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次家庭聚餐妥妥就演变成一个饭局。
梁奚禾与孟翰泽过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儿,还是互相看着不太熟、各有立场的那种应酬。
她陪着坐了一会儿。
敬了一圈酒,梁奚禾起身告辞,因为话题还围绕着羲和特材,孟翰泽这个实际负责人不好跟着走,她就很(没)大(义)方(气)地把他留了下来。
今晚大活动接着小饭局,梁奚禾难得有这么高强度的社交活动,出了包厢,她才觉得空气陡然清新起来。
不想乘电梯,她打算走走。穿过长长的廊道,她提溜着裙摆从旋转楼梯往下走,走到最后一级台阶,她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的大厅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许久未见的姚博远,带帽卫衣加棉衣夹克的打扮,手里还拿着一份纸质材料,跟他对面西装革履的人站在一起,满满的少年感。
两人似乎在交谈,姚博远看不清表情,梁奚禾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没打算过去打招呼。
手机振动,孟翰泽在微信上提醒她穿好外套。因为姚以涵过完元旦假期再回港城,这几天他们都会住在山上,她得到地库坐车。
但是他们的私人地库如今都有采暖,梁奚禾没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看了一眼就熄屏往前走。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但麻烦搞清楚场合。”
“呵,也是,你们这种人要是有正确是非观,你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也不是你能出现的时候。”
“赶紧走,不然我不介意让人过来请你。”
快要交错过的时候,盛气凌人的句子一句接着一句地传入梁奚禾的耳朵里,是站在姚博远对面那个男人说的。
这些话别说被劈头盖脸罩住的姚博远,就是她这个路人,听着也觉得刺耳,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
脸上浮着讥诮的男人她也见过,只不过前两次见面时,对方是一副正常说话的样子,没见戾气这么重。
很多人就是这样,不是划定圈子排外,就是仗着家世欺凌别人,而她最讨厌狗眼看人低的人了。
姚博远背对着她,梁奚禾不知道他什么反应,但是肯定怪难堪的。
她吸了一口气,走近两步,故作亲近地打招呼道:“博远,这么巧?”
听到她的声音,姚博远猛地身形一僵,手里的材料几乎瞬间被捏出了明显的褶皱。
他有些机械化地转身,对上梁奚禾的眼神,说不出一句话。
梁奚禾的眼风扫过旁边的男人,又看向他紧绷的面色,开口道:“受人欺负怎么不知道怼回去?”
姚博远抿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这位梁大小姐误会,一旁的樊瑞烦躁地解开西装扣子,叉起了腰:“谁欺负他了?梁小姐,你知不知道他爸爸是谁?”
梁奚禾自己是尝足了“爸爸是谁”红利的人,她一贯也打算继续躺平在父亲的成就上,可不代表她会有意地拿着父亲的名头到外边作威作福。
她眸色一冷,对上樊瑞的目光:“我不知道他爸爸是谁,也不关心。我只知道东楼是梁家的产业,谁要让人请我的朋友出去,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樊瑞急道:“他爸爸……”
梁奚禾不知道姚博远的父亲是微不足道还是有什么不堪,但已经不是株连的年代了,这不是姚博远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别人堂而皇之羞辱的理由。
她打断道:“樊总是我爸爸的贵客,我想为了我爸和你爸的胃口,樊先生还是适可而止。”
给了樊瑞一个警告的眼神,梁奚禾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见姚博远没有跟上来,便侧头道:“不走吗?”
姚博远凝滞了两秒,僵硬地跟她走出酒店。
走出一段,她没再提刚刚的事,问姚博远:“你刚刚是去哪儿?”
姚博远捏了捏纸张:“……正好要走。”声音里有几分艰涩。
“嗯。”
原本梁奚禾要走内部通道到私人地库,发生了这种事,她就好人做到底,一直将姚博远送到公共地库。
到了地库的电梯间,一阵冷风袭来,梁奚禾抱紧了胳膊:“那我就送到这儿了。”
这会儿,姚博远似乎才回过神,缓缓说了句:“……谢谢。”
“不用。”
其实两人并不熟悉,梁奚禾不愿意让小朋友产生人情上的负担,酷酷地说道,“我只是看不惯有人欺负人。还有,夏末是我闺蜜的弟弟,你是他的朋友,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你不用在意。”
姚博远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梁奚禾重新上楼。
一直到目送到电梯的楼层不断攀升直至两位数,姚博远才收回视线往外走。
地库里早有一辆车等着,他拉开车门,后座上的人看到他手里的材料,脸色不太好看。
“你爸没要,还是没见到你爸?”邵珊珊问。
姚博远坐进车内,将材料扔到她膝盖上。
他面色极为冰冷:“以后再对我耍心眼,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见到樊瑞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什么你爸爸在饭局上跟人谈事,正好要一份重要的材料,我不方便去,你去送一下——都是邵珊珊编造的谎言。
不许他们跟孟氏的股东们接触,是姚德平定的规矩,因为他想尽量降低私事在股东们那里的负面影响。樊瑞在,代表大股东樊总也在。今晚邵珊珊编造借口让他上去,明显就想破了这条规矩。
邵珊珊确实是这么想的。近来姚德平转了性开始养生,大有要“传位”的意思,她的儿子还小,还没办法独当一面,她不能让他早早地退居二线,不然她的这么多年算什么。
邵珊珊心思一转,知道儿子性子倔,缓了神色,哄道:“我不是对你耍心眼,是对你爸爸耍心眼。你看他最近,又是让孟翰泽主持工作,又是要搬去山上,是不是鬼迷心窍?”
“他在你这里才是鬼迷心窍。”姚博远不为所动道,“姚德平要做什么,那是他们家的事,跟我,跟你都没关系。”
邵珊珊一辈子惯会撒娇,这会儿炉火纯青地露出柔弱的姿态:“是啊,我就是一只猫,一只宠物,他高兴了就逗一逗,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我能说什么?我都自己受着了。”
声音里满是委屈,“可博远,你不一样,他生了你,要为你负责的。你是他儿子,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
姚博远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你别打着我的名义惦记别人家的东西,我有手有脚,想要什么自己会挣。”
邵珊珊对他油盐不进、恨不得立刻跟她划清界限的样子,颇为气恼,夹着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她反问道:“那你想要梁小姐,靠自己也可以吗?”
