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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糖烈酒 柚栩 21242 字 13天前

第51章

团队工作人员去处理粉丝聚众闹事这件事,虞北棠在片场和男主角拍完对手戏,晚上又和新来的女二补拍之前戏,结束工作已夜里11点。

她拍戏之余还要和团队同事沟通接下来的工作以及辛冉的事,一整天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和林庭樾讲话,也不知他走没?

回酒店洗过澡,吹干头发,拿手机发消息:【你走没?】

CX330:【没】

海棠不开花:【在806?】

CX330:【嗯】

回想早晨林庭樾狼狈的身影。

她的遗憾愧疚掺杂着一丝后悔的情绪就要溢出来,像再容纳不了一滴水的杯子杯,必须倒出些才能有空隙,才能呼吸。

五年前她想办法哄林庭樾开心,对他好来缓解亏欠,此刻也需要做些什么弥补,不然倾斜的天平会压得她无法呼吸。

虞北棠下单买瓶红酒,等待外卖员送来的空隙,顺直的发尾卷起波浪,卸掉的妆重新化回来,又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对着镜子试了几套衣服,最后定下件风情十足的吊带紧身裙。

小助理取回酒送过来酒,她启开盖子倒满一杯,没有品鉴,不带情绪,机械地喝掉。

酒精壮胆,化解尴尬,行为也不用和情感挂钩,正适合她和林庭樾现在的关系。

最后她喷上些香水,拎着红酒和杯子,踩着高跟鞋过去,敲响林庭樾房门。

房门打开,门内外两人皆是一怔。

程商打量虞北棠一眼,“来找庭樾?”他由

衷夸赞,“今晚很漂亮。”

虞北棠不清楚程商这么晚在林庭樾房间干嘛,礼貌问道:“你们在忙?”

“开会,”程商侧身站一旁,“我们刚点了夜宵,进来一起吃。”

“不打扰你们工作了。”虞北棠转身要走,被程商握住胳膊扯进来,“会议就要结束了,都是你认识的人,进来一起吃。”

盛情难却,虞北棠迈步踏入。

客厅墙壁上投着PPT,吴语冰站一旁讲,林庭樾和孙阳泽几人坐沙发上听。

林庭樾穿着西裤白衬衫,发丝干爽,与早晨的狼狈判若两人。

吴语冰停下打招呼。

虞北棠礼貌一笑,向大家说:“你们忙,我去阳台吹会儿风。”

她关上阳台和客厅之间玻璃门,站到围栏前,吹着夜风,望向远方。

客厅众人开会讨论问题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凌晨了,他们还在工作,激情昂扬,不知疲倦。

虞北棠被这群年轻创业者感染,不禁回头张望。

PPT暂停,吴语冰坐在林庭樾身旁,指着他腿上的电脑屏幕,情绪激动地辩论。

林庭樾放下电脑,拿起身旁的文件给吴语冰看,回应她的问题。

讨论声大,虞北棠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但一字都不懂。

吴语冰不仅和林庭樾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还有相同喜好,共同热爱的事,步伐频率都在同一条线上。

虞北棠没有醋意,更多是遗憾。

曾经她也有与林庭樾并肩而战,共同迈步的机会,只因那个选择一切都散了,留下大片空白,现在已融不进去他的生活,只能这样远远看着。

她怏怏地扭回头,看楼下寂静的马路。

客厅里,程商接到老板的眼神讯号,起身去阳台,“我都要听睡着了。”

“你也是这个专业的,怎么会睡着?”虞北棠问。

程商:“你大学同学全班都做演员了?”

虞北棠:“没有。”

“我们也一样啊,学这个专业不等于喜欢,更不一定会做,”程商回头看同事们笑说,“我和他们这群技术宅有壁垒,要不是刚好和庭樾一起来出差,这会我不用参加。”

程商开朗健谈,少有冷场尴尬的时刻,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和范康有些相似。

林庭樾是需要这样个性的朋友伙伴,还是因为有过这样的朋友,才被同性格的人吸引?

他为什么不直接喊范康来上班?

“想什么呢?这么投入。”范康打断虞北棠思绪,她笑笑,“想到你和林庭樾以前的一个朋友很像。”

“那个脸上有胎记的男孩?”

“嗯,林庭樾有和你讲过?”

“没有。”

大学四年全班只有林庭樾最神秘,不参加学校同学组织的活动,也不提过去,程商唯一听林庭樾讲过的人就是虞北棠,还是酒后,他刨根问底挖出来的。

“你再讲些林庭樾大学时候的事?”

程商其实早知道虞北棠是林庭樾初恋女友,一直装作不知,最近见他们又混到一起才不装了,他朝客厅指下,“创业这事想法比技术重要,那时我们在校外租了个小工作室,经常深夜头脑风暴,饿了叫点吃的,困了随便一窝就睡。

第二天把前一天会议定下的事情落实,过程中遇见难解决掉问题,再停下开会一起商讨,循环这个过程。”

“吴语冰也和你们一起吃睡在工作室?”虞北棠问。

“嗯,语冰和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样,可能想彻底从大山里逃出来,她有时候比男生还拼,我们都拿她当兄弟看。”程商讲完又解释,“你别误会,林庭樾和吴语冰工作之外不太联系。”

“我没有就有点好奇。”虞北棠没说谎,吴语冰不化妆打扮,一头扎进热爱的事业里,比男性还努力,这样的女孩她非常欣赏。

程商不信,又解释,“就庭樾身上那股冷凶劲,没几个女生受得了,更何况吴语冰有点自卑,有想法也不敢行动。”

“其实他不冷的,只是不想被纠缠浪费时间装出来的凶。”虞北棠说。

“看,初恋就是比别人了解,”程商笑:“要不你能和他在一起,别人不行。”

虞北棠不好意思说,她之所以如此了解,是以前目的不纯,做过多方打听,还胆大去刻意接近过。

会议迟迟不结束,她困了想走,程商拦着不让,又等了会儿,会议终于结束,众人离开。

客厅没人,林庭樾合上电脑走到虞北棠身边,弯下些腰,手肘拄着阳台围栏,与她一起眺望远方,“等烦了吧?”

虞北棠:“没有,程商挺有趣的,和范康有点像。”

“嗯。”林庭樾答得简单。

虞北棠看出他没有详细说的意思,转移话题,“你和吴语冰挺般配的,大学时怎么没在一起?”

她问得平静。

林庭樾也答得无波澜,“没想过。”

大学他一天到晚忙着赚钱,根本没有一点心思想别的,接纳吴语冰进入团队是她技术精湛做事努力,与个人情感无关。

“忙着赚钱啊?”虞北棠明知故问。

林庭樾没说。

虞北棠拿起红酒倒了杯给林庭樾,自己也端起一杯,腰背轻靠围栏,酒杯举到唇边抿一小口,“因为我说你穷?”

