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北棠倒不意外。
林庭樾就是这样的人,像块冰一样冷着对待一切,仅存的暖意都给了身边爱他的人。
对朋友恋人如此,对亲人亦是。
这也是她当时那么坚决不要林庭樾做的选择的原因。
照顾亲人,复读,朋友离世,创业,这五年林庭樾经历了太多,可她一件也没能陪在他身边。
虞北棠入口的拿铁,没了奶香,只剩苦涩。
“梨子姐,他是怎么可以讲话的?”
最初姜黎不知道林庭樾和虞北棠分手了,只是几天没看见了林庭樾。
陪孙芬芳去医院那天,她喊林庭樾来看店,联系不上人,去出租屋找,见林庭樾盖着厚被蜷缩在床边,喊没反应,一摸体温烫手,才知他在高烧。
姜黎扶不动林庭樾,喊来范康一起,把林庭樾弄去诊所打针。
那场高烧过后,林庭樾就开口讲话了,开始姜黎以为是发烧导致的,后来得知林庭樾失恋,她才猜测出真正的原因。
林庭樾没亲口讲过原因,姜黎不敢乱说,反问:“你找我妈有事?”
虞北棠沉默片刻,“小姨有对林庭樾说过我吗?”
“对不起。”姜黎忽然道歉。
虞北棠没懂,“怎么了?”
姜黎:“以前庭樾不能讲话,没有父母,可以说一无所谓。
我妈心疼他,关心则乱,一时冲动,做了不理智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小姨你们”虞北棠语无伦次。
“我妈那时候病得很重,到处查不出原因,以为自己没时间了,又见林庭樾状态很遭就讲了出来。”
姜黎走后,虞北棠独坐许久,才消化这次聊天的内容。
林庭樾在他们分手后没多久便知晓真相。
如此一来,因恨回来报复这想法就立不住。
可不想报复,他为什么要做这些?而且五年都不来找她?
虞北棠立刻打车去了ALE,她要马上见到林庭樾。
到ALE的办公室,她找了程商。
在程商的帮忙下,省去诸多见林庭樾的流程,直接来到总裁办敲门。
“咚咚咚”
许久没回应,虞北棠擅自推开门。
办公室窗几明亮,宽大的桌前没人,林庭樾靠着沙发一端在睡觉。
虞北棠关上门,悄悄走进去,停在沙发旁。
林庭樾穿着白色衬衫,没带领带,前两颗纽扣没扣,衣袖挽到小臂,一截手臂露在外面,腿上放着电脑,睡前还在工作。
虞北棠拿起笔记本电脑,放在办公桌上,又在柜子里找出条薄毯,盖在林庭樾身上。
离近了。
她瞧见林庭樾双眉紧锁,额角还有细汗。
做噩梦?热了?
没到炎夏,房间温度适中,不会热到流汗。
虞北棠伸出掌心在林庭樾额头贴了下,体温正常也没有高烧。
正困惑,林庭樾动了下,闭眼说:“帮我把抽屉里的药拿过来,然后通知孙阳泽开会。”
误将她当做助理了。
虞北棠没出声,按照他的吩咐,走去办公桌开抽屉,拿出药。
是瓶胃药。
原来他没做噩梦,也不是热,是胃疼。
林庭樾工作起来不要命,睡觉吃饭都不准时,以前经常有一顿没一顿,或面包饼干对付一口,胃能好就怪了。
虞北棠接了杯水,一起递到林庭樾面前,“给你。”
闻声林庭樾睁开眼一怔,“你怎么来了?”
虞北棠不答,拧开药瓶,“吃几粒?”
“两粒。”
虞北棠倒出两颗药在掌心,指尖捏住咬贴到林庭樾唇上喂进去,水杯举到他嘴边,强行喂。:
林庭樾吃过药,“谢谢。”
“起来,”虞北棠往起拉林庭樾,“去医院。”
“老毛病了,”林庭樾轻描淡写,不起身,“不碍事。”
以前发烧受伤他也这样不在意,很能忍,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
“疼多久了?”虞北棠带着气,语气不算好,“去医院查过没?”
林庭樾笑:“关心我啊?”
虞北棠侧身不理他,“关心狗。”
林庭樾握住她手腕,拦过腰,抱她坐在腿上,“找我有事?”
虞北棠还气着,不答话。
“去医院查过就普通胃炎,”林庭樾手在她腰间抓了下,“真不碍事,今天可能吃了辣的导致的。”
以前她不开心,林庭樾也会这样哄。
虞北棠一下绷不住,转过身抱住他,声音也软下来,甜糯糯的,“你保护这个,照顾那个,什么时候才能看看自己?”
“去见我姐了?”林庭樾声音平静未露惊讶。
虞北棠:“梨子姐告诉你了?”
林庭樾摇头。
不需要谁告诉,他便能猜出来。
“梨子姐说小姨”虞北棠舌头打结卡壳。
林庭樾:“又是小姨,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小姨?”
明明知道原因,还一次次来问,是想听她亲口讲出真相?
然后呢?
他要怎么做?
虞北棠陷入迷茫。
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假意听不懂,“小姨是你唯一的长辈,我当然关心啊。”
林庭樾笑而不语。
虞北棠主动转身,侧坐变跨坐,双手勾住林庭樾脖子,唇靠近他耳边,发出试探的触角,“林庭樾一年太短,我们延长到两年吧?”
第57章
林庭樾偏过头,垂下眼睫,与女孩看过来的期待目光相撞。
他抬指在她脸上摸摸,没说拒绝,也没同意。
期盼落空,虞北棠的心也空了,慌忙想抓住什么。
她沿着男人耳朵向下,印上他脖间肌肤,再向中间缓移动,停在喉结,舌尖探出,轻轻一下,腰两侧就被握住向外推开。
虞北棠手扶他肩膀坐直上身,“你躲什么?”
“这是办公室。”林庭樾别开目光。
“没你的允许,谁敢进来?”
林庭樾没说。
虞北棠低头在他脖间凸起的小山旁啄了口,留红印,感受他变快的呼吸,才满意离开,“快一年了,你是不想?还是不行?”
“撩。拨我对你没好处。”林庭樾提醒。
“是吗?”
虞北棠说完,对着林庭樾唇吻下去。
倒是想看看他会怎么样?
林庭樾没再向外推,搂她腰回应。
虞北棠感受到某一处的坚硬,退离到规矩的位置,“还能行,那就是不想。”
她从林庭樾腿上下来,“既然没有欲。望了,还来招惹我干嘛?”
