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们这 有烟吗?
偌大的广场静得吓人, 唯独那双抓着虞宴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熟悉的疼痛伴随着真实感缓缓浮上了心头,连带着恺撒那双浸了血似的眸子都显得格外亮眼。
虞宴和恺撒之间的距离极近, 在他说出那句话后雌虫便没有再出声。
神色却是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一片霜寒中甚至还带了些古怪的扭曲,像是面被暴力拆碎的镜子, 那滩反着寒光的碎片在人看过去的瞬间,便稀稀落落地碎了一地。
对方嘴里传来的臼齿摩擦声让虞宴丝毫不怀疑, 如果给恺撒一个机会, 他会当场把自己在原地撕碎。
“为什么?”
这是恺撒在那阵诡异的沉默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耳侧的黑色吊坠透着阳光反射出道道堪称凌冽的寒芒。
他没有给虞宴回答的机会, 似乎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一味地徘徊在自己的世界里,声音里竟是透着几分古怪的笑意。
“你喜欢我, 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情绪的亢奋让泛着金绒的薄鳞开始渐渐在恺撒的手掌上蔓延。
那些鳞片看起来漂亮,层与层之间却是布满了微弱的倒刺, 只是手掌摩擦的瞬间,便已经轻而易举地削去了虞宴小臂处的一片薄肉。
手臂处传来的刺痛并未让虞宴的神情掀起一丝的波澜, 但未被抑制的雄虫腺素犹如一颗无形的炸弹,在空气中骤然引爆。
没有火光,也没有刺耳的轰鸣, 那种泛着些糜烂的香味却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间铺满了广场的每一寸角落。
原本安坐在原位的雌虫开始骚动起来,桌椅摩擦的声音,与隐在暗处的嘶鸣声开始变得越发的明显。
突然爆发的冲击让旁边怔愣的神官如梦初醒, 神殿作为与阁下们贴身接触的雌虫,对于雄虫的腺素免疫程度向来要高于普通的雌虫。
但他的身体却还是不自觉地开始发痒,在他回神的瞬间,一截被咬断的舌尖已然顺着喉咙划了下去,满口的铁腥味方才让他的神经清醒了片刻。
在接收到高台右侧那道冰冷的视线后,神官俯下了身子,一咬牙,试图朝着前方对峙的两道身影走了过去。
“阁下,我带您”
他还未靠近两步,整个虫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猛然倒飞了出去,直直将身后的石柱撞出了一道醒目的大洞。
骤然响起的巨响让雄虫的坐席传来了不少惊呼声,梵提亚们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便在指挥下自发地护在了雄虫的身侧,以拱卫状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圆圈。
为首的队长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高台处的安谢尔,征询着他的意见。
安谢尔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下首的慌乱,话头却是对准了依旧像个煞星一样站在原位的恺撒。
“殿下,您的行为怕是有些不妥。”
他的声音不似往日般和缓,而是带上了几分肃穆的味道。
“仪式还没有完成,以及请您松开这位尊贵的阁下,如果您还对神明抱有敬畏之心的话。”
这是句赤裸裸的威胁,满满的恶意如同潮水般涌向了丝毫不为之所动的雌虫身上。
安谢尔并未因为这份轻视有丝毫意外,相反,他说完那句话后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他嘴里表现出的那样急迫。
他没有对神官和圣军下达任何“保护阁下”的命令,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仿佛刚才的那句话只是借来应付的面子工程,期盼恺撒真的能动手的同时,顺带给对方扣一个帽子。
场上凝固的气氛是随着两者四周的精神力墙壁被再次撞击而打破的,那是来自蒙托的精神力攻击,这也是虞宴头一次见到恺撒的精神力罩有所晃动。
“你是听不懂话的劣等种吗?还要丢脸到什么时候。”
虞宴的眉头蹙了起来,这话虽并不是向着自己,但是这种呵斥宠物般的口吻还是让他心中泛起了点点余波。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是窥到了一条小缝的恶鬼,沿着缝隙一点点地爬了出来。
处理这种事虞宴向来有经验。
无论是面对孤儿院院长或有或无的暗示孤立,还是孙承兴颐指气使的命令,或者是身边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身边四处乱跳的小丑。
他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的方法,去处理这些生活中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不用多费脑筋,但是时不时被咬一下还是会令人厌烦。
他抬眼望向了依旧死攥着自己不放的恺撒,那张充满戾气与不屑的脸在此时看起来依旧充满了独属于恺撒·蒙戈尔的风格。
但是虞宴却真的恨好奇拨开这一身长着倒刺的骨头,内里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那或许是对这只雌虫的好奇,或许也是
对自己的好奇。
尽管他自认和眼前这只雌虫毫无相似之处。
他们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只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段相交,随后便沿着各自的方向分道扬镳。
随着身周那圈屏障一再被撼动,恺撒这才眯着眼睛,威胁似地开了口。
“我在问他话,他还没说什么,你们跳个什么劲?”