姚博远猛地侧头看她。
邵珊珊一副笃定的样子,她刚刚将他仰头盯着电梯楼层久久不动的样子尽数收入眼里。
她道:“可惜啊,你晚了一步,人家已经是孟翰泽的老婆了。”
她笑笑,“不过没关系,所谓后来者居上,你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只不过,你要记住,足以跟梁家匹配的条件,不是你赤手空拳就能挣到的。”
她跟在姚德平身边的这些年,早就学会了如何拿捏着别人的软肋来占据谈判的制高点,这一招无往而不利。
今晚,她自以为窥探到了儿子内心的秘密,将这一招用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同盟军,以及利剑。
“呵。”
姚博远却出人意料地松弛下来,所谓无欲则刚,他靠向靠背抱起胳膊,唇角露出一丝无所畏惧的讥笑。
“男盗女娼的那一套你自己留着吧,别说出来丢人现眼,我嫌脏了耳朵。”
前座的司机恨不得原地消失。
邵珊珊脸色大变,气得一阵胸闷,她还想在说什么,姚博远已经率先开口:“停车。”。
樊瑞过来东楼是受自家老爹交代,樊总一是要他问候姚董,二是认识认识梁董和蒙董。
无论大家现在有没有合作,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多认识些潜在的合作对象准没错。
樊瑞虽然表现得吊儿郎当,自家老爹的这番苦心却是再清楚不过。谁知,他还没上楼,就先得罪了梁家大小姐、孟家的女主人。别说能不能在大佬跟前刷脸了,这要是枕边风一吹,他跟孟翰泽还能好好玩耍吗?
啊啊啊,谁告诉他,他哪里做错了?
樊瑞气闷到不行,强压着情绪敬酒、又陪着唠嗑,直到散场把长辈们都送走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拉着孟翰泽。
“什么事?”孟翰泽看看腕表,“我得回家了。”
“知道你现在老婆最大,耽误不了你太长时间。”樊瑞将人推回包厢,合上门就问,“你老婆知不知道姚博远是谁?”
姚博远是什么样的人,孟翰泽从未关注过,但对这个人肯定不是一无所知。那两个人对于孟家的人来说,伤口也好、耻辱也罢,总之是有点忌讳的存在,因此,过去并没有什么人敢在他面前多提。
只有包括樊瑞在内的几个发小例外,他们会时时替他留意,在他还不能将孟氏握在手里时,帮他提防着来自明处暗处的冷箭。
孟翰泽:“我没跟禾苗提过。怎么了?”
樊瑞叉着腰,呼出一口气:“难怪呢!那小子刚找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我正好碰上刺了几句,你老婆还以为我欺负人,替他出头来着!”
今晚除了梁茂林,还有跟梁家交好的客人在,真要被这私生子上来搅局,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私生子这东西,就是耻辱柱,也就姚德平这种人不知廉耻地明来明往,也难怪叫德平。樊瑞愤愤不平。
孟翰泽愣怔了一下,第一反应,她跟姚博远怎么会认识?但看樊瑞被气到的样子,马上敛了思绪,说道:“她一向有很强的正义感,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误会了你也很正常。不要往心里去。”
“我当然犯不着跟这位大小姐生气。”
樊瑞搔搔头,“但我们做兄弟的都无条件站你,两家联姻,她是不是该多花点心思了解了解你?不管她私下跟姚博远是什么交情,最起码场面上她该避嫌的得避嫌啊。”
孟翰泽没接这个话茬。
樊瑞是关心他才会站在他的角度对梁奚禾有所怨怼,朋友的这份心意他收下了,但他不会因此跟朋友一起责怪妻子。
他拍拍樊瑞肩膀:“我不希望这些糟污的事坏了禾苗对孟家的印象,所以刻意没提。今天的事,我会跟她解释清楚。改天请你们到连廊聚聚。”
第47章
孟翰泽回到御景湾时,梁奚禾已经卸了妆、洗过澡,与姚以涵一道陪着孟淑慧在书房里聊天。
他抬腕看了看表,九点多了,往常这个点孟淑慧都该准备睡了,今晚似乎不同寻常。
等他走进书房,三人抬眸朝他看过来,率先开口的是姚以涵,她兴奋极了,眸子都比平常亮上几分。
“哥哥,今晚我和嫂嫂跟妈妈睡。”
孟翰泽:“?”
意外地看向老婆。
梁奚禾淡定地再次,无情地抛弃他:“你自己回去吧。”
孟翰泽:“……”
孟淑慧见状,笑道:“禾苗借我们一晚。”
孟翰泽还能说什么,松了松领带,说道:“早点休息。”识相地带上门出去了。
三个女人转移到房间卧谈,孟淑慧躺在中间,左边一个女儿,右边一个儿媳。章姨替她们关了大灯,只留墙角的落地灯亮着。
过去孟淑慧失眠严重,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猛然惊醒,这盏灯照度是专业的医师调整好的,黄色的暗光能很好地抚慰她。这几年年纪大了,她的睡眠反而好了起来,许久没用上这夜灯。
今天重启,却不再让人觉得是凄风苦雨的世界中的安慰,而是暖融融的温馨,她有些恍惚。
姚以涵能清晰地想起上一次跟妈妈窝在一张床上的情景,那是十五年前,那时候她每天睡前都有妈妈讲故事。
久违的感觉令她一时心绪难平,胳膊下意识往旁边挪了稍许,蹭上妈妈的胳膊,感受到了妈妈的体温,像是跟妈妈之间断开的链接成功恢复了。
她这会儿特别感激嫂嫂提议一起睡,悄悄调整着自己因为泪意而乱了的呼吸。
梁奚禾来满觉院找游戏搭子时,母女俩正在安静地各看各的书,只是孟淑慧沉浸,姚以涵时不时瞥一眼妈妈。
那种孺慕之情,别人或许不察,作为同样渴望母爱的梁奚禾却懂。只是她和奚云岚都太刚,靠近不了。
原本是想帮涵涵,结果她躺在这里也有一点窝心。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沉默了一阵。
梁奚禾忽然开口:“妈妈,你知道吗?”
