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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什么?

所以这家伙是打算把自己撂在这不管,去找那群比他弱,还长得丑的白条子神官。

什么鬼?

变性之后,眼睛还变瞎了不成?

还是说

虞宴不知道恺撒那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下在琢磨什么鬼话,不过不幸的是

他下一秒就知道了。

两者之间时灵时不灵的心灵感应,偏偏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还好巧不巧地配合着恺撒向下移去的目光传进了虞宴的脑子里。

“八成是那地方出问题了。”

雌虫的声音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痞气,将部分军雌身上那股粗蛮的流氓气学了个十成十,说不出的欠。

虞宴:

“松开。”

虞宴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一股后悔劲顺着恺撒那句混不吝的话,将他脑子搅成了一团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在那群神官身上用去了大量的精神力,脑子里出了问题才在这和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扯这些有些没的。

“你命令我?”

恺撒扬起了半边的眉,不仅丝毫没有因为心里头那些龌龊想法而愧疚,反而是条件反射地顶了一句。

虞宴不意外对方这斗鸡似的反应,也没和他多说,只是一言不发地反手扣住了对方的腕,找准麻筋的位置用力一按。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艹”声,攥着虞宴的那只手便松开了。

就在恺撒还怔愣于那股莫名其妙的酸麻感的同时,虞宴却是已经走出了十数米,转眼已经将手放在了那些晕倒的神官们的身上。

*

输进去的精神力都石沉大海,如果不是他能够通过对方的脖颈感到脉搏有力的跳动的话,虞宴甚至怀疑这些家伙已经被恺撒弄死了。

幸运的是,这群神官还活着,不幸的是,虞宴叫不醒他们。

“检查完了?”

虞宴一转身,就见恺撒蹲在身后仰着头看他。

见他转过身,雌虫甚至还“颇通人性”地朝他歪了歪头,像只干了坏事还得瑟的狗。

“检查完了我们就”

那句得逞的话还没出口,恺撒眼睛却猛地瞪直了,因为虞宴手里的灰色按钮被对方按了下去。

他虽然对神殿那套狗屁章程了解的并不多,但雄虫身上配备的紧急联络装置却是认识的。

毕竟林斯巴不得将达伦全身上下都装满那个东西,他不想认识都难。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

对面这只雄虫宁愿放弃这次难得的约会外出机会,也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待一秒都嫌长的那种。

这种无比清晰的认知,让恺撒心中的暴虐不可控制地又涌了出来,那枚灰色的按钮几乎是在片刻的功夫,便在四周动荡的精神力中被轻易碾碎了。

虞宴只是看了一眼,便翻了翻手,将手里的那撮灰倒在了恺撒的面前,眼皮都没掀一下。

“呵”

恺撒冷嗤了一声,虽是没什么动作,目光却是刀子似地剜了过去。

“怎么?对象是我就那么难以接受。”

“我很惊讶,您还知道我此次约会的对象不是您,需要我夸您吗?殿下。”

恺撒吹了一口气,将地上的那搓灰全吹到了虞宴的袍子上。

他忽视了对方微微蹙起的眉,也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却是丢了个一干二净。

“知道,我当然知道啊,而且我保证,你下次约会见到的还是我。”

雌虫微微扬起了头,学着对方平日里最爱挂在嘴边的笑,挑衅似地朝他勾了勾唇。

“你信不信。”

“那真是荣幸,殿下您开心就好。”

虞宴不咸不淡地回敬了他一句,却是拿出身上备着的通讯器,仿佛对方不存在一般,浏览起了网页上的新闻。

一拳碰了个软钉子,虽不是头一遭,但是恺撒却还是难以接受对方脸上那副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的姿态。

仿佛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这个家伙都像是一滩死水一般,丝毫不会有所波动。

但偏偏自己还要在这上赶着犯贱,恺撒觉得自己很好笑。

简直好笑透了。

但恺撒也觉得,自己向来是个最为奉行公平原则的好虫。

没理由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对方却是高高坐在台上,片叶不沾身。

就像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

自己会有办法让对方后悔,他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麻烦问问殿下对奥德里奇先生做了什么吗?”

虞宴的话打断了这位殿下逐渐扭曲变态的脑回路,他的眼睛从通讯器上缓缓移到蹲在地上的雌虫身上,在恺撒那句“弄死了”还没出口前,便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打晕了?还是将他先拖回了您的书房?”

“我记得那里有一处密室,您喜欢在那里放些喝不完的蜜酒。”

似乎想到了什么,虞晏不急不缓地补充道。

“对了,您之前放的那批蜜酒已经变质了,被我扔了不少,您是把他刚好放在了靠左侧的位置吗?那里离墙外的通道很近,所以您是又让里德先生做了些麻烦事吗?”

恺·把虫丢在密室左边·让里德看着虫·撒的笑脸僵了僵:

“和你有关系吗?你要这么想他,我下次来的时候拎着他的头来见你。”

虞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恢复了沉默。

这股死一般的安静几乎让恺撒想要发疯,他忍着没对虞宴做什么。

对方手里的通讯器却是“噼啪”一声轻响,随后便冒了黑烟。

看着这一幕,雌虫的心终于舒坦了些,这才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真是遗憾,阁下您的破烂好像坏了,所以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

这回的恺撒学聪明了些,还没等对方出声,便先将一军地调笑出声。

“您想和他去哪?说不准我现在绑着您从这跳下去,估计时间也来得及。”

说这话原是为了激怒对方,但恺撒还真没料到,虞宴就这么拍了拍袍脚沾到的灰,笑着和他说了实话。

“育巢,跳下去能到吗?”

时间像是被凭空掐断了一秒,恺撒收敛了面上慵懒的神情,眼睛眯起了到危险的弧度。

“咔擦————”

屏障上被精神力强制撕开的一条狰狞裂缝。

骤然改变的压强使得空气层中的狂风如浪般朝内涌了过来,遍地的落叶像是被一只大手甩到了空中。

这间独立辟开的空间像是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周遭的一切几乎都要被这阵狂风吞没。

就在中心那颗树要被连根拔起的时候,似乎有虫终于恢复了些神智,一层微薄却坚固的防护层,悄无声息地笼在了树木与到处乱飞的神官们身上,勉强将他们按回了地面。

只不过虞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被恺撒掀了起来,罡风像是刀子般割在了那张苍白的脸色。

对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预警,就这么带着他,破开那条缝向下跳了下去。

雌虫似是真的被气坏了,甚至都不愿为自己打上一层防护罩,任凭着钢针似的气流在两人脸上乱刮。

他控制着精神力在虞宴面前展开了一道脆弱的精神障,只是恰好能够维持他正常呼吸不至于身死的基础屏障。

“猜猜看。”

恺撒阴冷的声音被狂风卸去了大半,却依旧清晰得可怕。

“猜错了,我就撤了你的呼吸屏障,阁下”

虞宴的侧脸被风刮出了道深刻见骨的伤痕,在飞速下坠的同时溅在了恺撒的脸上,随后又被风卷去,只留下一道红痕。

雌虫的面色冷得像是寒潭,无论是真实的疼痛还是耳边呼啸的风声,都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一只手顶着压力粗鲁地刮去恺撒面上的血渍,在对方骤然瞪大的眸子里,却是再次故技重施地按在了他拢在虞宴腰间的手。

“那我猜,下面是我想去的地方。”

手掌片刻的麻木,却是让雄虫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朝地面砸去

就在那具脆弱的身体即将摔得粉碎之际,一对璀璨靓丽的金色鳞翅像是花苞般猛地展开,将他拢了起来,顷刻间卸去了下坠的冲力。

“以利亚”

伴随着脸上皮肉生长的声音,雌虫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你他*的是个傻逼吧?”