她像个扭曲的受虐者,渴望听到林庭樾说,对因为你,我恨你,我要让你后悔,这些报复性的话。

可林庭樾没说,举起杯也喝了口酒,嗓音平淡,“我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的普通生活。”

他没恨任何人,也没恨上天不公,早早接受了这开端不美好的人生游戏,拼尽一切要逆风翻盘。

只有从沼泽里爬出来,他才有机会去拿别人触手可得的东西。

她曾经伤害的是一个本就满身伤痕,还在努力向上的少年。

虞北棠跳动的心脏上,仿佛有人拿着小刀一下下划口子,不致命却疼痛不断。

过去纠缠着现在,解不开逃不掉。

她快要演不下去,逼迫自己去想此行的目的不是为陷入更深,而是补偿剥离缓解,当一个努力完成任务的NPC。

虞北棠调整好情绪,风轻云淡地晃晃杯中酒,抬脚,鞋尖轻轻勾了下林庭樾裤角,“那还来找我干嘛?忘不掉啊?”她声音又媚又甜,尾音拖长,像沾着蜜糖的勾子。

嫩如葱白的一双腿,笔直纤瘦,时而荡起,时而落下,漫不经心勾一下,又离开。

林庭樾垂直的裤子如风轻动,他也像片叶子在风里摇摇晃晃,躁意骤升,唇舌干燥,吸烟的念头达到顶峰,他摸了下口袋,想起前几天戒烟了。

虞北棠迈着小碎步站到林庭樾身前,杯沿在他的玻璃杯上一碰,随着清脆的响声下落,她说:“回答我。”

林庭樾冷下眉眼,抢过她手里的酒杯放一旁,“很晚了,睡吧。”

虞北棠捏起林庭樾领带的末端抬起,另一手食指和中指在领带上交替向前,做“走”的手语,像小人攀登高峰,一步步走向领结,嗓音还软着,“去哪睡?”

边说边松解领结。

林庭樾垂下眼睫,视线里一片瓷白,她肩上只有两条细细的带子挂着,往下弧度挺拔,春光若隐若现。

他移开目光,“回你自己房间睡。”

虞北棠看着他,扬起唇角,风情又甜蜜,领结在她手指下悄悄打开,猛然一抽,扬到空中,晃晃荡荡落到林庭樾头顶。

她上身贴近,拿下停落在他头顶的领带,往他眼睛上轻轻一蒙,多余部分在脑后系上简单的结,翘起脚尖靠向他耳朵,声轻而柔,“我房卡丢失,回不去了怎么办?”

林庭樾喉结滚动,手指在身旁握了下拳,松开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领带,正要说话,虞北棠食指压到他唇上,做禁声提示,随后手指下滑,停到他喉前的衬衫纽扣上,不急不慢解开。

解第二颗时,林庭樾握住她手腕,“湿了套衣服而已,用不着以身相许。”

林庭樾无疑是十分了解她的,能一眼看穿她隐藏起来的小心思。

过去虞北棠就没

有怕被他看穿过,现在依旧如此,她眼睛弯着,不见伤感,“林总不要美。色,想要什么?”

她任由林庭樾抓着手腕,不往外挣扎,手指在第二颗纽扣上灵活解开,白衬衫向两侧打开,露出冷白。

耳边迟迟没声音,她仰头,注视林庭樾眼睛,“想要我的真心啊?”

林庭樾不阻止,也不回答,像似要看她还有什么把戏。

“这不是林总发起的游戏吗?认真了?”虞北棠不在意地笑着,当真像个没感情的NPC玩家。

白衬衫下裹藏的风光,由一点变成一片,平坦而薄的腹肌上人鱼线延展,躲进黑色西裤。

虞北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忘了NPC也是游戏主人创造出来的,她手指向下,指腹贴在西裤唯一的纽扣上,要解不解的,唇上还笑着,“还是你还爱我?”

林庭樾很轻地笑了下,转瞬即逝。

她观察不出是讥讽还是得意,不等细看,男人就握住她搭落他腰间的手腕,向后逼退到墙边,举过头顶压住,低头封住她唇。

红酒甘醇馥郁蔓延在两人的舌尖,分不清是谁的,愈发浓烈。

第52章

林庭樾强势地禁锢虞北棠双手,不容拒绝,吻却不粗暴,轻而慢,小心翼翼。

虞北棠双唇被温软包住,心也是。

脊背感受不到墙面的冷硬,倒像坠入层层叠叠的云层,每根神经都松弛软下来。

过会儿,那松软的神经末梢燃起蓝色小火苗,酥麻着。

她开始渴望能有一场春风,将蓝色火焰吹成赤红,漫天灼烧。

林庭樾还是那样轻慢地吻,舌尖迟迟没探入。

春风不来,虞北棠自己化成风,贴近林庭樾,主动打开贝齿,给他渴望的信号。

林庭樾这才探进来,搅弄风云,掠走她的氧气,她的全部。

虞北棠腿软站不住,林庭樾收回一只手横在她腰间固定住,唇间加深力度。

楼下不知哪间客房的小孩不睡觉,哭声震响深夜。

他们听不到,耳旁只愈发浓重的呼吸声,有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对方的。

隔了五年的吻。

彼此的唇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都眷恋着,也都失控。

细细一根带子从亮白的肩上滑落,坠向手臂,跌进更澎湃的浪潮。

林庭樾才停下退离,手也收回垂落身边两侧,但脚步没动,还保持很近的距离站在她面前。

以前吻完,虞北棠喜欢依偎在林庭樾怀里平复呼吸休息,或撒娇要他抱,要他哄。

现在恋人不是恋人,陌路不是陌路,却做着最亲密的事。

她不知该用什么方式面对,便站着没动,眼盯林庭樾的脖颈锁骨,等待呼吸恢复。

男人宽大掌心落到头顶,指尖拨开她接。吻时乱掉的发丝,嗓音温柔,“这几年交过男朋友没?”

这种场景和时刻,该答交过很多,才符合玩家心态,也符合当时分手的逻辑,可虞北棠就是说不出口,拖延沉默,最后还是摇头。

“该去谈的,”林庭樾手指拨弄她发丝,指尖轻碰到额角肌肤,温柔得不像话,“你值得更好的人。”

虞北棠不知道林庭樾今晚怎么了,只清楚自己快要溺死在这只有回忆才有的温柔里。

不甘和恨好像统统没有了,一切回到从前。

她眼睛发胀,鼻尖酸,展开双臂,紧紧抱住林庭樾,侧头听着他胸腔里震如鼓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那么安心。

林庭樾在她头上摸摸,“很晚了,想在这边睡还是回去?”

“这边。”虞北棠脱口而出。

林庭樾二话不说,弯腰抱起她往里面走,进到卧室在床边放她下来,盖上薄被,“你先睡,我去冲个澡。”

虞北棠哪睡得着?

关掉灯,脑子想的还是他们刚刚的吻和林庭樾突然的温柔。

他今晚怎么了?

难道真的还喜欢她?