孟淑慧好奇侧头:“嗯?”
“今晚跟我爸聚餐的叔叔,是东楼M.酒店的老板,撞见我去西楼参加司家酒店的开业酒会,他不开心了。”
当时蒙宗友嗔怪地点了点她,说:“给叔叔的竞争对手站台,小禾苗你自己说说,准备怎么补偿叔叔?”
这自然是一句玩笑,但这会儿梁奚禾假意抱怨,借着这个话题打破安静。
闻言,孟淑慧笑了,从善如流地问:“那禾苗准备怎么一碗水端平?”
梁奚禾故作苦恼:“他跟我爸是多年好友了,看着我长大的,恐怕不能端平,我得偏爱一点才行啊。”
“那嫂嫂准备怎么偏爱?”
“我问他,不然我给您画幅巨型漫画挂在大堂?他立马就找我爸碰杯,把话题岔开去了。”
三个人都笑起来。
孟淑慧:“那他可错过了一副佳作。”
姚以涵扬起头:“嫂嫂也喜欢画画吗?那你跟妈妈算是志趣相投啦。”
就画画的话题闲聊了两句,孟淑慧又说回端水的事儿。
“那把孟家的贺岁晚宴放在他的酒店,你看如何?”
“贺岁晚宴?”两个小辈异口同声道。
梁奚禾是第一次听说贺岁晚宴,而姚以涵则是惊讶今年的晚宴,妈妈是打算亲自操办吗?
孟淑慧跟梁奚禾解释了孟家贺岁晚宴的传统,说道:“我跟奚总商量过了,今年会邀请新亲一起参加。”
孟家的新亲自然指的是与梁家交好的亲戚朋友。今年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应该隆重一些。
“禾苗,我想今年的晚宴以你的名义发放邀请函,奚总也同意了,你觉得怎么样?”
婚礼因为要择吉日,会安排在来年的下半年。孟淑慧觉得太过久远了,婚礼之前,梁奚禾肯定有很多场合要应对。虽然外界都知道梁孟联姻的事,但没有郑重的亮相,总觉得缺少什么。
因此,她想让梁奚禾以孟氏女主人的姿态现身贺岁晚宴。
梁奚禾对这种场合不感冒,可既然是孟家的传统,她也不方便多说,只说:“我无所谓,你们看着办就好。”
孟淑慧笑道:“你不能无所谓,这场晚宴,你来操办。”
梁奚禾:“……???”。
次日一早,一家四口吃过早饭,满觉院的客厅就候满了人。
趁漱口的间隙,梁奚禾将孟翰泽拉到卫生间,窝进他怀里:“孟总,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将下巴抵着他的胸口,葡萄眼耷拉着,楚楚可怜。
孟翰泽已经在餐桌前知道了来龙去脉,这会儿一边享受她难得的撒娇,一边捏捏她的脸颊柔声哄道:“不要有压力,阔姐和梅姐会搞定的。”
孟淑慧不会让梁奚禾亲力亲为,将孟家大大小小的管事叫过来,是有“交钥匙”的意思,让人知道,往后梁奚禾这位孟太太说话是管用的。
梁奚禾改用额头抵着他的肩窝:“我找你是想让你替我干活的,怎么变成我打两份工了呢?”
今早孟淑慧跟奚云岚通气,说晚宴开始筹备了,奚云岚那边也大刀阔斧地将梁家那边的主事权交给了女儿。
公司的事她不想管,晚宴的事推不掉了,然而就好比前朝后宫息息相关,这人情往来的事也很复杂啊。
元旦假期,梁奚禾被迫活力满满地见了孟家的管事,又回家见了梁家的管事,同时,到手了两家的公账。
高阔和梅姐一直跟在她身边,像左右护法似的。
假期结束,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都恢复了正常的节奏。梁奚禾白天到公司坐班,下班后到东楼跟二位管家开会。
高阔:“我建议我们第一步,定个章程,比如预算多少,两家怎么拆。”
梅姐:“那要先定宾客名单,餐饮预算得按人头来算,拆分比例就看两边的嘉宾人数吧。”
两人看向梁奚禾。
梁奚禾吃着酸奶碗,看着漫不经心,心里已经迅速拿了章程:“老一辈的宾客名单我找两个老妈商量,年轻一辈的你俩今晚拟一份给我,明天我们敲定。
“阔姐负责对接M.酒店,就定他们最大的宴会厅,还有找策划公司,做几个方案报价。
“梅姐负责对接餐饮,惯例用的菜品今年沿用,让后厨再出几道新鲜菜式,有需要就联系倪家。哦对了,甜品台就找夏初……”
梁奚禾说完抬头就见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迟疑道,“我说的,哪里有问题吗?”
高阔先笑起来:“当然没问题,太太说的怎么会有问题?”
梁奚禾:“……你好好说话。”
高阔:“我是好好说话啊,禾苗,你不觉得你这有条不紊的样子,挺有当家太太的范儿的吗?”
梅姐:“没错。”
梁奚禾唇角一勾:“我指挥你俩打游戏的时候,不就领导力满满了吗?”
大致方向商量出来,三人心里有数了,底下还有那么多管事协助,事多不愁。
说到游戏,梁奚禾的瘾头来了:“好久没跟你们一起玩了,玩会儿吧。”
这一玩就玩到了快十点,门铃响起,三人才惊觉这么晚了。
“一定是翰泽来抓你了!”高阔调侃了一句梁奚禾,就踢踢踏踏地跑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孟翰泽,他坚守着不进入她私人领地的约定,站在门外不进去,只皱着眉问:“禾苗呢?”
梁奚禾还没尽兴,刚想说她今晚在东楼睡,手柄就被梅姐收了回去。
“这游戏两个人刚好,三个人太多了,你快走吧。”
梁奚禾:“?”
这谁的房子?
怎么她变成多出来那个了?
高阔将设备都关了,装模作样打个哈欠:“啊呀,肩颈好累,睡了睡了。”
梅姐马上起身:“我给你按按。”
梁奚禾:“……”
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多余,而后像被家长抓包的小孩似的,磨磨蹭蹭地跟着孟翰泽回了西楼。
“她们肯定没睡,又重新开机玩了你信不信?”
