一白就来兴师问罪了。

把聊天记录截了个图发给自己,他将手机还给黎子宵,拍了拍他肩膀道:“干得好。”

“那是!”被他哥夸了一嘴,黎子宵利落地接过手机,面露喜色,

“咱俩谁跟谁啊,那我肯定向着哥们啊!”

说罢,他又有些犹豫:“呃……那,他这消息我还回不回了?”

陈一白刚刚给他发来短讯,说自己已经回来H市了,暮从云根本就不在黎子宵说的那个地方。

“没事,我已经回过了,”暮从云随口应道,“以后他再问,你别理他就是了。”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机,把黎子宵手机里传来的聊天记录全部发给了萧晓。

【日落时】:[时间点对上了,往驱灵人的方向查一下]

【日落时】:[还有他的女朋友。]

【X】:[收到.jpg]

【X】:[好嘞老板!]

黎子宵重新打开聊天软件,就见自己的头像已经给对方发去了一条……新消息。

足够让陈一白见面后把他暴揍一顿那种。

[不知道啊,那他可能又回来了吧。]

黎子宵:“……”

不愧是他哥!面对敌人永远这么干净利落!

那头顾希已经和越笙讨论出了去向,正在招呼他们过去,二人默契地把手机收好,但路上黎子宵仍然不死心地追问:

“那你俩到底咋了,不能告诉我吗?”

暮从云偏过脸瞥他一眼,思考片刻,忽然发问:“你觉得他平时对我的态度怎么样?”

“啊?”

黎子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和对我们一样呗,噢不对,他对你好像还更不客气一点,拽得跟咱欠他百八十万似的!”

“我看他就是仇富!”

很好,看来不是他的问题。

换了别人,也看不出陈一白像有什么泼天的隐情。

暮从云点点头,话音一转:“所以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说出喜欢两个字的时候青年有些嫌恶地皱起了眉,又担心被前头的越笙听见,所以将声音压得极低。

就连那个“我”字,也被含糊地带了过去。

但好在黎子宵还是听清楚了,不用他费心再说第二遍。

“啊,”黎子宵茫然应了声,随后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不可置信地尖叫道,“啊??!!”

声音之凄厉,比他在鬼屋里叫的还要响亮。

这下不止走在前面的二人,就连路过的行人也纷纷侧目。

“……”

暮从云嫌他丢人,快走几步回到了越笙身边,他看向对方的侧脸问道:“哥刚刚和顾希聊了什么?”

只是靠近了越笙,方才的低气压就近乎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一扫而空。

暮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鼻息之间都是萦绕的幽香,一时间,被对方身上哀灵花的气味浸清醒了大半。

越笙疑惑地瞥了一眼身后被石化的黎子宵,又转过来端详他,好一会儿,才回道:

“在说我们要去玩跳楼机。”

怎么又是跳楼机?

越笙对这种很多人一起坐在上面尖叫的项目似乎都格外感兴趣,一路来他的目光就没从那些云霄飞车和高空项目上离开过。

黎子宵一时半会看上去不像是能消化完的样子,于是青年拉了拉他的手:“那我们先去玩?”

越笙眼睛亮了一瞬,转而又有些犹豫着看向身后。

“可是……”

“黎子宵恐高,顾希又穿的裙子,有一些项目我们没法一起玩。”

暮从云道:“我们先去问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越笙在这些事情上一向很听他的,就像在局里处理工作上的交接,近乎都是由他的队员们决定一样。

他点点头,于是暮从云又回过头去问了一嘴,得到黎子宵忙不迭的摆手拒绝,黎子宵面色如土,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这么大的消息,现在才给兄弟讲!