林庭樾拉住她手扯回来,正要开口,敲门声响起。
孙阳泽在门外说:“会议室都满了,在你办公室说吧?”
他还有工作,虞北棠想走,林庭樾握着手不松,“不会太久,”他朝窗边的小桌指了下,“去那看会儿书。”
孙阳泽几人瞧见虞北棠并没意外,打过招呼,虞北棠空出沙发的位置坐到一旁。
“下个版本的核心是”孙阳泽打开电脑讲工作。
虞北棠听不懂他们的工作,也看不进去
书,视线悄悄飘过去。
“重点该是改善用户体验,增加游戏趣味性,”林庭樾坐在一群人的中间说,“你这方案加大工作量,又带不去效果,核心偏了。”
“ALE现在的关卡、人物已经是顶尖水平,可改善的空间不大。”孙阳泽反驳。
“完美无瑕?”林庭樾声音冷静平淡,“你这种心态团队能进步就怪了,灵感枯竭没想法了就去学,不要只盯着国内同行。”
孙阳泽不吭声。
林庭樾:“累了去休息几天,工作暂时交给陈辰做。”
孙阳泽:“没累,方案后天再发你一版。”
“下周吧,这不是急的事。”林庭樾狭长的眸清冷不苟言笑。
他身上除了时间带来的成熟外,那股冷凶劲和之前没差别,看着就心生畏惧,不敢随便搭讪。
林庭樾衬衫的前两颗扣子敞开,喉结旁微红,是她刚刚的‘杰作’
心跳在假意翻书的动作下偷偷加速。
二十四了,怎么还像小女孩一样?
虞北棠恼着站到窗边强行阻隔断目光,可耳朵堵不上,林庭樾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勾着她想起过往,引出悸动。
会议时间不长,孙阳泽等人陆续离开。
林庭樾站过来,“走了。”
虞北棠跟着他下楼上车,没问去哪。
车驶进商场地下车库,她猜出来晚吃饭,故意阴阳,“林总还知道吃饭?”
林庭樾看她一眼:“”
停好车他说:“胃病是以前落下的,现在有好好吃饭。”
他那种不要命的生活,虞北棠见过,无力感蔓延,没接话。
餐馆在顶楼,他们坐扶梯上去,三楼拐角一家巨大的潮品店吸引虞北棠目光,她扯了下林庭樾,“我想去那逛逛。”
林庭樾跟在身后,随她过去。
虞北棠喜欢逛这种店,家里的杯子、玩偶、饰品多到无处可放后,不得不冷静购买,不然拿回去无处摆放,落灰丢掉浪费了商品的价值。
她瞧见个好看的杯子,一时心动,考虑家里水杯多到下辈子也用不完,又放回去,经过一阵斗争,最后还是决定不买。
“走吧,”虞北棠边向外走边问,“你定的哪家餐厅?”
林庭樾没想到她会突然来,事先没做预订,临时开过来的,“没定,你想吃哪个就进哪个。”
虞北棠没客气,在众多餐馆中选了最喜欢的。
点好菜,相顾无言。
林庭樾去卫生间,
虞北棠无聊网上冲浪,刷到一家爆火的餐馆。
幽深小巷里亮着“我在路尽头等你”的灯牌,进门店内人满为患,墙面画着各种标语,字体最大的一条:夜漫漫,我陪你一起等黎明。
是风絮县的那家小店。
多年过去,店不仅开着,还在网上火了。
视频下面写着:【回头就能看见我一直在路尽头等你】
虞北棠不认识发视频的人,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但心口酸涩,眼睛潮湿。
那时她因愧疚压抑得发疯,去找林庭樾,告诉他以后不用再管她的事。
林庭樾没给任何答复,带她去了这家烧烤店,饭间也没讲,带她刷题到深夜各自回家。
当时不懂林庭樾为什么忽然带她去吃饭,时隔六年,再见那店名和标语恍然大悟。
夜漆黑漫长,像她当时的生活。
高考后离开风絮县的新篇章是黎明。
林庭樾是想告诉她,不管如何,他都会陪她走完那段艰难的路。
那些无声的时光里,少年压抑暗生的情愫,不计较起因也不要回报,只默默陪伴。
她以前就清楚,这样的人不会再有运气遇见第二个。
事实证明她判断得没错,林庭樾很难被遗忘,正因如此才明知是坑也想往里跳。
虞北棠像在积满灰尘的盒子里翻到一颗糖,吹去灰尘,糖还是甜的。
甜得想哭。
水珠模糊了手机屏幕。
擦掉,又落下一颗。
少年心意,她六年后才明白,想重新捧起,可时过境迁已没了当时的温度。
她夹出杯中的柠檬片,放进嘴里咀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那条伤口的细微的疼。
柠檬破碎,满嘴酸涩,头脑却格外清醒。
有个声音在大喊,放不下就追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让遗憾越来越深。
“怎么了?”
林庭樾的嗓音断虞北棠的思绪,她随手在眼下擦擦,“刷到个感人的视频。”
“讲的什么?”林庭樾边说边推过来个礼物袋。
虞北棠眼眸一亮,顾不上说视频的事,“送我的?”
林庭樾:“打开看看。”
虞北棠拿出纸袋里的精美礼盒,掀开盖子,红粉小猪的陶瓷水杯映入眼帘。
不是多贵的东西,也不是非买不可,只在那一瞬特别喜欢,放下后并没产生难过,可林庭樾就是能捕捉到她的每一个细小的点。
“你回去买了?”她握着水杯来爱不释手。
“喜欢就要到手才是虞北棠,”林庭樾撕开包装拿出湿巾递过去,“犹豫什么?”
虞北棠接过湿巾擦手,不以为意地说:“不犹豫就能到手吗?”
林庭樾不说了。
现在他明明可以讲话,却依旧常不回应。
她提出延长一年合约,他不回应。
问他不犹豫就能到手吗?还不回。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不直白地告诉她?
回去的路上,虞北棠想这问题没讲话。
林庭樾也没说。
隔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只剩薄薄一层,可就戳不破。
虞北棠相信林庭樾知道分手非她本意后,不会回来恶意报复,但他现在做的事情,她着实猜不透,也不想猜了。
沉默到小区门口,车停稳,虞北棠解开安全带没下车,扭过身,“林庭樾。”
“嗯?”他熄火,看过来。
“一年就要到了,你还想继续吗?”虞北棠不想再玩林庭樾的游戏,没有试探,直白抛出问题,目光注视逼着他回答。
林庭樾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移向前方,淡道:“你自由了。”
没有束缚的合约关系,退回单身的自由状态。
林庭樾不想再继续了。
虞北棠如堕入冬湖水,每根汗毛都浸在冰凉里。
她忍住眼睛要溢出的水珠,无意义地重复,“你不想继续了?”
