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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闻言孟翰泽缓缓站起,梁奚禾一直锁视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他似是思考了两秒,随后微不可察地皱眉,眼底露出清晰的疑惑。

然后向她虚心请教:“什么意思?”

还在有点子期待的梁奚禾:“……”

差点忘了,虽然两人只相差六岁,但语系可能……不属同一个年代。

上网只看政治、财经新闻的老古板显然在这种方面的词汇储备等于零,此时表情认真严肃,眼神沉静中满透着朴实的真诚,等着她的解惑。

梁奚禾那句简单直白的“就是问你是不是处。男”顿时卡在喉咙里。

她觉得自己像放浪形骸的女妖,对面的人却一身正气,尚未意识到她正在试图越过边界,准备强取豪夺他这得道高僧的阳气。

……那就继续夺呗!

她看他一眼,蹬掉了鞋子直接踩在地砖上,食指勾住他大衣的口袋,用了点劲将他往沙发那边带。

孟翰泽却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等等。”眼神示意她脚下,“先穿上。”

梁奚禾:“……”

她都想将他吃拆入腹了,他还在操心她有没有穿鞋。有地暖呢,不穿鞋也不会着凉好吧。

但她没有浪费时间去争辩这种小事,看都没看一眼拖鞋,飞快地趿拉进去。

将人领到客厅,让他坐到沙发上。

孟翰泽悉听尊便,表现得十分顺从,只是仰着头疑惑地看她。

梁奚禾抱起胳膊睥睨着他,两人的膝盖几乎顶在一起。

她开口说道:“孟翰泽,你知道我从来不用二手的东西,对吧?”

他点点头。

“那么……你呢?”

她说这一句话时尾调拖得长长的,顺带用葡萄眼上下扫视了他一遍,明示加上暗示,强烈的循循善诱的意味,孟翰泽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

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心脏却控制不住地加快跳动。对视两秒后到底没好意思再看她,视线移开又不知道该落到客厅的哪一处,在她的眸光里蜷了蜷手指后虚虚握拳放到唇边,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

梁奚禾将这视作心虚,挑眉直接问道:“不洁了?”

孟翰泽一噎,下意识地驳道:“当然不是。”

否认后,饶是孟大总裁经的见的大场面多了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正面回答她这样的问题,佐证自己的“供词”。

头顶的目光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很是头疼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

“稍等禾苗,我去下书房。”

梁奚禾留在原地目送他上楼,从不复稳重的紊乱的步频留意到他泛红的耳朵,终于抿唇笑起来。

对他的答案,她是满意的。

只是没想到,都三十岁的老男人了,怎么还这么纯情?

想到这里,她原本还在鼓噪的心跳顿时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她之前也因为荷尔蒙的分泌有过不好意思,但这会儿明显比他坦然自若许多。

食色,性也。在这个年纪对异性有冲动实在太正常了,尤其大家都单身,更何况亲密关系还有法律背书。

她坐到沙发上,边等他边悠哉悠哉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已经长了一截,明天要约美甲师上门重新修理。

正放空着,孟翰泽捏着一份文件下楼。

他站到她面前,将手里的文件递过来,到底没好意思多说什么。

梁奚禾分了个眼神到文件上,瞥到“体检报告”四个大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过来翻阅。

心肝脾肺肾的B超做了,血项从最常规的红白细胞到甲乙丙丁戊肝的病毒抗体测定都有,翻到最后,竟然还有梅。毒、艾。滋、hpv等几种会通过性。传播的病毒的筛查……

看到这里,梁奚禾惊讶了一下,随口问道:“你的体检项目怎么查了这么多?”

孟翰泽喉头一滚:“签协议前两天去做的体检,以为你会想看。”

签协议当天体检报告跟忠诚协议放在一起,本来想一块儿给她,但她都没要。

梁奚禾明白过来,心下意外,又觉得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可爱,嘴上却明知故问:“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孟翰泽为人严谨,工作中向来不说空口无凭的话,凡事习惯了用数据说话,但这会儿拿出了这些数据又该怎么说,他却一时讷言。

坦陈他一开始没打算跟联姻的妻子谈感情,但如果对方想要好好过日子,想像平常的夫妻那样生儿育女,他也愿意配合?

想起虞高旻的前车之鉴,他现在的想法已经跟当初截然不同,再说这些,让她误会自己只是出于履行丈夫的义务,完全没必要。

所以他回答不出。

梁奚禾却早已恍然大悟,看他越来越红的耳朵,心情甚好。

难怪有人喜欢撩拨高岭之花,原来看到一贯寡淡的人脸上因为自己出现可疑的红晕,露出那种不复冷静自持又拼命克制的窘态,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事。

她觉得自己恶趣味,又忍不住更恶劣一点。

梁奚禾合上报告还给他,起身将他推了一把,结果一身肌肉硬邦邦的,没推动。

“……”

她仰头,指示,“你坐下。”

孟翰泽后退一步,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交换了视角的高度,她稳稳占据着上风,双臂撑在扶手上,微微俯身凑近他的脸庞。

“原来这是一份入职体检啊,所以……孟总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各玩各的’,对吗?”

她的气息伴随着贴近的姿态,极具侵略性。

孟翰泽不由自主地往后靠到沙发靠背,目光凝在她的唇珠上,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笑盈盈的葡萄眼,那里头满是狡诈……

他并不是对手。

梁奚禾乘胜追击,越发贴近他,近得他的睫毛根根分明,她逗弄的心思不歇,勾唇坏笑:“孟总怎么不早说?或许我会考虑跟你假戏真做呢?”

孟翰泽退无可退,只能略偏过头避其锋芒,活像受了妖精胁迫的唐三藏。

“干嘛不敢看我?”梁奚禾胜券在握,说话气场全开,也给足了诚意,“孟总,我虽然话说得嚣张,实际并不是海王,相反,我是宁缺毋滥的那一类人。当初跟你说联姻不联系,也是不希望因为婚姻上的合作错过有感觉的人。”

这句“有感觉的人”让孟翰泽振作起来,吐纳一下后回视她,带着期待,心跳如鼓。

她问,“今晚我们要不要就婚前协议聊聊补充条款?”

“……补充什么?”

他尚未想明白如何循序渐进地追求她,她今晚突如其来的进击让他的思绪跟心跳一样乱,被动地被她牵着,跟着她的节奏走。

梁奚禾没错过他声音的细微变化,增添了点哑意,平日里老成持重的男人束手就擒时就像未经人事的小男生一般,不对,她自我纠正,他就是未经人事,所以这般可爱。

而同样未经人事的她,此时却像个中老手一样,说着老道的却又新潮的话。

“既然你没有性。伴侣,我也没有,要不要考虑一下合作解决生理需求?”

她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的下巴上一勾,“毕竟大家都是身体健康,有正常……”

她的话尚未说完,手指就被孟翰泽一掌握住,推开了两拳距离。

他的表情瞬间又变回肃然,梁奚禾一愣。

孟翰泽很快松开她的手,偏过身从空隙中起身,站在她面前,视线居高临下地说道:“禾苗,我不打算跟你进行这种合作。”

志在必得、胸有成竹的梁奚禾顿在原地,霎时间不见了笑意。

孟翰泽觉得今晚的自己特别的笨口拙舌,心里明明想说的是他对她的好感绝对不仅仅在于生理,话一出口却变成:“禾苗,我并不需要没有感情的亲密关系……”

梁奚禾倒不是觉得有感情的亲密关系就一定了不起,只是下意识地反问:“那你领证前准备体检报告干嘛?你总不会是想告诉我,素未谋面你就暗恋我吧?”