顾希也无奈表示还要照顾身边这个大龄儿童走不开,二人只得“遗憾”地独自踏上游玩的道路。

他们一路买着票,接连从跳楼机、海盗船、大摆钟上都打卡了一遍,最后的云霄飞车上,已经有些兴致缺缺的青年转过头去,认真观察起越笙的表情。

——从越笙的面上分辨出不同的情绪,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在游客们刺耳的尖叫声中,越笙却只是微微睁大了眼,身体连着胃一同下坠的感受并不算新奇,反而让他感到了几分熟悉。

但暮从云还是从他面上看出了一些不同往日的细微差别。

第一次尝试游乐项目的新鲜、对游客们尖叫声的轻微疑惑、以及……转过脸来看他时,轻愣之后,唇边弯起的一点温柔笑意。

青年的心跳没有因为滞空感加快,却在此时此刻落下了一拍。

不是因为安抚执念,也不是因为别人。

只是因为他。

在风声呼啸而过中,越笙偏长的黑发被带着吹起,露出一双形若花瓣的桃花眸,灿烂阳光下,一双花瓣宛若被泡在金色的光晕中,熠熠生彩。

那一丝温和笑意,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冰雪消融,在与他对视的一瞬,化成了满地的春水。

似乎是没想到暮从云会一直看着他,越笙轻愣之后,也回视了过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地弯了唇,所以也弄不懂——

为什么盯他一路的青年忽然红着脸转开,又不看他了。

……真奇怪。

但是为什么,他的心也跳得那么快?

明明这些游乐项目体验起来,和多年前在实验室里被迫进行的那些训练并无二致。

可是和青年在一起,又让这些熟悉的感受……蒙上了一层新鲜的色彩。

他眨眨眼,忽然伸出一只手,牵住了青年的手背。

暮从云转过脸来。

在风中他的声音被吹散,在游客的尖叫声中,他们的对视静默而无声。

但他知道青年看懂了他的口型。

因为暮从云弯起的眼眸中,一点一点地,也蓄满了和他面上如出一辙的笑意。

暮从云也学着他的样子说:“不用谢——”

等到下了云霄飞车后,越笙就再没有什么想去试玩的项目了,顾希和黎子宵在附近的一家餐馆等他们,但在过去汇合前,二人只是肩并着肩,在诺大的游乐场里漫无边际地散着步。

越笙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去,看了看青年落在身边的手。

上次散步的时候……他们是牵着的。

就在他下定决心伸手拉住青年前一刻,暮从云忽然转身,很快地对他说了一句:“哥等我一下。”

随后越笙眼睁睁看着他挤进一旁卖气球的小人堆里,和阿姨交流了几句,在小朋友们羡慕的眼神中,牵出了一只白色的小猫。

直到气球被递到他手里,越笙才后知后觉道:“给我的?”

青年轻笑着指指上头的猫咪:“觉得这只小猫很像哥,就买下来了。”

越笙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上去。

他疑惑地蹙起眉,正想问自己和这只猫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却见青年走近了一步,似乎是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说错了。”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耳尖。

“是我觉得,哥很像这只小猫咪。”

第54章 “保护” 连他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尽管说着没有工作, 越笙还是没赶上他们的晚餐。

二人牵着气球正走了一段,就遇上了林妙妙……和她牵着的另一个小女孩。

……什么女孩?

暮从云没忍住疑惑:“这谁,哪来的?”

陌生的执念愤愤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复又低下头去,语气纳闷:

“活着不给玩就算了,怎么死了还要被大人抓走!”

林妙妙无辜眨眼:“我在旋转木马上见到她, 就把她带过来了。”

“越笙哥哥说没有小徽章的都要带回局里去!”

说罢她一挺胸膛, 露出衣襟上的异象局徽章。

“……”暮从云沉默片刻, 转过头去, “哥?”

越笙一时也犯了难。

按照局里的工作条例,遇到游荡的、意识完整的执念应该第一时间上报, 但——

他实在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气球。

实验体守则的第一条, 老师教导他的第一课, 都是万事要以命令为先。

他生是异象局的刀,连死亡都应该遵从这道条例。

可是……

他又迟疑着, 偏脸看了一眼身边等着他回答的青年。

最后, 还是暮从云叹口气,先一步开口道:“哥先带她回去吧, 她在外面逗留久了不好。”

越笙点点头,却压根没有被解围的如释重负, 而是问道:“那你呢?”