“是。”林庭樾答得简洁。
“为什么?”虞北棠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迫切渴望寻到一个源头。
林庭樾在一旁的储物盒里翻出烟,抽出一支,把玩在指间没点燃,“你提的一年。”
开始时,她想尽快结束回归平静。
结束时,她满心不舍,万般挽留。
谁输谁赢,一眼可知。
原来被抛弃是这样的滋味。
虞北棠心口抽疼,唇角却翘起,“如果这是报复,恭喜你成功了。”
林庭樾捏扁指间的烟,没说话。
“再见,”虞北棠推开车门,踏出一只脚,“不会再见了,我们都向前看吧。”
车门关上,眼泪流下,她没擦没管,迎着风往前走。
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也没有人喊她名字。
最后那一点点期望的火苗,灭了。
林庭樾真的不想再和她继续了。
重逢后,他频繁出现勾起她的回忆,回忆引起愧疚,继而延伸到五年空白的遗憾
她一路被牵着鼻子走,所看所想都是林庭樾制造出来的,从而忽略了最重要问题——自己。
她究竟还喜不喜欢林庭樾?
想不想和他一起?
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林庭樾什么目的,没那么重要。
每个人都有心结执念,解开自己的就好了。
这场迷雾游戏,她不玩了。
他设计了几个关卡,什么任务,只要不玩就形不成困扰。
柳暗花明,虞北棠一下不哭了,转走回去。
林庭樾的车还在小区门口。
她坐进副驾,开门见山,“你早知道分手非我本意?”
林庭
樾双手搭落方向盘,没动过,轻“嗯”了声。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庭樾没答。
说或不说,他究竟想怎样,虞北棠统统不在意了。
她半跪起身,越过中控,坐到林庭樾腿上,后背抵着方向盘,“一起来北川读书,陪你去看升旗、在两所学校中间租房子,我那时讲过的每一个承诺都发自内心,也充满期待,甚至愿意和你结婚。
情窦初开的感情多浓,小姨拿出那本日记时我就多慌。
不堪全部展露在你的亲人面前,自尊碎了一地,像被剥。光。衣服丢在那,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与小姨辩论,试着说服她,每一次那本日记都堵的我哑口无言。
若小姨是像伯母那样亲人,我会置之不理,可小姨很爱你。
偏偏我也爱你。
因为爱别无选择。”
刚刚林庭樾说不想继续了,虞北棠没哭,却在讲出这些压抑几年的话时控制不住,豆大的眼泪一颗连着一颗,无声流淌。
她抹了下,望进林庭樾眼睛,郑重告诉他,“我还喜欢你,我要追你。”
不成熟的年纪冲撞上炙热的爱意,注定要留下一道伤。
现在她要把这道伤愈合。
第58章
隔着一层朦胧,虞北棠感受到男人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眼睛。
他抬起手臂,指尖触碰到她脸颊,捧着件稀世珍宝似的,一点点擦干湿润。
有疼惜,没回应。
林庭樾像台下不入戏的观众,并没因她的眼泪而情绪波动。
“可以吗?”虞北棠握住他手腕。
“我说不可以,你就停吗?”林庭樾反问。
“不会。”
“那还问什么?”
“表示下对你的尊重。”虞北棠泪眼婆娑却答得认真。
林庭樾被逗笑,指尖又去给她擦泪。
视线清明,虞北棠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不走?”
“不想走。”
“是算好了,我会回来找你吧?”虞北棠笃定。
林庭樾挑眉,“这么了解我?”
拒绝她的延长一年的提议,却等在原地不离开。
听她那些心里话不震惊也没波动。
分明是事先揣测过她心理,预料过结果。
虞北棠少有如此被拿捏的时刻,伤感变怒气,掐住林庭樾脖子,眸色凶狠,“林总做这么多,就是在等我来追你吧?现在鱼钓上来了,爽么?”
林庭樾没所谓一耸肩,“不爽。”
虞北棠:“”
她要气死,不能真掐。死他,便低头一口咬住林庭樾肩膀,委屈、遗憾、愧疚这几年积累的所有情绪全发泄在齿间。
林庭樾一声没吭,也没躲。
虞北棠舌尖蔓尝到血腥气,松开牙齿一看,白衬衫氤了一圈淡红色。
皮肤被咬破渗血,一看就痛。
她又心疼,“痛吗?”
初次那回,虞北棠咬得比这狠,林庭樾没觉得多疼,现在依然如此,反是莫名痛快。
“疼。”他说假话。
“抱歉,”虞北棠扒开林庭樾衣领,露出那一圈齿痕,贴近轻吹,“谁叫你故意气我?”
林庭樾皱眉嘶了声。
齿痕红得触目惊心,加上他痛苦的表情。
虞北棠的心疼一瞬达到顶峰,搂着林庭樾脖子,低头,一路吻到他下颌,再印到唇上,动作缓慢,认真缓解他的痛。
吻了好一会儿,虞北棠烫着脸颊移开,“这样好些没?”
“一点点。”林庭樾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再亲要出事,虞北棠不管了,谁叫林庭樾先气她的,搁置他疼不疼的问题,该换最关心的,“我追你,你同意吗?”
“看表现。”林庭樾说。
虞北棠:“”
她盯着林庭樾沉静几秒。
这人看着和过去没变化,可实际变化很大,比如变坏。
“我们坦白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或者说我怎么追你才能同意?”
