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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争执 差一点,他就能知道原因了

暮从云的第一反应, 就是把越笙的脸往他怀里藏。

山上火光亮起一片,举着手电筒和火把的男人们乌泱泱地围过来,青年借着藏身的树桩往后瞥去一眼, 唇线紧绷。

他们这一路走得足够小心了才是,怎么会被村民们发现?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缘由。

——那两道轰鸣的摩托车启动声并不是围截他们的,熟悉的女声远远响起, 带着飞扬的尘土一路疾驰到他们面前。

“队长!”

长腿一撑, 引擎的声音几乎在他们耳边炸起。

余桃枝面色怪异地看了一眼他把越笙按在怀里的姿势。

很快她就无暇再去关注这些, 追过来的村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余桃枝把头盔上的面罩放下,拧着车把让摩托车旋了个身。

“快上来!”

另一辆摩托车也很快刹停在他们面前, 头盔之下, 露出一副清俊面貌, 年轻男人点头向越笙示意,而后也很快调转车头, 发动机轰鸣两声, 在荒山间迸发出巨大声响。

“你们怎么……”

越笙愕然,但青年回头看了一眼追兵, 迅速遮着他的脸,推他坐上了余桃枝的后座。

“别回头, 别让他们看见脸!”

他匆忙嘱咐一声,便蹦跳着伤腿跨上另一辆,两辆山地车速度一下飙升到最快, 在通往山顶的唯一一条水泥路上风驰电掣。

风声从暮从云的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他抬手挡住视线前的狂风,借着调整坐姿的瞬间,将林妙妙收回了手表里。

好在这会儿并没有人在意他的举动, 因为挡在面前的不止身后追兵,还有山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设的路障。

“靠——!”

余桃枝怒骂一声,一把转过车头,试图躲避地上密密麻麻的长钉,却仍然不可避免地降低了车速。

更要命的是,山脚下还用雪糕筒和人形墙体挡住了路,出口被人群围得密不透风。

看见那一片攒动的人头,就连青年也没忍住暗自咂舌。

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远远看见了他们的人影,山下吵嚷的人声一停,旋即爆发出更大的声响,不少青壮年挥舞着长棍靠近,试图将他们拦停。

再往前开,就要从他们身上碾过去了!

暮从云面前的男人将车急刹,对着余桃枝吼道:

“往回开!往山上走!”

村民们没有骑行工具,跑不过他们,余桃枝深吸一口气,一把拧转了车头。

好在这是两辆性能极优的改造山地摩托,男人带头将车开出了小路,往崎岖不平的山野丛林里冲过去。

而后很默契的,在树林里直行了一段后,二人齐齐选择了跳车。

他们脚步不停,一路躲藏进荒山的密林中,直到确认身后没了追兵,才停下来松了口气。

四人寻了处安静地方,来不及叙旧,余桃枝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坡:“子晋,去找路。”

他们一路疾驰,这里距离山下小镇已经很近了,远远地就能看见房屋起伏的踪影。

而越笙也终于能够把先前的问题问完:“你们怎么来了?”

余桃枝气还没喘匀,没好气地看他:“那不然您老打算怎么跑?”

虽然有些气急,但她还是絮絮叨叨地念道:“你连屏蔽器都没带你知道不?都说了让你把定位芯片取了,这玩意留着就是个祸害!”

“要不是贺平先发现了你位置,给你应付了过去,现在找来的就不是我们了!”

她气归气,倒也没真打算拿他怎么样,扫了一眼暮从云,余桃枝和青年几乎是同时开口。

“怎么搞得这么惨?”

“什么定位芯片?”

“……”越笙默了默,给余桃枝递了个‘不要说’的眼神。

他还不知道自家队员已经和暮从云发展成了良好的网友关系,但接收到了越笙的眼神,余桃枝还是了然地点点头。

“这是团队机密,”余桃枝老神在在地买了个关子,在越笙稍放下心时,话音一转,

“——不过你要是愿意加入我们队,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青年眯起眼,看一眼带着促狭笑意的她,又瞄了一眼隔壁略显意外的越笙。

越笙看上去很想让她把话收回去,却又期待着暮从云答案似的,在原地纠结着蹙起长眉。

于是暮从云看着他轻笑一声:“加入你们,还是加入异象局?”

余桃枝轻咳一声,显然也还记得她当着对方的面痛斥公司的往事。

“你就加入我们,当个编外人员呗,”她努努嘴,“工资给你按正规员工的发,怎么样?”

“……”青年一时哑然:“……你哪来的钱?”

这姑娘不是前几天还在通讯里和他洋洋洒洒地怒骂了整整一页黑心老板,附赠一张越笙的照片做报酬,感谢他听自己倒苦水吗?

余桃枝:“……”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是没钱,别人有啊!”

她指了指远处走回来的清秀男生:“看到没,家里有矿的,要不是他,你以为我上哪这么快找俩摩托接你们!”

山子晋刚探路回来,就收到她仇富的目光,他习以为常地移开视线,向一旁安静听着他们斗嘴的越笙报道:

“前头有一处斜坡,不出意外的话能到山下,不过得等人散开些。”

“嗯。”越笙点点头,大概将山上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听,尽管知道队长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一趟,得知实情的二人也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话最多的余桃枝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闷闷地骂了句“畜生”。

“……害了那么多女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她愤愤,说着又抬脸看了一眼暮从云。

“你也是,这么危险还敢自己来,化个妆以为就万事大吉了?”

“要不是队长来了,你想过自己怎么办吗!”

莫名被训,暮从云还没反应过来,就接收到一旁越笙赞同的目光。

“……”

山子晋左右看了看:“所以那小姑娘呢?”