虞宴蹙了蹙眉头,他不在意地擦了把脸上流下来的血,转瞬朝着恺撒笑了起来。

“不要说脏话,殿下。”

*

虞宴被恺撒的精神力光球锁在半空中,脸上的伤口正在密密麻麻地发痒,那是皮肉在连接的感觉。

雌虫用精神力将他的存在隐藏了起来,却是走上前,臭着一张脸和守在门口的军雌交涉了起来。

系统趁着这个功夫才龟缩着身子跑了出来,它没着急说话,只是看着虞宴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沉默了几秒,才堪堪开口。

“你在刺激他,为什么?”

“既然有了意外,当然要有些非常手段。”

它知道虞宴指的是奥德里奇的事,但还是不理解对方这过激的举动,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不赞同。

“你完全可以直接和恺撒说,让他带你来育巢。”

那样做,最多只是恺撒会有麻烦。

虞宴只要说声是被强迫的,神殿对他做不了什么,而依照恺撒的身份,最多打几顿鞭子,很快也能被放出来,这是他们都知道的潜规则。

但虞宴没有选择这么做。

所以系统问了“为什么”。

“我来育巢的事,不能让神殿知道,如果是奥德里奇就很简单。”

虞宴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兜了个圈,轻飘飘地将话题又饶绕了过去。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虞宴。况且神官身上的记录仪会在介质层产生混乱的那刻,便马上将真相传回去,你根本就不可能瞒住安”

说到这,系统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就见虞宴眉眼沉沉地盯着它。

“你按碎的那块通讯器不对,你不是和恺撒说是紧急联络器吗?”

“这很难猜吗?”

系统刚想说话,意识空间里突然想起了一道计时器的“滴”声,那是虞宴之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设置的一道秒表。

“我骗他的。”

青年偏过头,恰巧一缕发丝便滑了出来,堪堪遮住了他血肉模糊的半张脸。

“滴————”

计时器归零,同一时间,安谢尔乘坐的飞舰从地面摇摇晃晃地升了空。

第87章 你闻起来很苦 他讨厌花言巧语,但偶尔……

“啵——”

包裹着虞宴的那圈精神力屏障像是被戳破的水泡, 在身后那道素金铁门落下后突然破开。

里面屈膝坐着的人像是提前有所预感一般,赶在“水泡”彻底裂开之前躬身从里面跳了出来。

他脸上那道贯穿左半张脸的狰狞疤痕只堪堪被修复了一半,那副皮肉翻飞的样子一眼望过去还是有些可怖。

恺撒见惯了各种血腥恶心的场面, 战场上手里托着内脏还要去和异兽撕咬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体验过。

说实话, 对方脸上的伤和那些场面比起来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

但事实就是这么奇怪,望着对方脸上那道疤, 堵在喉头里的愤怒和讥讽就被他轻易打碎,混着抱怨咽了下去, 连眼神都有些烦躁地飘向了别处。

虞宴本人倒是没怎么去管脸上多出来的那截东西, 有多痛倒也说不上,只不过皮肉生长的瘙痒感确实让人有些难耐。

所幸他眼下的注意力被分去了些,一时注意不到这些细微之处, 更是没有注意到一进门就不再吱声的恺撒。

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过于古怪了些。

无论是巴别塔, 还是地下城,蒙戈尔向来盛行宽敞辉煌的建筑风格,这或许与本土的大部分虫族更偏好干燥通风好的环境有关。

于是诸如开阔的广场、大型的庭院建筑在蒙戈尔四地出现便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作为神殿重要下属机构之一的育巢, 却是完全走了另一套截然相反的风格。

如果不是恺撒亲自带着他从那名军雌身边走进来,虞宴甚至怀疑他是进了什么地下溶洞。

石门向前的位置连接着的是一条狭窄幽长的廊道, 四周的墙壁看起来质地很软。

透着一股鲜亮的肉红色,带着些潮湿的腥气, 配上昏暗到接近于无的光线,这里简直就像是一段

脑海中的那个词还没蹦出来,虞宴的鼻子却是被一只手捂住了。

对方的动作有些粗鲁, 没注意就将他左脸那层刚长好的皮蹭出了些血,湿哒哒地滴在手上。

这感觉刺得虞宴原先还有些昏沉的大脑骤然一凛,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是晃神了片刻,被周遭那股奇异的腥香带得有些心猿意马。

或许嗅到了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血腥气, 捂住虞宴口鼻的那只手有些僵硬,。

过了许久恺撒的声音才缓缓传了过来。

“现在想走的话,你还可以和我说一声。”

雌虫的声音顿了顿,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要给自己找回面子,于是又冷笑着补了一句。

“说不定我考虑考虑。”

那声音憋着些气,但仔细听却是能够听出说话的人是压着些力道的,像是张绷紧了的弦,努力放软了身段却是越绷越紧。

虞宴拍了拍紧紧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示意对方可以放开自己了。

但不料恺撒却像是和他毫无默契般,只一味地装傻子,手却是动也没动分毫。

他不由蹙了蹙眉,伸手便揪住对方手背上的一撮皮肉拧了一圈。

雌虫这才吃痛地“嘶”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

“靠!你干嘛!”

恺撒那头微微翘起的金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得格外亮眼,就是甩着手,瞪眼瞧过来的样子有些蠢。

他那一眼像是对方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恶事,里面蕴含着的幽怨甚至让虞宴开始怀疑自己刚才不是掐了对方的手,而是捅了对方的脑子。

好像只要和对方在一起,总是会有这种稀奇古怪又偶尔让人哑口无言的事发生。

不知在什么时候,虞宴的下限已经被恺撒磨得越来越低,低到连他本人都没有发现的地步。

“再多捂一会,殿下就可以给我收尸了。”

虞宴理了理搅在一起的发丝,这才抬眸看向了不远处静静盯着他的恺撒。

恺撒被这句话砸得有些楞,后知后觉地才看到对方略显苍白的脸色,面色也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难受你不会说啊”

他说这话时是下意识地反驳,没有什么底气,在看到对方意味深长的一眼之后,似是反应过来了对方刚才的确没什么说话的机会,这才烦躁的“切”了一声。

“这里的空气里面加了亢奋剂,专供交.配用的,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知道了,谢谢殿下。”