她的逻辑毫无问题,是他在短时间里对这段婚姻有了情感需求,事先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

然而对于这种形势转变,他还没有十足的作战计划,导致孟翰泽此刻只能干巴巴地说:“不是,禾苗,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现在我希望我们不会仅仅只是……”

轮到梁奚禾打断他:“我也没有想那么多。”

她凭女孩的直觉,觉得事情变得有点复杂,并不是往她想要的方向走去。

在他说出更多的不可收拾的话之前,她说道,“孟翰泽,我承认自己对你有好感,也有非分之想,但我没有想过要跟你谈恋爱。”

顿了顿,补充,“应该说我没有想过要跟任何人谈恋爱。”

孟翰泽心里一沉。

“为什么?”他问。

梁奚禾沉默,从前她并不喜欢跟别人剖析自己的想法,他到底不太一样,这会儿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剖析自己这种别扭的心理。

孟翰泽却没打算绕过这个话题,她的每个想法如今对他而言都至关重要。

在他执着的目光下,过了一会儿,梁奚禾开口:“跟越多人产生感情羁绊,人会活得越累。”

小时候,她想学架子鼓和街舞,奚云岚却说大提琴和芭蕾更能培养气质,所以她学了后者。

等到她终于培养出那么点古典气质,打算去国外学点艺术方面的专业时,奚云岚又说这些对前途没用,她该学商科,为接班做准备。

更不用说她热衷的漫画了,在奚云岚眼里一文不值,还会看坏眼睛。

因为珍视跟父母的感情,从小到大她都在努力满足他们的期待,一次又一次在“坚持做自己”和“愧疚感”之间反复横跳,直到终于受不了,刹车喊停。

然而看到他们觉得很是受伤,她又会心软,如果不是那天心软说出“谈了很多年”这样的谎言,也不必跟他近距离接触,也就没有今天的局面。

另一方面,梁奚禾觉得自己说了他可能也不会相信,表面恣意洒脱、不愿意接班就擅自找人联姻的她,其实对身边人有莫名的责任感。

比如,她回来的一路上除了想要攻略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帮夏初跟倪家牵线,即使夏初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沾手。

所以,她最初拿婚姻当筹码就是因为从不打算在人生再多添加一道羁绊。

“这么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举个例子吧。”

梁奚禾严肃地说,“我不喜欢宁市寒冷潮湿的冬天,本来领完证我就打算去南半球待上几个月的。如果你是我的合作伙伴,你需要我回来陪同参加什么活动,我不愿意,可以在其他方面补偿你,大家很公平。

“可如果你是男朋友,你说你想我,我大概就不得不放弃我的行程飞回来陪你。

“我不太想自己的生活为谁让步,至少这几年还不想。”

说了这么多,她总结陈词,“看来这次我跟孟总没办法达成共识了。那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她云淡风轻地笑笑,抓起扔在沙发上的手包就准备离开。

在她转身的刹那,孟翰泽似乎终于消化完毕了她的这些话,握住了她的手腕。

“禾苗。”

他说道,“本来没打算今晚就跟你聊这些,就像你说的,我对你还不够了解。”

但是既然说到了这里,他也不再藏掖。

“我最初也没打算跟谁谈感情,也觉得对一个陌生人动心纯属无稽之谈。”

可那天看到法拉利无所畏惧地冲上坡道,他心里的波澜是真实的,对她的好奇也是真实的。

他缓声道,“我们就从普通朋友开始做起……”

梁奚禾没给机会:“最忌讳跟朋友合伙做生意了不是吗?孟总,谢谢你这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就同当初协议约定的那样。”

她转动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颔首致意后款步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银行的信息。

双方家长见面后,梁茂林给女儿转了半个小目标的现金,从前拿财政大权威胁她,如今怕她因为手头紧在小家庭地位不保。

梁奚禾既感动又心酸,没有护照,她有这么多钱也是坐井观天,逍遥不起来。

但这会儿她可以把迄今为止,他送的戒指送的跑车还有转账之类的,通通等价还给他,互不相欠。

孟翰泽停留在原地拧着眉收起手机。今早还觉得渐入佳境,他也终于认清自己的心,谁知晚上一切又都回到原点。

说她是刺豚不够准确,分明是刺猬,遇到事情除了张开尖刺,还会将身体团成一团,变成一个球体,让人完全不知从何下手。

只是他一向有耐心,慢慢来就是了。

第32章

这一天,宁市餐饮业巨头倪大均倪董,过得颇为忙碌与新奇。

上午,他在办公室接待了孟氏集团太子爷。

梁孟二氏各有各的拥趸,彼此良性竞争,一贯井水不犯河水。他属于梁氏一派,与孟氏素无往来,前几日接到秘书汇报说孟总想来拜访自己时还极为诧异。

转而想起,这位孟总如今是梁茂林梁董的东床快婿——两家虽尚未对外官宣,但双方家长在松鹤园见面,久未下山的孟女士也露了面,消息早已震动了宁市的名流圈,联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以后他和这位孟总打交道的机会想必多多,眼下不过是开始而已。

这么一想,他又反应过来,梁孟两家到了这一代突然联姻,确实打得诸人措手不及,倒也应该乐见其成,说不定大家都会因此迎来新的发展机会也未可知。

是以,孟翰泽依约到达时,倪董事长拿出了十分的热情招待。

孟翰泽却表现得十分谦逊,以晚辈之礼向他问好,还带了见面礼,除了常规的烟酒,重头戏是齐白石的画作,一幅立轴水墨纸本,精湛的笔墨和艺术视角将虾的形态和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

倪大均惊喜之余,内心惶恐,瞻仰过后小心翼翼地将珍品收回盒中,双手托举着放到办公桌上,走回沙发。

“孟总,请坐,快请坐。”他热情中带着点殷勤。

孟翰泽却等他先坐,才单手解开西装扣子在他对面坐下,礼数十分周到。

倪大均瞅着这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心里在扼腕叹息。

这孟家的太子爷他是不敢肖想,但曾几何时他也为女儿订下过各方面都相当出众的年轻人,哪里知道那司家的小儿子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差点毁了女儿后半生的幸福。

他到底不如梁董眼光老辣。

及时打住了胡思乱想,倪大均坐正了身体,略抬手掌请对方喝茶。

饮过茶,他才开口询问:“孟总今天拨冗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他说话客气,并不敢对梁家的女婿以长辈自居,尤其,他瞥了一眼办公桌,对方带来那般贵重的礼物,怕是有什么要事要让自己沾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泼天的富贵,他们倪家能不能接得住。

孟翰泽微笑道:“今天我冒昧前来是为了感谢倪伯伯。”

倪大均:?

“怀表,多谢倪伯伯割爱。”

原来是这件事,倪大均没失望,反而心下大定,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就是那天禾苗要得急,大半夜的让老二来找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了一跳。”

孟翰泽来之前就组织好了语言,也没管梁奚禾是如何从倪家取得的怀表,他只管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将她摘出去。

这样,就算之后姚德平细究将事情翻查出来,一切也都跟她无关了。

他笑笑:“祖父生前收藏的怀表前几天不小心摔坏了,我送去修理,谁知现在的师傅对早年的机芯都不大内行,没有原装参考竟然不会修。那天禾苗看我着急,突然想起倪伯伯恰好有同款的怀表,所以冒昧来叨扰了。”

倪大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老二也没跟我说清楚。没想到我还能跟孟老先生有同款收藏,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孟总不必放在心上。”

他朗声笑道,“我这人厨子出身,文化程度不高,就是附庸风雅跟着别人玩玩收藏,都是三分钟热度。”

孟翰泽自然清楚这一点,知道他前几年玩钟表,现在迷上了收藏书画,所以今天带来的是名画藏品,但没接他的自谦之语。

那一支怀表,倪大均确实没放在心上,说值钱也没有多少的东西,能让梁家大小姐记着女儿的人情已经很值得,如今还能让这位孟总特地带重礼上门感谢,更是物超所值。

早知道这样,那天晚上他就应该让司机把自己那个表柜整个打包送去孟家,现在显得他格局小了不是。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他连连摆手。

孟翰泽从善如流:“那事情以后不提了,但倪伯伯的情意我记在心里。”

人家又是回重礼又是记人情,这样的知情知趣,倪大均又怎么好意思再将此事挂到嘴边,还暗自心想着回去要提醒女儿,以后千万别在外面提起此事,以免让梁孟两家觉得倪家挟恩图报、眼皮子浅。

倪大均转移话题,又就这书画收藏与人闲聊。他是半路出家,孟翰泽却深受母亲的熏陶,涵养丰足,几句下来,倪大均露了怯,尴尬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开动脑筋,再找话题:“听说孟总和梁董准备合作?”