孟翰泽抬手握住她的后颈,轻轻地揉捏。
“她们不带你玩也正常,你的搭子是我。”
说起搭子,他有点怨念,自从涵涵放假,她丝毫想不起来他。现在妹妹回学校去了,她又跟阔姐她们混在一起。
孟翰泽:“明天争取通关。”
梁奚禾想也没想:“明天我没空陪你,等宾客名单定了,得把策划公司定了。”
她白天在办公室不要办私事带坏头,只能晚上做这些。加班啊,太苦逼了。
孟翰泽瞥了她一眼,最近两人相处的时间被压缩了太多,甚至他都被迫独守空房,如果再放她回东楼,他不见得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把人捞回来。
可以预见她会说“你自己回去吧,我要睡自己房间”,“太累了,懒得过去了”……
“你们这样没效率。”孟翰泽道,“预约个视频会,把各方都叫在一起,你听他们各自汇报,再让他们讨论工作衔接。”
梁奚禾眼睛一亮:“好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我让阔姐明天在书房加一把椅子。”
“我书房吗?”
梁奚禾有点想不起她那个书房的布局,好像就进去参观过一次。
孟翰泽:“以后你用我的书房跟他们视频。”
梁奚禾:“啊?为什么?”
“都视频了,你还大老远跑去东楼做什么?”
梁奚禾:“……”
他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不内耗这种难能可贵的品质的人当老板,绝绝子。
梁奚禾就是这样,宾客名单敲定后,第三方做了几稿策划方案提交上来,第一次视频会议,她就选了一个心仪方案,然后提出了五个修改建议。
第二次视频会议,被毙怕了的策划公司,在她心仪方案的基础上,又做了两稿优化方案作比选。
策划公司负责人使尽浑身解数打听梁大小姐的喜好,综合各方消息才做的方案,他对自己有点信心,但汇报完毕后不自觉地紧盯着屏幕,观察梁大小姐的反应。
梁奚禾:“优化方案还有planB,看来你们还挺认真的。我选第一个,你们把预算表细化一下,尽快交给高管家。”
负责人松了一口气,就见梁大小姐爽快地退出了会议室,由底下人来跟他们对接细节。
孟翰泽还在回复一个工作邮件,梁奚禾已经合上笔记本电脑,椅子转了过来面向他。
“好了?”
“嗯啊,我效率高吧?”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看向他的屏幕,一目十行地读完他的回复,她笑道,“让我想起了网上发的皇帝朱批。朕知道了,朕很健康,你看着办……哈哈,很多底下人战战兢兢的问题,在上头其实都不是事儿。”
孟翰泽:“是不是觉得决策层也不过如此?”
“那没有。”
梁奚禾摇了摇头,发丝蹭得他脖颈微痒。
“公司的经营影响多少人的生计,必然得是孟总这样能干的人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我只是想吐槽有些人明明自己能力不够做不出决策,偏偏反反复复地折磨底下人。”
她这番与牛马感同身受的话里意有所指,孟翰泽问:“谁?”
梁奚禾指指他处理的工作邮件的发送者:“安办这位经理咯。一个安全培训通知,已经来回改了三四次。”
她负责内宣,安全培训当天要跟同事去摄影,并向安办收集文字资料,所以全称为安全管理办公室会将培训通知发到他们。
这段时间,梁奚禾虽然稿子以前没写,但跟各个部门包括车间的对接工作一项没落下。如今她对羲和特材的研发、生产、销售等各条线都算熟悉了。
“据我所知,安全培训应该是定期做的,也有标准规范作依据,他哪来这么多事儿啊。”
梁奚禾无心的一句吐槽,孟翰泽却深思了几分,羲和特材在属于打天下的阶段,高层的心思都在开疆拓土,在安全生产这一块对底下过于放心了。
“我困了……你还要多久,我们今天还能不能通关了?”梁奚禾娇滴滴地说道。
孟翰泽敛了思绪,将邮件回复存了存稿箱,合上了电脑。
“你不加班了吗?”她问。
孟翰泽侧过头亲亲她的额头:“先去玩,等你睡了,我再处理。”
“啊?”
等她睡了,那都几点了?
梁奚禾惊讶,又福至心灵地想起来问,“你之前就是这样?”
孟翰泽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起身将她拦腰抱起,笑道:“先通哪关?”
梁奚禾没有秒懂他隐晦的开车,环着他的脖颈,兀自震撼着。
第48章
腊月廿七,下午五点整,夏初坐着虞高旻的车,准时出现在双子大厦楼下。
今晚,大厦单独辟出一个地下停车场入口供晚宴宾客使用。这会儿,宾客陆续抵达,地库门口开始排队但秩序良好。
虞高旻踮着油门,跟前车保持一定距离,匀速前行。
夏初望了一眼后视镜,社会车辆与宾客车辆有序错开,互不干扰,她欣慰地笑道:“禾苗第一次操办这么大的活动,考虑得还挺周到,连交通导流方案都做了。”
“当然,能在孟家和梁家手底下做事的都不是普通人。”
虞高旻随口接道,拨动转向灯,打了一把方向盘,驶入坡道。
夏初凉凉地瞥过来:“承认禾苗能干很难吗?”
虞高旻冷汗直冒,一紧张差点油门当刹车踩。
“禾苗当然能干了!”他马上圆回来,语速飞快,“这不是拐弯了,我没来得及说后半句嘛。我是说啊,能让这群能干的兵指哪儿打哪儿,禾苗了不起!”
夏初靠在椅背上不语。
最近爸爸放弃了说服我行我素的夏末加入公司,在继承人的考量中终于正视她。她无意跟弟弟争夺家产,也真心实意地规劝弟弟不要不务正业。
夏末反问她:“什么是正业?”
他说夏氏是她和爸爸的事业与理想,不是他的,那么对他来说,加入公司才叫蹉跎。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竟然跟梁奚禾一模一样。
随后他又问她:“姐,你已经能够带着夏氏更上一层楼了,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接班?”