“我去和黎子宵他们说,”青年伸出手来,眉眼带笑, “哥补偿补偿我,让我抱一下?”

话音未落,他就被上前一步的越笙主动拥住。

越笙鲜少做这般事情,抱着他的双手也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猫咪气球的长线绕啊绕,一时把他攥着气球尾巴的手和青年的手臂都缠在了一起。

他正要偏头过去解开,暮从云却低下脸来,埋在对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

这股只有他能闻到的气息,冰冷却足够缱绻氤氲。

……不能太过。

青年缓缓直起身来,将缠住他们的气球线绕开,越笙怔了怔,瞥一眼半空的小猫,忽然将那一截拉在手中的线,郑重递向对方。

“……我不能带它回去。”

他在异象局里的宿舍,并不适合放上这些不属于“刀”的物件。

暮从云接过气球时,福至心灵地感受到了越笙的那点依依不舍。

像第一次得了玩具的小孩,有些迟疑地抱着心爱的玩具不肯交出。

上挑的眼尾轻眯,他忽然伸出手,坏心眼地将气球径直“接”了过来。

暮从云轻弯了唇,背起手笑着看他:“那就算押在我这里了,哥打算什么时候带它回去?”

越笙垂眸看看空荡荡的掌心,又看一眼对方藏在身后的气球,思考片刻,抿唇道:“……明天?”

青年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于是他站在街口,目送了越笙带了两个小执念,一路走到了游乐园门口。

在叫的车到来前,男人远远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暮从云向他挥挥手里的气球,做了个口型:“明天见——”

越笙向他点点头,隔得太远,担心对方看不清楚,他还加大了些点头的幅度。

青年不由失笑,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不见,才拖着那一个会飘的的小猫咪,慢悠悠来到约好的主题餐厅。

一进门,黎子宵和顾希就目光整齐划一地往他身后看去,见他一个人来,二人异口同声问:“小越警官/越哥呢?”

“……”

暮从云把手里的气球牵进包厢,在椅背上绑好,随口应道:“有工作,先回去了。”

二人齐齐露出失望目光,但没多久,黎子宵又迅速抬头:“行啊暮哥,我就知道那月老殿的桃花灵!”

顾希和他一唱一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速速从实招来!”

送别前来点餐的服务员,暮从云托着脸轻笑一声:“有什么好坦白的,你们都看到了。”

黎子宵皱起鼻子:“我还看到你们牵手了呢,不是说没谈吗?”

“没谈人也愿意给你牵啊,”他指指点点,“说吧,到哪一步了?”

青年仔细想了想:“还没表白。”

“没了?”

“没了。”

黎子宵:“……”

黎子宵:“行,那说说陈一白的事。”

他小心翼翼瞄了一眼暮从云,见对方脸色还算正常,才语气弱弱道:

“那个……我没想着告诉小希的,但是我刚刚上卫生间的时候,陈一白打电话过来,小希接了。”

女生颔首,面色有些奇怪地接过他的话头:“……嗯,录音还是你自己听吧。”

她熟练地拿过黎子宵的手机开锁,找到那一段对应的通话记录。

暮从云刚点开,就听见陈一白劈头盖脸的一顿诘问。

“黎子宵你什么意思?你在逗我玩吗?”

接电话的顾希茫然:“什……”

“他根本就不在D省!你给的那个地址就是假的!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你知道这个信息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我努力了三年多,这一切都要被你破坏了你知道吗!”

这时候洗完手出来的黎子宵接管了手机,他先是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几次想要开口解释也没找到机会,于是他也跟着急眼了:

“不是哥们,你神经病啊!”

“谁知道你真找过去了啊!你是什么跟踪狂吗!”