这话说完,两者之间似乎又陷入了沉默。

虞宴在原地闭眼发着呆,恺撒并没有搞明白对方到底在干什么,只是直觉感觉对方有些怪怪的。

明明他们之间那么近,那家伙却仿佛脱离了这个空间似的,莫名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就在他心理斗争了半天,准备上前去拽人的时候。

虞宴却又突然动了,阖上的眸子猛地挣开,里面透着的清亮让近距离贴过来偷袭的恺撒直接愣在了当场。

因为想要给对方个教训的缘故,恺撒特意隐去了自己的动作。

他自觉对方绝无可能发现自己这点动静,所以蓦地对上虞宴睁开的眼睛,一时之间是错愕的。

周遭暗极了,或许虞宴看不太清,但是在恺撒眼里,这四周的一切却是出奇地清晰。

两者的唇贴的极近,只要他动一动,就能轻巧地吻上那张近在咫尺的唇

而恺撒也的确这么鬼使神差的做了,可却没有得逞。

“你”

恺撒望着坦然后退一步的雄虫,胸口一滞,刚想打几句酱油将事囫囵过去,却不料对方倒是率先出口将暧昧的气氛碾了个一干二净。

“殿下如果想要出去的话,就出去吧,我可以自己进去。”

恺撒:?

什么?

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

雌虫的语气有些匪夷所思,他像是气极了,没给虞宴说话的机会,就紧接着自己的话接了下去。

“别告诉我,你他*用完我,现在提上裤子就要一脚踹了老子?”

他这话说得极粗又容易引起歧义,虞宴的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

恺撒见他这样,像是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被气得竟是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带上了几分难以控制的颤音。

“你把我当狗耍吗?!来兴致了就说些好听的哄,没趣了就巴不得踹着我走是吧?!我是不是最近给你”

“我没有。”

青年的声音极淡,但恺撒最烦的就是对方这可有可无的表现,心下的火一时“腾”就烧得更旺了些。

不得不说,这家伙在让自己想弄死他这套学问上,真是下了他*的不少功夫!

“没有?你没有什么?没有把我当傻逼哄,还是没有什么?”

雌虫像是座点燃了的火山,四处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并不喜欢这里,恺撒。”

那是青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是那个听起来就虚伪至极的“殿下”,也不是他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的“上将”。

只是“恺撒”。

那个在双亲口中显得厌恶又多余的名字,在对方的嘴里听起来却像是有种独特的魔力,以至于让他都一时呆在了那里。

他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不喜欢?

虞宴望着脸上那副浮夸表情还没来得及撤下的雌虫,这回却是没有再笑。

“我只是觉得,不喜欢的事没必要逼着自己去做。”

“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很苦,从一进来就是。”

“滴答————滴答————”

墙壁上坠着的液体落了下来,敲打在空幽的巢穴里

所以说。

他最讨厌那套花言巧语了。

因为耐不住每次都中招。

但偶尔有些时候只是偶尔

还是有一点喜欢。

就一点。

*、

“我说了,殿下您如果不喜欢这里,没必要逼着自己和我进来。”

“你管我,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可喜欢了,巴不得天天在这住这打扑克”

走在前面的虞宴脚步微微一滞,却是神色古怪地转头看向了身后臭着一张脸的雌虫。

恺撒自顾自地在想事情,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一个急刹差点就撞上去,一抬头就对上了虞宴那张表情怪异的脸。

“别乱说话有谁教过殿下您这个词吗?”

“什么词?”

见虞宴沉默,恺撒眉头一一挑,就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打扑克啊?不能说吗?”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像是得寸进尺般地拉长调念叨了起来。

“打扑克打扑克打扑克打扑克,怎么,要不要我再多说几遍。”

虞宴的头又痛了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和对方纠结这些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的冷知识简直蠢得可笑。

索性又挂上了那副万事皆可的笑,随便敷衍了几句。

“没什么,殿下喜欢就说吧。”

撂下这句话,他也没再管身后的恺撒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找着东西。

身后的脚步声又重了些,像是要激起他的注意。

但虞宴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和意识里的东西说话。

“那个虞宴你找到了吗?它好像快要醒了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声音透着些怯懦,听起来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的声音,声线里还带着些阴柔的绵软。

“没事,它暂时醒不过来。你还记得具体位置在哪个方向吗?以利亚?”

被这么一安慰,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冷静了不少,勉强撑着精神想了想,在虞宴和恺撒即将转第三个圈的时候终于出了声。

“我我想起来了,不在外面的”

“不在外面?”

虞宴有些疑惑地反问了一声。

“我记得那里有一片很漂亮的森林。”

“嗯不在外面的,我死的地方应该就在你们的脚下。”

*

恺撒觉得今天自己受到的刺激可能是太多了,以至于虞宴突然转身,笑脸盈盈地看着他的时候,他一时卸去了防备心。

“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又想干什么?”

虞宴朝他笑了笑,语气竟是难得的温柔。

“能拜托殿下一件事吗?”

“你先说?”

“咬紧牙齿,我再告诉殿下。”

虽是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恺撒却只是皱了皱眉,难得乖顺地听话做了起来。

他抬眼看向虞宴,示意他可以说了。

却不料对方脸上的笑只是更深了些,伸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正当恺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脚底却是突然一空

猛地坠了下去。

第88章 我叫虞晏 过于精准的事前预告让恺……

过于精准的事前预告让恺撒没有因为因为那句脱口而出的“卧槽”而咬断自己的舌根。

心里虽是将刚刚那张桃花似笑脸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是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是让他条件反射地想把身旁的雄虫往怀里带。

他伸出去的手刚揽上虞宴的肩,却是被对方反手一剪拽了过去。

“喂!你别不识!”

雌虫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未落地,嘴却是被一把捂住带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恺撒的双目圆瞪, 几乎是发着怔被虞宴轻松的按着头怼进了怀里。

坠落时的凌冽气流被面前这具身体挡了个一干二净, 这种绝无仅有的体验让恺撒几乎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砰————”

空间随着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缓缓恢复了平静,土石碎裂的声音混着一道轻微的闷哼在雌虫耳边响了起来, 这才堪堪唤醒了恺撒略微恍惚的神智。

他们掉进的这个地方似乎更潮热了些,与其说是虫族居住的地方, 更不如说是什么两栖异兽偏爱的洞穴。

连带着空气中都漂浮着一种苔藓的潮湿感, 像层水似地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虞宴平躺在地上,看着坐在自己腰间岿然不动的雌虫, 忍着背部传来的酸痛, 打开了对方揪着自己脸的手。

“下去。”

恺撒琢磨了一下手里真实的触感,却完全像是没听见般,又将目光幽幽地钉回了虞宴的脸上。

那眼神像是加了增稠剂的粥, 总是带着些过于浓厚的味道,虞宴并不喜欢。

对方带自己进来, 没有道理因为他而去承担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即使恺撒可能并不在乎这些弯弯绕绕的计算,但是虞宴在乎。

所以他这么做了, 没想太多,也并不后悔。

但他实在不喜欢恺撒这样看着他,雌虫的眼神一直很有侵略性。

虞宴讨厌那种被当作猎物的感觉, 但这回那家伙的眼里却是多出了些别的味道,虞宴一时没看出来,但是也不喜欢。

“以利亚。”

过了许久,久到虞宴那截断了的脊椎都要被身体修复完毕, 雕塑似的恺撒才慢悠悠地出了声。

他将手放到自己鼻下,像动物似地嗅了嗅,语气里有些古怪。

他像是在用知识储备并不丰富的大脑琢磨一些拗口的词汇,过了一会又像是放弃了。

最终神经病似地笑了起来,脸上又带上了恺撒·蒙戈尔固有的那份高高在上的傲慢,只不过多了几分藏不住的兴奋与小心翼翼。

像是发现了藏在阁楼里的糖块。

“你喜欢我吧?”