想法一出,虞北棠立刻否定。

如果林庭樾没有恨和不甘,直接追她就好了,没必要变成这种关系。

可能酒后意乱情迷。

一定是这样。

不要当真,不要在意。

虞北棠暗暗告诉自己。

黑暗中脚步声响起,沐浴液香气逼近,床垫颤动,林庭樾躺在另一侧。

虞北棠的心跳随着床垫的颤动又快起来,好在黑夜遮挡,无人会知。

林庭樾躺下便没动。

她期盼,紧张,还有点怕,又不知林庭樾什么心思,时间慢得煎熬,终沉不住气喊:“林庭樾。”

“嗯。”他在黑夜里应答。

虞北棠问不出“你做不做”这么直白的话,暗示道:“我害怕。”

被子轻动,林庭樾抓住她手腕,扯着进怀里,一手在她头下当枕头,另一手横在腰间,以前常用的姿势抱她。

躺在林庭樾臂弯,虞北棠全身被巨大的热意包裹,心跳彻底乱了节奏,告诫自己的话散得无踪无影。

做不做的问题也不见了,只剩温暖和安心,像倦鸟归巢。

林庭樾身上的安全感独一无二,无人可替。

这五年,她放不下忘不掉,不止是因为愧疚和遗憾,还有喜欢和眷恋。

她清楚,一直都清楚,只是习惯骗自己,骗久了就不觉得不喜欢,日子也好过一点,没想到,用了五年的骗局,重逢林庭樾后一晚拆穿。

旧梦重温,她有了巨大波动。

不禁好奇起林庭樾,他会不会也想起过去?或还喜欢她?

虞北棠想了否定,否定又想,患得患失,最后问:“你明天回去?”

“下午飞机。”林庭樾答。

“哦。”虞北棠失望难掩。

“怎么了?”

“我明天收工早,如果你不走,我们可以去外面转转。”

林庭樾:“约我?”

“嗯,”虞北棠没遮掩,“可以吗?”

林庭樾:“考虑一下。”

虞北棠:“”

以前她只要不在意或忽略林庭樾的冷,就没什么难的。

现在这人阴晴不定,心思没那么好猜,只能摸索着来。

虞北棠清楚自己没资格要林庭樾留下,便没纠缠。

第二天问起,小助理说ALE的人都走了,她还是有一瞬失落,不过很快调整好。

晚上收工,她带着一身疲惫回到车上,进门看见林庭樾坐在桌旁,和那天一样的位置坐姿。

“你没走?”虞北棠略带激动。

林庭樾:“有人不是要约我?”

虞北棠开心难掩,“我们去江边?”

“随你。”林庭樾没所谓。

天色渐黑,虞北棠没做遮挡,直接和林庭樾去江边散步,走累了,两人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望着江水奔流,都不说话。

虞北棠发起约会,一直沉默不合适,问:“你怎么不回风絮了?”

“程商和范康不一样,程商并不了解我的全部,从他那得到的消息不一定准备,”林庭樾的目光从江面移动到她脸上,意味不明笑了下,“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从朋友下手,没创意。”

仅隔一天,林庭樾的温柔就不见,还好虞北棠早猜出昨晚是酒精作祟,“四年室友还是会了解一些,不准确,可能是你不常回去。”

林庭樾没吱声,证明她猜对了,虞北棠趁机问:“范康在风絮做什么?怎么不来你的公司上班?他还喜欢诗吗?”

“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五年不联系?”林庭樾眼望江水,面沉如水。

他没眸色冷淡,没有特殊表情,可虞北棠就觉得他眸中有

哀伤,直觉强烈,又猜不出原因,“你和范康闹掰了?”

林庭樾扯起唇角,笑意冷森,“先回答我的问题。”咄咄逼人。

离开风絮县后,虞北棠害怕听见想起和林庭樾的有关的事,单方面放弃了和范康的友情。

那一别,不仅做了感情的背叛者,也做了友情的。

要怎么说?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用再向程商他们问范康,他没来北川,公司也没人认识他,”林庭樾明显停顿一下,“我们四年没见过面。”

林庭樾语调平常,可和刚刚的眼神一样,虞北棠莫名觉得有哀伤。

高中林庭樾为保护范康,离开实验班在五班那样的末流班级待三年。

范康也帮林庭樾看店干活,像一家人。

虞北棠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闹掰到四年没见,追问:“为什么不见?”

“那么好奇,自己回去问。”林庭樾说。

“范康的手机号码给我。”

“没有,”林庭樾说,“等你拍完这部戏,我们回去一次,一起去见见他。”

“好。”虞北棠想念老友,想向范康道歉,也想知道范康和林庭樾到底怎么了。

她拍完那部电竞题材的剧,又去温凝新剧里演了一个月女二,入冬才停下来休息。

期间林庭樾没联系过她,一年之约过去四个月,他们不过见了两三次,但每次她都会掀起一层巨浪,怕见多失控,也没联系林庭樾。

冬季来临,虞北棠不愿出门,假期第一天宅在家休息,中午睡醒,消失许久的人出现,只有一条消息。

CX330:【收拾东西,晚上我们回风絮】

晚上8点,林庭樾接上虞北棠,一路向北,开往那座有他们回忆的小县城。

林庭樾话少,虞北棠也没什么说的,上车没多久便睡了,醒来车窗外白茫茫一片。

高速路两边,漫山遍野的白,大雪铺满田野山峰,像盖了层纯白的棉被。

休息时,她下车对着空中呼气,看气息变成一缕白色。

好玩也好看,就是冷。

肩头一热,林庭樾丢过来一件羽绒服,“穿上。”

“谢谢。”虞北棠穿上羽绒服,在地面握起一团雪,“等见到范康,我们去堆雪人?”想到林庭樾那个性不会陪他们玩,又念叨,“你不堆算了,范康会陪我。”

林庭樾没答她的问题,只道:“走了。”嗓子有点哑。

他开了一夜车,虞北棠于心不忍,“剩下的路我来开。”

“歇着吧。”林庭樾不用她。

两个小时后,汽车下高速,拐进风絮县,但没往范康家的方向走。

虞北棠困惑,“范康搬乡下去了?”

林庭樾没说。

汽车经过村庄和农田,停到一座山下,林庭樾解开安全带,“前面没路要爬上去,你穿好衣服。”

虞北棠穿上林庭樾准备的羽绒服,打开车门,脚下厚厚一层积雪,远处群山田野皆是茫茫白色,周围没有村庄更没有人,“范康归隐山林了?”

“上面很难走,你跟紧我。”林庭樾转身,踩着大雪向山上走。

虞北棠踩进去,积雪淹没到膝盖,踩着林庭樾脚印,还是步伐艰难,没一会儿,精疲力尽走不动,“雪太深,我走不动,你打电话喊范康下来。”

林庭樾走回来,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山陡雪厚,独自行走都难,虞北棠不好意思要林庭樾背。

林庭樾握住她双腿直接背起,闷头往山上走。

通往山顶的积雪中出现长长一串深脚印,到达山顶,林庭樾停下,虞北棠张望一圈没看见房屋,“范康住哪?”

“快了。”林庭樾又背起她下山,翻过一整座山,停在山脉间的一处凹地。

四周山脉,中间一块凹地,遍地积雪,根本没有房屋。

虞北棠有点恼,“林庭樾你在搞什么?”

林庭樾没说话,转向一旁凸起白色雪包,蹲在地上拨开一些雪,露出三块砖搭起的小门,他拿出一盒新烟,撕开包装,取出三支烟点燃火,放在墓门上,“我带北棠来看你了。”

虞北棠闻声扭头,才看清那雪包是座没有墓碑的坟,就那么孤零零一个立在漫山大雪的山谷间。

她似被雪冻住,盯着那坟墓,眼睫都忘了眨。

香烟燃着,飘出缕缕烟雾,散尽后留下一截烟灰。

人的生命绚烂之后,也只剩那么一盒灰烬。

虞北棠终于眨了下眼,在半米深的大雪里奔跑,扑到林庭樾身前,抓住他衣服近乎嘶吼,“这怎么可能是范康?”