夏初垂眸,她怎么没想过。可爸爸的期待不在她这里,股东们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次,她托梁奚禾的福,谈妥了和倪家的合作,就像夏末说的,夏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可他们依然认为,并不是她有能力,而是她有梁家的关系。
怎么他们辗转攀上交情就是宝贵的“人脉”,到她这里就变成走后门了?
承认女生的能力,很难吗?
虞高旻按照保安指引停好车,打量夏初神色:“生气了?”
夏初敛去心思,她不会跟包括虞高旻在内的倾诉这些。
“没有,走吧。”
下了车,夏初熟门熟路地往电梯间走。夏家负责今晚的甜品台,她知道是禾苗特意给她留的曝光,所以下午亲自过来布置了,确保没有问题才离开去换晚礼服做妆造。
电梯内,虞高旻将臂弯给她,示意她挽着自己。
夏初看他一眼,抬手轻轻挽住。
虞高旻唇角没摁住,翘得有些明显。
夏初没什么旖旎的心思:“我不会一直陪着你。”
她今晚一来要社交,禾苗昨晚特意给她来电话讲过一些重量级嘉宾,孟家和梁家的关系网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她要抓好机会,不浪费闺蜜的苦心。另外,她还要分神注意甜品台,确保不出纰漏。
“你忙,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吩咐。”
虞高旻夹紧了她的手。
她肯跟他公开地出双入对,他已经很满足了……
M.酒店最大的宴会厅是西式的装饰风格,厅内的水晶灯美轮美奂。
宾客们在宴会厅门口签到后,就有侍者引领就座。
晚宴按照惯例是中式的,圆桌围坐,一共席开60桌。这还是年关将近,没请太多外地朋友的数量,可以想见将来婚礼时的宾客如云。
夏初和虞高旻的位置靠后,离主桌相当远,她远远地看到梁奚禾被一位阿姨拉着说话,孟翰泽则在宴会厅门口迎宾。
六点整,宴席正式开始,孟淑慧起身说祝酒词:“首先,我代表孟家欢迎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
夏初听到同桌的一个女生“哇塞”了一声,随后跟旁边的人悄声交流:“往年不都是姚董说话吗?”
“我听说,姚董要失势了……”
夏初下意识地眺望主桌,看不清姚德平的表情。
“众所周知,孟家今年有一件天大的喜事。翰泽结婚了,我又多了一个孩子,和梁董贤伉俪成了亲家……”
梁奚禾抬眸看向难得盛装的孟淑慧,一身酒红色的桑蚕丝旗袍,上面是精美的苏绣,在水晶灯下流光溢彩,让她整个人都发着光。
她始终不明白婆婆为什么不能潇洒地离婚,她心疼,但转念一想,韬光养晦也好,卧薪尝胆也罢,总好过饮泪吞声。
“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体健康,友谊长存!干杯!”
梁奚禾笑着随之举杯,孟翰泽将酒杯递过来与她的杯子轻轻相碰。
传统的中式酒席,吃了几口,孟淑慧就和梁茂林商量要带着两个孩子去敬酒。奚云岚随之起身,姚德平以养生不喝酒为由坐着没动。
主桌上除了他们两家,还有姚德容一家。梁茂林和奚云岚因这是孟家的贺岁晚宴,特地交代梁奚禾不用将他们地兄弟姊妹安排在主桌。
姚德容带着全家堂而皇之坐下来时,鼻孔都是朝天的。孟翰泽娶了厉害的媳妇又如何,如今她哥哥是孟氏掌权人,谁也别想越过了她去。
等几人一走,主桌上便剩下了他们姚家人。她端着酒杯坐到孟淑慧的位子,靠着哥哥道:“哥,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多注意身体。”
话说得窝心,姚德平露出柔色,端茶与她碰杯后,说道:“路,我这当哥哥的已经给你们铺好了,以后怎么走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眼风扫过姚德平的丈夫和儿子,两人忙不迭地点头。
姚德容喝光杯中酒:“放心吧,你妹妹什么时候给你掉过链子。你让小嫂子布局港城的生意,她也喊上我一道了,咱们姚家齐心协力,做大做强。”
听她提到邵珊珊,姚德平的脸色不像从前那么好看。他这几天吃着她准备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梁奚禾的那句“吃得好不好跟吃得健不健康是两回事”,看着积极给他夹肥肉的邵珊珊就多了几分打量。
他是喜欢吃肥肉,但她要是真关心他,不该拦着一点吗?
姚德容察言观色,揣摩着姚德平的心思。大概是孟淑慧始终不能容下邵珊珊,哥哥他心里苦。
她心思一转,看向不远处敬酒的几人。孟淑慧今晚把梁奚禾推出来,看来以后是准备让儿子儿媳独当一面了。
她暗笑,哥哥还愁什么,孟淑慧接受不了邵珊珊,两个小辈多少得给姨娘一点薄面吧。小的要是把邵珊珊请进门,她孟淑慧还能跟自己的子媳翻脸不成。
晚餐后,偏厅准备了西式的派对。有事的客人可以先走,愿意留下的就再热闹热闹。不过,今年云集了宁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算是两大阵营全面破冰元年,没什么人早退。
偏厅里“济济一堂”,大家不用再局限于座位安排,随意走动,攀谈。
梁奚禾自然是今晚的焦点,应酬着一波又一波的阿姨姐姐妹妹,笑得脸颊都有点发酸。
姚德容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位太太,瞅着空档前去找她。
“奚禾!”
对于这个称呼,梁奚禾很是陌生,反应了两秒才转身,抬头先对上姚德容身后一张熟悉的脸。
胡威的妈妈,那位陈阿姨热情笑道:“没想到禾苗你这么能干,让大家今晚都吃好喝好十分尽兴。”
梁奚禾不去想她话里的未尽之意,没意思,只疏离地笑笑:“尽兴就好。”
姚德容顺势接着话题道:“你是尽兴了,我可一直提心吊胆着呢。”
话是冲着陈阿姨说的,陈阿姨面露惊讶地“啊”了一声,问:“你做什么提心吊胆啦?”
梁奚禾扫了两人一眼,静静地看她们表演。
姚德容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这不是今晚少了一个人嘛。”看向梁奚禾,语重心长地说道,“奚禾你刚刚嫁到这家里,很多事不了解也正常,以后有空多找姑姑聊聊。我今天看你公公脸色黑得,都快吓死了。”
“哦?”梁奚禾挑眉,“姚董又觉得胸口憋了?那您怎么光顾着担心,也不打120?”