新公司的筹备如火如荼,不日即将官宣,孟翰泽也没隐瞒:“是的。”

倪大均要是有心入股也要找梁茂林,断没有从孟氏这边切入的道理,因此他在孟翰泽面前只是拿这个话题拉近距离,并不往生意里深聊,只谈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新公司叫什么名字?”

孟翰泽说了两个字,倪大均听了音觉得诧异:“哪两个字?”

孟翰泽沉吟:“倪伯伯,有纸吗?”

“哦有。”倪大均赶紧起身,去办公桌侧的打印机纸盒里抽了张A4纸出来。

孟翰泽从内袋中掏出藏蓝色的钢笔,倪大均就见到他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大字,接过来看时,他第一反应是“到底是书香世家培养的孩子,不像自家那两个写的都是狗爬”,然后才关注字的本身。

“羲和?”

“是,羲和特材。”

倪大均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慈祥得不行:“这是我们禾苗的大名啊。”

这会儿要换成倪二,铁定就说“嗑到了”。

孟翰泽没否认,只笑道:“羲和象征着太阳和光明。”

这个名字寓示着羲和特材是抓住国家大力发展光伏科技的历史机遇,致力于生产与光电、核电等新型能源发展相适应的不锈钢管材等产品的公司。

至于其中有没有因为梁奚禾的缘故,那肯定也是有的。

“好名字好名字。”

倪大均笑呵呵地又问,“新公司选址就在孟氏大楼东片?”

孟翰泽确认了这个消息,知无不言地说在新大楼落成前,孟氏大楼会辟出五层楼供新公司团队临时办公过渡。

再关于股权架构、高层人员选调之类的事宜就太细节了,倪大均很知趣地没有再探听。

聊到此处也算得上宾主尽欢,孟翰泽起身告辞,客气地说:“哪天倪伯伯有空,欢迎来家里吃顿便饭。”

倪大均受宠若惊地送完客,坐到转椅上给女儿打电话交代了几句,还没从中回神,女儿又回了电话过来。

“爸爸,您下午在不在公司?禾姐说要给您送点下午茶。”

“在,我在。”倪大均觉得这俩孩子真是太客气,令他有种备受重视的熨帖。

中饭他没吃多少,自己也说不好是不是在等点心,下午两点多,秘书来敲门:“倪董,梁小姐到了。”

倪大均大吃一惊,起身相迎:“禾苗,你怎么亲自来了?我还以为你叫的外卖……”

眼神顺势落在梁奚禾的手上,见两只手都是空的,他尴尬地顿住,这话说得他从上午开始一直在等着吃似的。

梁奚禾笑笑:“倪伯伯见谅,我找朋友定制的糕点,约的两点半,我提早到了十分钟。”

“嗨呀。”倪大均又笑起来,“跟伯伯还客气啥呀?”

问她喝咖啡还是茶。

梁奚禾:“上回在倪伯伯的餐厅喝到的白毫银针很好喝,公司里您备了吗?”

这话以及熟稔的架势令倪大均备是受用:“有啊,当然有。”马上吩咐秘书去泡茶,又让她坐。

梁奚禾:“今天我来就是想谢谢倪伯伯的怀表……”

倪大均笑着摆手:“这事儿以后不许再提了!能帮忙把孟老先生的表修好,我作为晚辈也很荣幸。结果孟总上午送来谢礼,你又特地跑一趟,你们小夫妻俩这么客气是不是太见外了?搞得伯伯我可真是惭愧至极。”

梁奚禾笑意微不可察地一顿。

孟翰泽上午来过?修表?

自从那晚之后,她就没再往西楼去,两人微信上也没有联系,并没有串过口供。

梁茂林和奚云岚送了问候的果篮去医院,但没提让她去医院探望姚德平。因此,除了微信上偶尔收到亲戚朋友道贺两句,还有孟淑慧关心她的感冒和伤口恢复,她的生活又回到领证前,和孟家几无交集的状态。

但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两人不熟,她笑道:“本来早上想跟他一起来的,但太早了,我起不来。”

倪大均表示理解:“老二也起不来,冬天了嘛,正常。再说你们小姑娘家的又不上班,起那么早干嘛?”

说话间,夏初的电话进来,梁奚禾道:“倪伯伯,糕点到了,我下去拿。”

倪大均:“你别动,我让人下去。”

却被她婉拒:“那不行,我拜托朋友私人订制的糕点,她百忙之中给我送来,我怎么好拿架子?”

到了楼下,夏初拎着两个礼盒,神色复杂地看着梁奚禾:“禾苗,你今天是不是特地来帮我谈合作的?”

“不是,我的面子没这么大,最多就是帮忙递个投名状。”

梁奚禾接过礼盒,“你回去吧,我先上去了。”

夏初抿了抿唇:“谢谢宝贝。”

她知道梁奚禾不爱搭理生意场上的事,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借梁家的势,但这段时间也明白只靠自己有点难。

这会儿也不再多说客套的话。

倪大均的秘书就等在梁奚禾身后不远,接过礼盒一同上楼,回到倪董办公室,秘书将其中一个礼盒打开,端到茶几上。

梁奚禾:“倪伯伯,请尝尝,这是我朋友家里传了几代的手艺,我从小吃到大。”

在她的注视和介绍下,倪大均很给面子地每样都尝了半块后端起茶杯轻啜。

梁奚禾笑道:“白毫银针配这山药糕、龙须酥几样,是不是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倪大均点头:“不错,这点心好吃。”

不论他说的真心话还是客套话,梁奚禾趁势意有所指地说道:“上次在餐厅吃饭,我就在想倪伯伯家的好茶,得配什么样的茶果才好。”

她状似闲聊一般,倪大均却觉得这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遂抬眸深深地看她一眼。

梁奚禾却没打算点名,将杯中茶饮尽后笑盈盈地起身告辞:“倪伯伯您忙,我也给倪总送点点心去。”

倪大均将人送走,琢磨着,俯身将礼盒上的品牌logo仔细端详了两眼。

能让梁大小姐亲自下楼去接的糕点,他以前是不是孤陋寡闻了?

总裁办公室,倪家太子爷倪睿见到来人,靠在转椅中吊儿郎当地嘴角一扯:“Thea?真是稀客,今天怎么会大驾光临?”