“以前你遇见解不开的题会思考好久,现在怎么只想着伸手要答案?”林庭樾在她头上摸摸,“问来的答案与自己找到的很不同。”
“林庭樾,你变坏了。”
“是虞老师教得好。”
虞北棠:“”
仔细想来,也不是林庭樾变了。
他一向聪明,以前没有这些曲曲绕绕,是不想,真算计起来,她不是对手。
以前虞北棠知道林庭樾对她有好感,依仗这点偏爱,有恃无恐。
现在不占上风,没有随意行动。
那晚之后,虞北棠便投入工作。
梁京州筹备一部双女主电影,选了温凝和虞北棠来演,故事背景在九十年代,取景地定在风絮县。
温凝提前回去,与家人团聚,等着剧组过来。
虞北棠随温凝一起回去,带着提前买好的东西去范奶奶家。
范康走后,范奶奶成为独居老人,家里来个年轻人,她开心话变多,先表达上次虞北棠偷留红包的谢意,又带她看林庭樾前些天托人送来的小猫。
虞北棠陪范奶奶聊了许多,讲着讲着,不知怎么扯到范康身上。
提及范康。
范奶奶拿出个本子递给她,“上次你们走后,我在康子以前的柜里翻到这个,也看不懂写的什么。”
虞北棠打开本子,白纸黑字,一行行诗,有范康摘抄的也有原创,“奶奶,这是范康以前写的诗。”
“我们康子还会写诗呢?”范奶奶问。
“我在黑夜里行走
仰头
月光洒在脸上
低头
白色裙摆停在眼前
你踩到我心上”
虞北棠随口念出一段。
一老一少都不懂诗,却在同一刻掉进思念的漩涡。
“以前他嘴里老叽里呱啦念叨这些,我还以为他被什么缠上。”范奶奶笑着说。
虞北棠合上本子,“奶奶,我想帮范康投稿。”
老人不懂,“有用你就拿去。”
“我不用,是帮他投给杂志社,如果能发表,会有更多人看见范康的诗。”虞北棠解释。
“那好呀,”范奶奶激动,“到时候给他妈妈看看,叫她知道我们康子不是一无是处。”
虞北棠记得范康妈妈早丢下范康走了,“范康走后阿姨有过来看过吗?”
“她嫌弃康子脸上有胎记,走了以后一次没回来过,现在可能早重新结婚有新小孩了,”范奶奶泪眼婆娑,“两岁就没妈,我们康子命苦。”
虞北棠眼睛也湿润,拿出纸巾给老人一张,转移话题谈起开心的事,天色渐黑才离开。
回到酒店,她把范康手写的诗,一字字打到文档上,笔名起了晴天,既有范康喜欢女孩的名字,又预示希望美好,最后找到编辑的邮箱投过去。
扣上电脑,她双手合十,祈祷范康的诗可以顺利发表,竟比自己试戏后等结果还紧张。
隔天,虞北棠独自去了博成高中。
教学楼、操场都与以前一样,只是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早无人知道六年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校园不允许随意进出,她在门口望了会儿,转身拐进回赵生家的巷子。
小路狭窄幽长,校门口处开着冷饮店和文具店,再往里极其僻静,刘义强他们常出现在这深处骚扰博成的女学生。
一路走回,往事历历在目。
经过孙芬芳的超市门口,虞北棠顿住脚步,超市灯牌改成冷面、炒面、炒饭,牌匾也换成幸福饭庄。
玻璃门内一张张饭桌,再没有一个头戴着棒球帽的少年。
那愈合不了的细小伤口又在流血。
她深吸一口气,迈腿要走,老板娘推门出来,“小姑娘吃饭啊?”
刚好肚子有些饿,虞北棠走进去,点两盘家常菜。
顾客不多,老板娘端上菜问:“我看你有点眼熟,特别像一个明星。”
虞北棠礼貌笑道:“大众脸。”
“你不是我们这的吧?”老板娘半信半疑。
“以前在这生活过,那时这里是家超市。”虞北棠说。
“怪不得你盯着我家店门看,”老板娘自来熟地坐下,“孙芬芳外甥得罪这附近的流氓,人家回来报复,超市砸个稀巴烂,人打伤好几个,干不下去就出兑。”
一旁瞄着虞北棠的服务员见老板娘坐下,也来凑热闹,“林庭樾以前事我们学校的校草,人可帅,成绩也好,不知道怎么会惹上流氓?”
老板娘:“倒霉吧,他一家都挺倒霉的。
早些年他妈妈被大卸八块扔山上,第二年爸爸跳楼走了,没办法,只跟着小姨生活。
孙芬芳整天打麻将,自己孩子都顾不上,能对外甥多好?”
服务员叹气:“可惜那张脸了。”
“林庭樾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老板娘扭头问虞北棠,“你认识不?”
虞北棠:“以前做过半年同学。”
“还有联系吗?”老板娘双眼放光。
“不多,”虞北棠反问,“您找他有事?”
“倒没什么大事,”老板娘说,“林庭樾不是不能讲话,我有个表妹聋哑人,两人正好年纪相符。”
“”虞北棠没再说。
老板娘八卦完走了。
耳旁静了,虞北棠抬眸望向窗外,斜对面的三楼是林庭樾出租屋的窗子。
她眼前浮现出少年戴着黑色棒球匆匆上楼的身影。
老板娘说得没错,以前的林庭樾倒霉又可怜,十几年都在泥泞里挣扎,高中结束,还有大学,生活黑不见光,漫长又无望。
这样的情况下,她的鼓励和承诺,对林庭樾来说,像黑夜亮起一束微光,无望中带去希望。
虞北棠想过许多林庭樾给她的帮助,对她的了解,但没想过她对林庭樾也是同样的。
他们那束光是相互的。
同在黑暗里行走,又同是彼此的光,他们是同进共退的一体,遇事该一起面对。
擅自离开等于遗弃,而遗弃说明不爱,或不够爱。
她带走的不仅是他们的感情,还有林庭樾的希望。
相当于一把将他推回被父母、奶奶、甚至朋友相继丢弃的无望痛苦里。
虞北棠夹起的菜落回盘子,筷子也跌落桌上。
这么久来,她反复琢磨林庭樾的目的,忽略了林庭樾在意的根本不是分手原因,是她不坚定。
所以现在林庭樾敢出现在她身边,却不敢长久停留,他怕还会被抛弃。
被遗弃的狗没有安全感,重遇主人也很难信任,怕主人下一次遇见搬家、工作繁忙等困难时,又一次丢掉它。
夕阳柔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虞北棠身上,却照不亮被泪水填满的眼睛。
一年来她忙着猜忌,从不曾想过,林庭樾只是害怕。
米饭滴进泪水,无法再吃。
她抹干眼睛,离开餐馆,走进林庭樾出租屋的楼道,一步步向上走着,到三楼她贴到铁门上。
五年前她的不坚定灭掉了一个少年对未来的希望。
眼泪又一次流下。
上次见林庭樾,虽坚定了追他的想法,但因茫然没把握,还拖着迟迟没行动。
找出问题的核心,有方向才能往下进行。
晚上,虞北棠主动给林庭樾打视频,两声被挂断。
她打字:【在忙?】
林庭樾没回。
她边等,边看剧本。
凌晨,林庭樾还没回,虞北棠合上剧本关掉灯准备睡觉,房间刚黑,手机就响起。
她重新开灯,是林庭樾的电话,“喂!”