“我说的是那种艹,怎么和你说,你一定喜欢我!”

他又笃定了起来。

总是那么好骗。

虞宴静静望着他,看着对方那副傲慢却又忍不住探究的表情,却是没说话。

或许他应该像往常一样说一句“是啊,我一直很喜欢殿下”。

现在这副场景,雌虫估计会乐呵呵地接受,将前面那些乱七八糟地事忘个精光,他要做的事多个家伙帮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恺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虞宴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两者皆大欢喜,所以

“不。”

他调整了下语气,更为斩钉截铁了些。

“我不喜欢你,殿下。”

在恺撒眯起眼睛看他的时候,虞宴拱起了腿,对方一个不稳,就朝着前方扑了过来。

所幸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恺撒撑住了地,滑下来的同时,堪堪将脸停在了虞宴的上方。

“能起来了吗,殿下,我的背很痛。”

那双清明又毫无起伏的眸子朝恺撒眨了眨,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何不妥。

在客观陈述事实的同时,虞宴用手指叩了叩冰冷的水泥地面,表达着自己的不耐。

出乎虞宴意料的是,知道答案的恺撒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应剧烈,而是保持着这个对两者来说都相当尴尬的姿势,轻描淡写地对他说。

“我帮你揉揉?”

虞宴:?

“起来。”

“哦。”

在虞宴声音冷下去的瞬间,恺撒面不改色地从他身上跳了起来。

动作倒是利落的惊人,只不过就是在落地的时候崴了一下脚。

那动作的确有些明显,为了掩饰尴尬,他若无其事地瞥了眼还静静躺在地上望天的虞宴,吹了声口哨。

“那什么,我扶你起来。”

他的脚刚向前走一步,就被虞宴的声音定在了原地。

“站那别动。”

*

虞宴很肯定,刚才落下来的时候磕到脑子的是自己而不是恺撒,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脑子却好像坏了。

“你是特意把我带到这约会的吧?连个虫影都没有,你怎么发现的这地方?”

“诶,以利亚,你喜欢在外面交.配吗?还是别的雄虫教了你什么把戏?”

“看起来真恶心,哦,我没说你,我只是很讨厌育巢这个地方,不过你要喜欢的话,我也不反对就”

“殿下。”

终于,他受不了身后那条自言自语的尾巴,还是停了下来。

意识海里那个真正的以利亚,因为恺撒这一溜烟荤味十足的发言,像只兔子似地蜷在了意识海里。

纵使虞宴再怎么安抚他,对方也只是通红着一张脸,将头摇成了个拨浪鼓。

虞宴转头望向了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挑了挑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以安静一些吗?”

恺撒歪了歪头,像是没搞明白对方生气的点,懒洋洋地拖着调子,摆出了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

虞宴接话接的快,恺撒却像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向前走了几步,调侃道。

“你急了?”

“我急你大爷。”

恺撒顿了顿,琢磨了半天这话的意思,还是没想出来。

但望向虞宴那副冷得掉渣的脸,他自觉不是什么好话。

“我大爷是什么?你急他干什么?”

听着雌虫嘴里那近乎荒谬又十分合理的问题,虞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他理了理自己的情绪,这才恢复了平静。

“你再不安静,我回去就告诉安谢尔,我同意匹配申请。”

“嘿!”

恺撒跳脚似地惊叫了一声,过了好半晌才磨着牙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唧唧歪歪了。

两者之间难得保持了相对安静地和谐,即使周遭越发狭窄昏暗的通道扰得人心烦,但虞宴的内心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

“他他怎么这样说话,而且还叫我的名字。”

听着这话,虞宴顿了顿,面对着原主幽怨的质疑,他心中罕见地升起了几分尴尬,语气也有些生硬。

“抱歉,我会和他说的,冒犯你了。”

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倒让以利亚有些慌乱,以为是虞宴生了气,开口的声音都有些结巴。

“不不,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以利亚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亚雌,虽然虞宴和他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但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对方身上的问题。

这种和自己南辕北辙的性格,也怪不得奥德里奇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不对。

毕竟实在是太明显了,他和以利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用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这的确是我们的错。以利亚,你没必要对此感到有负担。”

他的声音柔了下来,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了过去。

“你记得大概还有多久的路程吗?”

“哦应该快了,那时候我的神智很清醒,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走了很久。”

以利亚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也出现了一些波动。

虞宴觉得有些不对,便兀自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恺撒原本低头踢着路上无辜的石子,左一脚右一脚,原本是往虞宴鞋底踢的,但是在对方不动声色的警告下,恺撒撇了撇嘴,却是没再不老实地乱动。

可他踢着踢着,一抬头却见前面的身影竟是已经和自己离了五米多远,再慢点,估计就要看不见对方的影子了。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骂人,但想到对方前不久的警告,又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里不干不净地唾了句,脚步却是加快了些。

*

“砰——砰——”

“砰——砰——”

那是极为规律的跳动声,像是裸露在外的心脏,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虞宴慢慢停下了脚步,几步之遥的深处却是完全另外一副风景。

就像以利亚所说的。

“我记得那里有一片漂亮的森林。”

数不清的绿色藤蔓附在四周的石壁上,像是水上疯狂繁殖的水葫芦,密密麻麻地竟是完全看不出一点除了绿色之外的色彩。

这些藤蔓的枝叶像是有生命一般的鼓动着,彼此如同水蛇般互相缠绕在一起,粗壮的腕互相交融,激出些嫩绿色的浪。

原本是生机勃勃的画面,但是藤蔓身上却是附着这大大小小的肿囊。

那些奇异的心脏鼓动声正是来源于那些奇怪的物质,莹绿色的薄丝像是蚕织就的蛹,从囊块中缓缓伸出枝条,一点点向中间爬去

虞宴顺着那些蛛丝的走向,缓缓望向了中央那座藤蔓织起的树台。

枝条像是微微合拢的花瓣,将里面的东西护在最中间,而当他看清楚里面是什么的时候,脑内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嗡鸣

那是一颗殷红色的心脏,跳动期间,周遭的液体便顺着蛛丝往里面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显得犹为的诡异,但这却并不是让他几乎愣在原地的原因。

“这地方看起来真恶心。”

恺撒心里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便觉得忘记了什么,连忙找了一句补。

“我刚才一路上都很安静!这他*不算啊!”