越笙轻蹙眉心,下意识起身找了一圈,在确认对方不见后,他无端又想起先前苏柳和李明阳那会。

他们就连消失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暮从云却没给他往下继续思考的时间,很快打断道:“咳,她和那两个送我们下山的执念走了,应该是回到山里了。”

见越笙目光探究,青年弯了弯眉眼,解释道:“刚才情况紧急,我就没来得及顾上她。”

“不过我看见她们把妙妙带走了,她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事的。”

手表里的小执念动了动,示意她听懂了。

所幸在场的另外三人也没追究,见时间差不多,山子晋提议:“先抄小道下去吧,到镇上估计也晚了。”

二人捡起地上摘下来透气的摩托车头盔,将面容遮蔽得严实,暮从云的妆还没脱,但……一时间三人围着越笙,都有些发愁。

最后还是青年上前,伸手拢了拢他一身长风衣的衣襟,纽扣系起后,竖起的领子恰好能挡住越笙下半张脸。

越笙虽然没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乖乖缩起脖子,把脸也藏在了衣领里。

他们一个做的自然,一个接受得也坦荡。

剩下余桃枝和山子晋眼神怪异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队长什么时候能和别人混得这么亲近了?

这个小插曲来得快也去得快,山路陡峭,为了躲搜捕的人,他们本来就选了最难走的道路,越笙还想着他脚上的扭伤要来扶他,但很快被暮从云以这样子不方便走路拒绝了。

青年故意落后几步,和余桃枝心有灵犀地走到了一起。

女人透过头盔打量他的神色也多多少少带了点探究,半晌她轻哼一声,见山子晋领着越笙走远了些,低声道:“问吧。”

看来越笙能在异象局里没被吃干抹净,多少有点他队友的功劳。

这么想着,暮从云笑了笑,从善如流道:“他身上有异象局的定位芯片?”

余桃枝扫他一眼,没有否认。

“你们也有?”

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异象局已经发展成这样限制成员自由的模式了。

这次余桃枝倒是开口应了他:“没。”

她遥遥看了眼前方的人,轻抿下唇,片刻才轻声道:“……他不一样。”

——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体。

异象局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越笙和他们不一样。

或是道听途说,或是从别人口中的八卦拼凑,就连她一开始,也给他贴上过异类的标签。

在异象局里,从来没有人试图和越笙亲近过。

就算或多或少有几个仗着他身份和能力上前巴结的,也会被对方那不近人情的性格劝退。

连他们这群队员,都经常被单独出任务的越笙撇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笙身上渐渐有了些人气的呢?

她忽然冷不丁出声:“你真的不愿意加入异象局?”

暮从云默了默,没立刻答她,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余桃枝看着前方,赛车的头盔遮住她大部分表情,只在片刻后,暮从云才听到她的声音,在头盔里闷闷响起:“只是想着,你如果不愿意,就趁早和他说。”

“这样他也不用一直来见你。”

“……”

暮从云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微妙的不爽。

旋即这一点不爽像是被水泡开的维C片,在他的心里咕咚咕咚冒起了泡泡。

什么叫做……越笙不用一直来见他?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越笙接近他是为了让他加入异象局,但暮从云又何尝没有借他的身份去接近异象局的私心。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方开始不知不觉地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亩三分地?

他又为什么在此刻,会有种被侵犯了领地的、莫名的烦躁呢?

见他久未回声,余桃枝疑惑地看过来,就见暮从云似笑非笑,朝她弯了弯嘴角:“真奇怪。”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对异象局这么重要了?”

他轻嘲般低笑了声:“还是说,让我加入你们队伍,是什么年度工作指标?”

“不是的!是因为……”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余桃枝慌忙开口解释。

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她该说什么呢?

说因为他们队长时间不多了?还是说因为队长就看上了你一个接班人?

一时间,就连前方的二人也发觉他们之间有些凝固的氛围,愣了愣,越笙主动停下了脚步,交换了余桃枝的位置。

她低着脸,在路过暮从云的时候,闷闷留下一句:

“对不起。”

而青年抬起眼,沉默地看向她的背影。

面上的不虞几乎一瞬间落下去,他抿着唇,神色复杂。

差一点,他就能知道原因了。

……只差一点。

第42章 分房 “哥怎么突然摸我?”

安全抵达山脚时, 天色已经沉了大半。

山子晋选了一条曲折又难走的道,加上他们当中还有个人行走不便,硬是给这本就艰难的行进又拖了一半时间。

余桃枝下山后就开始给异象局打电话, 而暮从云轻按了下恢复信号的耳机,开始收听起瘦猴那头的情况。

“放屁!什么睡过头了,你的意思是有人装成了你和老子一起上山?!”

“连声音都一样, 是不是变声器我听不出来吗!”

走出房间的瘦猴显然已经失去了记忆, 他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 但最终被金牙一句“再吵老子还给你送上去!”堵了回来。

金牙嘀嘀咕咕, 隐约还可以听到几声“奇怪”、“还没收钱,亏贼!”一类的话,

青年莞尔, 很快摁断了耳麦, 他点开手机,找出和萧晓的聊天框。

【X】:[老板!我的老板!呜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X】:[视频收到了, 我马上拿去报警, 老板呜呜呜——!!]

【日落时】:[……]

【日落时】:[署名用“周云”,就说是他拍的。]

把该交代的简单告诉萧晓一声后, 暮从云抬头,就看见越笙正蹲在他面前, 脸埋在交叉的手臂里,专心打量着他。

他神色专注,就这么守在原地, 等着青年结束手上的事抬头。

暮从云微愣,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怎么了哥?”