“虞北棠。”林庭樾嗓音醉着。
“你又喝酒?”虞北棠问。
林庭樾不答,自说自话,“不是要追我?”
大张旗鼓地说要追人,却一个半月不联系,虞北棠羞愧,“最近有些忙,今天正想找你说,你没接视频。”
电话那端静了。
虞北棠轻声说:“今晚有应酬?”
“有多忙能一个多月不联系?”林庭樾问。
“抱歉。”
林庭樾笑:“你就会道歉。”
沙哑的笑声如刺扎着虞北棠耳朵,断断续续疼得眼睛模糊,“是我不够坚定,造成了没与你共赴未来的遗憾。”
那边又静。
虞北棠没有想好怎么向林庭樾证明自己的坚定,又很想安慰他,隔着遥远的距离,只能在电话里真诚说:“少年遗憾我用余生补偿,好不好?”
耳畔还是静的。
“今天我重走一遍以前我们放学走的路,还去了小姨超市的那家饭馆,”虞北棠克制着,还是有轻微抽噎声,“林庭樾我很想你”
电话听筒终于有了回音。
“开门。”
第59章
虞北棠握着手机怔了一瞬,“我在风絮。”
电话那端声音平静,“知道。”
虞北棠缓慢扭向门边,“我在酒店里。”
“608。”林庭樾报出门牌号。
虞北棠:“”
她麻利下床,趿拉上拖鞋,一口气跑到门边。
门拉开。
走廊敞开的窗户灌来一阵凉爽的夜风,视野逐渐变大。
林庭樾倚靠窗台边沿,头戴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听见开门声,帽檐扬起。
目光隔空一撞,时空回转,那个喜欢戴棒球帽的少年回来了。
不过,他眼睛瞳孔失焦,眸光缓慢游移,醉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虞北棠问完,林庭樾朝他走来,到门边猛地扑过来。
虞北棠眼疾手快扶他站稳,另一手关上门。
男人骨架大,她抚不住,双手抱着他腰还是不行,后移贴靠墙壁支撑,“怎么喝这么多?”
林庭樾抬起手臂,掌心撑着墙面起身,没把重量都压她身上,隔开些间距,盯着她,“骗子。”
“什么?”
林庭樾指尖戳到她心口上,“你。”
虞北棠:“”
“说想我又不来找我不是骗子是什么?”
虞北棠展臂搂住他腰,“对不起。”
“不接受。”林庭樾语气强硬,手指却从她心口滑到脸颊,从下颌摸到额头,疼惜着,好似许多年没见过。
虞北棠胸口堵闷,不知怎么办。
“余生补偿是怎么补?”林庭樾问。
虞北棠仰头,“我今年24岁,按照80岁的寿命估算,还有56年,是丢下你那5年的十倍,也是我的余生,全部给你,够吗?”
“不够,怎么都不够。”醉着的男人莫名有几分稚气,讲的话也是。
“那你要怎样?”
“下辈子。”
“嗯?”
“下辈子、下下辈子也给我全部给我。”
他因酒精而涣散的眼神执拗着,像要她立下生死状才能心安。
也乖巧着,没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少年气很浓。
“想要那么多,”虞北棠哄着说,“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过的?与谁喝的酒?”
“下午到的,”林庭樾说,“酒是和程州哥的朋友许京淮喝的。”
“那是温凝前男友,他来干嘛?”
“不知道。”
“那你来干嘛?”
林庭樾不答,手臂用力把她抱紧。
房间空调开着冷气,也降不掉身体相拥的热度。
起先两人只是抱着,后来不知唇怎么唇就贴到一起。
理不清谁先主动的,又或者不约而同贴向对方。
他们拥在墙角,亲着,磨着。
心跳咚咚作响,敲碎寂静深夜。
他棒球帽不知何时扔到地面。
她裙摆微微鼓动飘扬。
带着薄茧的掌心覆过来,轻微的粗粝感压上虞北棠纹身。
林庭樾嗓音哑着,“还在吗?”
虞北棠:“在。”
林庭樾盯着她眼睛,“我想看。”
裙摆上卷,粗粝感加重。
虞北棠招架不住这样的林庭樾,握住他手腕,“不行。”
“这么久了,”林庭樾委屈巴巴,“我只看过一次。”
没人受得了冷硬的人突然放软。
虞北棠紧绷的眉峰松开,睫毛像碟翼颤动,指间力度减弱,只嘴上硬着,“还是以前的样子。”
“我的名字,”林庭樾目光仍锁在她身上,眼睛红红的,低声重复,“为什么不给我看?”
虞北棠心软成一滩水,滴酒未沾却比林庭樾还醉,手指终是放开他手腕。
睡裙下摆卷到腰间,白色蕾丝旁,一行青色字母:LTYTCDJ
林庭樾蹲下身,视线与刺青平行,指腹印在白皙上一字一字抚过。
他没做什么,虞北棠却掌心潮热,呼吸提速,不能垂眸下看,她偏头望向窗帘,隔断目光。
忽然。
薄茧的粗粝感消失,柔软温热覆上。
指腹变唇。
林庭樾贴在她腿边,不放过每一个字母,无比虔诚。
虞北棠跳动剧烈的心脏,似也被吻住,搅动着,滚烫难耐。
她抓住他头发,“你别”
林庭樾不听,还在向着最后一个字母靠近。
最后一个字母,近在咫尺,甚至有一部分已经吻到。
虞北棠控制不了呼吸,抓着他头发的手指软得无力,推不开。
酒精迷乱神经。
他醉着,连带她也醉了。
他从字母J上移开。
虞北棠缓了口气,不等新鲜的空气到达肺腑,呼吸又骤然停掉。
林庭樾手指在她两侧腰间,仰头印上字母J旁边的蕾丝。
她插。在他发丝里的手指一瞬抓紧,含糊地喊他名字,“林、庭、樾”
听不出想制止还是想继续。
林庭樾视线向上移动,停到她聚不成焦的眼睛里,“想吗?”