但虞宴却是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朝那座树台走去。

他忽略了后面恺撒不停传来的叫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直到他最终站定在那座树台面前。

捡起了那张皱皱巴巴的皮。

这种感觉很荒谬,像是无数只嘈杂的青蛙在脑子里不停地乱叫,或尖锐或低沉的鸣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虞宴的大脑几乎是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在捡起那张皮的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灵魂和身体被凭空撕裂成了两半。

被一只不知名的手抛向不知名的泥地,连带着鼻腔里都糊满了黏重的污泥。

那张脸看起来简直活灵活现,唇上甚至涂着红色的口红。

岁月的消磨甚至没有给这张脸带来丝毫痕迹,以至于虞宴竟是恍惚地觉得。

女人正在静静地睡着,像是无数个搂着他的醉酒的夜晚。

似乎还能闻到一点栀子花的味道有些淡。

“喂你怎么了”

恺撒的声音慢了下来,他看着面前不自觉颤抖的身影,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点点挪了过去,就看见了虞宴手里拿着的那个奇怪的东西。

很漂亮的一张脸,甚至看起来有些眼熟。

但一道声音在告诉恺撒,别出声。

所以他静静地闭上了嘴。

“真是”

虞宴突然笑了,就在恺撒想问他一句什么的时候,眼睛却倏然一利,拽着人的领子就要往后扯。

与此同时,随着“噌”的一声,一柄闪着锐光的匕首带起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匕首挥动的速度甚至比风还快。

但不知为何,在某一瞬间那柄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锋利匕首却是顿了顿,一个收势不及竟是直接往回捅了过去。

“嗯”

萨金特摔倒在地上,滚了一地的灰,他一把拔出插在自己肩上的匕首,血“呲”地一声就溅了出来。

但他却是顾不上这个,有些慌乱地回头望向树台前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

“你是谁?”

“”

“我妈不在,你要一直在这装哑巴吗?”

“你是聋子?”

“不是,我是恺撒。”

“哦,那我是亚历山大。”

男孩看着面前面色古怪的人,突然觉得欺负弱智没有意思。

索性将罩在自己面前的黑色帘子拉了下来,踢了脚花架,无所谓地说了句。

“我叫虞宴。”

第89章 陷进莫比乌斯环的人 我没有未来……

“叮呤哐啷——”

“砰——”

铁栅栏的防护门被扯得刺啦作响, 对门的邻居大爷穿着汗衫露头看了一眼。

在看到那扇破旧的铁门自己在动后,整个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又缩了回去。

出不去门的雌虫骂了一声,又像是阵龙卷风似地吹回了那间窄小的两居室客厅。

“喂, 虫崽, 你出来。”

护着男孩的那截粗糙的黑布被揭开了一条小缝,还没等恺撒动作, 那截布又被一只手猛地合上了。

“我家没有放钱,你如果实在缺, 把厨房的锅扛走吧。”

恺撒:?

这虫崽把他当什么了?

第一次被当贼的恺撒殿下憋了一口气, 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拽起了那截布,直勾勾地望着蹲在里面的男孩。

刚才那一阵白光来得太突然,他落地的瞬间便对上了一张稚嫩的脸。

那男孩站在窗台下的阴影处, 在恺撒睁眼的瞬间, 他手里的铁盆就砸了下来。

但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铁盆凹进去了一大块,恺撒却是皮都没破半片。

男孩看了眼地上转着圈的盆沉默了片刻, 一声不坑地走回了花盆架下待着。

过了好半晌,才试探着和闯进自己家的陌生人搭了腔。

恺撒被那张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脸惊得愣在了当场, 因为实在太像了

如果不是对方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直接告诉恺撒这是以利亚的虫崽, 他想自己也不会怀疑什么。

不,估计连以利亚自己都生不出来这么像的虫崽!

于是,在脑子宕机的状况下, 才有了方才那番听起来有些傻的对话。

但等恺撒反应过来,这才发现了一个令他惊恐的事实。

以利亚他*的不见了!!!!

他找了一圈,甚至将这间简陋到连下等虫都不会居住的危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一星半点雄虫的痕迹。

更要命的是, 他甚至连那扇看起来一吹就倒的门都出不去。

恺撒像是热锅上打转的蚂蚁,一张臭脸更是拉到了地上。

在他不知多少次将牙齿磨得咯咯直响时,方才想到了这片空间的第二个活物。

所以他毫无顾忌地将那个虫崽拉了出来,尽管对方看起来并不愿意。

恺撒看着对面那个比雄虫都瘦弱不少的虫崽,皱了皱眉头。

但盯着那张与以利亚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还是耐着性子,放软了声音。

“你有没有看见一位阁下,脸和你长得脸虽然和你有点像,但长得比你好看,黑发蓝眼。”

雌虫像个流氓似地蹲在地上,双手自然地垂在两腿之间,琢磨了半天语句,过了片刻又勉强补了一句。

“白衣服,长得也白,身上没有腺素味,也没带雄虫定位器。”

他将自己能想到的特征都描述了个遍,说完一堆话之后就眼巴巴地瞅着对面站着的男孩,像是在期待着他的反应。

男孩似乎很少出来,在接触到光线的瞬间他的眼睛眯了眯,像是有些不适应。

但那些反应被他掩饰的很好,雌虫心下着急,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动作。

“说话啊,虫崽。”

许久没得到反应的恺撒耐心近乎要告罄,他望着对面男孩一脸看痴呆的表情,烦躁地冲对方呲了呲牙。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恺撒做尽威逼利诱之能事之后,对方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

“嗯,见到了。”

男孩的声音还透着些稚嫩,却是听不见一点畏缩的感觉。

这倒是让恺撒高看了这个瘦弱到能被一脚踩死的虫崽一眼,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这才收起了一脸凶相,冷冷地等着对方的答案。

穿着白色毛衣的男孩朝他指了指桌上的座机,神色如常地对着恺撒说。

“他说让你打个电话给他,用那个。”

恺撒虽是没听懂“打电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捣鼓了下那个奇怪的机器,将它的功能了解了个大概。

男孩倒是挺体贴,耐心地等着他操作。

见人准备地差不多望过来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110。”

“如果对方问你地址,你就说”

“滴————”

一通电话叫来了街道派出所打着盹的值班民.警,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进了狭窄的两居室,却是除了男孩本人,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被溜了一圈的警.察终于请回了还在酒吧驻唱的李女士,刚下肚一瓶酒的女人拍了把男孩的头,压着人给警.察道了歉,这才恭恭敬敬地将人送了出去。

男孩理所当然地受了一顿斥责,而那个罪魁祸首却是懒洋洋地插兜站在李女士的身后,靠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给了他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那人张了张嘴,像是再说。

“小骗子,活该。”

真是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家伙。

男孩想。

*

“虫崽,给我拿点吃的。”