这句话无疑于将蒙托的面子放在地下踩,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两股无比强劲的精神力顿时隔空碰撞在了一起,掀起的余波激得周遭悬挂的风铃四处激荡作响。
一直持旁观态度的弗朗斯眉心微凝,他看了眼静静喝茶的安谢尔,一咬牙这才出手将被精神力卷的摇摇欲坠的巨型植株平复在了原位。
眼见着事态愈演愈烈,恺撒的浑身肌肉都已经绷直,是一副随时处在战斗状态的架势。
蒙托也缓缓从高位上站了起来,锋芒毕露地直视着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雌子。
“殿下。”
烈火烹油似的空气里响起了一声很轻的呼唤,几乎只有恺撒能够听得见。
还未等他缓过劲,身体却已经是先于理智地看了过去,似是在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虞宴的手微微动了动,这才在恺撒咬压切齿的眼神下,吐出了一句与此情此景堪称格格不入的话。
“我的手很疼。”
这话让雌虫的动作冷笑了一声,手里的力道却是更用力了些。
他的瞳仁泛着红,身遭的屏障顿时肉眼可见地膨胀了起来,似是铁墙般,面对着一道道冲击,却是没有再撼动分毫。
那块小臂处的骨头几乎要让恺撒捏碎,但是他却依旧没有见到虞宴脸上有出现任何的表情,这不由让他心里灼灼燃烧的怒火更盛。
“我在问你话,你是聋了吗?”
“我听到了。”
恺撒的喉头一梗,还未待他再有反应,就见虞宴望向了他。
那一眼除了淡漠却是没有丝毫的情绪,没有痛苦,也没有辩解,静得像是一池千年不会再动的湖水。
“喜欢你吗?”
他的尾调仰了仰,说出来的话还带着往日里的几分缠绵。
仿佛两者此时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是又回到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青年睁着朦胧的眼睛,对着他轻声说。
“晚安,殿下。”
但恺撒从来没有想过,面前这个在他看起来弱小,柔软,偶尔有些怯懦的“亚雌”会用一模一样的口吻对他说。
“我骗你的。”
轻得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不怎么珍贵的羽毛,兴起时拿着看了几眼,没兴趣时就仍由它沿着秋风飘向不知名的角落。
“阁下”
雌虫用利齿咀嚼着这两个字,似乎想要吮出点为数不多的血浆。
“我记下了,您最好也记住您今天所说的话。”
称谓与尊卑像是倒装的沙漏,那点几不可闻的低语伴随着虞宴脖颈处出现的一道鲜红的血印,彻底消失在令人遍体生寒的秋风中。
还没等盛怒中的蒙托下达命令去将伤人之后消失在原地的恺撒揪回来,席上却是猛地响起了一声惊呼。
“达伦!”