虞北棠一个字也讲不出。
林庭樾抱起双腿,扛到肩上,一同跌进棉絮的柔软。
床凹陷进一个坑。
虞北棠仅存的理智唤醒她向床边移动,“你喝多了。”
“没有。”林庭樾咬字清楚。
脚踝被握紧,被抓回来。
裙摆又向上卷。
林庭樾低头,咬住。
说咬不准确,亲也不准确。
他用齿尖困住,她心口最要命的一点。
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口困住。
不疼,也不舒服,只痒。
痒得她声音断裂破碎,呜呜咽咽,似哭非哭,发不出完整的字句。
头脑空白,渴望解痒的念头达到顶峰,她遵循原始本能,扳着林庭樾后脑向下深埋。
想要他穿过血肉骨骼埋进灵魂。
林庭樾知她意而不满足,松开牙齿,抬头,“合约开始你冷着不联系,到期不想结束,夸下海口又不行动,虞北棠我就是你养的狗,是不是?”
当然不是,但虞北棠没心思解释,双手勾着他脖子,朝前送唇。
林庭樾躲开,不给亲。
虞北棠意识混乱,焦渴难止,故意说:“明知是狗你还找过来?”
话音一落,林庭樾埋头,封住她唇。
焦渴得到片刻缓解,虞北棠插。进他发丝的手指,在头皮上轻揉揉,无声安抚。
林庭樾像炸毛的狗霎时温顺,凶狠的啃咬变轻柔。
他一路向下,埋在她颈窝。
虞北棠得以呼吸,断断续续不成声地说:“林庭樾我们重来一次吧?”
林庭樾闻声停下,侧头贴上她心口,听着胸腔里的跳动,静静的,像满身伤口无法再龇牙的野犬。
酒精柔软了刺猬的尖刺。
虞北棠心疼着,抚在他背上,“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承诺她不敢再许太多,又想林庭樾开心,于是主动点火献祭。
纠缠到最后关头,林庭樾停下倒在一旁。
徒然停下的感觉不太好,虞北棠翻身拉他手腕,“你怎么了?”
林庭樾偏头看她,“没东西。”
进门前两人都没想过要发生什么,全无准备。
虞北棠床头桌面环视一圈,酒店也没有,“我听说可以在外面”她感谢夜是黑的,可以像块布遮挡住脸的颜色,“就关键时刻出来你会吗?”
“不保险,”林庭樾成天在男人堆里,自然清楚这些事,“会因控制不住或不及时出现少量残留,还有前。列.xian液也可能有少量存在。”
谁会在这种情况下,对前女友做科普啊?还讲得那么认真。
虞北棠被他打败。
有风险火再大也要熄掉。
虞北棠安静了,林庭樾却反手扣住她手腕压过来。
她挣扎,“你干嘛?”
“不弄。”
“那做什么?”
“帮你。”
那个暑假,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相互探索,懂了很多,对彼此更是了解。
林庭樾一个动作,虞北棠拒绝的话就卡在喉咙里碎成一段一段哼声。
她太久没有过。
很快。
阵阵余热散退,虞北棠头脑清醒过来,后知后觉脸热,翻过身背对着床。
林庭樾洗手回来,见她躲在被里只露个后脑勺,轻笑:“刚才的本事呢?”
虞北棠:“”
林庭樾伸进被子,摸到手腕,拉着扯进怀里。
虞北棠枕着他胳膊问:“要不要我帮你?”
林庭樾摇头。
虞北棠不相信血气方刚的年纪,林庭樾会不想,闷闷的不吭声。
“小脑瓜又在琢磨什么?”林庭樾在她脸上轻捏一下。
“你这几年有过别人?”虞北棠清楚,五年不是五天,林庭樾有过别人也正常,而且他们现在的关系,和谁是林庭樾的自由,她无权干涉,但一想到那画面就酸酸的,不是滋味。
俗语讲女人心海底针,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明知听了难受还执着去问。
“在想这个?”林庭樾问。
虞北棠迫切想知道答案,“回答我。”
“没别人,”林庭樾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搂紧,“我只有和你那一次。”
她皱巴成一团的心舒畅了,“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手缓解不了他真正想要的,还有欲望大门一旦打开便难关上,容易影响决策,今晚饮酒已经是个错误,事情没成功前,他必须要保持头脑清醒。
“怕你累,也不想要这样的方式。”林庭樾答出一点。
“不难受?”
“还好,习惯了。”
林庭樾从来都不是管不住下半身,被本能牵扯的男人。
他还是以前那样子,习惯性克制隐忍。
她在林庭樾身边的时间太短,没能帮他改掉这点。
旧习性重现,虞北棠更想帮他纾解,“你想要什么样方式?”她顿了顿,“吃吗?我不会。”
林庭樾被她这发散思维逗笑,知道她说不出口,反问:“吃什么?”
“”
听出他有意逗弄,虞北棠掌心向下,“你说呢?”
这次两人一起止声。
过会儿,她正经问:“那你之前怎么解决的?还是没想过?”
分开的前三年,林庭樾忙得睡觉都是奢侈,说比田地里的牛马还累都不夸张,根本没时间想这些。
ALE有了起色以后,生活节奏慢下来,才有想过。
一次是撞见室友和女朋友接吻,视觉冲击下回忆卷起,他们出租屋里亲吻。拥抱的画面不断重现,导致失控。
还有一次是重逢前几天,深夜看到虞北棠跳舞的视频,又想起过去,一时难自控。
只有这么两次,他没有保留都讲了。
虞北棠食指戳他胸口,“那种时刻,你脑海里在想什么?”
“想你。”
“我怎么样?”
“分手前那一次。”林庭樾匮乏的经验,能发散想象的也就那一次。
听他说想自己,虞北棠小鹿乱撞,转瞬又低落,“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睡吧。”林庭樾没答。
虞北棠脑细胞活跃,还不想睡,向他怀里靠紧,“要不看网上看看有没有能外卖送过来的?”
“快2点,别折腾外卖员。”
“你不难受?”