“鬼不需要吃东西。”

“那鬼就把你房子砸了。”

男孩看着“一脸我不做人”表情的恺撒,默默拉下了自己的帘子。

恺撒“啧”了一声,再次确定自己走不出这个鬼地方,除了男孩之外的所有虫也看不到自己之后,内心的烦躁程度又飙升了一个度。

李女士走了之后,男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倒也不再执着于和恺撒说话,两者之间的氛围几乎成为了恺撒的独角戏。

他想出了各种方法试图让男孩带自己出去,但对方就是不为所动。

甚至听烦了还会打开他家那台电音多到刺耳的广播,强硬地将恺撒的声音压下去。

“我倒没见过哪家虫崽是一天到晚窝在家里的,小心成年后被异兽咬死了都不知道。”

“虫崽,你雌父是干什么的?你现在带我出去,我让他进联盟军怎么样,说不准你哪天还能看见你雄父也说不准。”

“你聋子啊,真以为我不敢对幼崽动手是吧。”

“我给你星币,你要多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雌虫变化莫测的态度放在哪个正常虫面前都会骂一句神经病,但恺撒本虫看起来却是不这么觉得。

“咚咚——”

花架下传来几声清晰的敲击声,恺撒眼睛眯了眯,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等着对方的回应。

“你能安静一些吗?”

恺撒:

该死,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恺撒的耐心似乎越来越差。

他热衷于给这个冰块脸的虫崽找一切微不足道的不痛快,包括但不限于在他睡觉时唱些不知所谓的歌。

在李女士回来之前,特意将水洒在地上,看着对方面不改色的拖地,最后再被监护者训斥一顿。

不过,恺撒却并不因此而感到有丝毫的成就感。

因为他发现,这个虫崽并不在乎这些事情。

换句话讲,对方对于周遭的一切存在似乎都不怎么在乎。

如果情绪是有起伏的话,男孩应该是林子深处一湾静静的泉水。

恺撒第一次看到他在监护者面前笑的时候,甚至愣了半晌,走到对方面前看了半晌,在李女士转过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你再笑一下?”

接着,他的脚便被男孩熟视无睹地踩了过去。

疼得恺撒眼角抽了一下。

*

“他长得好奇怪,‘母亲’是什么意思,他对你并不好,你不想杀死他吗?”

这点在虫族里面并不难理解,亲缘关系的约束力远远没有武力与利益靠谱。

亲种虫之间互相残杀的事,甚至比不上哪位阁下答应了军雌求婚的事有热度。

按照恺撒的认知来讲,那个留着长发的虫族肌肉匮乏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酒精让他一周之内保持清醒的情况很少。

他对虫崽的照顾也仅仅只是不让他饿死,每天几乎只有半夜才会开门回家,有时喝得醉了,甚至需要虫崽帮他盖好被子之后,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看着男孩给那个“母亲”盖好被子后,默不作声地回房睡觉,恺撒突然觉得给对方找不痛快这事也挺没意思的。

这显得他很没品,好像在欺负什么倒霉蛋。

“我帮你杀了他也行,免费。”

他望着还没桌子高的男孩突然出声说了句,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划算,又补充了一句。

“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带我出去转转。我只是想找回我的雄虫,找到了你也不用再看着我,这很划算不是吗,虫崽?”

飘着水垢的蜂蜜水晃了晃,暖瓶里的热气被瓶盖压了下去。

恺撒头一次见男孩那么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会杀了你。”

“什么?”

恺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蹲下身子,不客气地将男孩刚冲好的蜂蜜水倒进了嘴里。

刺痛的感觉让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猛地将嘴巴里含着血的玻璃渣吐了出来。

“我说,我会杀了你。”

糖块似的玻璃渣沾着点血,劈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在一室黑压压的环境里没有引起半点额外的注意,李女士均匀的呼吸声从卧房里传了出来。

窗外的雪下得紧了些,雪地反射的光顺着窗帘缝照亮了男孩的一只眼睛,泛着亮的桃花眼,清透到恺撒甚至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男孩回了房间,恺撒看着地上那一滩还沾着自己血的玻璃渣,冷冷“切”了一声,不以为然地将东西踢进了厨房的柜台底下。

玻璃渣带着灰滚了两圈,在深夜里带出了些“稀稀簌簌”的声响。

邻居的大爷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恺撒蹲在男孩的床边,撑着脸看了他半宿,最后忍不住,拿着他的红色画笔在对方眼眶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第二天恺撒乐滋滋地蹲在门口准备看人笑话,却不料对方在镜子里看到那个幼稚的印子之后只是毫无表情地擦掉了。

淡定的反应甚至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成年人谁是小孩。

看着男孩熟练地从洗脸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往眼睛里戳,恺撒像是终于逮着机会,随手抄起旁边放着的“作案工具”丢到了对方的脚边。

“怎么,突然觉得眼睛没什么用,打算弄瞎自己了,讨厌的虫崽子?”

男孩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片稀薄的黑色瞳片还贴在他的手指上。

蓝色的眸子像是一望无际的天空,清澈、明亮,眼角那颗浅色的小痣在冷水洗完脸之后似乎更加的明显。

男孩给雌虫的注意力只是一瞬间,他没有捡掉在地上的那支笔,绕过站在原地发楞的大个生物,走了过去。

恺撒却是不笑了。

*

“你叫什么来着。”

“那什么告诉你一个秘密,以利小崽子。”

恺撒见对方手里的动作一滞,这才清了清嗓子。

“其实我从未来回来的。”

男孩:

恺撒:

似乎是被对方那怜悯的眼神看得有些坐不住,恺撒咬着牙抢过了男孩手里的笔,在纸上画了个很古怪的图案。

他边画边得意洋洋地说。

“你未来特别喜欢我,喏,这还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天天闹着要和我缔结婚约,我被你缠得不行,就答应你了。”

过了许久,男孩抽出那张纸,丢进了垃圾桶里。

恺撒默了默,难得没有再出声,只是不住的用手指敲着桌面。

“对不起。”

男孩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开始画那些乱七八糟的画。

“你对那个‘母亲’一天天都能笑脸相待的,怎么到我就一副臭脸。”

说到后面还低估了句“怎么大的小的都这副样子”,男孩的手顿了顿,却是头也不抬地回他。

“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我都和你道歉了”

“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吗?”