虞宴的目光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刚好对上了林斯面若金纸的脸,以及他怀里遍体布满红纹的达伦。
*
圣赞节的事宜因为达伦突然到来的生长月而被中断,军雌与贵族的不满一时之间高涨不下,神殿和皇室之间因为达伦产生的间隙,让蒙戈尔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冰冷了下来。
皇室并未按照规定将雄子送往神殿,而庭长也并未催促,只是贴心地就派人将孵化器送往了皇宫,却只是给了限定量的营养液,便带着大部分被强行打断旅行体验的雄虫返回了神殿。
突然中断的旅程倒是对雄虫没有多大影响,圣赞节上发生的事给这群生在温室里的阁下带来了不少的冲击。
左右前三天该玩的也都玩到了,犒赏日对他们的吸引力除却那点被雌虫追捧的虚荣心之外,实在算不上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
故而大多数雄虫都十分爽快的应允了神官的返程申请,只有少许在前几日已经答应了求婚的雄虫留在了育巢。
按照约定与伴侣先行体验一番欢愉之后,再行返回神殿筹备接下来的仪式。
如果说唯一的变动,恐怕只能是神殿中多出来的一间宫殿,以及源源不断派往那处的神官。
“他是雄虫?不太可能吧我听说他以前是皇宫里的亚雌,怎么可能会有亚雌突然变成雄虫这一说啊?”
“谁知道呢,但圣柱总不能出错吧,再说了如果是假的,安谢尔早就把他赶下去了,还能一波一波地往那派神官不成?”
“聊这些干什么,不嫌无聊啊,还不如看看今天新运来的宝石,我听说这是从昆提斯那里找”
“你一天脑子里怎么全是石头,他算得上是难得的乐子了吧?多有意思啊,从卑贱的亚雌一跃变成圣子,我都不敢想象苏斯那张脸得有多臭!现在好了,达伦不来,原本一个人可以享受的大宫殿硬生生分出去一半,估计就连好不容易攥到手的管辖权也得丢喽~”
“不见得安谢尔脑子坏了也不会把管辖权交到一个外来者手里,苏斯那家伙好歹在神殿住了那么久,总比那家伙要了解得多吧?”
“无所谓喽,反正是他们俩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别说,那个亚雌不会和恺撒·蒙戈尔睡了吧?我还真没想到恺撒那个狗脾气能有脸色那么难看的一天,真有意思!”
“你别说,我也觉得是,不过恺撒那家伙这个以利亚他吃得消吗?”
雄虫间的话题逐渐引向了不怎么健康的方向,却是调动了不少虫的情绪,纷纷聊得更起兴了些。
一群穿着纱袍,束着精致发髻的雄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身后那条尾勾随意地晃着,兴致来了甚至恶劣地扯下旁边站着的神官就吻了上去。
尾勾不老实地在他们的脖子处来回徘徊,在看到对方呼吸急促之际,又猛地大笑着将虫推开,笑着在柔软的精草甸上打起了滚。
虞宴的目光从窗外那处略显因.乱的场面上收回,缓缓撂下了那扇精致的纱帘。
身旁的神官垂着头,恭顺地捧着巾帕想要来给他擦手,却被他躲了过去,礼貌地出声拒绝。
“谢谢,不用了。”
神官的面色一红,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手忙脚乱地便要去给虞宴拿糕点,却是被一道声音止住了。
“阁下的性格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安谢尔端起茶盏捋了捋茶汤,含笑看向了虞宴。
见神官俯身退了出去,他才不急不缓地接上了自己的话。
“我以为言而无信的家伙,平日里也总会傲慢些才对。”
虞宴面不改色地翻过一页书,他枕在柔软的椅垫里,头也不抬地回他。
“庭长先生说笑了,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骗过您这种聪明的大人。”
阳光透过那层极薄的纱帐,堪堪打在书页上。
茶汤上的热气氤氲在虞宴周围,竟是多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滋味。
“随阁下怎么说,左右我是个忙碌命,最近可是被联盟军那群痞子缠得不轻。”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发奇想地提了一嘴。
“如果阁下适应了的话,不妨也早些接手事务吧,毕竟联盟军有阁下不少相熟的虫,我和苏斯阁下却是有些应接不暇了。”
虞宴知道安谢尔这句话是在存心恶心他,如果这点事就能让他应接不暇,神殿估计早就该被皇帝按得抬不起头了。
况且,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的这场官司,如果处理不好,即使是安谢尔也有不少的麻烦。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左右在昆提斯发现的那些长相奇怪的异兽身上找到的是神殿的印记,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况且”
虞宴放下手里的书,抬眼朝安谢尔遗憾地笑了笑。
“我从没打算违背诺言,您让我把这事按到皇室头上,我答应了在圣赞节之后会出庭作证,但是现在我隶属于神殿,就算我有心,联盟军照样可以用避嫌来拒绝神殿的出证不是吗?”