“难受,”林庭樾在她额前轻弹一下,“但我还不是你男朋友。”
虞北棠:“”
第60章
梁京州的这部《双蝶》讲诉的是,90年代初的
四河县连续多地出现尸块,经排查死者均为男性,死者之间均无关联,警方四周走访未找到凶手。
之后其他县镇也出现过类似的案件,警方一路追逐,查了10年才将两名女性凶手缉拿归案。
程蝶和周春雨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底层女性。
成年后程蝶结婚了,婚后常年被丈夫家。暴,周春雨未婚却也常年被老板欺辱。
两人受了多年欺压,最终联手将曾经欺负过她们的男性杀。害掉,并无法收手,在逃亡的路上先后又在多地杀害过10名以上男性。
性格开朗的程蝶在外用美色吸引男人,周春雨则在家准备作案工具,一旦有男人上钩,她们会先给被害人一杯带药的水,之后洗劫钱财杀。人。碎。尸。
虞北棠演风情万种的程蝶,温凝演在出租屋善后的周春雨。
两人多地作案,电影取景地也很多,风絮县只是其中一个。
第一场戏是早期程蝶被丈夫当街家暴,拍摄地在温凝家不远处的巷子里。
风絮县偏远陈旧,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有剧组来取景拍戏是件很新鲜的事,许多当地居民来围观,拍摄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人群。
开拍。
虞北棠被对手男演员抓着头发扯到街上,她喊叫挣扎,还是被扔到巷子里。
“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演程蝶丈夫的男演员骂骂咧咧在她腹部踢了脚。
剧中已有孕三个月的程蝶手护腹部,哭喊求饶,“别打了,我都听你的。”
“啪!”
男人一巴掌扇过来。
这时程蝶要满眼泪水地抬头,在人群中无意撞上好友周春雨的目光,表达两个女性惺惺相惜的宿命感,为后来共同犯罪打下基础。
虞北棠知道温凝在群众演员中的位置,一眼望过去,镜头拉进特写,一条拍过,导演喊停,男演员立刻来道歉。
刚刚的巴掌和扯头发都是真实的,虞北棠向男演员讲了没关系后,视线重落回人群。
她和温凝对视时,感受到围观的人群里有一道犀利凶狠的目光,比剧中家。暴。男的眼神还可怕,她当时沉浸在戏里没去找寻那目光的来源,停下才去看,环视一圈没找到。
温凝手中包裹着冰块的毛巾递来,“脸都红了,敷一敷。”
“谢谢,”虞北棠接过冰袋说。
“在看什么?”温凝顺着虞北棠目光看过去,除了人头什么也没看见。
“感觉有人在看我。”
温凝笑,“我爸妈把我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喊来看,当然很多人在看你。”
虞北棠摇头,“不是那种看。”
“嗯?那是什么?”
“带着恶意地盯。”以前的经历导致虞北棠对不善的目光格外敏感。
温凝又向人群看一圈,没看见什么奇怪的身影,“刘义强没在风絮,其他人你也没得罪过谁。”
虞北棠:“可能我多虑了。”
第二天拍程蝶流。产后,伤心欲绝跳河被周春雨救上来的戏。
拍摄时周围依旧围满人群。
河水不在迅猛期,不凶不深,加上虞北棠游泳技术不错,她决定真实跳。
戏一开拍,程蝶站在桥上摸着腹部绝望流泪,特写拍完,纵身一跃跳进河里,速度极快。
落进水里,工作人员立刻将虞北棠拉上来,小船上休息片刻,又拍周春雨来救人的戏份,全部拍完,虞北棠和温凝都累得精疲力尽。
回到岸上,虞北棠擦着头发无意一瞥,又感受到人群里有人凶狠地盯着自己,找寻过去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
她在风絮县生活时间不长,得罪过的人也只有刘义强,可刘义强不在县里,难道是黑粉?
晚上想着这事,接到林庭樾电话,要她开门。
《双碟》开拍后,虞北棠还没和林庭樾联络过,见到人有点意外,“你还没走呢?”
林庭樾挑眉:“走了,你还怎么追?”
虞北棠:“”
清醒的林庭樾恢复往日的冷淡,坐沙发上公事公办说:“这几天拍完戏不要乱走。”
“怎么了?”虞北棠想到那个戴口罩的男人说,“我最近发现一个可疑的人,戴着蓝色口罩,你认识吗?”
“吴昊。”林庭樾平静说。
陌生的名字,虞北棠完全没印象,“吴昊是谁?”
林庭樾:“以前跟在刘义强身边染着一头黄发,后来找他表妹堵你那个。”
虞北棠记起来,这人被林庭樾发现偷盗后报警,整个团伙一起送进去,现在是已经刑满释放,“他要做什么?”
“我不清楚。”林庭樾也是昨天在片场发现有奇怪目光,派人跟着才知是吴昊,不知为何吴昊现在走路一瘸一拐,变成跛脚。
不清楚吴昊的目的,他临时改行程没回北川。
虞北棠每天背词揣摩人物,已耗尽心力,还要防着陌生的吴昊,顿感力不从心,思虑片刻说:“无非是想报复之类的,与其干等,不如我们主动把他引出来?”
林庭樾:“说说你的想法。”
“片场人多,我身边又有助理时刻跟着,能下手的时间只能是收工以后,明天我假意去人少的地方,把他引过去,你负责暗中盯着,他有行动,你立刻报警。”
“不行,”林庭樾一口否决,“这样有危险。”
“提前安排人蹲守,他想对我做什么,你们立刻出现就好,”虞北棠坚持,“我不想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林庭樾:“如果动作晚了,他会真的伤到你。”
“我相信你,”虞北棠拉扯林庭樾衣角,“拜托了,时刻紧绷提防着人,我无法专心拍戏。”
“不行。”林庭樾坚持。
“送吴昊进去的人是你,按理说应该更恨你,他可能还没看见你,不如我们一起?”虞北棠进一步说服林庭樾,“等待还是主动出击,都是要在吴昊动手时阻止,不如掌握主动权,先结束这场避免不了的冲突。
而且我们主动放线,可以观察出吴昊真实的想法。
他主动咬钩说明内心是恨,不咬钩说明只是有少量不爽,不会做出的太危险的行为。”
不管过去几年,虞北棠始终是最初那个睿智果敢的姑娘。
少年林庭樾被她身上这份力量吸引着,多年以后依旧如此。
他们在酒店附近找了条相对僻静的小路,观察到吴昊蹲守在酒店外,虞北棠和林庭樾假意散步往小路里走,周围保镖静静躲在一旁等待。
走了一段,林庭樾耳机传来声音,说吴昊一个人跟上他们。
他侧头对虞北棠说:“吴昊只有一个人,极大可能已经不和刘义强那伙人联络了。”
“盗窃被抓理所应当,吴昊有什么恨的?”虞北棠想不通。
“他现在走路跛脚,很可能和当年被抓有关。”
残疾给吴昊生活带去困扰,又改变不了,见到虞北棠成光鲜亮丽地拍戏,痛苦自然归结到几年前的那件事上,怪罪起她和林庭樾。
明明是自己盗窃欺负女孩子,有错在线,却把所有不如意归结到他们身上,令人发笑,可世界就这样形形色色的人很多。
他们假意聊天慢慢走着,到一处拐角,林庭樾握着虞北棠手腕护在身后,同时反手抓住吴昊手腕,一把银闪闪的刀亮在他们眼前。
吴昊瞪大瞳孔,边向前用力边嘶吼:“小哑巴,你他妈竟然还敢回来。”
果真是之前没看见林庭樾才将目标对在她身上,虞北棠在林庭樾身后说:“你自己偷东西,与林庭樾何干?”