宁市想跟梁家联姻的人家不在少数,包括倪家。她上高三时,倪睿已经大四快毕业,没打算读研就进了倪氏实习。那年他受父母之命时不时往梁家送好吃的好喝的,说是给她补身体备战高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因为梁奚禾完全没有情窦初开的迹象,见到倪睿跟见到司机大叔没什么两样,梁茂林和奚云岚也就按兵不动,没拒绝倪家的好意。

直到寒假的一天,两家聚餐,倪二偷偷拉着梁奚禾问:“禾姐,你是不是会当我嫂子啊?”算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当时长辈们觥筹交错,梁奚禾惊恐地对上了倪睿的视线,逼得这人第二天等在她上学路上解释。

“别误会,Thea,我把你当妹妹看,跟倪二一样,绝对没有什么不规矩的想法。而且我这人太花心,根本不打算娶一个千金大小姐回家,给自己加一副镣铐。你好好考试,不要多想。”

年少的梁奚禾觉得他大大方方解释误会,还挺酷的,至今对他这位花名在外的浪荡子说不上讨厌。

她把礼盒放到他桌上,直来直去毫无顾忌。

“倪大总裁灌我闺蜜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婚礼用的甜品桌会订她家的?”

倪睿看了一眼logo,轻笑:“我哪知道那是你闺蜜啊?”

梁奚禾轻哼一声:“就算不是我闺蜜,你那酒桌文化是不是也该改革改革了,免得人还没老,臭味就这么明显。”

被她嫌弃,倪睿也不生气,贫嘴道:“你家孟总比我还大两岁,谁更老啊?”

他无心调侃的“你家孟总”四个字,让梁奚禾被反将了一军,她顿了顿,反驳:“孟翰泽可没有灌女生酒的陋习,你以后向他多学着点。”

倪睿“啧啧”两声:“难怪都说女大不中留呢,好歹咱俩从小认识,我也算半个哥哥吧,他就这么好,我就这么不值钱?”

梁奚禾今天不是来怼他的,随口敷衍道:“不值钱我也不会亲自来给你送下午茶了。”

将礼盒郑重地往他面前推了两分,“倪大总裁,尝尝吧,然后摒弃你的性缘脑,客观地做个决定。”

“你梁大小姐亲自送来的糕点,恩威并施,我还有可能客观地做决定吗?”他笑。

梁奚禾不跟他废话:“那我就等着你明年的营业额再创新高的时候,给我送谢礼了。”

算是帮夏初牵上线,了却一桩心事了,她走出倪氏大楼时顿感轻松,坐上兰博基尼,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孟翰泽。

这段时间她家梁董很忙,忙着新公司成立的事,所以他也应该很忙才对,竟然还顾得上为了怀表的事亲自来一趟倪氏。其实如果不是想帮夏初牵线,她都不会来找倪大均,怀表已经用出席倪二的圣诞派对交换,并不值得她再特地跑这一趟。

该说他是一个礼数周到的人,还是……

手指轻敲方向盘,梁奚禾不期然地想起那天在松鹤园,他当着高阔的面递给她怀表说的那句“帮我收好”。

还有这两天高阔出任西楼管家后,过来找雷迪对接工作,顺便跟她提起姚德平的情况。

听说姚德平肺部有些炎症,死不了,但仍旧住院调养。恢复精气神的人躺在病床上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去调查松鹤园当天的里里外外。

趁雷迪去沏茶,高阔压低了声音说道:“监控底下的松鹤园十几年如一日的平静祥和,姚董疑心有人作怪又找不到事实证据,只能让我爸爸去找得道高僧,到园子里念几场经了。”

梁奚禾听得明白,她想吓唬姚德平的目的是达成了,但这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替她善后。

尤其是孟翰泽。

他出面谢倪大均无非就是想用重礼把她借走怀表一事压下去,就算没压彻底有朝一日被姚德平翻出来,姚德平也会怀疑他是知情者甚至是始作俑者,而她则能在这件事上完美地隐身。

梁奚禾将头后仰,靠在椅背上。

又受了他的照拂。

不知道怎么还这个人情。

令人烦躁。

驱车回到双子大厦,停稳车,梁奚禾看到了奚云岚的座驾,也发现了法拉利和马斯顿马丁的“玻璃罩”被拆掉了。

她上前摸了摸两辆“久别重逢”的爱车,疑惑地上去87楼。

客厅里,奚云岚正在同雷迪说话,听到玄关的动静侧头瞥了梁奚禾一眼。

又继续说:“ProfessorWang跟我相识多年,我把你的情况还有简历发给他看了,他觉得你很优秀,所以我请他写了这封推荐信,希望对你申请学校有帮助。”

雷迪感动万分,没想到奚总竟然会替她考虑这么周全。

“谢谢奚总……”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奚云岚摇头,柔声道:“雷迪,谢谢你这么多年帮我照顾女儿,以后照顾好自己。将来学成归来,欢迎你考虑加入梁氏。”

收起刀子嘴的奚总让梁奚禾也有亿点点的感动,她走上前去,还未说话,注意到了坐在奚云岚旁边,刚刚被挡住身形的梅姐——那位会给她通风报信奚总晴雨表的助理。

“梅姐,你也来啦。”梁奚禾打招呼。

奚云岚替人回答:“May从今天开始接手雷迪的工作,以后作为你的私人管家帮你打理家庭事务。”

她今天来就是安排此事。

梁奚禾:!

梅姐起身笑笑。她的站姿与雷迪同样的挺拔,但身上淡然笃定的气质更胜雷迪一筹,那是年岁和阅历造就的,雷迪到底年轻。

奚云岚很满意她的这个助理,将她给到梁奚禾,可谓是在事业上自断一臂,但是没办法。

孟家那边派了精明能干的高阔来打理事务,她相信孟淑慧的好心,可不代表放心女儿身边没有自己的人,生活起居全捏在孟家手里。

梅姐:“奚总放心,以后Thea的大小事务我都会跟高管家协调合作。”

她办事,奚云岚当然放心,只有梁奚禾郁闷。

等妈妈一走,她瞅着梅姐:“这位姐姐,凭咱俩之前的交情,以后我是该信任你,还是该防着你?”

“当然是信任我。”梅姐挑眉,得意地笑笑,“我是跟奚总谈好条件来的,绝对不做夹心饼干两面派。”

梁奚禾松了一口气,尚未松到底,又听她说。

“奚总说以后别的她不管,就想知道为什么你们新婚夫妻总在分居。”

梁奚禾:?

雷迪紧抿唇角低下了头。

真的不是她打小报告啊,是奚总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高阔在跟她对接:“一般Thea到西楼留宿的频率是?我来之后还没见过她过去。”

梁奚禾:“……”

别告诉她,新来两位管家是来帮婆婆妈妈监察彤史的吧?!

第33章

午休过后,孟翰泽如常处理工作。

姚德平入院后,孟氏的日常工作由他代为主持,事务性工作处理起来他早已游刃有余,唯一算得上困难的就是跟几位意见多多的大股东周旋,其中最难缠的莫过于樊瑞的父亲,樊坚。

下午,樊坚不请自来,并且眉宇间透着阴沉,摆明了来者不善。

孟翰泽起身相迎,淡定地吩咐秘书:“去冲一杯上个月我从巴西带回来的圣多斯咖啡。”

听到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喜好,樊坚脸色稍霁,但该“兴师问罪”的一句也没落。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羲和特材挂牌后,你们还打算成立一个技术研发中心?”

成立新公司需要孟氏董事会通过,但在新公司内部成立技术研发中心却算内政,不用再上集团董事会。樊坚并不在新公司的高层架构中,所以在今天之前并不知情。

孟翰泽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也没打算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樊坚皱眉:“孟氏成立至今,生产的管材、棒材、线材等等远销上百个国家和地区,参与海内外的重大项目上千余项,靠的就是我们钢铁实验室的研发创新,这个实验室是由国家认可委员会认可的。”

秘书将咖啡呈上来,他停顿话语,曲起两根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示意,等人退出去后,才继续说下去。

“既然现有实验室的研发能力足以保证孟氏的发展,为什么还要投入大量的成本成立新的技术研发中心?”