冷肃幽静的山林里回荡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声音。

林庭樾任她抓着不动,目光飘向那积满冬雪的坟头,“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是的,林庭樾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即便是,也不会拿朋友的死亡玩笑。

虞北棠记挂那么久,等待这么多天,一夜赶路从北川回来,见到的却不是范康贫嘴爱笑的脸庞,是冰冷坟墓。

那个可以随口朗诵海子的诗,永远好脾气的好男孩死了。

她身子一软坐进雪里,掌心触到冰凉也不知冷。

头顶落下一声叹息,轻轻的,凉凉的,像这漫山的雪。

“虞北棠,有时候放手就是永别。”

第53章

永别太沉重,不该属于年轻的他们。

虞北棠想过陌路,没想过永别。

可林庭樾的话,面前的坟墓,都似把血淋淋的剑,逼着她无法不接受已经与范康永别的现实。

虞北棠走到范康的坟墓旁,坐进雪里,像和老朋友背对背而坐。

山脉、树木、大雪、林庭樾都在她视线里模糊了,泪珠滴落脸颊,满嘴苦涩,“你在惩罚我的不辞而别吗?”咸味滑到嘴里,她喃喃自语,“对不起、范康对不起”

一张纸巾贴到她脸上,抹去眼下的水痕。

“不要哭了,容易冻坏脸。”林庭樾蹲在她身边说。

虞北棠哪顾得上皮肤怎么样,抓住林庭樾胳膊,泪在眼窝里打转,“范康不是考上了大专?你们没一起去北川?他怎么会?”

“他自己走的。”林庭樾坐在虞北棠身边,与她一起背靠范康。

往事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间重现。

林庭樾复读那年的四月,范康奶奶突然来找他,苍老的脸满是泪水,说范康从学校的顶楼跳下去走了,要他帮忙买去北川的车票。

走了,简单的两个字。

林庭樾用了三分钟才反应过来。

没有时间悲伤,他立刻陪范康奶奶去北川,在殡仪馆看到一同长大的朋友。

那块范康讨厌的胎记血肉模糊,终于没有了,脸也再拼凑不出原来的样子。

学校走廊监控拍到范康独自跳下去的经过,证实是自。尽。

警方没找到遗书,范康一个字也没有留下,就那样孤零零地走了。

复读这一年里,林庭樾比之前更忙,恨不能挤压所有睡眠时间,又距离遥远,与范康沟通不多。

每次聊起大学生活,范康都说挺好的,见到尸。体,林庭樾才明白被范康骗了。

为找到原因,林庭樾留在范康学校,从老师、室友、同学们口中零零碎碎找出一些线索,加上自己对好友的了解,拼凑出原因。

虞北棠走的那天早晨,林庭樾追不上陈西平的汽车,情急下喊出虞北棠的名字。

情绪波动比较大,又受强烈的刺激,那之后林庭樾就可以讲话了。

同在泥泞里长大的范康为朋友高兴,也有失落,像一起赶路的同伴突然转去另一个路口,只剩他一人在原地。

范康不甘心,拿着打暑期工赚的钱又一次去医院,检查后医生给的答复与之前一样。

胎记种类很多,他脸上的不巧是最难消除的类型,没有办法恢复正常。

希望又一次落空。

那天他拉着林庭樾在医院旁的小饭馆大醉一场。

但这仅是开始。

小时候他和林庭樾一起被孤立排挤,稍大一点林庭樾学会反击后,成了一颗粗壮的树罩在他身旁,开心或不开心,有任何事都可以回头找林庭樾。

开学独自去北川后,这棵树没了,他很不适应。

在班级没人搭理,回宿舍室友常拿他脸上的胎记玩笑。

或许室友没有恶意,但对于在那块阴影下生活十几年的人来说,每一句玩笑都是致命的一刀。

范康讨厌他们拿自己的缺陷

开玩笑,但已经习惯了迎合,不会拒绝。

他越好脾气地笑着不在意,室友们越加大玩笑力度,恶性循环成了滚雪球。

学校没有特好的朋友,林庭樾远在风絮忙成陀螺,他不想添乱,都报喜不报忧。

从朋友可以摆脱缺陷,他却摆脱不了的失落,到不适应陌生的环境和同学。

范康在沼泽里越陷越深,但还不至于走到绝路,压死骆驼最后的稻草是寒假回来,意外遇见董一晴,压制许久的小火苗重新燃起,忍不住找董一晴聊天。

董一晴和以前一样友善随和,没有表现出厌恶。

范康渴望眷恋,控制不住情愫,鼓起勇气向董一晴表白。

激动的期待中,得到答复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做朋友觉得你挺可怜的】

董一晴的善良变成一把刀,扎在范康心脏上。

自以为的平等其实是怜悯。

别人触手可得的东西,对他而言遥不可及。

初恋他不配拥有,一辈子也得不到。

他很累很累。

不想再和这一眼看到头的无望人生做斗争。

十九年来范康一直在沼泽里挣扎,眼看朋友爬出来,只剩自己还困在里面,终于承受不住。

他累到一句告别也不想说,没告诉任何人,就像一阵风悄悄来,静静走。

白发人送黑发人,范家长辈不允许范康进家族墓地,被范康父亲埋在这山谷里。

之后每年四月,林庭樾都会回来看望范康。

寒风吹来卷起一层雪,小雪粒洋洋洒洒飘向空中,风过又落回苍茫的白色间。

四年前的往事也随风落幕。

刘义强找人打范康和林庭樾那次,范康就说,“活着好累。”

“庭樾,我活够了。”

虞北棠早知道范康的开朗是表象,骨子里是一个悲观的人,才送他海子诗集,期待他找到希望。

他和林庭樾虽然都是不被命运偏爱的孩子,但面对世界的方式截然不同。

林庭樾主流是否接受,或别人怎么看,甚至不许人靠近,用冷漠把自己包裹起来,刀剑不入。

范康则相反,他渴望融进人群,愿意用笑化解恶意从而得到接纳。

可没人在意他的退让,久而久之压垮自己。

虞北棠双颊通红,睫毛沾了一层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山间寂静萧肃,林庭樾的声音也像裹了层雪,“范康到北川后,有向温凝要你的新号码,温凝没给。”

大一那年虞北棠状态不大好,被陈西平逼着看过几次医生,温凝怕她情况更遭没,所以没告诉范康。

怪不上温凝,也怪不上范康,是她那个的决定导致的。

如果她当时没有那样决绝,和范康保持联系时常见面,多关注鼓励,范康就不会被压垮,也不会做那样的选择。

她的离开不仅伤害林庭樾,还牵连范康。

怎么才能扭转过去的遗憾呢?