“就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和强哥——”话说一半,吴昊徒然停住,林庭樾将他手腕回掰,刀尖顶到喉咙上,林庭樾不紧不慢却警告味十足,“嘴巴放干净点。”
这时保安们追过来从背后钳制住吴昊。
“草,哑巴竟然能说话了,”吴昊冲林庭樾吼,“你不是能打架吗?让他们松开我,咱俩打一架,我要把腿也打折。”
林庭樾无奈一摇头,问身边的人,“警察到了吗?”
“马上。”
吴昊还在一旁喊叫,要与林庭樾约架。
太吵闹,林庭樾说:“二十几岁了别再整天想着打架。”
“不是你报警把我抓起来,我就不会在里面得罪朱顶,不得罪得朱顶腿就不会折,都是你我要杀了你,”吴昊双眸冒火。
林庭樾依旧平静,“有事你对警察说吧。”
吴昊依旧在大喊大叫发泄不如意。
林庭樾拉着虞北棠走了,后一起去警察局做笔录。
以往林庭樾帮虞北棠解决过刘义强,虞北棠也帮林庭樾对付过记者和林昭越兄弟,第一次共同解决一件事。
出了警察局,两人都沉默着没讲话。
以前范康说他们本质上是一种人,虞北棠听过就算了,没特别深的感触,这一晚下来,才发觉他们默契很深,譬如林庭樾一个眼神,她就跟随他走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三观不同道理不通,与吴昊讲再多都是浪费口舌,只要阻止他做出伤害人的事便可以。
时间打不败相吸的灵魂,这也是林庭樾无法取代的原因之一。
如此想来,虞北棠心口更是沉闷。
几年前她只看见林庭樾打架厉害,刘义强怕他,没有认真想过,对家人朋友都生活在风絮的林庭樾而言,惹上刘义强这样的流氓有多麻烦。
先是林庭樾和范康被刘义强找人狠狠打了一顿,之后在空白的几年里小姨超市被毁掉,现在又来个吴昊。
少年时的一个举动,对林庭樾后来的生活都带来影响,类似蝴蝶效应。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
每次意识到这点,虞北棠就心口沉重,呼吸困难。
情绪挤压着无法释放,很想做点什么,到酒店门口,她说:“想去透透风,带我去那天拍戏的桥上吧?”
凌晨的夜寂静潇肃,临河边空无一人,横跨在河水之上的桥亮着羸弱昏黄的路灯。
他们并肩走到桥中央,沉默无话。
“你以前讲过,熬过去就是彼岸的绚烂。
我熬过去了,也获得绚烂,但忽略你也被我拽进这条河里游了很久。”
林庭樾从虞北棠眼里看到程蝶跳水时的决绝,忽然没由来心慌,“你想说什么?”
虞北棠偏头,勾起唇角,“林庭樾我不是不追你,是我很清楚送花吃饭或是以前那些小把戏,无法真正再次打动你。
这些天我很迷茫,不知如何前进,今天见到吴昊,我快要压得喘不过气,我们做个了断吧?”
“做什么了断?你要怎样?”林庭樾迫切追问。
虞北棠手指桥下,眸色平静,“我跳下去,如果活着我们重来一次,死了就当补偿我过去的自私。”
“虞北棠,”林庭樾严肃喊她名字,后面的话不等出口,听“咚”一声,虞北棠跳下去了,只在须臾间,快得他伸手已来不及,望着空空的掌心,他没有任何犹豫,随之一跃也跳进去。
戏里程蝶对丈夫失望一跃而下。
戏外虞北棠是要与他重新来过的决心。
理由不同却都是一样的不留后路的决绝。
真正狠厉的人其实是她。
林庭樾长在临河边,对河中情况了解也会水,进到水里,拉着虞北棠往岸边游。
虞北棠不随他走,反是拉着他一起往下沉。
河水冰凉,逐渐漫过他们的眼耳口鼻,呼吸消失,窒息来临,生命似要终结在水下。
濒临死亡的痛苦袭来,林庭樾用力抱紧虞北棠。
倘若她想死,他就陪她。
他内心平静极了,只剩一个念头,
无论生死,只要和她在一起。
他手臂搭到虞北棠腰上,她就吻过来,唇。瓣水中相触,似两条接吻鱼相遇水中。
水下寂静,纷扰隔绝在外,感官无限放大,有多悸动就有多痛苦。
快乐与痛苦成为一体,是冰火两重天的极限体验。
他们融为一体,共同体验心动与死亡。
在两人都要承受不住时,虞北棠拉着林庭樾冒出水面。
吸到氧气,林庭樾听见清脆的笑声,
虞北棠全身湿着,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一双眼睛明亮清透,唇角大大勾着,没有恐惧,是死而向生的畅快。
他霎时从惊恐中回过神。
虞北棠之前在这拍过戏,对河水情况有一定了解,拍戏时没用替身,以是对自身情况做过评估,有把握不会出意外。
水下的吻更证实,这是个使他产生巨大情绪波动的圈套。
一个劈开他心墙的手段。
如此极端,当真是疯了。
游到岸边,不等虞北棠站起身,林庭樾就摁住她倒进草里,发狠地亲。
虞北棠比在水下还缺氧,嘴唇也疼得厉害,着实承受不住,用力推开林庭樾,“你疯了?”
林庭樾大口喘着,带着没散掉的欲。念,语气却严肃:“知不知道很危险?”
虞北棠当然知道,可这样方式最能证明,她不会再次丢下他的决心。
也是能排解那些压抑的最好办法。
她痛快笑了声,口吻认真,“林庭樾我不会再丢下你。”
敢用这样的方式证明,除虞北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她胆大却不鲁莽,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林庭樾感受到了死亡面前,其他的不值一提,也切实地体会到,过去的种种都不重要,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他无法不承认,虞北棠的办法冒险,但精准狠地砸开他心里那道墙。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总有办法要他低头认输,哪怕错得不是他,到头来也认了,心甘情愿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