樊坚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与梁氏合作成立新公司,别说现阶段他没看到开拓产品应用领域的必要性,就算要进军新的领域,孟氏也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本,并不需要跟谁搭伙。

当然,少数服从多数,董事会已经表决通过的决策他也不再赘言,只是孟氏掏出去的钱没投进车间生产产品,而是要烧到什么技术研发中心去,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等羲和特材盈利了再说吧。”

这是他的建议,算是缓兵之计,也算是好言相劝。

孟翰泽坐在他的对面,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握,呈认真聆听的姿态。

听他说完,孟翰泽微微一笑:“樊总,羲和特材是独立的公司,自然需要独立的研发部门。”

樊坚啜了口咖啡,有地道的焦糖和可可香气,不过此时的他无心慢慢品味,眉毛瞬间挑起,眼神沉了下来。

“一个研发中心需要多少投入不用我说,你心里应该清楚。放着现成的实验室不用,进行重复投资,这不是明智的选择。翰泽,我知道你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联合你老丈人成立羲和特材,既然公司成立了,就脚踏实地好好干,不要妄想一步登天。”

在商言商之外,也因为将他视作子侄,樊坚放缓语气动之以情,“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摔跤,过犹不及,懂吗?”

孟翰泽点了点头,态度十分温和,然而回答却十分坚定。

“孟氏与梁氏的实验室放在全国来看都是行业翘楚,这点毋庸置疑。我希望羲和特材将来也能有一座与之媲美的技术研发中心。”

企业的生产能力也好、人员配备也好,这些固然重要,但核心资产还是专利技术。羲和特材如果没有独立的技术研发中心,而是依托于孟氏或者梁氏的实验室,那跟寄人篱下的孩子看人脸色吃饭有什么区别。

他不会让羲和特材在被人掐住脖子的状态下向前发展。

樊坚脸色不太好,孟翰泽却淡定如常,友好地解释道:“羲和特材会跟国内顶尖的大学还有设计研究院开展产学研合作,也已经确定几位教授双聘双跨。科研力量、资本投入,万事俱备,相信在不久的未来,羲和特材一定会给各位股东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樊坚起身:“既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看来我这一趟来得多余。那就祝孟总大展宏图,早日得偿所愿吧。”

“您慢走。”

送走了大股东,孟翰泽又投入到工作中,晚上七点才下班回家。

管家的位子交给高阔后,简腾顶替了原来凌叔的司机工作,因为待遇不变,他对此接受良好。

他往后视镜里瞥一眼,看到孟翰泽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脚下的油门就踩得缓慢一些。黑色幻影平稳地驶入双子大厦的地库。

车甫一停稳,孟翰泽睁开眼睛,视线先落到对面的三部跑车上。

法拉利和阿斯顿马丁解封后,三辆车按照红黄绿的顺序停着,像交通信号灯。

孟翰泽嘴角微翘,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意为之。

下了车,他往西楼走,边走边忍不住去看中间那辆黄色兰博基尼的新车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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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没多想,她既然不喜欢她的生日,“黔驴技穷”的他只能换成他的生日。但当换好车牌的车辆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串字符在心里默念时,很像夫妻的私房呢喃。

梁奚禾吾妻

每默念一次,他的心跳都要加速一次。

意识到这串字符的不同后,让高阔去送车的那一晚,他有点紧张——怕她拒收。得知她收下后,他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期待,期待她会不会破译这个“密码”。

但显然没有。

孟翰泽无声轻笑,对自己丰富的内心活动无语,摁了电梯上楼。

高阔已经接到简腾的通知,知道他回来了,特地等在87楼的电梯间里。

电梯门一开,她满面笑容地迎接:“孟总回来啦?”

孟翰泽颔首:“有事找我?”

“对,你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好。”

孟翰泽往家门口走,高阔腿一迈拦住他的去路。

“到茶室吃,我让他们把饭菜布到茶室了。”

孟翰泽眉梢微抬,表示疑惑。

到了茶室,高阔给他盛了一碗米饭,然后站到他身侧。

“你不吃?”孟翰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待会儿下去吃。”

高阔清清嗓子,说道,“以前在园子里,人多,咱们像自家姐弟一样相处不用避嫌,但以后不行。我是管家,你是东家,咱们主仆,尤其还是异性主仆,相处必须得有边界感。Thea不在的时候,我不会进你的房子,有事咱们就在这里聊,请孟总务必配合。”

孟翰泽决定将高阔调来双子大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需要一个人帮他安抚刺猬,打开缺口,可简腾一个大男人不好多去东楼走动。而高阔正合适,跟他熟悉,梁奚禾对她印象也好,又是女生,方便打入东楼内部。

既然是请来帮他追求老婆的帮手,自然不能令梁奚禾误会两人的关系。

他点点头:“你说得对。”

“你吃你的,我说我的。”

高阔跟他分享情报,“今天奚总来了东楼。我不是帮你打探口风去了嘛,虽然当时不是故意的,但是我问雷迪Thea大概什么时候来西楼过夜的时候,不小心被奚总听到了,奚总脸色不太好……”

孟翰泽筷子顿住,脸色一变,抬眸看向高阔时带着谴责的眼神。

“阔姐,你就是这么打探消息的?”

他想到梁奚禾眼下的那道伤痕,怕她又跟奚总起冲突,语气不由地有些冲。

高阔知道自己今天帮了倒忙,羞愧挠头:“确实是我掉以轻心了,也有点急功近利,下不为例。你放心吧,我铁定帮你把老婆追回家。”

孟翰泽:“……”

开始怀疑自己调换管家的决定。

高阔:“我下午已经采购了Thea爱吃的零食水果送过去了,姑且算将功补过吧。而且我想,Thea要怪也只会怪我……”

她灵光一现,“对啊,你可以趁这次机会去关心一下情况啊,问问Thea奚总什么反应,接下来她打算怎么办……你甚至可以跟她一起骂我一顿,多好的机会拉近距离啊!”

孟翰泽:“……你先去吃饭吧。”。

洗漱完毕,孟翰泽倒了一杯水,坐到客厅上,握着手机,屏幕上是跟梁奚禾的对话框。

这几天怕她嫌烦,他没有主动发消息过去,精力都放在曲线救国上。几天的失联,导致现在发消息询问高阔的话有没有给她添麻烦就变得很突兀。

但不能不问。

她要是真以为他没打算再联系就糟了。

多种角度想开场白,片刻之后,他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只能去找虞高旻求救。

【你一般怎么找夏初聊天?】

虞高旻收到消息时,正跟夏初一起在书房里加班。原来宽大的书桌让给了夏初,他只能屈着腿坐到地板,电脑放在茶几上。

看到孟翰泽的问题,他下意识地看向转椅上的人。

今天回到家两人先亲密了一番,再一起冲了澡,这会儿她换上了睡裙,短发扣在小巧的耳朵上,尽管神情严肃,整个人却软萌得可爱。

他嘴角浮起笑意,沉浸在幸福之中,也不吝啬与好友分享。

【我啊?】

他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受强烈的分享欲驱使,打完两个字就迫不及待地点发送。

孟翰泽就收到了一段又一段的文字。

【宝宝,你在做咩啊?(咩~没错我就是咩~)】

【主人,我躺好了,请摸摸我的肚皮吧!肚皮以下也有点痒~】

【叮咚,您的外卖到了,服务超好不留一滴的外卖到了。】

虞高旻意会到对面的人为什么来取经,肯定是古板无趣被老婆嫌弃了。他嘴角噙着笑,随手发了几句发。骚的模版过去,教教古板男怎么开屏。

不过他没说的是,他家夏初答应交往的前提是有事打电话,没事不要发消息,不要当黏人精。

所以,这些模版他通通都还,没有实战过。

那边,孟翰泽:……?