姚德容:“不是不是。我是说啊,你漏请了一位重要人物。”
梁奚禾:“谁?”
姚德容一副“你看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朝梁奚禾勾勾手指:“你过来点,姑姑跟你说。”
梁奚禾脚下没动:“既然是保密人物,那就不用说了。失陪。”
她懒得再应酬她们,转身就要走。
姚德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耐心啊?你连邵总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在这个家混,姑姑一番好心,你怎么不领情呢?”
敲定宾客名单的时候,奚云岚交代过姚德平那个姘头叫邵珊珊,如今是什么公司的总裁。
梁奚禾脸色冷下来,拂开了姚德容的手,陈阿姨见状上来劝:“禾苗,姚总说得不错,邵总是姚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你以后免不了打交道的,别踩了雷。”
梁奚禾笑起来:“看来我明年还得重新将名单掂量掂量。”
姚德容和陈阿姨相视一笑,下巴微抬,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当然,听姑姑的,准没错。”
梁奚禾将不远处的梅姐唤过来,掀起眼皮:“看清楚了吗?明年别放糟污的东西进来。”
姚德容和陈阿姨不约而同脸色黑了下来。后者没想到梁奚禾这么刚,当下顾不上姚德容画下的大饼,不敢再当捧哏。她嘴里发苦,如果不是奚云岚太难靠近,她也不会奉承姚德容去。
姚德容却无所畏惧,她在孟家作威作福多年,连孟淑慧都敢欺负,此刻更不怕梁奚禾了,大有嚷起来看谁更丢脸的架势。
梅姐已经率先搭上了她的肩膀,看似亲密的搭肩,实则用力地捏住了,姚德容吃痛,声音吞了回去。
梁奚禾上前一步,她个子高,眼神凌厉,两人竟被威势吓得吞咽了一下。
“看来,你们不懂尊重人,更不明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道理。
“还是你们觉得渣男出轨是多么让人骄傲的事?
“不如明天我就让人查查你们老公,要是有姐妹,就替他接回家跟你们作伴,怎么样?”
两人说不出话。
梁奚禾:“再踩别人伤口,小心孽力反噬,感同身受。”
第49章
梁奚禾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就走。
陈阿姨搬了块赌石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懊悔得不行,见姚德容愣怔在原地,也没打招呼,默不作声地退了开去。
姚德容胸口起伏难平,这么多年她何曾受过这种气,尤其对方还是晚辈。
她无意识地捏起拳头,甲片嵌进掌心疼得很,片刻后,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双目漏火地去找姚德平。
姚德平自恃身份,坐在沙发上并不走动,有人过来打招呼便应酬几句。刚打发走一波人就见自个儿妹妹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走过来,到他跟前又变化作委屈要哭的姿态。
万花丛中过的姚德平对这点伎俩并不陌生,对他露出这副姿态的女人不少,端看他想不想接招。而对亲妹妹,他又更多了几分耐心。
姚德容挨着哥哥坐下,觑着哥哥的神色添油加醋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果然见哥哥的脸色黑得就像滴下墨汁,她心里爽快,那小丫头片子真当她好欺负呢!
“哥,她是梁茂林的女儿,瞧不起我我也认了,可她说你是出轨的渣男,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完全不把我们姚家放在眼里!你说,趁今天大家都在,要不要教训教训这丫头?”
“出轨的渣男”几个字重重地敲在姚德平的耳膜上,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耳边萦绕着高雅的古典音乐,他的视线扫过宾客如云的偏厅,所有人都身着礼服,拾掇得体体面面的。
就算当年的事是他做得不够体面,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谁敢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提起?他不信最讲究姿态的梁茂林和奚云岚,会生出这么讲没眼力见的话来的女儿。
姚德平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姚德容,冷哼了一声:“刚跟你们说过,以后路怎么走要靠你们自己,转头又忘了?”
姚德容一愣。
“哥……”
“别叫我哥,以后我们家的事你少掺和,好自为之吧。”
“不是!”姚德容急了,声音也大了一倍,“哥,好端端的,你跟我翻什么脸啊?!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两头挑,怎么,想让她们都奉承你讨好你拉拢你?”
姚德平说着,脸色越发冰冷,如果不是他这个妹妹,没准孟淑慧也就看开了,接受邵珊珊母子,他又何必夹在中间受这闲气。
姚德容莫名其妙,简直欲哭无泪,只能掐了自己一把,将眼眶逼出一点红意:“哥,我什么时候两头挑了?我是替你两头哄好不好……”
“用不着。”姚德平抬起下巴,冷漠得紧,“管好你自己家的事,以后少在我面前晃。”
如今,他正试图与发妻修复关系,不能再放任姚德容四处蹦跶。
“再让我知道你去找淑慧,或者孩子们,你丈夫儿子就别干了。”
姚德容不禁颤栗了一下。她这位亲哥早年不顾所有人劝阻,执意入赘孟家,后来又掌了大权,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人。
她清楚,所以再不敢多说什么,转而柔声道:“你放心,以后不该我操心的事,我绝不多操心。”。
走出几步,梅姐问梁奚禾:“真要查那俩的丈夫?”
梁奚禾微笑着与交错而过的某个阿姨打了招呼,才回答她:“我闲的啊?放狠话而已。”
梅姐笑起来:“我想你也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当然,谁跟她们一样脑子比时间更空。”
践踏另一个女人的自尊心来捧高一个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的男人,以此获得所谓的“资源”,她们真的觉得自己赚了么?
物尚且伤其类,命运的回旋镖绕过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高阔体态克制,脚下却匆匆地来寻她。
“怎么了?”
高阔看了梅姐一眼,站到梁奚禾另一边,贴近她,小声说道:“东楼地面广场上有人用机车摆了一个爱心,天上还有无人机在列队,好像要表白。”
梁奚禾莫名其妙:“所以呢?”
跟她有啥关系?
高阔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保安说,那人说要跟梁大小姐表白,就没敢往外赶……”话音越来越小,“我问了翰泽……不是他……”
梁奚禾:“……”
又问,“所以呢?”