“那暮哥都把你拉黑了我管你干毛线!谁管你什么重不重要的,滚啊!”

通话记录在这里中止,像是被谁愤愤挂断,黎子宵抬起头来,略有心虚地挠了挠脸:

“……所以他在说什么被我破坏了?”

他骂人的时候是来劲了,缓过来后就开始有些怀疑自己。

毕竟骗陈一白飞了一趟D省这事,做得确实不人道了点。

顾希也跟着不解:“暮哥,你把他拉黑了?他到底咋了?怎么和之前比起来变了个人似的。”

她和黎子宵这段小学鸡一样的爱情长跑跑完了大学四年马拉松,也多少清楚些他们宿舍里的弯弯绕绕。

不管怎么说,被舍友偷拍了三年这事还是太超标了些。

青年囫囵两句搪塞了过去,见顾希也开始跟着惊讶起陈一白都有女朋友了居然还暗恋他这事,他缓缓摇匀了手里茶杯,沉下的目光一瞬息变得晦暗。

回去的路上,他给萧晓打了通电话。

“啊?”正值周末,萧晓在校外的小公寓里捣鼓着他的电脑设备,闻言也愣住了,“真的假的,他还去找过你?”

他沉思片刻:“那我们假设他认识驱灵人,也就是说,老板你上山的时候,驱灵人就知道了?”

暮从云声线冰冷:“或者更早。”

“他是在三年前开始跟踪我的,”电瓶车带起的风声连同他的声音一起吹入耳机里,“三年前,是我们捣毁据点的时候。”

“怕是那个时候,他们就盯上我了。”

“……”那头沉默了一会,萧晓弱声问道,“那他说的保护是……?”

青年的声音隔着耳机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谁知道呢。”

“——也许他替我打了三年的掩护吧。”

不然早在三年前,驱灵人就可能确认了他的身份。

毕竟有那样的能力镇压他们的恶灵,又敢孤身一人闯入据点的,在异象局的系统里,他的信息并不难查。

——而异象局里偏偏就有和他们勾结的高层。

萧晓那头安静了好一会,良久,他语气艰涩道:“呃、老板……那他……?”

他其实想问,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但话一出口好像又变了味道。

这样的话,他们提防了这么久的人,岂不是还算是他老板的救命恩人?

电话那头,在风声呼啸中,忽然夹杂进一缕清晰的嗤笑声。

青年的声音随着减弱的风声变得逐渐清晰:

“继续查,都有人把答案送上门来了,还挖不出他们的老窝?”

暮从云停下车,面无表情地按着耳机说道:“托他的福,不然我们早三年,就能找到他们了。”

他压根不怕驱灵人的报复。

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三年前就不会落荒而逃。

而如果他们早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根本不需要陈一白给他打什么掩护,这三年里,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能够一把铲除掉他这个心头大患的机会。

陈一白自作聪明地替他们监视了自己这么久,其实反过来,也是在将他和萧晓的行动轨迹告知驱灵人。

——好让他们提前做好防范,转移据点。

末了还要自我感动一把,说什么保护他为他好。

萧晓默默听着那头老板声线平淡的分析。

他咬着下唇,缓声问道:“可是……如果这三年里,他们真的想出了对付老板你的办法怎么办?”

“他们韬光养晦了十几年,不管怎么说,老板你还是小心点。”

“你毕竟是一个人,斗不过他们这一群老狐狸。”

青年那边刚刚把电瓶推进小院,闻言只是随意垂眸,瞥了一眼左腕手表:“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多,也就是下去见我爸妈而已。”

“……”

萧晓那头安静下来,彻底没话了。

“行了,你继续查,”暮从云把电瓶车锁上,懒洋洋应道,“别管这么多,就从他最近的通话记录入手,那头找得紧,他肯定也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见对面还是没有声响,他把手机放面前晃了晃。

“那我挂了?”