眼睛被辣到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退出对话框,默默地将跟此人的聊天记录删除。

抱起胳膊,靠进沙发里,思索。

良久,他起身上楼走向主卧。

这段时间,即使梁奚禾没有过来留宿,他也没有搬回主卧去,甚至把衣服都从主卧的衣帽间搬到了客房。

站在主卧门口,他抄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她发过去,留言:【喜欢的是这样的床吗?】

梁奚禾正在画漫画,因为雷迪明天就要走了,她脑海里涌现许多两人在国外“相依为命”的场景,就想画下来,给彼此留个纪念。

她看到消息,将照片点开放大,是她喜欢的U型大比例厚垫式床头板,极简的意式风格,低调内敛的米色系。

但是,她喜欢的是这样的床,又怎么了?

谁家里没有啊?

她关掉图片,没回,继续回到画图软件。

孟翰泽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吃不准对方是忙着没看到,还是已读不回。

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我把主卧的床换成了这一款,过来试试?】

梁奚禾画到新的部分,竟然忘了新建图层,皱了皱眉,又重新拿起振动得打扰到她的手机看了一眼,撇嘴。

这老男人好奇怪。

撩他的时候守身如玉恨不得立贞节牌坊,不撩他了又拿这种话题来反撩她。

梁奚禾眯了眯眼睛,回了他一句:【好。】

孟翰泽几乎在0.1秒之中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到玄关处去迎接,三十秒后开门出去。

越迎越远,等他走到东楼电梯间时,梁奚禾正好出门。

她裹着羊驼毛流苏开衫外套,素面朝天,眼下的伤痕已经几乎看不到。

见到他,葡萄眼微微圆睁:“你是过来接我?”

孟翰泽神色温柔,带着笑意“嗯”了一声。

梁奚禾瞅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孟总客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西楼走,孟翰泽始终保持落后她半步,几次想找话题打破安静均告失败。

回到西楼,孟翰泽终于顺利开口:“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了。”

梁奚禾脚下不停,直奔楼上,他只好跟上。

走到楼梯拐角处,她改了主意,“还是倒杯水吧。”

“好。”

孟翰泽又转身下楼。

他端着温水进去主卧时,梁奚禾站在床尾处,似是在等他,又似是在打量这张新床。

孟翰泽走到她身边,柔声道:“阔姐问了雷迪,说你习惯这个牌子的床垫,我也一起准备了,应该不会再认床。”

梁奚禾接过水杯,问他:“孟总是知道今天我妈妈问我们分居的事了?”

“嗯。”他顺势解释,“都是阔姐失言。”

她又问:“所以,我们形婚的事,你告诉阔姐了?”

孟翰泽一滞。

他当高阔是智囊团,所以没瞒着,但这会儿被她这么一问,他觉得有点不妥。

丈夫把夫妻之间的事告诉异性好友,应该是很多女生都忌讳的事。

他心下一慌,紧急组织语言解释。

没想到梁奚禾见他默认,反而松了一口气。

“挺好的。我也没打算瞒着梅姐,这样以后我们就不用在两位管家姐姐面前演戏了。”

孟翰泽一愣。

梁奚禾从手腕上退下真丝大肠发圈,和水杯一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随手扯了一把被子,把床铺弄得凌乱几分,转身问他:“孟总,介意在那侧床边坐一会儿吗?”

孟翰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觉得要想生活过得去,还是她指哪儿他打哪儿为好。

等他依言坐到了对面的床沿,梁奚禾从衣服兜里捞出手机,找了个角度拍了张照。

极为精心的构图,画面中心是床头靠背和两个枕头,右下角是摆放着温水和发圈生活气息浓厚的床头柜,左边隐隐约约透出他的背影。

她发到前段时间梁茂林新建的家庭群里。

【妈妈,您上次找的去甲醛公司是哪家啊?孟翰泽新买的床一直有味道。】

孟翰泽:“……”

发完,收起手机,她云淡风轻地说:“短时间之内,我妈妈不会再多问什么。”

这样父母就知道他俩有在一起,也知道为啥她不愿意住西楼。

她说完就准备走了,走之前还记得把发圈带上,一口水都没喝。

孟翰泽大步向前扣住了她的手腕:“禾苗,我问你要不要过来不是为了应付妈。”

是他想见她。

但这句估计她不爱听,他及时打住。

他这句“妈”倒是顺口,梁奚禾抿了抿唇,回头问道:“是真的让我试试这张床好不好睡?”

……他只能点头:“如果不喜欢就换掉。”

梁奚禾皱眉。

他这么细心周到是因为想谈恋爱,可她不想,就没必要掰扯这些变得暧昧。

于是,快刀斩乱麻地说道:“孟总,你知道的,我想试的不是床好不好睡,但你又不喜欢这样。”

后半句话她说得有些语重心长,“既然你不喜欢这样,那就换个人吧。”

别把宝贵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孟翰泽的眼神沉了几分。

锁视她片刻后,他忍不住问:“所以……如果人试过之后不好睡呢,你就会换掉?”

第34章

人不好睡当然换掉啊,不然留着拍黄瓜吗?

回视他的葡萄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这不是废话吗”,孟翰泽垂下了眼皮,那一点点的侥幸心理随之烟消云散。

梁奚禾也顺着他的视线低了眼眉,不过她在欣赏他的手,能找到这样一双这样好看的、令她觊觎的手多么不容易,可惜是个墨守成规的老古板,轻易还玩不到一起去。

遗憾归遗憾,她没有为了这事纠结。怕病菌,她没打算胡乱找男人,但又不是没有玩具,总归有办法取悦自己。

梁奚禾转动手腕脱开他的掌心:“孟总放心,你能搞定阔姐,我就能搞定梅姐,以后在双子大厦,我们不用再装恩爱。”

她的眼神瞟向主卧,“以后我不会过来了,你把床换回去吧,新床多少有点甲醛,对身体不好。”

友好、温馨的提示过后,她自觉气氛能回到之前约定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时候,便转身下楼离开。

孟翰泽默然地跟下去,落后她两步,准备送人回去。

穿过茶室和酒吧,到了温室花园,潮湿温润的空气中,梁奚禾闻着草木气息,忽然想问他一件事。

她突然转身,孟翰泽没有防备,人差点一头撞到他怀里,他下意识地抬起双臂将人扶住。

梁奚禾后退半步,站稳了问他:“孟总突然想谈恋爱了,又这么纯情有原则,你会不会毁约?”

现在他是想跟她恋爱,那以后有了另外的心仪对象,会不会追求身心合一,要跟她离婚呢?