越笙先是摇头,然后指了指他的腿:“带你去看医生。”

山路上灯火通明,镇上倒是冷清许多, 青年后知后觉,右脚腕传来钻心的疼痛,他轻“嘶”一声,被越笙搀扶着站起来。

正要动身,余桃枝却拿着手机走过来,她脸色很差,先是看了一眼暮从云,然后才对越笙低声说道:“局里那边不肯派人来,说是寻灵仪没有动静。”

“……”青年挑挑眉,顺势听了起来。

闻言,山子晋低骂了一声。

余桃枝面色难看,还是问道:“怎么办队长,那山上那些执念……”

越笙一时没吭声,他并不太会处理这些问题,以往出了什么事也是单枪匹马解决得多。

于是暮从云好心地插了一句:“我拿山上拍的视频报了警,H市的警方明天会来。”

在场除了越笙的另外两人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余桃枝摇摇头,否决道:“不行的,同时出现五个以上执念的都属于特大事件,只有一支小队在场不报属于违纪。”

说着她愤愤:“什么狗屁违纪,那倒是派人来跟进啊!”

但寻灵仪没有动静也是真的,就连山上执念是否真的存在也是听越笙和暮从云的一面之词。

几人沉默片刻,还是暮从云看他们似乎有话要说,提出自己先去旁边找地卸个妆。

毕竟顶着一脸的浓妆过了一天有余,就是这特效妆再怎么抗造,脸上也黏糊得让他有些难受了。

青年一走,余桃枝就很快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队长,需要直接联系老——容局吗?”她迅速改口,“数量至少二十个以上的执念我们也没有处理过。”

越笙默了默,却反常地摇头否决了:“不告诉他。”

余桃枝有些讶异。

就连山子晋也有些好奇:“为什么?”

要知道越笙在处理公务上,几乎不会否决他们提出的建议,尤其是在要请示上头的时候。

越笙忽然远远看了眼那头正在卸妆的青年。

确认暮从云听不见,他压低声音,问得很快:“容局……是不是有一只腿是假肢?”

山子晋茫然:“有吗?不知道诶,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越笙看向目光有些漂移的余桃枝。

“咳,”余桃枝掩唇咳了声,眼神游离,“就、他左脚呗。”

山子晋疑惑看她:“你怎么这么清楚。”

余桃枝:“……”

越笙也有些不解地蹙起眉,看向显然有些心虚的她。

余桃枝试图编点什么圆过去,尝试无果后自暴自弃道:“诶呀别看我了!我之前出组会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脚他,结果他根本没发现!”

“和他道歉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我不就为了求证,每次有机会开会见面就踩两脚,试探一下真假嘛!”

——多少带有点私人恩怨。

在场的两位男士沉默片刻,默契地选择装作没听见。

但得了余桃枝的答案后,越笙的面色却更加凝重,他迟疑片刻,还是将陈姐说的话告诉了他们。

“啊?”余桃枝震惊地揉了揉耳朵,“你说那老登之前被执念们在山上见过?他知道山里的事?!”

山子晋一脸不可置信地抬手,没敢掐余桃枝,于是退而求其次地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肉。

“还不清楚,”越笙摇了一下头,“所以别通知他。”

随即,他又认真思考了片刻,歪头问道:“老登……是什么意思?”

“……”

“什么老登?你们聊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了脸的青年笑眯眯地出现在他身后。

越笙转过头去,就对上他眼睫垂落的一颗水珠。

他轻怔,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用指腹替青年擦去了脸颊的一点湿意。

暮从云愣住了。

在场的另外两人也僵在原地。

半晌,还是越笙看他们没动静,主动开口道:“我带他去看医生。”

被领着走出了数十米,暮从云回头看去时,原地目送他们的两人还没有移动半步,像被施加了定身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于是他也没忍住问道:“哥怎么突然摸我?”

越笙很奇怪地偏过脸来,看了他一眼:“摸你?”

他否认道:“我只是在给你擦脸。”

哪有这么突然给人擦脸的。

半个身子靠在越笙身上,暮从云后知后觉这样肢体接触的程度对他而言已经算得上是极为亲密了。

——但他并没有感到反感。

于是他凑得更近了些,被水打湿的额发被捋向脑后,露出一双水洗过的漂亮凤眸。

青年得寸进尺,靠在他身上借力的部位也更多了些。

越笙只当他是腿疼走不动,他身形平稳,充当着一根坚实的拐杖,就听身旁不安分的病患问道:“哥也给别人这样擦脸吗?”

一句话被他问得九转十八弯,尾音还带了丝钩子似的。

要是黎子宵和裴铭在这,一定会震惊地拿石灰粉撒他,并大喊着“你是谁快从暮哥身上下来!”

越笙却没听出来其中门道,毕竟暮从云常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思考片刻,他摇头说道:“没有。”

“他们都不需……”

话音未落,侧过目光的他,对上了青年笑意弯弯的眼眸。

暮从云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像得到了什么闪闪的珍宝,他凑近了些脸,逼得越笙只好停下脚步,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

“那哥是只给我擦脸,对不对?”

……到底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

越笙沉默片刻。

在他毫不掩饰看过来的目光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偏过脸“嗯”了声。

至今为止,他确实只对青年做过这件事。

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根开始一点点泛起了红霞。

——他也不知道,为了看清这一抹粉色,青年的眼底闪过一层薄薄的金色流光。

饶有介是的欣赏了一会,在越笙终于忍受不了他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前,暮从云愉悦地收回了目光。

诊所已经到了关门的点,老大夫扶着眼镜看了看青年腿上的扭伤,很快拿了药水和敷料过来,不经意问道:“小伙子伤得挺厉害,做什么去了?”