安谢尔的目光冷了下来,却是没有辩驳什么,反倒是附和了起来。
“自然,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我还是好奇”
他拉长了语调,似乎真的对接下来的问题极为不解。
“既然铁了心要帮恺撒,何必再在仪式上做出一副吃力不讨好的样子?”
茶盏被他轻轻搁在了桌上,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
“单从这件事来看,我不觉得你是那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孩子,以利亚。”
他摸了摸下巴,较为客观的评价道。
“恺撒那个疯子,可比我不好应付多了,毕竟我多多少少有些底线。”
室内的挂钟恰好指到了六点的方向,正巧外面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哄笑声,其间还夹杂着雌虫含混的低哼。
安谢尔静静地等待着虞宴的回复,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墙壁上挂着的那只豹脸雕像上,嘴里哼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小调。
“庭长先生。”
虞宴的眼睛眯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唇边还挂着尚未褪去的笑意,他思索了半晌才微笑着问道。
“你们这有烟吗?”
第82章 玩老子高兴吗? 你怎么上来的
联盟军和皇宫的事让安谢尔忙得不可开交, 在那天听完虞宴提出的要求时,向来守礼持重的大庭长头一次笑出了声。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虞宴除了要应付三天两头的身体与精神力检查之外, 同时也收到了除了数量可观的香烟之外的不少东西。
那些漂亮的石头个个看起来价值不菲,其中最为显眼的一件礼物甚至是将近两米多高的蓝色珊瑚。
神官将东西送来的时候恰巧是晚上, 那截珊瑚笼在夜色下,散发着神秘诱人的浅蓝色光辉, 像是晨光笼罩下的青蓝海水, 漂亮极了。
东西送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少还在庭院里游玩的雄虫的注意,神殿里稀罕的物件向来不少,长在金银堆里的雄虫倒也不是对此感到有多么意外。
只不过这么大的珊瑚毕竟是少数, 出于好奇还是顺口问了一句要送到哪去。
一旁的神官见状朝抬着东西的几只雌虫做了个手势, 这才恭恭敬敬地轻声回答道。
“夜安,阁下。这是伦德斯家主送来的珊瑚。”
还未等神官继续说下去,衣着松垮的雄虫打了个哈欠, 挑衅似地朝身后坐在秋千上的雄虫挑了挑眉。
“喂,苏斯!你猜这是不是又是送到以利亚那里的东西, 他那可比你这要热闹多了吧?你不发表一下感言吗,我们的圣子大人?”
秋千上的雄虫隐在暗处, 闻言只是微微晃了晃腿,将秋千晃得更高了些,却是一句话也没回。
没得到回应的好事雄虫“切”了一声, 这才将视线又飘回了那截巨大瑰丽的珊瑚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又问了一句。
“是去以利亚那?约会礼物?”
神官恭敬地弯腰,温声回复着这位好奇的阁下。
“是克瓦伦家主为其雌子奉上的求婚礼物。”
*
“求婚?阿朗索·伦德斯?”
这是马加比在神殿担任神官的第二十个年头,也是他被派往这位名叫以利亚的阁下身边侍奉的第二个星期。
“以利亚”这个名字, 最近在蒙戈尔掀起了不少的风波,关于他的离奇古怪传闻自圣赞节之后成为了贵族之间的桌上谈资。
“曾经是个低贱的亚雌”,“与恺撒·蒙戈尔纠缠不清的床伴”等乱七八糟的谣言,在他的性征检测结果彻底出炉之前,像长了腿似地跑满了蒙戈尔的每个角落。
而那些传言在神殿的雄虫之间则更是被扭曲得极为难听,他在来到这位阁下身边之前,便听身旁的一位年迈神官有些唏嘘地感叹道。
“真是一位可怜的小阁下,受了那么多苦,回来却还要被自己的同伴孤立,真希望这不会给他脆弱的心脏带来打击。”
“庭长先生不会纵容这种谣言中伤阁下,应该很快会有敕令发布,就算这位阁下的过去再怎么具有争议,那些贵族也不会无聊到去触神殿的红线,阁下们的行为也会慢慢”
他觉得自己作为这位“小可怜阁下”的神官,有必要为这位素未蒙面的主君说些什么。
却不料那个神官只是随手给自己嘴里灌了瓶高级舒缓剂,有些古怪地望向了他。
“谁说阁下们是因为以利亚阁下的过去争论他的?你没看前几日的通告吗?”