她皱眉,意识到离婚的话,她的麻烦会更大一些,再给梁董找一个能力强的女婿不是亿点点困难,恐怕到时候还是要回到原点,她要为聘请职业经理人据理力争。

孟翰泽:“不会。”

梁奚禾眼里的怀疑藏都不想藏,直言道:“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动凡心,我该给你三个月的试用期。”

孟翰泽:“……”

她想了想:“可能也不是动凡心,就是最近我们俩走得太近了,你有错觉。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联系了,有事让阔姐找我。”

摆了摆手,梁奚禾回去东楼,步子迈得极大,好像急于逃离他似的。

孟翰泽知趣地没再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羲和特材宣告成立的那天,梁奚禾送雷迪到了机场。

她抱了抱这位陪伴多年的姐姐,眼眶有点发酸:“要是在港城碰到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护照被收掉了,但她的通行证还在,签注也在有效期内,随时可以飞去助一臂之力。

雷迪最终决定去港城读研,对于重返校园的艰辛她早有预见,但梦想和决心大于一切,何况她还有奚总帮她拿到的推荐信,因此心里并不是很忐忑,此刻有点想落泪只是因为她觉得和梁奚禾的牵绊就此打住了。

往后,各自天涯,云泥有别。

雷迪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有很多话想要交代,从饮食起居到与孟总的相处,但那些话不是她年长几岁就能“倚老卖老”跟梁奚禾说的。

她嗫嚅了两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注意身体,不要喝酒不要吃辣。”

梁奚禾松开怀抱:“放心吧,我也不会飙车,也不会跟爸妈吵架。”

这种保证纯粹是临别的安人心的话,雷迪不会相信,她自己也没用心说。

目送雷迪进了安检后,梁奚禾回到地库。因为送机要载行李,今天她没开自己的跑车,借用了梁茂林闲置的宾利。

上了车,司机说道:“小姐,梁董说请您回家用晚饭。”

梁奚禾没有别的安排,正好也很久没回家了,她就没有拒绝。

回城碰到晚高峰,高架上堵车十分严重,一眼望去都是红色的尾灯。等宾利停到梁家的别墅前,车库里已经停了两台黑色的幻影。

梁奚禾下了车,目光在两台车的车牌上一扫而过,面色淡定地进了家门。

管家阿姨迎出来,梁奚禾问:“阿姨,我饿了,能开饭了吗?”

“奚总还没回来呢。”管家阿姨笑嘻嘻地说,“今晚梁董和孟总亲自下厨,厨房都不让我们进,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开饭。我拿些糕点,你先垫垫好不好?”

梁奚禾诧异地和她对上眼神:“我爸和孟翰泽下厨?”

她顾不上腹中饥饿,快步流星地走到厨房门口,两扇玻璃移门关着,听不到抽油烟机工作的声响,更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声音。

但她看到自家老爸在切菜,孟翰泽站在炒锅前掌勺,两人都系着围裙,相谈甚欢。

对于这样的场景,她喜闻乐见,探头看了两眼就折返客厅,管家阿姨从西厨端出下午刚刚出炉的蝴蝶酥,她捏了一块慢慢吃。

吃了半块,她倾身向前端茶,抬眸就看到孟翰泽从厨房端出菜来,看到她,他脚步明显慢下来。

两人隔着十几米对视,要说对方里眼神里有什么,梁奚禾没看清,已经很久没见,也没联系,她神色自若地朝他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继续品茶。

孟翰泽将菜稳稳当当地放到餐桌上,抽了张纸,边擦手边走过来。

梁奚禾以为他要就今天的造访跟她串口供,放下茶杯,准备洗耳恭听。

谁知孟翰泽俯身端走了她的茶杯,到岛台换了一杯温水送过来。

“这会儿喝茶,晚上失眠了怎么办?点心也少吃,还有两个菜,马上开饭。”

奚云岚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家那位端方矜贵的名声在外的女婿,衬衫西裤配着围裙,对着自家女儿端茶倒水、温言软语。

她停步在玄关没有过去打扰,直到女婿回了厨房,她才重新往前走。

梁奚禾呆楞了片刻,为孟翰泽一如既往的关心,有点意外,一转头对上奚云岚审视的视线,她又有点烦躁。

奚云岚将Birkin放到沙发上,管家阿姨快步走过去想接,她摆手让人退下。

梁奚禾看在眼里:“妈妈有话跟我说?”

奚云岚瞥了眼厨房里的两道身影:“孟翰泽会做饭?味道跟你爸爸做的比起来怎么样?”

梁奚禾一时不察,说了实话:“不知道,没吃过。”

对上奚总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晃过神来,老妈估计也是意外怎么今天孟翰泽跑来下厨了,觉得他是故意在岳父岳母面前表现,她这一句话就坐实了他立人设。

失策了。

没配合好,错失了帮他在父母刷好感的机会。

好烦在家里说话还要玩心眼子防止掉坑,梁奚禾面色淡了下来:“他愿意下厨我还不愿意吃呢。”

奚云岚怕她恋爱脑,见她这副骄纵不易讨好的样子,又怕她嘴硬心软吃大亏,提点道:“婚姻也要用情商经营,丈夫愿意下厨,不好吃你也多夸两句,舌头上打个滚的事情,吃不了亏。”

梁奚禾不以为然,没接话。

四个人坐到餐桌前吃饭的时候,奚云岚就亲自给女儿示范了“驭夫之道”。

对着梁茂林出的那道凉拌莴笋丝,奚云岚是这么说的:“我第一次吃到这道菜就是你给我做的,在那之前我都不喜欢吃莴苣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没有吝啬,配合着话音,还夹了一筷子莴笋丝,优雅地送入口中。

梁茂林这么多年下厨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厨艺也有限,来来去去做得就那几道菜,听老婆这么一夸,顿觉以后不仅要常做,还得多多开发新的菜式。

桌上六菜一汤,除了凉拌莴笋丝、清蒸鳜鱼和西红柿蛋汤是他做的,其余都是新女婿的手笔。生蚝鸡煲、板栗烧排骨、蒜蓉开背虾、腊肉炒蒜叶,道道色香味俱全。

梁茂林再次举杯:“愿羲和特材、愿咱们家的日子都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除了梁奚禾喝的是热过的椰奶,他们仨都喝的茅台。她埋头负责吃,有人说祝酒词的时候就举杯碰碰,其余时间,关于酒、关于公司的话题她一概不参与。

气氛融洽,倒显得她像这家新嫁进来的儿媳妇。不过孟翰泽做的菜虽然比不上专业大厨,也还挺好吃,她自得其乐。

梁茂林东拉西扯地带着两人聊了一会儿,和孟翰泽对了一个眼神后,笑着将杯子递向梁奚禾。

“禾苗啊,来,爸爸敬你一杯。”

梁奚禾狐疑地看向他,握住玻璃杯跟他碰碰,喝之前先说:“爸爸,你笑得有点贼,有事直说。”

梁茂林嘿嘿一笑:“没啥大事,就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然后他就绘声绘色地讲起,决定成立新公司后,他们如何请到一位大师给新公司命名,如何算了日子,如何如何……

梁奚禾一直等着他的重点,最后他终于说:“大师说,我女儿女婿的八字很旺,要是两个人能一起在公司挂职,羲和特材肯定能跻身全国……”

话还没说完,梁奚禾面色已经冷下来,打断他:“爸爸,历史上沉迷于玄学不可自拔的帝王都是亡国之君。”

梁茂林一顿,看向孟翰泽。

这用玄学“坑蒙拐骗”女儿到公司上班的馊主意是他自己想的,但今天白天跟女婿说好了,关键时刻,孟翰泽要给他助攻。

孟翰泽知道梁奚禾的心结,也知道这事说她的逆鳞,轻易触碰不得,而且他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到梁氏上班。

梁奚禾之所以没暴走,能冷静地回怼梁茂林这一句,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如今有了帮手,她也把目光往孟翰泽那儿一送。

顶着父女俩的视线,孟翰泽放下筷子,不疾不徐地开口。

“羲和特材这两年会在孟氏大楼办公过渡,等新大楼落成后再搬过去。”

——先避开了她害怕去的梁氏大楼,降低她的抵触心理。

“公司目前正在按部就班地招兵买马,人才都在陆续到位,目前品牌宣传部还有几个岗位空缺。创业初期,除了产品,品牌知名度的打开也很重要,不知道禾苗有没有兴趣加入?”

——比起梁茂林笼统宽泛的一句“到公司上班”,他有的放矢地邀请。

“有个岗位平时负责公司各个部门的内宣,事情不会太多,就是需要兼顾对外宣发,我有重要会议的时候,要陪我出席、拍摄和撰稿,可能还要国内外地跑,会比较辛苦。”

——话音重点落在“国内外”那个“外”字。

“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看向梁奚禾,对面的岳父岳母也纷纷向她投去期待的目光。

梁奚禾对上班这件事确实没有兴趣,但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外”字。

要陪他去国外出差?