暮从云叹口气:“爬楼梯踩空了。”

见老人家三两下替他敷好了药,他随口抱怨道:“唉,本来今天还想爬爬山的,这边荒山一直这么热闹吗?”

大夫缠绑带的手僵硬了一瞬,抬起眼和他对视片刻,才摇了摇头:“……不是。”

老医生没有再说下去。

越笙走过来,弯腰搀扶起暮从云,而青年扬了扬手机,向他多扫了十块钱。

“辛苦您了老人家,这么晚还要为我们加班。”

在他们离开的前一瞬,他的声音被隔绝在玻璃门后面。

“没事的话,别到那边去。”

二人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他。

老大夫垂眼,只说:“……那是个吃人的地方。”

门帘被彻底拉下,也将外头的一切喧嚣斩断。

两个人面面相觑,和剩余的两个人汇合后,也没能抿出个究竟来。

但不管是上山还是调查都得等到第二天了,四人干脆到临近的旅馆开了房间休息。

只剩下三间单人房,余桃枝占了一间后,务必有一间要睡下两个人。

见暮从云是伤患,山子晋贴心地给他分了一张房卡:“你腿上有伤,自己一张床方便点。”

青年欲言又止。

奈何越笙也认同这个建议,直截了当地拿走了最后一张房卡。

“我和他一起,你好好休息。”

“……”暮从云尝试挽留,“我一个人不方便。”

闻言,山子晋疑惑地看他一眼:“有啥不方便的,难不成有人陪你洗澡睡觉,伤会好得快点?”

余桃枝掩唇咳了一声,用手肘重重捅了一下他。

突然受到队友暴击的山子晋不明所以,被余桃枝找了个借口带走,越笙看了一眼自己房间号,对青年道:“我就在对面,需要帮忙过来找我。”

好吧。

暮从云怀着一点小小的遗憾结束了这次尝试。

但自己一个房间……在某些方面倒也说得上便利。

晚十二点,确认周遭无人,青年悄悄拉开了窗。

一个、两个、三个……

短手短腿的毛绒玩偶一个接一个蹦进了房间里,

最后一只跳进房间里的毛绒小狗摊开肚皮,暮从云熟门熟路从它的小肚兜里掏出先前给瘦猴用上的监听设备。

小狗对他熟络地摇摇尾巴,示意青年嘱咐的事都办妥了。

“嗯,做得好。”青年摸摸它的脑袋,正想将一床的玩偶装起来。

——房门忽然被轻声叩响。

清清冷冷的声线在门外响起。

“你……睡了吗?”

第43章 数心跳 是第一次生出这样感情

“哥?”青年从房间里探出一个头, “你怎么来了?”

越笙约摸着是刚洗完澡不久,他换去了白天那身长风衣,单衣外裹了张旅店的毯子, 男人从毛茸茸的毯子里伸手,向青年递了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

“睡前记得换药。”

见青年伸手接过,他正准备转身离开。

暮从云却紧盯着他后脑勺翘起的一撮头发, 在越笙要刷卡回房前, 开口叫住了他。

越笙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

“……”青年诡异地沉默片刻, 侧过身道, “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已经是凌晨时分,越笙面上的不解之意渐浓。

但他的目光却在回身的一瞬间, 迅速捕捉到了窗台上的一抹白色。

花瓣形的一双眸微微眯合, 他忽然凑近了些, 在青年瞬间瞪大的双眼下,挤过来一个脑袋:“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暮从云呆愣愣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人, 半晌, 才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皎洁月色下, 在半开的窗户边,一只短腿小白狗正孤零零地躺在窗沿上。

“……”

……不是让他们回面包车上等他吗!

因为吃瓜走慢一步的小狗玩偶可怜兮兮地靠在窗台边, 黑黝黝的眼睛目送同伴们一溜烟地跑远。

棕色小熊奋力挥动着小短腿,三下两举着白色团子消失在街角。

它就多好奇了那么一二三四秒,谁知道暮从云这么突然地开口留人啊!

呜呜, 他再也不听八卦了!

很快他被一只冰凉的手从桌子上抓起来,男人握刀的手轻掌着毛绒玩偶的身体,放在眼前端详一番,才迟疑着看向青年:“你……把它也带来了?”

他还记得暮从云说这些娃娃是他的个人爱好。

但青年背上山直到下来后他见过的包, 似乎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暮从云在危险重重的荒山里,也带着这样一只毛绒小狗?

暮从云:“……”

暮从云忍辱负重:“嗯。”

越笙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动作轻柔地抱着小狗放回他怀里:“你还挺喜欢它的。”

——不,他没有。

暮从云微笑点头:“……嗯。”

他抱着玩偶的右手,在暗地里掐了一把它的尾巴。

检查发现是自己虚惊一场的越笙又重新向他道别,暮从云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房间只有一张床,哥,你们晚上……”

“没关系。”他不以为意。

青年掐着小狗尾巴的手指一僵。

“我不用睡觉。”

“——为什么?”才蓬松了没到两秒的尾巴又被青年掐紧,小白狗恼怒地在他手里甩了甩,试图挣脱无良主人的控制。

视线没有落在它身上的越笙眼神清明,被一张毯子包裹在松软的沐浴露气味里。

他偏了一下头:“不为什么。”

但见暮从云蹙紧眉心,还是多补充了一句:“……我习惯了。”

习惯了每天睡得很少。

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解释完后,他裹紧了毛毯想要出门,身侧却忽然压下了沉沉一点暖意,不属于他的另一只手提前搭在门把手上,“咔哒”一声将门关紧。

“?”

越笙有些震惊地瞪圆了眼,不解地抬头看他。

“……不睡觉怎么行,”青年收回关门的手,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随口道,“哥在我这边睡吧。”

他怀里的小狗,机警地竖起了尾巴。

——能吃到这种级别的瓜,被揪一揪尾巴也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吧!