不能了。

她一生都要被这遗憾割痛。

虞北棠转身抱住坟上厚厚积雪,泣不成声。

她坚定了五年想法,经过松动细微裂痕后,彻底碎裂坍塌,出现后悔。

眼泪混杂雪花,一同流进嘴里,她顾不上形象,顾不上寒冷,只放声哭着。

林庭樾听着那锥心刺骨的哭声,红了眼尾。

他拉起虞北棠,弹掉脸颊和发丝上沾着的雪,擦干她的眼泪,抱进怀里,“没人怪你。”

不,她怪她自己。

**

回去到县城,林庭樾开回之前生活的巷子,车停在巷口,他们走进去。

巷子狭长幽深,两侧的楼矮小破旧,亦如从前。

走到赵生家楼门口,虞北往楼上看眼,曾经和包露生活的那间屋子没开窗,不知还有人没。

去年赵生通过陈西平要到她手机号码,一通诉苦后,表达要钱的想法,金额不多虞北棠给了,10万彻底断绝父女情,之后再没联系过。

林庭樾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包露去年结婚了,赵叔叔在公园那边给包露开了家店作为陪嫁的嫁妆,现在全家搬去那边住,这房子租出去了。”

向亲女儿要钱,陪嫁给继女。

虞北棠笑了,“他对包露向来不错。”

“或许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林庭樾安慰。

“与时间无关,”虞北棠很早前就看清这问题,“就是不爱而已。”

她不想在赵生的问题上伤神,又说:“我们去看望范康奶奶?”

林庭樾:“不急,先休息。”

虞北棠困惑地看他眼。“这里面有宾馆?”

林庭樾不答,转身拐进之前出租屋的楼道。

虞北棠跟上去,环视陈旧的楼道,五年了一点变化没有,“别说那房子,你还没退?”

林庭樾停在之前住的房门口,拿出钥匙拧动门锁。

他真的没退租?

虞北棠没由来地心率加速,铁门一开,立即屏住呼吸。

出租屋林庭樾不仅没退,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样子,连桌面上插的花都一样。

过去的仿佛不是五年,是五天。

“你怎么”她吞吐着讲不出话。

“房租很便宜,懒得退。”林庭樾轻描淡写。

“哦,”虞北棠愣怔着走到桌边,“这花?”

林庭樾:“有阿姨定期过来打扫,花是昨天刚买的,以前买那些早枯萎了,不可能留这么久。”

花换了新的,但种类一样。

这房间里的一切犹在昨天。

虞北棠站窗边向下望,巷子里林庭樾小姨的超市改成饭店。

不知小姨现在在哪里?对林庭樾的择偶标准是否有改变?

她加速的心跳随着这问题的出现,慢慢恢复了。

那个选择已经从坚定变成动摇,现在碎裂。

“饿吗?”林庭樾问。

一夜赶路,早饭也没吃,是饿的,虞北棠点头。

“休息会儿,”林庭樾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很快就好,”他走进厨房。

虞北棠坐在那个双人小沙发上想到很多过去的事,点点滴滴,犹在眼前却离了那么远。

林庭樾说得没错,有时放手就是永别。

今天她第一次真正后悔了当年的决定。

林庭樾做好两碗面端出来,向虞北棠招手,喊她过来吃。

虞北棠坐到桌对面,夹起面吃了口,眼睛就红了。

五年前,她被刘义强逼得无路可走,林庭樾就煮了碗这样的煎蛋面。

回忆汹涌,她逃不过去。

在以前的房间里,吃着与过去味道相同的面,坐的位置也与五年前一样。

他们像被困在时间里从未离开过。

回忆与现实交织。

虞北棠脑子乱乱的,一会儿出现悔意,一会儿想知道小姨现在的想法,一会儿又想起范康,没吃几口面。

“不合胃口?”林庭樾问。

他的声音,像混乱中的一道清泉,勾着虞北棠想起今天出现的悔意。

也试想了,过去没想过的问题。

假如她那时没选择离开,问题留给林庭樾,他会怎么样做?

是否会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虞北棠想知道。

她夹着面条,另一手打开手机,假模假式看眼,抬头问他“男生是不是经常被问起,女朋友和妈妈掉进水里先救谁的问题啊。”

林庭樾不会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也没人问过,“不清楚。”

“哦,”虞北棠不想被看穿心思,若无其事说,“如果问你,你怎么选?”

第54章

“我会解决提问的人。”

“嗯?”

林庭

樾放下筷子,举起手掌,另一手食指点在掌心,“手心手背为一体,偏要在一体中做选择,说明提出选择的人认知有问题。”

两种答案虞北棠都预想过,也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林庭樾的回答不在预料的任何一个答案里。

他不做选择,而是解决。

五年来她像被迷雾困住,所思所想都是选择,没有换角度跳出来思考过。

听到这话,心口丝丝拉拉扯着痛。

十八岁的虞北棠有心计,但缺少没阅历。

小姨一开口她就慌了,关心则乱,所看所想只有一种办法,无法站在旁观的角度冷静客观地分析。

归根结底是不够坚。

一时动摇不仅在她和林庭樾的感情里留下遗憾,还在和范康的友情里也留下不可弥补的缺憾。

时光不能重来,林庭樾的回答已无济于事,只剩满满的悔意。

清透的水珠滚过脸庞,滴进热气腾腾的面里。

她低头搅动面条,不想被看见。

“怎么了?”林庭樾还是看见了,说着递过来纸巾。

虞北棠抬手接过,在眼下胡乱擦擦,“有点辣。”

“虞、北、棠”林庭樾一字一顿喊她名字。

她仰起头,“嗯?”

“清汤面里没有辣椒。”

谎言被拆穿,虞北棠讪讪一笑,眼泪又要掉下来。

一些真相将脱口而出,她控制着不肯讲出来。

重逢后林庭樾阴晴不定,心思难猜,究竟是对她不甘的恨,还是有那么点残留的喜欢?

拿不准,她不敢贸然开口。

“没怎么,就一下想到以前,”虞北棠搪塞过去,又说,“超市怎么变成饭馆?”

“小姨不想做了。”

“为什么?”

林庭樾掀起眼皮,“你以前和我小姨没讲过几句话吧?这么关心她干嘛?”

“”虞北棠心虚,避开他目光,“我对你身边的人都挺关心的,你不是知道吗?”

林庭樾没再说。

饭后林庭樾去洗碗,虞北棠坐沙发上细细看着这房间里的东西,一桌一物都像在梦里,扫过床下她瞧见一摞书,撩起床单,竟是高中课本和习题册。

毕业这么久了林庭樾竟然还留着。

闲来无事,她抽出一本书随手翻看,课本上有林庭樾苍劲的字体,他的笔记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现在看还能一眼看懂内容的核心。

放下课本,她又抽出一个本子翻开,纸上没有课堂笔记,全是她和林庭樾的对话。

【昨晚刘义强对你了说什么?】

【说给我最后两天的时间】

【明晚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

空白的纸张横七竖八写满文字。

因林庭樾不能讲话,他们的交流意外地以另一种方式保留下来。

她随着五年前的文字重返十八岁,一本看完,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

很想时光倒流,再回去一次。

“在看什么?”林庭樾坐过来。

虞北棠如梦初醒,本子递过去,“你竟然没扔掉。”

林庭樾翻了几页,“偶尔看看挺有趣的。”

偶尔看看?

他也在怀念?难道还有喜欢?