在手机的通讯即将挂断的前一秒。

“那……”萧晓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屏幕那头急急传了出来,“那小越哥呢?”

“……”

“连他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

一时间,只剩二人低低的呼吸声还在手机话筒间流动。

在萧晓还要试图说些什么前——

黑屏的手机传来挂断的播报。

而后彻底归于平静。

第55章 掉马 如同往日一般,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黎子宵】:[暮哥, 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黎子宵】:[就一点点。]

【日落时】:[?]

【黎子宵】:[你不是不喜欢男的吗?大伙都这么传啊!]

【黎子宵】:[怎么突然就谈上了呢!]

【日落时】:[……少看点表白墙八卦。]

对方紧接不舍的疑问接踵而至,正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暮从云无奈地一闭目,把静音的手机扔一边充电去了。

“……”他兀自发了会呆, 看向卧室角落里挂着的小黑板。

层层叠叠的A4纸张被订成一沓,上边清晰记录了三年来关于驱灵人的所有消息。

而黑板下方的纸箱里,类似的资料还有整整一箱。

所有人都告诉他不要去寻仇。

吴姨这么说, 爷爷这么说, 就连萧晓也劝过他不要太执着。

可是……

——怎么能不恨呢?

六岁以前的记忆被岁月渐渐抹去, 就连父母的面貌有时候也要恍惚一会才看得清楚。

他在懂事后, 向爷爷打听过很多次。

爷爷说,异象局花了三年的时间, 已经将他们的残党尽数铲除了。

于是他又问, 既然局里还有能胜任这个任务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他的爸妈去送死呢?

那时候爷爷是怎么说的?

老人向来神采奕奕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疲态,好像那会的姜云山, 并不是什么世家杰出的灵师, 仅仅只是一位老态龙钟的垂暮之人。

他记得爷爷那会儿看着墙上的照片,轻叹了口气。

——然后, 他什么都没有说。

青年指尖轻叩,在床上仰脸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直到眼睛发酸, 他才垂下目光,视线落下的瞬间,却瞥见一旁被他挂在门把手上的气球。

他的卧室有禁令, 执念们不会踏足,于是他极为自然的——将气球就这么牵了进来。

圆滚滚的猫脑袋正对着墙壁发呆,他无端又想起白天的那一个吻。

暮从云自己都没想到,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中, 他居然真的这么胆大包天——

在越笙背对着他的时候,悄悄亲了一口小猫的后颈。

就如此时此刻般——

只是想到对方,他就下意识弯起了一点唇角。

“连他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萧晓这样问他的时候,暮从云愣住了。

他本来想和对方解释,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打算和那些人拼命,只是表达一下并不害怕他们报复的心理,这一切和越笙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这一大段话到了嘴边,又如何都说出不口。

于是生平难得的,他选择了逃避。

明明在猜出陈一白做的那些事情时,他心里没有半点触动。

跟踪、偷拍、自我感动的付出……

还有之前在小巷里,对他说出的那些话。

那天从医院回到家后,他就收到了陈一白发来的表白。

言辞之恳切,说着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我会保护好你”的话,然后给他洋洋洒洒写下了整整一篇小作文。

暮从云看都没看完就把他拉黑了。

因为在一整晚,他想的都是陈一白的另一句话——

“他不是什么正常人,他就是个活生生的怪物。”

而越笙在荒山上也对他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

从不肯对他开口的身体状况、余桃枝顾左右而言他的屡次岔开话题、以及局里其他人对他讳莫如深的态度。

青年落在气球上的目光黯下几分,轻轻叹了口气。

*

第二天,直到晚饭时间,和他约好了要过来的越笙都没见踪影。

发过去的消息泥沉大海,无奈,他只好拨通了余桃枝的电话。

电话在几声忙音后才被接起,余桃枝大概看都没看打来的人是谁:“干什么,有话就说!”