回去他就要和其他小弟执念大谈特谈!

吃瓜真好,下次他还要留下!

越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被他带到了床边,直到在床沿坐下,才后知后觉问:“那你怎么办?”

“我可以不……”

他极快扫了一眼青年的伤腿,断然拒绝:“不行。”

暮从云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抱着小狗的手也紧了紧:“我认床,一个人本来就睡不着。”

见对方一副“我可以守着你”的样子,他补充:“被人看着我也睡不着……”

“……”

越笙抿着唇站起身来,犹豫再三,还是折中地抱了一床被子放地上。

“那我睡这里。”

见青年还有所犹豫,他很快盘腿坐在地上的被子里,像是护窝的小鸟,从毯子里抬起脸看他。

“……”暮从云有些哑然失笑,在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里,他顺从地躺到床上,关掉了旅馆顶上的大灯。

“哥,晚安。”

夜灯昏暗,朦朦胧胧地勾勒出地上的一条身影,良久,他才听到越笙有些困顿的声音传来。

“……晚安。”

越笙半眯着眼,蜷缩在冰冷却足够柔软的被褥里。

这次睡意很快笼罩了他。

他迷迷糊糊地想……

——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

于是难得失眠一次的青年望着天花板,没理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倒先等来了余桃枝的一条消息。

【桃子】:[队长在你那?]

【日落时】:[对]

【桃子】:[行,大半夜的找不到人,山子晋吓死了。]

【桃子】:[就不打扰你了,拜。]

“……”

暮从云有些无奈地看一眼地上的人,坐起身后没敢开灯,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挪下来。

蹲下身,借着轻柔的夜灯,他小心打量着越笙的侧脸。

睡着的人褪去了一身冷冽,黑发柔软地散落在面颊,随着他的呼吸轻而缓地起伏。

半垂着眼睫,暮从云在他均匀的呼吸声中,微闭起眼,一声声数着自己的心跳。

一、二、三、四……

半晌,他指尖微动,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一缕发梢、一丝怜惜、一抹爱意。

是第一次,他对旁人生出过这样的感情。

在越笙忽然出现在荒山之上,接住他坠落的身影;在越笙神情专注,为他做上一桌饭菜;在越笙来到他的毕业典礼,要为他拍照……

在很多瞬间,也在很久之前。

他的手机在退出聊天界面后,因为久不使用而熄灭了屏幕。

屏幕彻底暗下去前,依稀在如水月光的倒映下,被月亮偷看到了满屏的搜索记录。

“喜欢上一个人的表现……”

在夜色中,青年轻叹一声,声音被夜风捎着带远,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见。

*

第二天,暮从云从浅眠中醒过来时,越笙已经不在屋里了。

他打着哈欠,正推开门,就看见门口站了一排穿着异象局制服的人,对面房门大开,余桃枝和越笙都在里面。

除了他们的身影,凭借着良好的视力,他还捕捉到了一个高大男人和长辫女人的背影。

几人似乎是在讨论什么,暮从云还没动作,就被两位异象局的成员一左一右地架住了。

“无关人员,请离开。”

青年偏头,眼神晦暗地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制服。

他唇角轻勾,正想要弯起一点讽刺笑意,听到声响的越笙和余桃枝就已经回过头来,带得房内的人都纷纷往门口看来。

于是暮从云只好正色,将那点笑意压下了去。

在房内几位陌生制服惊讶的神色中,越笙不假思索地起身上前,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年,见他站立的姿势无虞,才温声道:“你醒了。”

站在暮从云两边的异象局成员都露出见鬼的神色。

“嗯,”暮从云拉了拉他手腕,见人没反抗,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他带了点小心思,故意没放开越笙的手。

腕上的温度隔着绑带是恰到好处的暖意,越笙也就没挣脱,就着这个姿势告诉他:

“桃枝叫来了她的前队长,我们可以上山了。”

半晌,他有些犹豫道:“山上很危险,你……”

话音未落,暮从云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刚按下接听键,萧晓闹腾的声音就从那头传来:“老……学长!我带着警察到山脚附近了!”

那头进行了一个称呼上的紧急撤回:“你完事了就过来呗,警察这边还得和你核对信息呢。”

青年有些遗憾地松开越笙的手,而后轻快地朝他笑了笑:“看来哥希望我留下的愿望泡汤了。”

越笙闷闷,却也想不出什么拒绝他的理由,直到青年收拾好了和他一起走出门,脸色才稍缓几分。

见他自然地跟在了越笙身边,余桃枝和山子晋也没什么反应,高大男人顿了顿,主动上前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魏松,这是我的副官苏燕。”

暮从云看了眼他递到自己跟前的手。

他不出声还好,一开口,青年就听出来了。

——那天爱情小镇上,在亭子里说话的男声不就是这位吗?

他缓慢地抽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暮从云。”

魏松还没什么反应,那头的苏燕就先叫了起来:“你姓暮?”

她尖锐的声音在几人耳边高高响起:“越笙,你没有上报,我要举报——!”

然后她口型一滞,硬生生止住了剩下的话。

因为眼前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眼底锋利的冷光一闪而过。

“魏松,管好你的人。”

越笙几乎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情绪波动。

她也就没曾设想过,对方生起气来,会是这副模样。

不管是他们遇上解决不了的恶念求助他,又或是因为任务合作不冷不热地和他交谈,他的面上都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种表情。

苏燕被吓得后退一步,她后知后觉——

这是局里唯一一位活下来的实验体,也是那位人造的怪物。

“还有,他不是。”

淡淡撂下这两句,他动身跟上了前面的人。

余桃枝冷飕飕地看了一眼身后因为震惊说不出话的魏松,小跑着跟上自家队长的步伐。

却没想,她刚走近越笙,就听到他身边的暮从云一偏头,笑意不达眼底般问道:

“哥,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上报?我不是什么?”