陪他不重要,出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国外的话,她就能堂而皇之地拿回自己的护照了!

护照到了手里,她两天一个病假,三天一个事假的,她反正不要工资,谁还能说句不是?毕竟怎么说她也是羲和特材的老板娘。

梁奚禾面上稳得住,心思却飞转,目光从梁茂林扫到奚云岚,再看向孟翰泽。

她老神在在地开口:“出差你还想带老婆,是不是有点黏人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小九九,她故意将父母的注意力引向别处,“要是羲和特材没打算禁止办公室恋情,那我就去上班吧。”

孟翰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梁茂林则喜出望外,桌下,他一把抓住了奚云岚的手。

奚云岚对于女儿摆得这么狠,只去做一个什么品宣的岗位并不满意,但僵持了数月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她也只好安慰自己慢慢来。

想到僵持数月,她看看女婿又看看女儿,梁奚禾跟他们杠得厉害却对孟翰泽言听计从,她心里又有点担心和不适。

挣脱了梁茂林的手,她端起酒杯,说道:“翰泽,禾苗初出江湖,你多带带她。”

话里尽是期望,孟翰泽听得明白……

下个周一,就是到孟氏大楼上班的第一天,梁奚禾是开着法拉利去的,开门红嘛。

孟翰泽遵守着她“不要联系”的指令,那晚在梁家吃过饭后没有私下联系过她。也就昨晚,托高阔过来问她,以后上班要不要搭他的便车。

梁奚禾当然不要。他这种工作狂,每天起得比鸡早,下了班还有应酬,她搭他的车,每天至少损失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这段时间,高阔往东楼跑得勤,跟梅姐还有梁奚禾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三人聚是斗地主,散是王者荣耀的关系。

突然梁奚禾要去上班了,白天就她俩留守双子大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高阔还挺不舍得:“那我跟梅姐只能双人成行了。”

她掐掐自己,她是来给孟翰泽当僚机的,助攻成不成不说,总不能还跟他抢人。

梅姐不婚不育也不恋,对高阔要给老板当僚机的行为表示疑惑:“孟总就不能自己追?”

高阔瞅瞅正给她俩购买双人游戏的梁奚禾:“也得你家禾苗愿意给他追啊。”

梅姐直言不讳:“强扭的瓜不甜。”

高阔表示欣慰:“我还没找到扳手,他先自己扭上了,算是开窍了。”

梅姐一上任,梁奚禾就跟西楼断了来往,她跟那位孟总几乎没有正面打过交道,实在想象不出孟总攻略小禾苗的样子。

孟总攻略老婆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人放在身边,只要有机会就去她面前刷存在感。

品宣部被放在总裁办旁边,有点中央直管的意思,部门经理是社招进来的,发现自己如此“直达天听”格外振奋,在知道部门成员有孟总的老婆后,更是一边忐忑,一边做好了得道飞升的准备。

梁奚禾将法拉利停在地库,穿着连衣裙外套羊驼绒大衣,踩着运动鞋上楼时,电梯里都是隐晦而克制的打量的目光。

她没打算在职场隐婚,更没掩饰自己老板娘的作风,只有这样,将来她随机打卡上班时,就没人传些风言风语。

到了楼层,她在前台的带领下找到部门,一个约莫40岁的男子等候在办公室门口,见到她就神色谦卑地伸出手:“孟太太,您好,我是品牌宣传部的部门负责人,我叫刘毅。”

梁奚禾不喜欢跟人握手,闻言点点头:“你好刘经理,工作场合,你可以叫我梁奚禾,也可以叫我Thea。”

门内,几个部门成员纷纷板正地站在工位上,等着老板娘的检阅。

刘毅的忐忑都在于有了这尊大佛坐镇部门,以后他的工作不好安排,也不好展开。毕竟他是来体现能力与价值的,除了把老板娘伺候好,也得完成绩效考核目标才行。

当下,他从善如流地说道:“Thea,我来介绍一下其他的同事。”

既然老板娘愿意“与民同事”,他也乐于创造一个尽量平等的工作环境。

不过,刘毅没有伤脑筋太久。

上午是梁奚禾报道的时间,大概梁茂林和孟翰泽都为了稳住这位大小姐,并没有要求她与其他人一样亲自办理入职手续,自有行政办、人力资源部、信息技术部的人帮她把所有琐事都处理好。

梁奚禾无所事事地在噤若寒蝉的办公室里待到了中午。

她看看腕表,正想问其他人要不要去吃饭,敞开的办公室门被轻叩两声。

她抬头,其他几人已经唰地起身:“孟总好。”

孟翰泽点点头,柔和的目光落到她这边:“吃饭去吗?”

梁奚禾:“……”

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她就算不想跟他一起吃饭,也只能起身。

等她走到门口,孟翰泽却说:“等一下。”

他进门到她工位上,拿上她搭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回门口,抖开:“食堂冷,穿上吧。”

第35章

梁奚禾由他伺候着穿上了大衣,算是合体秀了第一回恩爱。

孟翰泽将手肘微微抬起。

梁奚禾瞬间意会,他在示意她,去挽他的胳膊。

她撩了撩头发,既然免不了肢体接触,她要用自己喜欢的方式。

于是,她果断地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掌心里突然被塞入一只小小的、柔软的手,带着一点微凉,那一刻孟翰泽几乎身形僵硬。

在女同事们“嗑到了”的目光中,两人并肩往外走。

孟翰泽回过神,唇角露出笑意,手上渐渐用劲,包裹住她。

大楼里,他的总裁专梯和姚德平的董事长专梯有单独的电梯间,去包括2楼食堂在内的其他楼层并不需要跟员工们挤在一起。

没有外人在,梁奚禾就松弛下来,松开了手,没话跟他讲就不开口,但也没有掏出手机自顾自玩。

进了轿厢,电梯门合上,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他们二人。

梁奚禾抬眸,不期然地跟镜中的他对上视线。

孟翰泽神色柔和:“食堂大锅饭如果不合胃口,明天开始我让小厨房单独给你做。”

孟老先生是实干家,他在的时候,永远跟孟氏全体员工一起吃大食堂,小厨房是留着招待访客用的。孟翰泽遵循祖父的作风,也一直坚持吃大食堂。

不过姚德平派头大,小厨房现在除了招待访客,还会给他开小灶。孟翰泽觉得加一份给梁奚禾也无不可。

梁奚禾却心思活络起来。

要是上班不能好好吃饭,也是一个不能上班的理由吧?

孟氏人员规模大,食堂容量有限,一向都是分批吃饭的,饶是如此,这个时间点食堂内依然满满当当。当他们二人并肩走进食堂时,热热闹闹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人们或大大方方、或暗搓搓地投过来视线。

表情都挺意外的。

孟总不是都最后一个来吃饭的吗?今天怎么这个点就来了?

孟总身边第一次出现女生?这女生是谁?

梁奚禾对孟翰泽过去在孟氏的作息时间安排和树立的形象并不是清楚,也就无法解码群众的眼神,索性就无视,准备去队尾排队。

孟翰泽快一步握住她的小臂:“你先去找位子坐,我去打饭。”

梁奚禾看看那一溜长队,没有拒绝,把手里的工卡递给他。

孟翰泽当然没接。

窗口有一排面向落地窗外的吧台位置,刚刚牵手以后,他的眼神仿佛拔丝地瓜,梁奚禾并不是很想跟他面对面吃饭,看到那边有空位就坐了过去。

窗外是四季常绿的乔木,点缀了几棵银杏,大树掩映下是室外的篮球场和足球场,风景十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