高阔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地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梁奚禾:“?”
瞅了她一眼,“这位姐姐,我结婚了。你都说了不是老公要表白,我去看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刚刚急匆匆赶来的高阔,被梁奚禾这么一说,也觉得这确实不是啥紧急情况,瞬间放松了下去。
但是……这人到底是不知道梁大小姐已婚,还是明知道梁大小姐已婚要来抢婚?
她摸摸下巴:“你就不好奇吗?”
梅姐也算看着梁奚禾长大,替她答道:“她不会好奇。”
“为什么?”高阔没有被当众表白的经验,“总是有点开心的吧,你就没有一点点虚荣心?”
“没有。”
梁奚禾斩钉截铁地说道,“一个男人喜欢我,我就很光荣吗?完全不觉得。恰恰相反的是,要是被一个很讨厌的男人喜欢,我会恶心到。”
高阔翘起大拇指:“那我让保安赶走。”
梅姐拉住她:“赶什么赶,搞得我们禾苗心虚似的,就让他们演独角戏去,谁还没几个脑残粉呢?”
高阔:“……”
梁奚禾一笑置之,没放在心上。
结果等她从洗手间补完妆出来,就被人拦在了走道里。
这里是宴会厅内单独使用的洗手间,不会有外人进来,在做安保方案的时候,考虑到宾客的隐私,梁奚禾并没有在这处角落安排保安。
谁知,这会儿她本人被人拦住了去路。
梁奚禾扬起下巴看向来人:“胡威,如果你是来替你妈妈向我道歉的,那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接受。”
胡威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啊”了一声。
梁奚禾已经斥了一声:“让开!”
他才猛地想起自己来找她的本意:“禾苗,郭凯诚来了,就在楼下,你见见他吧!”
早就想不起这号人的梁奚禾:“……”
她想敲开胡家这对母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浆糊还是稻草。一个比一个离谱。
她气极反笑:“你们家是被安了什么‘说客’系统吗?不帮别人当说客是会破产吗?”
胡威叹气:“是的,会破产。”
家里并不支持他创业,郭凯诚如今是他的投资人,他怎么敢不帮资方爸爸当说客。
梁奚禾:“……”
胡威继续道:“禾苗,我知道你现在跟孟总挺好的。但我也是没办法,我求求你了,你去见见他吧,有什么话当面跟他讲,我不想再当传话筒了,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
梁奚禾打断他:“第一,我从来不需要你当什么传话筒。”
又伸出一个手指,“第二,你在我这里,没什么面子,千万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第三,你破产不破产,跟我没什么关系。哦也不一定,那应该就是我很生气,上一次开车逼退你,这一次可能不会亲自动手,会找人狙击胡家。”
胡威脸色一白。
梁奚禾继续道:“郭凯诚不好得罪,你以为梁奚禾就可以随便拿捏吗?”
“胡家,记住了吗?”
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两人一起抬眸望过去。
孟翰泽正看着他们这边,话却是同他身边的高阔讲的。
梁奚禾上个洗手间迟迟没有回去,他不放心过来看看,因不方便进去女生洗手间,他把高阔叫上了。
高阔已经从梅姐那里听说了胡威的妈妈跟姚德容沆瀣一气的事儿,这会儿又碰上胡威搞得这一出,闻言立马点头,特意扬声道:“既然不是朋友,明年自然不会再邀请。”
胡威吓得腿都软了,他的事业还在萌芽中,家里主要还是靠他父亲的事业。要是今晚梁孟两家将他们剔除名单,也就意味着以后不会再合作,就算他们不会赶尽杀绝,胡家也将无法在宁市立足。
他飘飘忽忽地朝孟翰泽走近两步:“孟总,您误会了……”
孟翰泽没兴趣听他辩解,拔步朝梁奚禾走去,揽住她柔声问道:“累不累?”
梁奚禾:“累!”
与傻瓜论短长,极累!
“那就上楼休息,这里有我。”
“那不行!我得有始有终啊。”
两人看都没看胡威一眼,携手离开。
高阔好整以暇地瞅着瘫在墙上的胡威一眼,说道:“你们母子俩怪有意思的,怎么总想着给人家两口子中间多塞个人呢?脑残是会传染,还是会遗传?”
胡威涨红了脸,不敢辩驳半句……
晚宴圆满结束,梁奚禾回到西楼,卸妆洗漱过后倒头就睡,累得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因是周末,孟翰泽难得的没有早起。他早醒了,看着她窝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便没舍得挪动手臂,怕吵醒她,一直闭着眼假寐。
她一动,他就睁开眼睛,吻在她的唇上:“早上好。”
梁奚禾身上没什么力气,穿着高跟鞋站了一晚上,小腿尤其酸胀。
她完全窝进他怀里,将腿伸过去,蹭着他的腿,拿他当泡沫轴。
孟翰泽:“……”
早上本来就敏感,她又是贴贴,又是蹭蹭的,他本来就在暗自克制的反应彻底抬了头。
梁奚禾察觉他的变化,腿上动作一停。
虽然她也挺想要的,但是,更高层次的愉悦感也要追求啊。
她攀着他的肩膀咬耳朵:“所以,你有学艺吗?”
声音还带着刚刚苏醒的沙哑,就跟好几次事后的声音一样。
孟翰泽喜欢这种声音,更喜欢这种声音是由于自己。
他不答反问:“你想我怎么学艺?”
梁奚禾:“……”
看片啊,难道还用她教?