马加比疑惑地看了过去,那位神官才拍了下脑门说了句“忘了你前些天去第一军了。”
“圣赞节后两日,庭长先生为了安抚过于闹腾的贵族和军雌,答应公布了适龄期阁下的肖像,星网热度已经挂了快一周了,那位阁下的名字现在可是头条,你不知道吗?”
神官和蔼一笑朝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经过的一支圣军队伍,那队军雌正运着一车又一车的宝石朝着正中央的宫殿走去,慢悠悠喝着手里舒缓剂的神官打了个哈欠。
“阁下们讨厌以利亚阁下的原因可不是因为那点捕风捉影的谣言,而是因为”
神官晃了晃手里的空瓶,卖了个关子。
“这位阁下实在太抢风头了。”
“不过倒也正常,我们向来是视觉动物,哪怕他的精神力评级尚未公布,也足以让那群憋久了的单身寡雌眼红了。”
和同僚们聊完最近那些无伤大雅的谣言,马加比出乎意料地受到了安谢尔的接见。
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的庭长,能够来见他这样一位奋斗多年才达到六翅的神官,确实让他有些错愕。
他做好了各种推测,却不料安谢尔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
“你在以利亚身边不用管别的,看好别让其他虫接近他,也别让他和其他虫说话。”
在半个小时之后,马加比领着安谢尔新增的两队圣军,迷迷糊糊地怀揣着命令来见他这位未曾见面的主君。
“脆弱”、“漂亮”、“曾经是个低贱的仆从”。
这是他对以利亚的第一印象。
他想这种曾经生活在地下城的阁下或许性格敏感,相处起来并不容易。
也许他需要像呵护幼崽一样格外关注这位阁下的心理状态,估计是个不小的麻烦。
但是这些种种的猜测却在他真正见到“以利亚”的时候被打了个细碎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正是大部分阁下赖床的时候,但是马加比却没有在寝室找到这位阁下,而是被告知对方去了后花园的桔梗花亭。
这位活在传言中的阁下有着一头神秘柔顺的黑发,看样子像是刚沐浴后不久的样子,就这么随意地散在玉阶上。
他身上没有像其他雄虫一样穿着凉快的纱质长袍,而是最简易不过的浅白色衬衫,上面还别着一枚蓝色的花瓣状胸针。
青年手里拿着画板,手下的动作认真,面上的表情却是很散漫。
那些五颜六色的颜料铺了一地,甚至有几抹黄色颜料沾到了他的衣摆上。
似是见花丛边有动静,对方这才淡淡地抬眸朝这边望了过来。
在那一刻,马加比清晰地听见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雌虫滞塞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他才按下翻滚的心绪向对方通报了身份与来意。
“你叫马加比?”
青年缓缓说道,声音像是从唇齿间轻轻溢出,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暖意。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才说完下一句话。
“这是一个好名字。”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隐秘的力量,像是古老的咒语,轻轻叩了叩雌虫的灵魂。
这个简单的名字在此刻变得格外动听,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以至于让马加比将心里的那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说。”
话语出口,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正准备道歉,却听对方笑了笑,赤脚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留下了那句话。
“犹大·马加比,这个名字放在你身上,会让我觉得很讨喜。”
*
以利亚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他意外的事,连带着这位阁下的性格都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说实话,和他相处起来很轻松,但是马加比却总会下意识地斟酌着自己的语句。
在对方身边待着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古怪又紧张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
他听完雄虫的那句疑问,迟疑了片刻,方才应声道。
“是阿朗索·伦德斯,阁下想要见他吗?”