他停下了笔,不解地望向看着自己发呆的恺撒,却是难得话多了一些。

“况且,你不是因为你的行为道歉,你只是发现了什么,你只是为了你所发现的事道歉。”

恺撒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道歉到底是为了前不久做的那些幼稚事情,还是为了以利亚而道歉。

这在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必要去纠结。

但是这似乎很重要,至少对于对方来说。

“还有,我说过了,我不是以利亚。”

这句话说得太过突然,一时让恺撒没有反应过来的“啊”了一句,对方这才不急不缓地说了下去。

“不要在半夜睡着的时候,对着我喊那个名字,如果有需要,就去做精神病院的鬼。”

“我说了,我叫虞宴,我不喜欢别人叫错我的名字。”

恺撒没吭声,似乎是在想什么东西,一时让他有些费解。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了头,突然没头没脑地强调了一句。

“不会叫错了,但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要记住。”

男孩不出声,恺撒就站了起来,垂眸看他。

“你要记住,你未来会很喜欢很喜欢我,这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

“噗。”

“你笑什么。”

恺撒望着突然抱着肚子笑起来的男孩,难得脸上多出了几抹不自在,于是就质问出了声。

但他却是没有想到,那是他在未来无数个午夜梦回之时都会不断闪过的画面,以至于在他诞育完最后一个子嗣时都时刻挥之不去的画面。

“你在说谎。”

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将窗户吹开,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将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吹得老高。

阳光钻过一条小缝照了进来,激得男孩的脸上瞬间爆开了层层恐怖的红斑。

恺撒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动作大得甚至带倒了笔筒,伸手就要来扶他。

但对方却是无所谓地挥开了他的手,在空间扭曲到来的前一刻,无所谓地说了句话,平静地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我没有未来。”

*

“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同志,是我们做家长的问题,我会好好说说这孩子的。”

“虞宴,道歉!”

“唉,没事,以后别让小孩碰电话啊,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恺撒站在门边,被母亲压着头的男孩缓缓转头向他望了过来,第一次如他所愿的笑了。

“你在说谎我没有未来”

这是时间循环的第二次。

恺撒没有喝下虞宴加了料的那杯蜂蜜水。

第90章 做对了事 什么事是对的

指向十二点的时针会慢慢退回到三点。

因为潮热而发蔫变黄的菜叶会变回一开始鲜嫩翠绿的样子。

那扇因为生锈而总是咯咯直响的门会一遍一遍地打开。

就在男孩静静地等待着时间再次像小偷一样走回李女士推门而入的时候, 对上眼的却是那个唇角长了一颗痦子的民.警。

他那口被烟丝熏得透黄的牙齿开合着,说出来的话像是绕着剩菜堆乱飞的苍蝇。

“做家长的要管好孩子啊,这不干扰我们正常工作吗。”

“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会说他的, 辛苦了警察同志,要不要喝”

一模一样的话, 厨房没放好的碗筷也在同一时间砸了下来。

李女士顺着劈里啪啦的声音看过去,那双好看的眉毛便鼓起了一个小丘。

男孩将目光从墙上挂着的那面老旧的欧式挂钟上收了回来, 缓缓移向了站在门旁的那道身影。

那个脑子看起来不太正常的鬼这回却是没有像上次一样, 十分招人烦的幸灾乐祸。

对方脸上的古怪错愕的表情实在很有意思,像他很久之前楼下见到的那只黑色的猫,看起来刚打架失败的动物蹲在路旁舔着伤口, 缺倒霉地被经过的车呲了一身水。

黑猫竖着尾巴向着呼啸而过的钢铁巨兽哈着气, 下秒却是抖了抖毛,便灰溜溜地从地下室的窗户钻进去了。

很有意思的一幕。

在那个难得能拉开窗帘的雨天,男孩盯着它离开的方向瞧了一下午。

可能是托那只猫的福, 虞宴朝着那个立在不远处的“鬼”笑了笑。

分针比上一次回溯多走了一格的事,他决定放到晚上再想。

鬼能吃东西吗?

如果可以的话, 他这次可以不往那杯蜂蜜水里加些别的东西。

*

“你没事吧?”

一大早又钻进黑布里的人没有出声,李女士一大早又背着那把吉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杂乱的客厅里面只留下恺撒带着几分焦躁的声音。

“艹!”

雌虫烦躁地踹了脚放在旁边的椅子,又开始独自嘀咕起男孩听不懂的话。

“这到底他*什么情况!安谢尔那个该死的东西,等老子出去了”

精神力的使用一切正常, 但是恺撒确实丝毫找不出这个地方任何的古怪之处。

既不是高科技产品制造出的意识空间,也不是精神类异兽弄出来的环境。

这里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真就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一般。

雄虫的不知所踪与面前这个

恺撒突然就笑了,他心底里竟是诡异地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这简直太新奇了。

如果不是雄虫变成了眼前这副鬼样子,他想自己的心情可能会更好些。

这个狗屁地方在他眼里和曾经掉进王兽肚子里再出来的冒险经历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他从不觉得绝境是一种值得畏惧的事情,他享受那种将脑袋放在命运托盘上的感觉。

因为恺撒知道,自己总是会找到合适的金币放到天平的另一头,而自己的那颗脑袋,最后也总会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的脖子上。

可是这一切明明都和从前差不多,唯一的变化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雄虫。

还是一个骗过自己,嘴里没一句实话的雄虫。

他那些引以为傲的作战经验却在对方“消失”的那刻通通变成了空气。

“急什么,急能让你那颗无用的脑仁蹦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这是他往日里面对新来的军雌,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具话。

到头来,他却成为了那个傻不啦叽的新兵。

恺撒缓缓盘腿坐了下来,他用手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张对他闭门谢客的黑色帘障。

“问你呢,你真没事吧,以虞宴,你刚才丑得像只刚生下来的猴子。”

对方没有出声,恺撒便缓了缓语气,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雌虫暴躁的毛病并没有因为换了个地方就改多少,倒在地上的那把椅子像是处理他多余情绪的排泄器,被他挑着椅背一遍遍地抬起又放下,散发着规律又清晰的扰民声。

“那把椅子很贵。”

男孩的声音在邻居来砸门前,适当地冒了出来。

“你觉得我赔不起?”

“那你把钱放桌上吧。”

恺撒:

他沉着脸,动作不怎么温柔地将椅子扶了起来,看着那把立在自己眼前的椅子,恺撒的手突然顿了顿

呵呵,你他*完了,恺撒。

这是他脑子里蹦出来的唯一一句话。

男孩静静地靠在幕布下的花架下,身上疼痛麻痒的感觉也随着时间的再一次回溯渐渐褪去。

长久的黑暗让他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光线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但看着画纸上的那副场景,他却突然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个机械感十足的空间,座位上似乎交.叠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道影子的后背裂开了一条缝,竟是从脊骨处钻出了两条薄纱似的翅膀,那东西占有欲十足地缠在一只手上,位置看起来奇怪极了

男孩将目光慢慢移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上,似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画出这么一个东西。

但他的手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将那副画面撕成了两半。

外面的那只鬼似乎又在叮呤哐啷地搞什么破坏,听着声音的方向,估计遇难点已经转向了自家的厨房,他甚至还能时不时听到一些嘀嘀咕咕的低骂声。

他原本应该去制止对方将自己本就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的家弄得更糟,但是时间回溯后那股熟悉的疲惫却是拉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

在六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蜷起来的睡姿让他的腿有些酸。

他算着时间,估摸着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这才理了理今天画好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原本是想朝书桌的方向走,但刚走两步却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汤汤水水便溅到了他的拖鞋上。