第44章 只有你 请他吃过又甜又软的小布丁……

“……”越笙微抿了唇, 没看他,“没什么。”

青年倒也没追问,只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容上, 自眼底稍纵即逝地掠过一丝晦暗。

异象局在找姓暮的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次和余桃枝见面的时候,对方似乎就因为他的姓氏而愣神了片刻。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们还挺长情的。

他倒也没觉得太意外。

只是——

为什么这数十年来, 异象局都没来找他的麻烦。

但在他认识了越笙后, 已经消停了的家伙们, 又忽然指名道姓地要找到他了?

他垂了眸,垂落在身边的指尖不自觉地轻叩着座椅。

一路无言, 几人很快坐着异象局的车队赶往山脚下, 周边围满了看热闹的镇民, 而警车几乎将一整带山路出口封锁。

见他下车,萧晓大老远地朝他招手:“暮哥!”

他身后还跟了个两个警察, 其中有一位短发女警, 萧晓向他介绍:“这位是梁铃梁警官,她负责指挥这次的行动。”

但另一位说起来, 他就有些犹豫了:“这位是……”

他身后的另一位尖下巴男人没有穿着警察们的统一制服,男人随意打量他一眼, 而后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魏松。

“你好魏队,我是负责特殊事件交接的邓不凡, 您叫我小邓就行。”

“这次的行动已经为您备案,”邓不凡恭敬地伸出手,和魏松握了握,“您和您的队员可以跟着我们一起上山。”

魏松点点头, 跟在暮从云身后一路如影随形的视线也终于散去了些。

梁警官叫他过去询问了一些常规问题,暮从云准备得滴水不漏,只说是上山游玩时,在半山腰捡到了周云的包,但包里只找到一个没电的相机,他就带了回去插卡看了看。

梁铃半眯起眼,也没说信是不信,只是问:“你捡到了他的包,在哪里?”

青年带着她绕了个圈,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一个湿漉漉的背包。

——昨晚从他手表里出去的林妙妙,带着光头和苏柳上山,把周云破破烂烂的包薅走扔了下来。

小执念邀功似的动了动,暮从云赞许般轻点手表,以示鼓励。

捡到背包的梁铃随意翻了翻,确认包里除了一些喝空的矿泉水瓶和食品包装袋、一个镜头开裂的相机外,别无他物。

青年解释道:

“我看这包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也不敢背走,就拿了相机的内存卡回去。”

“行,”确认物证属实,梁铃也没多问什么,“那还要麻烦你跟我们上山一趟。”

暮从云点点头,就见她迟疑了片刻,说道:“我们已经尽量封住了出口,但是不排除还有别的山路可以离开。”

“如果上山没有找到人,你也不用担心有连带责任,你提供的证据对我们寻找这些失踪女孩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青年默了几秒,轻应一声。

和梁铃一起回到山脚下时,魏松和那位前来交接的邓不凡已经基本交流过了情况,越笙的视线越过众人,远远向他看来。

暮从云心软了软,又想到车上的事,一时间,还是减缓了加快的步伐。

警方的车队像金牙的面包车一样只能开到半山腰就停住,一路上人烟稀罕,就连旁边的辅警都忍不住自言自语:

“不会是给他们跑了吧?”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梁铃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辅警自觉闭嘴,跟在队长身后往上走。

山路要走上差不多三个小时才能到村头,刚过了没一会,越笙就贴到了他身边来。

青年向他递了一个疑惑眼神。

“还要走很久,”越笙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的伤腿上,“我可以扶你。”

暮从云瞥一眼左右,萧晓在前方气喘如牛,余桃枝和山子晋凑一块说着什么,异象局的其他人也离他们远远的,只有几道视线时不时往这边扫过来。

于是他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临出门前,他给自己贴了张止痛的符咒。

萧晓虽然嘴上说着什么也没学到,那天听闻他要单枪匹马来创,还是搜刮出那么一两张药符给他。

越笙默了默,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开口问道:“……你在生气?”

向来这话都只有暮从云问他的份,于是青年略有意外地看他一眼,含糊否认道:“没有。”

他就是一时半会没接受这个事实。

譬如刚明了自己心意的第二天,就发现对方的来意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单纯这种事。

但越笙并没有因为他一句话放弃追问,他紧蹙长眉,坚持要与他并行:“为什么?”

大有他不说明白就不放弃的意味。

——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犟了呢?

暮从云有些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自认自己也没有表现出来太明显的情绪波动,到底是哪一步……让越笙忽然注意到了他的心情?

他和执拗的对方对上了视线。

越笙的瞳孔比一般人要深一些,带着一种无机质般的冷意和澄澈,此时在对方的眸中,暮从云却只看到了倒映着的自己。

“……”他唇瓣微动,那句始终绕在舌尖,含在嘴里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哥是因为任务才来接近我的?”