最近频繁冒出这问题,虞北棠怕自作多情,忙打消想法,聊起其他。

隔天。

她和林庭樾买了礼品去范康家,范康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奶奶一人。

范奶奶看见林庭樾十分高兴,边拉着他聊天,边偷瞄虞北棠,“谈对象了?”

林庭樾没说朋友这类含糊的词,而笑着点点头。

虞北棠莫名脸热,转身背对他们,“我去范康房间看看。”

老人想念一手带大的孩子,房间还保持着范康在家时的模样,

虞北棠在书架上找到以前送范康的那本海子集,书已经翻旧,有的画了黑线,有的在空白页写着有感而发的想法和短诗。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那篇的空白处,有一段黑色小字:去感受光的照耀,水的温柔,你没做错任何事,好好活着。

那时的范康还有渴望,只要有人坚定地握住他的手,后面发生的事就都能熬过来。

可惜没有。

虞北棠鼻尖发酸,不敢再往后翻页,放下书在桌前坐下。

范奶奶见到桌面上的书说:“这是康康以前最喜欢的一本书,读过不知道多少遍,”老人拉开抽屉拿出个破旧的钥匙挂件,“还有这个,走到哪都带着。”

磨损褪色的钥匙挂件,是范康青春里最珍贵美好的礼物。

“董一晴知道吗?”范奶奶不在时,虞北棠问。

林庭樾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她?”

“说了也改变不了董一晴不喜欢范康的事实,还会增加董一晴的愧疚,不如就这样忘记,好好生活。”

如果知道自己拒绝的男孩,离开了这个世界,善良的董一晴一定会痛苦。

林庭樾的做法,保护了她。

虞北棠沉甸甸的,又无力改变。

最后将所有的遗憾、沉重、亏欠放在一个红包里偷偷留在范康家。

范康无法照顾的奶奶和没完成的事,就让她与林庭樾来做,想到程商说那个老人,她问:“你大学时带的老人看过病,是范奶奶吧?”

林庭樾颔首。

范康走后,范奶奶身体一直不好,有段时间每天头晕,风絮这边查不出病因。

林庭樾买票接她去北川查,范康不在后,范家的事林庭樾都会力所能及地帮忙。

虞北棠:“以后我们一起照顾范奶奶。”

林庭樾:“再说吧。”

虞北棠顿步,“你不愿意?”

林庭樾也停下,看着她,“我愿意,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和我一起?”

虞北棠暗自咬下唇,无法底气十足地回应他,静默一瞬,才吞吞吐吐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林庭樾冷笑,“虞北棠我二十三了,还想要我像傻子一样相信你那些承诺?”

虞北棠卡住,讲不出一个字。

两人沉默一路来到商业街吃饭,一前一后走着,忽听一声“林庭樾”不等转头,钱怡小跑着追过来,满面笑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林庭樾语气冷淡。

钱怡抬手,袋子里的蛋糕递过去,“我刚刚排队买的,你拿回去吃。”

“谢了,我不吃,”林庭樾瞥眼虞北棠,“走了。”

钱怡这才瞧见林庭樾身边的虞北棠,她眸中喜悦一扫而空,“你怎么还和她在一起?”

林庭樾不答,抬腿向前。

钱怡上前一步,展开双臂堵住路,“林庭樾,你忘了她当时怎么抛弃你的?忘了那段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又手指虞北棠,加大音量,“她差点害死你。”

“这是我的事情。”林庭樾牵着虞北棠绕路走了。

钱怡望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大声喊:“虞北棠你有良心就离他远点,别再来害人。”

虞北棠本就有阴霾的心情更糟了。

晚上她借口出去见同学,独自来到商业街,根据钱怡工作服上的标志,找到钱怡上班的化妆品店。

钱怡笑着上前迎接顾客,见来人是虞北棠笑容霎时消失,“你来干嘛?”

“几点下班?一起吃个饭?”虞北棠说。

“没空。”钱怡转身往里走。

虞北棠:“你该去改变男人的心意,不是仇恨同性。”

钱怡脚步一顿,回头说:“你请客?”

虞北棠:“嗯。”

没一会儿,钱怡换身衣服出来,手指对面烤肉店,“就那吧。”

“行。”虞北棠随她走过去。

她们找位置坐下,点了些吃的,等菜期间,钱怡说:“如果你是来炫耀林庭樾有多爱你的请免开尊口,我现在有男朋友,对林庭樾就一点白月光的不甘吧。”

钱怡不知道她和林庭樾究竟怎么回事,虞北棠也不想解释,直言:“我来是想问你,我走以后林庭樾怎么了?为什么说我差点害死他?”

“他一直超负荷工作在消耗身体,又站你家楼下一夜,追着你哥的车跑那么远,会不会生病?”钱怡心有芥蒂,“虞北棠你心怎么那么狠?”

“我那么做不正是你和包露想看的吗?”往事重提虞北棠也有不满,“你们不把日记本给小姨,我和林庭樾会闹成那样子?”

“你不算计他,我们会拿到把柄?”钱怡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一饮而尽,“你明知林庭樾生活很难,还处心积虑接近

他,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

虞北棠拿过钱怡的酒也倒满一杯喝掉,“我是目的不纯,但没有伤害他。”

“不因为你,林庭樾和范康会被刘义强那伙人打?”钱怡又饮一杯酒,叹气,“前年刘义强出来了,不知道在哪找来一群人把林庭樾小姨的超市砸得稀巴烂,还把小姨和几个牌友打进医院。

之后超市出兑,小姨不知道去哪了,她在风絮生活那么多年,有那么多麻友,要不是躲着刘义强,会搬走?

出事后刘义强就跑了,找不到人,若还在县里,林庭樾会放过他?

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你把他家人都牵扯进来,这叫没伤害?”

这些事林庭樾一个字都没有讲过,酒精的苦辣从舌尖蔓延到胃里,虞北棠哑口无言。

五年过去,钱怡没了少年时的尖锐棱角,见虞北棠不说话,没继续咄咄逼人,平静说:“不过林庭樾说得没错,你怎么样对他,是你们之间的事,轮不到我乱插。手,这点该我向你道歉。”

已经过去的事,虞北棠没想深究,来找钱怡只想知道些林庭樾的事。

一顿不愉快的饭结束,虞北棠和钱怡各自回家。

虞北棠走出好远,听见身后钱怡的声音:“既然重新在一起了就好好的,别再伤害他。”

眼泪一瞬掉落,她抬臂挥了挥,没讲话。

她还能否有机会和林庭樾好好的?

回到巷子里,林庭樾等在楼下,见到她问:“见钱怡去了?”

虞北棠脸颊有些红,“你怎么知道?”

她在风絮除温凝、范康几个朋友,没有其他特要好的同学,下午又恰巧遇见钱怡并不难猜。

“你们喝酒了?”林庭樾说。

“一点。”虞北棠跟着林庭樾往楼上走。

“钱怡说了什么?”

虞北棠不答,跟林庭樾后面慢腾腾走着,像错做事的小孩,快到三楼,抓住他衣角扯扯。

林庭樾回头,“怎么了?”

虞北棠不说,就站在下一阶台阶看他,脸颊红着,眼睛水汽蒙蒙的。

“头晕?”林庭樾弯下腰,视线和她齐平,“还是想吐?”