番茄的酸涩味一下就窜进了鼻腔,男孩低头看了眼,那是碗撒了半碗的蛋花汤。

“你把我弄的汤撒了。”

雌虫静静地蹲在花架旁的位置,一双赤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泛着光,突然出声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喝。你要补充营养,我弄了好久,这个鬼地方甚至连瓶廉价舒缓剂都找不到。”

他又开始说些男孩听不懂的话。

那碗飘着带皮番茄尸体的汤汁旁还残留着几块完整的鸡蛋壳,当然还有几朵象征性的蛋花。

男孩一眼就看出这是对方照猫画虎做出的半成品,李女士向来是不管他早上中午吃什么的,只是会往家里塞些晚上带回来的菜,让男孩凑合。

番茄蛋花汤是对男孩来说最容易做的菜,但是显然对恺撒而言不是。

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恺撒看着对方飘来的为难眼神,不禁碾了碾牙齿。

“喝啊,又不是不能喝,你再磨蹭我就压着你”

他话音未落,男孩却是端着那碗“汤”抿了一口,对方的身子似乎僵了片刻,随后却是一点点将汤喝完了。

在液体滚落喉管的声音渐渐消失之后,恺撒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

“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你这只有这些东西能用,挺简单的,如果不是”

“你不用睡觉吗?”

“什么?”

恺撒微微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他面色不禁古怪了起来。

就算对方变成了虫崽,也不至于连雌虫不怎么刚需睡眠这项常识也不知道吧。

他雌父小时候没教过他吗?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恺撒否了,算了,这家伙作为一只雄虫能在外面飘这么久,说不定雌父早就死了。

想到对方身份的那些事,恺撒的心情就开始变得不好。

但念在对方关心自己的份上,恺撒还是决定耐心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就在他被自己这份伟大的爱而感动的时候,男孩却是一句话戳破了雌虫脑子里所有的泡泡。

“如果你不睡觉的时候一直这么做下去,我家的盐可能不太够。”

他说完这句话,就将画纸放回了抽屉里,拿着那只碗慢慢走回了厨房。

恺撒像是被雷劈一样地立在原地,脸上后知后觉地浮上一层浅淡的红色。

越来越红

越来越红

“你在说我做的难吃!我去,你”

男孩将水龙头的水调大了些,盖去了那道突然在耳边炸开的声音。

*

“吃这个。”

男孩看着面前放着那盆被剁得奇形怪状的排骨汤,缓缓从书上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始作俑者。

“看我干嘛,吃啊,我这次没放盐,绝对比上次好吃,排骨还是我用指甲撕的。”

不卫生,浪费水等乱七八糟的话在男孩的脑子里滑了一圈,最后化成了一句话。

“你再浪费下去,我的食材要不够了。”

“你吃不就不浪费了。”

恺撒推着那盆东西又近了近,有些恶狠狠的味道。

“再说了,不是迟早会回去吗,回去了那些东西不就又变出来了。”

他无所谓地说道,一边往自己嘴里丢了块排骨,连同骨头一起嚼烂吞进了肚子。

味道还行吧?

这不比他以前在前线嚼的异兽肉好吃多了,这雄虫小时候就这么龟毛吗

“这次不会回去。”

恺撒拎着骨头的手在半空一滞,下意识问道。

“不会回去?为什么,不是已经回了快五次了吗。”

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回溯了五次。

每每都是那个穿黑白衣服的亚雌过来的时候,他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做了很多次,男孩虽是每次都皱着眉头,但还是都喝了下去。

就像他说得,他真的很节约食物。

“我做对了事情就不会回去。”

男孩面不改色地又翻了一页书,随手用勺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这回恺撒倒是没有急着追问他味道如何,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冷。

“什么叫你做对了事?你做对什么事不会”

他说到这突然顿住了,他想起了这次犹为诡异的地方。

冲进家门的警察依旧重复着那些话术,而李女士也像以往很多次一样按着男孩的头道了歉,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从前一言不发只是认错的男孩,这次却是多说了一句话。

“做家长的要管好孩子啊,这不干扰我们正常工作吗。”

“实在对”

“因为好玩。”

男孩对上警察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将话说了下去。

“看着你们跑过来的样子很有意思。”

戴着警帽的男人愣了愣,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小朋友,你说什么?”

“啪——”

但他却是还没来得及生气,便连忙劝起了一旁刚甩了男孩一巴掌的李女士。

“抱歉,我会管好他的,实在不好意思,警官。”

女人的脸色很淡,警.察不想多管闲事,便象征性地劝了几句。

“没没什么好好说就行,别动手别动手啊。”

从回忆里淡出来的恺撒突然僵住了,他那时被男孩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惊住了,在看他被打了一巴掌之后下意识就要冲过来,却是被对方冷冷地看了一眼,咬牙定在了原地。

“因为你说的那句话?”

恺撒起初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那句将自己引向更坏方向的话,就像是被夺舍了似的,很蠢,且不顾后果。

如果是为了让时间开始流动的话

但为什么会是这种诡异的解决方式。

正当恺撒的眉头越皱越深的时候,他的身子却是突然僵住了。

有一个极为古怪,又差点从他脑子里飘过去的想法,猛地攥住了雌虫的心脏。

他的脑子似乎宕机了片刻,才慢慢问出了那句话。

“你一开始就知道怎么走出去。”

我做对了事就不会回去

做对了事

这就代表着他知道什么事是对什么事是错。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

恺撒握住勺子的手一松,那柄不锈钢勺子便“哐当”一声砸在了桌子上,恰巧让他对上了男孩淡淡看过来的视线。

“你不是说想多做一次排骨汤吗。”

他端起了排骨汤喝了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起伏。

“这次做的很好喝,恺撒。”

他放下了碗,桌面与瓷底相接,发出了声轻响。

“但今天别再进厨房了,我母亲下次回来是在一周后。”

男孩放下手里的书,压着身子突然逼近了恺撒,在对方几乎停滞的呼吸中好奇似地拨开了他的唇,眉头都没动一下。

“下次别连骨头一起咽下去了,哪怕你是鬼,这么做也很不卫生。”

*

李女士果然在一周之后才回来,她的肩上依旧扛着那把缺了根弦的吉他,男孩拿过她手里的食材,乖顺地任由她亲了亲自己的脸,笑着说了声。

“欢迎回家。”

李女士那张涂着口红的唇弯起了个夸张的弧度,踩着高跟蹲下了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乖孩子。”

恺撒静静地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这一幕,鼻子却是动了动。

他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带着一股腐臭的甜腥气。

那是从育巢回来的军雌身上都会出现的味道,那群军雌在离开育巢后的精神状态会出奇的平稳,但是却一定会在未来的某场战役中以极其恐怖的死相死去。

无一例外。

但这在死伤无数的前线却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很正常。

可此刻,这种味道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间屋子了。

而除了自己和变成傻子的雄虫,这里只多出了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哒”

“哒”

女人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回了大卧室,不久后客厅里那副带着杂音的广播便被打开了。

里面放着的是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讲得似乎是一个水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