越笙愣神片刻,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

青年撩起眼皮,上挑的眼尾微微眯起,像是审视,又像是在隐藏着眼底的情绪。

“没有,”越笙站停了脚步,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于是暮从云也停了下来认真地听。

“不是因为任务。”

“那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超出越笙的思考范围,但好在他们本就落在队伍的最尾部,也没有什么人特意回过头来听他们的话。

思索良久,越笙才慢慢说道:“一开始,只是好奇。”

好奇青年到底是不是通灵者。

他口中的字词一个个向外蹦,清浅的眸光敛在纤长羽睫下,像浸在不化的雪原。

“后来,”越笙忽然抿了抿唇,瞥他一眼,“是你先请我吃东西的。”

暮从云听出了他话里的那点谴责意味,意外之余,就听越笙接着往下说:“你……很好。”

“嗯?”没忍住,他胸腔微震,挤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所以,没有洗掉你的记忆。”

“也不是因为任务接近你。”

自认解释完来龙去脉的越笙抬起脸来,一副“我讲得很明白了”的模样。

完全没有听懂他话语逻辑的青年沉默片刻,才从头到尾理顺了一遍。

“哥的意思是,就因为我请你吃了一顿甜点,所以你觉得我人很好——”

“然后你就留下了我的记忆,也把这么多事情告诉了我?!”

越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觉得他总结得很好,有些满意地应了声“嗯。”

“……”

暮从云实在没想到,就因为一顿误打误撞的下午茶,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对方的信任。

而那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越笙进屋,随口扯的借口。

他默了片刻,没忍住问道:“那换了别人请你,你也跟别人这样?”

“哪样?”越笙茫然抬眸。

但青年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看他,没回答,于是他只好折中回答了暮从云的前半个问题:“不会……”

“——不会有人请我。”

他的下颔抵着风衣边缘,声线也被山风卷着模糊了几分:“只有你。”

只有暮从云,请他吃过那些又甜又软的小布丁。

这次越笙看清楚了,在他说“只有你”的时候,青年面上那股闷闷不乐的表情下去了不少。

于是他无师自通了下一句:“所以我不会和别人……这样。”

虽然不懂青年口中的这样到底是哪样,但是暮从云显然被他哄好了。

越笙一知半解地缓缓眨了一下眼。

青年看向他的眼眸中浮现了一些越笙并不能理解的情绪,随即暮从云轻声道:“那我以后每天都请哥吃。”

闻言,越笙的眼睛亮了亮。

但他还没来得及应什么,前方的山坡上就探出一个脑袋。

“队长,你们在后面干嘛呢——”

余桃枝面色微妙,脱离了队伍数十米的两人不仅挨得近,那二人身边,还有种别人都格格不入的莫名氛围。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断开的信号,又默默退出了和暮从云的聊天框。

不至于这么快吧?

虽然看出暮从云对自家队长是有点那个心思,但她也没猜到他俩的进展比自己想的快这么多。

显然还有人和她一样有着疑惑,不少时刻注意着越笙的异象局成员都注意到了他的掉队,自然也察觉了他和另一位普通人距离极近的接触。

苏燕喃喃自语:“701号,这是……谈恋爱了?还是个男的?”

啧。

余桃枝不爽地咂舌,她侧过脸,嗤笑了声:“你叫他什么?”

女人目光玩味,向她举了举手中的手机:“要不要我录回去,放给局长听听?”

项目结束后,异象局将实验项目彻底封存了起来,虽然有着越笙这个活体人证,但局里已经明文禁止了一切对实验的讨论。

包括“实验体701号”这个称呼。

虽然私底下不少人都还这么称呼着越笙,但起码明面上还没有人敢违反局里的条规。

苏燕很快闭了嘴,她悻悻地捂着唇,半晌,又不甘示弱地瞪了余桃枝一眼:

“这么护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一腿呢?”

余桃枝理都没理她,倒是一旁的山子晋和魏松都冷了神色,齐齐让她住口。

偏偏苏燕见队长不站在自己这边,一下气红了眼眶,口不择言道:“那又怎么了,这么护着他,局里大伙谁不知道——”

“——那家伙活不长了?”

话音未落,

一时间以她们四人为中心,气氛骤降至了冰点。

第45章 不怪他们 你会因为这个,也开始讨厌我……

这样的氛围在越笙回到他们中间后才缓和了些。

在余桃枝警告般的冰冷目光里, 苏燕忍了忍,到底没再说什么。

萧晓找了个机会,趁机偷摸到暮从云身边, 小声叫他:“老板。”

他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四处看看:“怎么这么多……他们的人,吓死我了。”

借着一次翻越小土坡的机会, 二人顺理成章地落在了队伍末尾, 暮从云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示意他不要在这里聊及异象局的事。

他迅速把在山上发生的事和萧晓口述了一遍, 尤其强调了驱灵人留下的阵法、和那个一边腿是假肢的男人。

“能不能查出来这人是谁?”

青年用指尖,向前方穿着异象局制服的一群人画了个圈, 萧晓了然地点点头, 随即脸上又浮现几分讶异。

“你是说, 在他们局里——”

他紧急刹车,因为不远处的越笙正回头看了一眼, 见他陪在暮从云身边, 愣神片刻,很快又将头转了回去。

萧晓安静没两分钟, 没忍住:“小越哥还挺关心你的。”

“……嗯,”暮从云倒没否认, 而是借这个机会问道,“他体质的事,你有头绪吗?”

萧晓鼓起脸, 有些挫败地摇摇头。

“唉,要是我爷还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你说小越哥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我翻遍家里的医书都没找到类似的案例。”

青年摇摇头,落下的长睫稍微掩了眸色。

半晌, 才轻声道:“你再查查,往异象局的方向找一下。”

于是在早间初生的太阳下,上山的一行人逐渐再也没了交谈,只剩下各自气喘的声音。

差不多能看到村口的影子时,萧晓忽然一拍脑门,拉了他一下。

暮从云偏过脸,就听他凑近了,神神秘秘道:“老板你说山上那人出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三年前?”

问的是那个能看见陈姐执念的男人,于是青年颔首应了声。

萧晓更来劲了,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你还记得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吗,就你一个人端了他们老窝那会。”

“如果在这之前,这里的执念都没有见过囚禁她们的人,那么三年前那次,说不定也不是巧合!”