她尚未说话,他已经又说道,“我无意看别人的赤身裸体,非礼勿视。”
说着就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出几分,随后低头强势吻住了她。
梁奚禾:“……”
她的字字句句都被堵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大家忙得没有时间一起寻开心,今早的孟翰泽有点让人生畏。
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这种令人窒息的潮涌,还是喜欢这种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感觉。
思绪区分不了,身体却相当诚实,很快她便控制不住地泄出难耐的声音。
孟翰泽无师自通,从前她说“不”的时候,他会急着卸劲,如今已经学会不去听字句,只从她的音调里找节奏。
去制造那种他喜欢的沙哑。
第50章
孟翰泽将兜满的小雨伞处理掉,回身想抱梁奚禾去冲洗。
梁奚禾侧身一滚,躲开他的臂弯。她原本只是小腿酸胀,这会儿一路向上至腿根都在发酸。即使全身腻着汗意,她也懒得动弹,只想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
虽然她时不时在督促孟大总裁学艺,虽然他还没有学会十八般武艺,可是,他对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了解,也能凭着最朴素的技巧让她沉浸、激动,当然还有痛快。
孟翰泽拿她没办法,取了一件干爽的浴袍将她整个包裹住,之后也躺回床上,从后面将她揽入怀中。
他接触到她的身体时,梁奚禾感觉体内残存的电流似乎又被激活,开始游走,令她不自觉地震颤了一下。
孟翰泽埋首在她的颈侧,萦绕鼻端的香气让人着迷,他深深呼吸了一下,问道:“还满意吗?”
梁奚禾没说话,颈部的皮肤触及他的故意,太敏感了。
孟翰泽没想做什么,只锲而不舍地问:“不满意吗?”
梁奚禾:“……”
两人身上都很黏腻,但很奇怪,她并不想推开他,反而更想靠近,与他黏得更紧一些。
她有些心不在焉,声音哑哑地开口,“有进步。”
似乎多夸一句就怕他会骄傲。
孟翰泽不在乎答案,或者说从她的声音里已经明白答案。听到自己喜欢的声音,他忍不住轻笑,也不在意她的嘴硬。
安静地温存了一会儿,怕她饿久了胃疼,他把人抱起来去洗漱。
浴室里水汽氤氲,梁奚禾看着这男人,耐心地替她清理,忍不住将手指插。入他的发丝中。
“孟翰泽,你的耐心会维持多久?”
她意识到自己将这话问了出来时,他已经抬头。
“什么?”
花洒的水流掩盖了她的声音,他听到了,但并不确切。
可梁奚禾并不想重复一遍,她只是单纯好奇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再问一遍显得很矫情,就像恋爱上头似的。
“没什么。”
孟翰泽起身,将花洒关小一些,耳边安静了稍许。他低头,认真地对上她的一双葡萄眼。
“宝贝,我不太擅长浪漫,但如果比耐心,我绝对不会输。”
最亲密的时候,他会喊“宝贝”,梁奚禾听过好几次。可此时听来,不知为何她会觉得更加旖旎。
陷落在他如深潭般的眼眸里,她几乎下意识地就环着他的腰,窝进了他的怀里。
她变得越来越喜欢跟他肢体接触,孟翰泽心里有惊喜,更有满满的甜意。
可她说的话依然冷酷。
“你要跟谁比耐心?不会令尊吧?”
孟翰泽:“……”
上梁不正,怀疑他这根下梁歪,也无可厚非。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禾苗,如果非要论基因,我一定是隔代遗传。还有,我姓孟,除了基因,还有家风……”
梁奚禾:“……”
逗他玩儿的,怎么还为自己辩护起来了呢?
两人坐到餐桌边的时候,厨房做的鸡蛋软饼令梁奚禾食欲大增。今天的白粥又配了腐乳,是阔姐强烈推荐的佐粥极品。
这东西齁咸,她用筷子夹了米粒大小放入口中,迅速舀了一勺粥。正细细地感受着个中滋味,孟翰泽忽然开口。
“我没想到竞争对手这么会玩。禾苗,撇掉这个人的因素,你喜欢这种方式吗?”
昨晚自己老婆被人表白,孟翰泽心里不爽肯定是有的,虽然把这件事的处置权交给她,但私下里肯定找人去查了。加上散场前,胡威特地来找他解释,她跟这位郭凯诚的渊源,他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一方面,知道她不喜欢郭凯诚,他悬着的心才放下。而另一方面,无论禾苗喜不喜欢这个人,同个圈子的玩伴是真,他嫉妒两人在英国就认识,早他好多好多年。
两人隔着六年的光阴,以现在四岁论一代的算法来说,他跟她都不算同一个时代的人了。
他想,难怪她总觉得自己无趣,说自己古板。机车、无人机,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不会想到的。
他只会订制跑车,然后把车停在她的面前——就像卖车的销售似的,问她一句“喜欢吗?”
梁奚禾看他一眼,昨晚到现在,终于问了。他还以为他不会问了。
刚刚她疑问他有多久的耐心时,也是因为好奇他的淡定如斯。嘴上说着喜欢她,结果从天而降一个光明正大挖墙脚的情敌,他都没反应,她怎么可能不怀疑他说的喜欢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她笃悠悠地将食物咽下,淡定回答:“我不喜欢这个人,也不喜欢这种形式。”
“觉得太高调?”他虚心请教。
“不是。”
她耐心解释,“策划这一切需要太多的安排配合呈现,就好比我操办昨天的晚宴。作为组织者,我其实没办法好好去体验这场晚宴,心里想的都是‘每个安排都不要出错才行’。所以,就这样的表白,真的属于当事人吗?”
孟翰泽颔首,没再说话。
梁奚禾看他一眼:“你要跟姓郭的比耐心?”
孟翰泽:“不是。我要跟所有潜在的对手比耐心。”
梁奚禾:“……谢谢,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潜在的爱慕者。”
“一定很多。”他笑道,“好在我持证上岗,受法律保护。”
梁奚禾神色未变:“我不觉得被哪个人喜欢,或者被多少人喜欢是件很享受的事。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拿你去跟其他人比较。我会以最高的契约精神忠诚于我们的约定,如果有一天出了变故,也一定会解决了我们俩之间的事,才会有第三个人!”
除了第三个人,孟翰泽当然也不想听到“协议”、“契约”之类的字眼。可就像刚刚他自己说的那样,有协议约定,有契约精神,才是他最大的安全来源。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过手捏捏她的脸颊,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谈这些。不如我们谈谈,你想去哪里拍婚纱照?”
梁奚禾:“海城?还是大西北?”
“喜欢就都安排,还可以更远一点,考虑国外。”
“国外?”梁奚禾托着腮帮子兴致缺缺,“我的护照被我妈妈缴了。”
孟翰泽唇角勾着笑意,从裤袋里掏出护照递了过去,明知故问:“是这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