声音饱含愤怒,像是和谁吵了八百个来回。

好一颗一引即爆的小炮弹。

暮从云沉默片刻,尝试在不让她爆炸的情况下和她沟通:“小桃姐,是我。”

那头安静了一会,他猜也许余桃枝拿开手机确认了一眼来电的人,而后她的声音显然地平静几分: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你们队长在哪吗?他和我约好了今天过来拿东西。”

“……”

在余桃枝安静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莫名感到一阵发冷,好像那头的低气压被强行压缩进了电话这头来。

隔着网线,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不爽。

“哦,他啊,”青年从她声音里似乎还听出几分咬牙切齿,“忙、着、在现场出外勤呢。”

“就在我这,你要不要和他说几句。”

暮从云刚要应下,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算了,你现在有没有空?”

“有是有……”

“你直接来现场把他拉走吧,他应该会听你的。”

说罢,对方匆匆挂了电话,给他发来一个地址,在距离他家并不算远的一所废弃工厂,青年茫然片刻,还是拿起了外套出门。

认识了这么久,余桃枝是把局里能吐槽的人都和他唠了一遍,倒是从来半个字没说越笙的不是。

今天这是怎么了?

汽车在工厂外就进不去了,这是一座连片的废弃区域,肉眼望去的地方都堆满了废料垃圾,暮从云把车停到了附近,发消息询问余桃枝具体地点。

对方大概正在忙碌,没有即刻回他。

他叹口气,弯着腰穿过破洞,走入这废弃的工厂区里。

风声缥缈,夜色之下一片漆黑,毫无人声的动静。

在他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余桃枝在恶作剧的时候,她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到了吗?”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散,“我可能没法去门口接你,你能自己过来不?”

“我们在靠里面的生活区,有个执念躲这跟我们玩捉迷藏呢,烦死了!”

看了一眼手机上对方发来的工厂位置分布,暮从云一边比对着地形,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哥也在加班吗?”

“……加个毛线!”

不提还好,他一说到越笙的名字,余桃枝就炸了,“都让他别跟着我们出外勤了休息几天,非要跟来!”

“反正你一会找着他了就让他跟你回去,别掺和,又不是什么大麻烦。”

“个熊孩子都出动十几个人找了,还找不到,局里的都是废物吗!”

她话音刚落,身边弱弱响起一道男声:“桃枝,小声点……他们听着呢。”

“爱听就听去吧,也不怕长针眼,”余桃枝转过来匆匆和他道别,

“先挂了啊,地点给你标出来了,这里很多我们的人,有灯也有手电,你到了就能看见,记得把人领走哈。”

青年看了眼跟前堆积的杂物,爬到顶上往余桃枝说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些微弱的亮光。

这么大个工厂,大晚上的有个执念躲在这,确实不太好找。

……但他还是没懂余桃枝在气什么。

怎么说越笙也只是跟着他们出来工作了而已。

他这个被放了鸽子联系不到人的还没生气,怎么她反倒被越笙气成这样了?

暮从云若有所思地垂了眸,没有多想,绕开一堆废弃垃圾,往方才传来亮光的地方找去。

“诶?是你!”

可惜他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几个拦路虎。

暮从云抬眼一看,是几个陌生的残念。

残念也是执念的一种,不过并没有什么兴风作浪的能力,大多是灵魂生前的一个投影,就算不管,一般很快也会消散。

少则几月,多则几年。

比如拦在他跟前这几个,大概生前就专门做的抢劫一类的勾当。

混混大哥抱着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弟,也有样学样,跟着抱起了臂膀,

青年只当没看见他们,目不斜视地就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喂喂喂,别装瞎!”大哥拦在他跟前不给过,“我知道你看得见我们!”

“你一个月前还打伤了我的小弟们,你这就忘了!”

小弟们在他身后鹌鹑似的点头,一副等着大哥发话给他们出头的模样。

“……”暮从云无奈驻足,扫一眼他身后毫发无伤的一群残念,“你谁啊?”