暮从云的眉心一点一点蹙了起来,他自言自语般缓声问道:“你是说,三年前那次行动……我们并不是无功而返?”

三年前,他只身闯入驱灵人据点,虽然镇压了鬼化的恶念一时,但终究没有揪出藏在它们身后的人。

而那些恢复了片刻清明的恶灵,也很快被驱行符收了回去。

在这之后,驱灵人的消息被截断得一干二净。

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到。

没能像他父母期待的一般,让那些被驱使的执念恢复自由;

——也没能抓到幕后黑手,亲自替父母报仇。

但如果萧晓的猜测属实……

——那么他那次贸然闯入,不仅不是无功而返,甚至还让他们自乱阵脚,被迫派人来了一趟荒山,确认这边阵法的情况。

萧晓的语速都提高了不少:“还有,老板你说来的这个人是异象局的,在三年前就能接触到驱灵人的这个核心阵法,他的地位绝对不低。”

“有没有可能我们前阵子拦截的那封密信,就是发给他的?”

那位他们猜测的异象局高官,和陈姐所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暮从云默了默,没有立刻做下判断:“重点对比一下他们高层,看看有没有和描述特征差不多的人,下山就开始查。”

萧晓认真地点了头,谈话间,一群人已经来到了村口。

可放眼望去,别说执念,就连山里的数百村民都人去楼空。

梁铃到村口的柴火旁踩了踩,溅出的些微火星差些燎上她的裤腿,她目光一凛,迅速吩咐道:“没跑远,分开去找!”

训练有素的特警们马上分头行动,异象局一行人却没有马上动作。

一路来都没看见执念,还爬了几个小时山的苏燕早就累得说不动话,她喘着急气,愤愤抱怨:“这连个执念的影子都没有,我说越队,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也拿出了寻灵仪,四处测了测。

仪器上的波纹平稳,一时间,越来越多异象局成员面上浮现出了不满之色。

“爬这么久山,不会是白跑一趟吧!”

“就是啊,听说这次行动还没有上报……”

“也不知道队长为什么要带我们来。”

魏松询问的目光看向余桃枝,见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他顿了顿,冷下几分的视线转向正被余桃枝看着的越笙。

一时间,越笙成了众矢之的的中心,被一众人或是怀疑、或是气愤的目光齐齐洗礼,他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垂着眸,似乎是在沉思。

片刻,他才摇了摇头:“她们还在。”

人可以收到风声潜逃,但执念们被困在山里,不可能消失不见。

“那你倒是说说,她们在哪?”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咄咄逼人的追问人变成了魏松。

苏燕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家队长,就连异象局的其他成员,也没忍住惊讶目光。

余桃枝瞪向他,正欲开口,就被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抢了先。

“他没有骗人!姐姐们就在山里!”

一行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半大女孩,正扶着一旁土屋的墙壁,气冲冲地看向他们。

哪怕神色鲜明,但半透明的身影还是很快点明了她的身份。

几位异象局的成员下意识拿出寻灵仪来,却见仪器上仍然是平稳的一条线,哪怕小姑娘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都没有丝毫波动。

这下就连魏松也没忍住惊异神色,他上前两步,正想低下头去向小姑娘问话,女孩就噔噔噔地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躲在越笙身后的林妙妙探出脑袋,语气闷闷:“姐姐们去追他们了。”

“他们?”苏燕忙追问道,“他们是谁?”

林妙妙没搭理她,还是越笙试探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才小声道:“就是村里的人。”

苏燕脸色一黑,还没来得及发作,另一道声音也远远地响了起来。

“找到了,这边有人特意留下的记号!”

众人齐齐向那位报信警察的方向看去,也就是这时,林妙妙才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暮从云。

青年点点头,向她比了个赞赏的手势。

得知自己表现良好的小执念飘飘然,一旁的萧晓却没吱声,他悄悄打量一眼自家老板,见他神色缓和不少才放下心来。

——天知道刚才小越哥被为难的时候,老板面上的表情有多吓人!

见人群就要动身,暮从云忽然远远地叫了声“哥。”

越笙停下脚步,在一众人或是惊疑不定或是好奇的神色里,和林妙妙一起走向了他。

“怎么了?”

说着越笙还看了一眼萧晓,萧晓迅速推了推眼镜框,直起背来,和他问了声好。

只是想把越笙从那堆人里头领出来的青年随口编了个谎,三人一魂缀在大部队后,慢腾腾地往一道极为隐蔽的小岔路上走去。

路口不知被谁放了一块红色的小碎布,往岔路口走进几步后,又能看见下一片布料。

青年不经意地垂眼,妙妙向他点点头,示意金穗已经交到了陈姐的手上。

确认行进的方向没错,暮从云也不再时时关注着前方的路,而是把注意力收回些,侧过脸看向一旁的人。

“哥,”他轻声问,“不是说没被欺负过?”

越笙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是没有。”

见青年微眯了眼,神色带着明晃晃的不信任,他才慢半拍地开始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有哪件让对方产生了误会。

但想来想去,好像除了和成员们的交谈,也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他们只是在问执念的位置。”良久,他回道。

暮从云对此不置可否,越笙有双极致到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眸底清明一片,看上去确实是没有将刚才的争执放在心上。

但暮从云也没闲着,继续问道:“局里的人都不太喜欢你?”

分明是问句,却用了陈述的语气,一时间,前头的萧晓都没忍住,震惊地回过头来盯他一眼。

谨言慎行啊老板!

他做着徒劳的口型,但心情不是很美丽的暮从云直接无视了他。

从见到异象局这群人开始,他就没怎么高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