虞北棠头脑清醒,没有醉。

等不到答复,林庭樾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虞北棠乖乖趴到他背上,手臂搂着脖子。

三楼感应灯不亮,踏出楼梯,他们走进幽暗。

微微光亮中,虞北棠凑前,轻轻贴上林庭樾脸颊,无声落下一吻。

没有交易关系,不是他出手相助后的补偿,只是想亲他。

第55章

林庭樾像被那轻轻的唇印烫到,下意识顿住脚步,喉结滚动,干巴巴说:“醉了?”

虞北棠伸手碰他快速染上层薄粉的耳朵,顺着耳廓从上摸到下,指腹捏住耳垂,“你耳朵好热。”

林庭樾侧头想躲,虞北棠捏着不松,躲不掉,他问:“你们喝了多少?”

“我没醉,”虞北棠凑近他耳朵,声轻轻的,“就是想亲你。”

林庭樾耳朵的颜色加深一层,更烫了。

“你生病了才复读的?”虞北棠瓮声瓮气带着撒娇的口吻,“告诉我吧。”

“不是,”林庭樾说,“别听钱怡乱说。”

“那为什么没去读大学?”虞北棠手指离开林庭樾耳朵,双手交叉抱紧他脖子,“这五年发生的事,我都想知道。”

“已经过去了。”林庭樾嗓音平静,不想多谈。

有水珠滴落他脖间滚进衣服,凉凉的。

背上的小姑娘哭了,像以前一样默默掉泪,没有一点声响。

林庭樾肩膀下沉,很轻叹了声,没向前去开门,转身拐走下楼梯。

虞北棠趴他背上,安安静静的,也不问去哪。

林庭樾背着她走出巷子,来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放她进副驾坐好,扯过安全带扣上,又转去另一边坐进驾驶位。

车奔驰进黑夜,绕过僻静的乡间,拐上山路。

冬日路滑,速度很慢。

虞北棠倚靠车窗,在朦胧的微光中猜出要去的地方——云清山。

车在一处观景台旁停下。

林庭樾熄火,走下车打开副驾门,解开安全带,拉虞北棠出来。

一同站在山边围栏前,他说:“喊出来。”

虞北棠双手放在嘴边,对着山谷大喊:“啊!”

喊到缺氧才停下。

夜静悄悄的,山谷间回荡着她的声音。

虞北棠深吸口气,笑道:“好爽。”

话落又大声喊起,直到彻底舒畅。

五年前,她被刘义强逼到无路可走时,林庭樾带她来过云清山。

那时天暖,他们一路骑到山顶,林庭樾也是这样,言简意赅地告诉她喊出来。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林庭樾总能一眼看穿她的低落,不用开口他就知道。

虞北棠不清楚是林庭樾洞察力强,还是他们默契深,但十分清楚除了林庭樾没有人能如此细微地察觉她的情绪。

他独一无二的存在。

“回吧。”林庭樾没追问原因,陪她发泄完便要回去。

虞北棠眷恋林庭樾的独特,不想走,在他转身一瞬,冲过去抱住,像在黑暗中看见光,死死抓住不松。

她偏头侧脸贴着他后背,“我不想走。”

林庭樾没动也没开口,任她抱着,过会儿,转过身正面相对,掌心在她后背拍拍,像以前不能说话时给的无声安慰。

寒风呼啸,虞北棠感受不到冷,面颊、心口、掌心哪都是暖的。

“太冷,久了容易感冒,”林庭樾垂眸望进她眼睛,“不要为过去的事痛苦。”

虞北棠恋恋不舍地松开人。

都有工作在身,他们无法在风絮待太久,隔天一早启程回去。

开了一天,晚上下高速进北川市里。

车窗外从旷野的漆黑变成都市的霓虹闪烁,他们也从旧梦中醒来,各自回到现实。

虞北棠马不停蹄进入工作,先和团队的工作人员拍了品牌方的广告视频,又受温凝推荐去录制一档音乐综艺,年底练歌练舞,录制跨年晚会。

一路忙到春节,期间没和林庭樾联系过。

春节虞北棠有十天假期,闲下来一些情绪不受控,按捺不住想联系林庭樾见面。

发过去消息,林庭樾出差不在北川,没能如愿。

她带着小小的一点失落去郊区找陈西平。

春节陈西平的修车店休息,兄妹俩去集市**联福字,回来给店里每个门窗都贴上,到处洋溢着新年的喜悦。

除夕夜,虞北棠洗菜切菜,陈西平掌勺,一同做了桌丰盛的年夜饭。

深夜鞭炮齐鸣,兄妹俩举杯相碰。

“新年有什么愿望?” 陈西平问。

愿望?

虞北棠蹦出的第一念头是林庭樾,又当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工作顺利。”她不敢说想和林庭樾在一起。

“新一年祝你工作顺利,祝我生意兴隆。”陈西平说。

“愿我们都能心想事成,”虞北棠和表哥碰杯,“哥,我获奖后片酬上涨不少,夏天想把我家以前的房子买回来。”

“好呀,小姨知道了一定很开心,”陈西平说,“过几天我们去看她吧?”

“初三去?”虞北棠也有段日子没去看过母亲。

“行。”

兄妹俩约定好日期,去到院子里,陈西平搬出几个巨大的烟花点燃,一声巨响后绚烂炸响夜空。

新年气氛很足。

虞北棠连怕多张照片,回房间后选出几张发朋友圈,没配文字。

刚发出去朋友圈就有红点,她点开是林庭樾点赞。

这人速度够快的。

风絮县回来,他们没再见过面,不知林庭樾和谁一起过春节?

【新年快乐】她发消息过去。

CX330:【新年快乐】

海棠不开花:【吃饺子没?】

CX330:【吃了】

海棠不开花:【和梨子姐在一起?】

CX330:【刚分开】

接着林庭樾发来一张家里的图,【在我自己家】

他发这个什么意思?

暗示她过去陪他?

虞北棠有点小雀跃,等待着,但迟迟没等到林庭樾的邀请。

【明天你干嘛?】她主动说。

CX330:【陪我姐去南川】

虞北棠眸中的光亮暗了,没再回复。

初三她和陈西平去虞敏海葬的那片海。

天冷不能下水,她裹着大衣,踩着细沙,漫步在海边。

浪花一层推着一层,打在沙滩上又退回去。

虞北棠迎着干冷的海风,走了一段,停下面朝大海说:“去年我和哥哥过得都还不错,新一年我计划把咱家以前的房子买回来,车就算了,看见那牌子的车,总能想起你离开时的场景。”

她望展开臂拥抱海风,像抱住虞敏,“还有件事没时间来和你说,我又遇见林庭樾了多天没见有些想他,甚至想重新在一起。”

“我一定是疯了,”她自嘲一笑,眼尾却红了,“妈妈,这一局我要输了。”

随后一声叹息,散在风里。

陈西平买水回来,“眼睛怎么红了?”