他手中攀上几缕金线,并不打算和这群小混混浪费时间。

“看看看!你又来!”拦在他跟前的大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动作自然地躲到了小弟们身后,“那天你就是这么震晕我们的!”

见他目光仍然疑惑,小弟们七嘴八舌解释了起来。

“就那天啊,东郊的小树林,我们就想吓唬吓唬你,你至于打人吗!”

“就是!我们都换了个地方,你还要打我们,太不人道了吧!”

暮从云:“……”

那天去小石头遇害的小树林里找线索时,他似乎确实是随手震晕了一群残念。

但他更好奇的是:“你能看见这个?”

他举起手来,露出掌心盘旋的一道流光。

很多灵魂较弱的执念都认不出这流光的真实面貌,路边遇上的一个残念怎么还看得清?

混混大哥似乎很害怕他手上的流光,忙不迭点头。

暮从云有了几分兴趣,正巧余桃枝那边需要帮助,他随口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孩子躲在这个工厂里?”

几人相视一眼:“知道、当然知道!”

“还来了很多人找那家伙呢,你跟我们来!”

见他把手里的流光散去,那大哥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说着就要领着他过去,青年轻眯了眼,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

随后,金色的流光密不透风地将自己包裹其中。

也瞬间融断了身后两个小弟偷袭的拳头。

“啊!好烫!!”

从拳头开始到手臂,金色的流光逐渐蔓延到脖颈,像是在焚烧一张纸,将两个残念瞬间湮灭在原地。

随后火势“轰”一声变大,将一群残念都包围其中。

暮从云轻笑一声,转过来慢条斯理地拧了拧手腕。

“驱灵人的走狗,对吧?”

“这演技也能接到戏,他们倒是不挑。”

见事情败露,为首的大哥眼神一凛,浓如黑烟的怨气从他的身上开始蔓延。

他五指成爪,恶狠狠向着没有流光保护的青年面门径直抓去——

而在距离暮从云鼻尖还有半寸的地方。

一股金色的火焰从他尖锐的指尖蹿起,瞬间将他整个点燃。

连同空气里黑色的怨气,也随着他一起被轰然起势的金火燃成灰烬。

暮从云抬起脚,十分不客气地踩在了正在地上翻滚挣扎的他头上。

“你还挺能抗的,比你小弟有用。”

“那么,请问一下,”他垂了眸,目光垂落在男人眉心,“你的主人在哪里呢?”

他循循善诱:“想必,失去了一位得力干将,他肯定会为你报仇吧?”

“呸!”火焰之中,露出男人一双被怨气浸染通红的恶毒眉目,“你休想知道!”

周围的怨气再次聚拢,想要给站在其中的青年最后一击。

但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

暮从云只是抬起手,轻描淡写地挥了挥。

弥漫的黑气瞬息退散,雾气散去,四周又恢复了工厂的全部面貌。

“唉,还是个硬骨头。”

他惋惜地将脚尖碾了碾:“那你就安心地去吧。”

流光焚起的火焰没有将这里的恶念们焚烧成灰前,永远不会熄灭,他并不担心给自己留下后患。

拍拍手掌,青年转过身去,一脸遗憾地准备离开。

只是——

他稍一抬眼,视线里却出现了另一双熟悉的鞋。

青年僵硬了一瞬,目光一寸一寸上移。

不知何时赶来、又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男人目光复杂,最后,他轻轻地,如同往日一般,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暮从云。”

第56章 我有猜过 变本加厉,搂住了越笙的腰……

“……”

暮从云设想过很多坦白的场景。

也许是在他坦诚心意后;也许是揪出异象局的叛徒后;也许是——

在他弄清楚越笙身上的秘密后。

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也不会是这种场景之下。

男人静静看过来的视线里,充斥着几分青年一时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茫然,又像是被欺瞒后的难以置信。

身后的熊熊“火焰”还裹缠着一个哀嚎的执念灼烧, 他有些不自然地往恶灵身前挡了挡,硬着头皮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