虞北棠接过水,“风吹的。”

海边风大,陈西平没再问,望向大海感叹:“六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兄妹俩在海边待了三天,回去,虞北棠假期结束进了新组。

古装剧一拍两个月,期间和林庭樾还是断联系的状态。

太久不见,加上工作繁忙,虞北棠在风絮县滋生出的那点心思克制下来,也没主动联系林庭樾。

关系建立之初,虞北棠提出一年期限,林庭樾嫌一年太短,然而一年中他又不时常找虞北棠,经常一两个月不联系。

虞北棠拿不准他什么意思,揣摩跟随,不知不觉一年之约竟到了尾声。

杀青回来,刚下飞机,她就收到林庭樾的消息:【晚上过来】

约定日期快到了,见一面说清楚也好。

林庭樾提前发来门锁密码。

虞北棠回家放下行李,换身衣服,坐上林庭樾司机的车去了林庭樾家。

她按照密码打开门锁,推门进去,房间黑黑的没有光亮。

不在家?

虞北棠正要喊,不远处响起林庭樾的嗓音,“过来。”

她顺着窗边微亮走到沙发旁,“怎么不开灯?”

林庭樾朝前探身,指间擦亮火苗,接着茶几上亮起24两个数字蜡烛。

烛光亮起,生日蛋糕映入眼帘。

“今天你生日?”虞北棠问。

林庭樾拧眉,瞥她眼,“再想想?”

“范康?”虞北棠想不出。

“自己生日不记得?”林庭樾无奈。

虞北棠生日在2月12日,已经过去,不是今天。

恍然间,她想起以前骗林庭樾说的那个假生日。

快六年,他居然还记得,并始终不知那是假生日。

虞北棠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舌尖苦涩,上前一把抱住林庭樾,来时想要讲清楚的告别也消散。

“怎么了?”林庭樾在她头上摸摸,嗓音温柔。

虞北棠贴他胸膛不敢抬头,“今天不是我生日,以前是骗你的。”

“假生日也是生日。”林庭樾声音平静没情绪,一手抱着她,另一手切开蛋糕。

虞北棠:“对不起。”

林庭樾拿叉子挖起一块奶油,递到她唇边,“吃了就原谅你。”

他不仅记得那个假生日,还记得生日蛋糕她只吃奶油的坏习惯。

没有人像林庭樾这样懂她,又能记住她的每一个点,假的也纵容着不在意。

虞北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捧住他双颊亲上去。

不是那晚在脸颊得轻轻一印,是唇贴着唇,认真虔诚。

近一年他们见面次数不多,但每一次接触,虞北棠都有很大波动。

先是坚持了五年的选择动摇有了裂缝,到坍塌后悔,想没有隔阂地靠近,再意识到没人比林庭樾更懂她,出现重新在一起的念头,又到现在的巨大悸动和失控。

她一步步沦陷,不想有期限,不想告别。

如果这是场报复,林庭樾赢了。

第56章

电视播放画面阴森的惊悚片,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都没看。

温凝脸贴面膜,倚靠沙发闭目养神说:“你打算怎么办?”

“重新追他。”虞北棠也贴着面膜,手指在屏幕上回复工作群里的消息。

温凝猛下坐直接腰,郑重喊她名字,“北棠。”

“嗯?”虞北棠抬起头。

“一开始我们就分析过林庭樾这么做极大可能是想报复,”温凝语气严肃,“玩玩满足他的不甘就可以了,不能心动。”

虞北棠语塞。

“林庭樾要的就是你重新喜欢上他,然后在拒绝或抛弃,要你也感受那个痛苦。”温凝说。

虞北棠怎会不明白这可能是林庭樾的圈套呢?

可她就是想试试。

温凝撕掉面膜,坐到虞北棠对面,直视眼睛说:“快一年了,林庭樾不常见面,不说要你搬过去住,也不碰你,这正常吗?他若即若离,明显故意在钓你,不要上当。”

虞北棠点头,“我知道,”随即叹了声,“可控制不住。

我分析是因为这几年不断告诉自己不喜欢林庭樾了,其实是自我洗。脑,重新见到他后,压抑的情感反弹回来,比之前更迅猛,像压缩饼干遇见水膨胀一样。”

温凝:“失控正是林庭樾想要的。”

虞北棠坐直上身,拉住温凝手,“不要担心,他让我失控,我也可以让他失算。”???

温凝没懂。

“他来招惹我就是心有不甘,放不下,旧情复燃还不简单?”虞北棠说。

这一刻,温凝觉得人太聪明也不好,都八百个心眼子,谈个恋爱还像拍谍战片。

她脑容量不够,不想入局分析了,“那林庭樾小姨呢?她还是不同意怎么办?”

斗志昂扬的虞北棠一瞬萎靡。

林庭樾的心结,她可以努力靠小心思慢慢化解,可小姨若还是不同意,又旧事重提怎么办?

她现在不怕小姨再出什么选择题,但长辈闹起来鸡犬不宁,还是会影响他们。

辗转反侧到深夜,她决心和小姨见一面。

不知小姨现在生活在哪,她找梁京州要来姜黎的联系方式,约在咖啡馆碰面。

姜黎如约而来,坐下打招呼,“好久不见,”多年未见倒没有生疏,“我前段时间刚追完《山海》”

“梨子姐,”虞北棠也打招呼,“《山海》是两年前演的了。”

“好饭不怕晚,你们演得很好,”姜黎点了杯饮品,直奔主题,“找我有事?”

“我想和小姨见一面,但不知道她现在生活在哪?”虞北棠说。

“我妈”姜梨眸色暗淡,“去年因病走了。”

小姨走了

林庭樾身边位数不多的朋友和亲人都相继离开,虞北棠不愿相信。

姜黎:“你走之前我妈出现轻微咳嗽,她常年在二手烟的环境里打麻将,自己也吸烟,吃了点止咳药就都没在意。

后来没几天,她咳嗽加重又出现乏力,打针吃药都没效果我才重视,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县里查不出病因,到处奔波找病因,查到是一种罕见病。

找病因加治疗用了小一年的时间,康复后需要静养,不能熬夜劳累吸烟。

她不听医嘱,还是每天抽烟打麻将。

两年半病情复发住院,康复回家没多久,刘义强带人来砸超市,打了我妈

和当时一起打麻将的几个人,又去医院。

出院后她状态不怎么好,我卖掉超市,将她接来北川生活,她受不了在这边谁也不认识的寂寞,偷跑去C城找她以前的一个男朋友,在那边又玩起麻将不顾身体健康,导致病第三次复发,这一次没熬过来,在她男朋友身边走了。”

虞北棠:“抱歉,我不知道。”

“没什么,是她自己不珍惜身体,”姜黎平淡冷静,“相比之下范康更遗憾,庭樾和你说了吧?”

虞北棠:“说了,年前带我回风絮看了范康。”

姜黎:“范康的事对庭樾打击很大,那段时间我放心不下,请半个月假回去陪他,好在他坚持下来,重新参加了高考。”

“他复读是因为小姨的病?”

“嗯,我妈当时肺上大面积白点,县医院查不出原因,要我们去转去省医院查。

赶上开学我和庭樾都要去报道,情况危险,还没人能陪在她身边,我决定不读研了,陪我妈渡过难关直接找工作。

庭樾不同意,我们大吵一架,最后我没拗过他,回北川读研,他留在风絮陪我妈看病。

他们辗转很多个医院才查出病因,住院后也需要人照顾,时间耽误太久,庭樾那年就去没读大学。”

姜梨眼眶微红,“照顾我妈该是我的事,最后成了庭樾的责任,我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