他见青年似乎对那株珊瑚流露出了格外大的兴趣,迟钝地补了一句。
“阿朗索·伦德斯的评定标准是S级,是名列前茅的几位军雌,长相也”
“不用了。”
虞宴绕过那株珊瑚,径直拾起放在桌上的那只雪茄,垂眸给自己点着火。
马加比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劝了几句。
“您的婚配申请会在精神力等级评测完成后开放,这些送礼物的雌虫估计也是打的这个心思,以您的身份不妨先接触接触,如果有感兴趣的,直接”
他话音未落,就听对方轻笑一声,顺着方向望去,便见雄虫倚在身后那架红木方柜上。
青年两指夹着雪茄轻轻点了点,清郁好看的侧脸被闪烁的火星映得发亮,雾似的烟气便绕着他的脸转了个圈。
“阿朗索还是算了。”
“可”
马加比还待狡辩,就见虞宴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慢悠悠地撂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毕竟从血缘上讲,他算是我的兄长。”
单单这一句话就将马加比从头劈到了尾,一个轰动程度不亚于圣赞节当天的秘密,就在这间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杯轻而易举地揭开。
他微微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见虞宴抿了口红酒,朝他晃了晃。
“要来一杯吗?”
他僵硬地摇摇头,还未等他想个什么借口提前离开,就见对方仿佛窥见他心声般随意开口说道。
“我有些困了,如果您接下来有事的话,自便就好。”
马加比应了句“是”,刚想招呼着一旁端着酒瓶的神官随他一起退下,却见虞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等我喝完这杯。”
雌虫看了眼低眉顺眼的神官,在过量信息的冲击下也没想太多,还是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
虞宴拿着酒杯走回了窗前,身后的神官便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走了过去。
神殿的气候四季如春,连带着地板的温度也十分的适宜。
虞宴还在原来世界的时候便很少出门,在家也是怎么随性怎么来,在神殿待的这几周,算是难得的悠闲日子。
系统虽然和他吵了不少架,但是耐不住虞宴不搭理他,径直将忽视原则贯彻到底,彻底让对方没了脾气。
“你今晚还要点着薰衣草香睡觉吗?适应得挺好啊?”
“还行。”
他在意识海里轻声回了一句。
“我把你的事告诉给主系统了,恺撒那边任务失败的惩罚还没下来,接下来的任务可不会是亲亲抱抱举高高那么随便了。”
系统的声音带着些几不可见的迫切,但无奈,里头潜在的威胁却还是只换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嗯”。
它看着完全一副大爷样子品酒看夜色的虞宴,不存在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还是耐不住性子讽刺了一句。
“你还真是会享受。”
“毕竟有句诗叫,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一直觉得挺对。”
系统差点因为这句“须尽欢”破口大骂,但照着以往两人拌嘴的结果,它还是冷笑了一声,把那句“你早怎么不来尽欢”咽回了肚子。
虽是嘴里这么说,但系统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起了接下来的任务。
“虞宴,你到底打算怎么应付恺撒那边?”
“我需要应付什么吗?”
虞晏抬眸望了眼空中划过的一抹星点,随口问道。
“他不会不来找你麻烦,可别告诉我,你忘了那家伙临走前说得话,小心阴沟里翻船。”
虞宴垂眸将杯中的最后一点酒液灌入喉中,接着系统的话,夸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你现在歇后语用的还挺好。”
系统:
成功将系统怼回去之后,脑子里终于恢复了一片清净。
手里握着的酒杯不肖片刻就又被倒满了,虞宴望着那杯满得将近溢出的酒液,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阁下。”
身后的神官小声地叫了一句,见虞宴转头看他。
这才受宠若惊地红着脸,磕磕绊绊地把话说了下去。
“如果您喜欢的话,即使是阿朗索·伦德斯也没关系的。”
雌虫顿了顿,见虞宴在听,这才缓缓斟酌着语气,继续说道。
“贵族之间亲缘虫联姻的数目并不在少数,虽说没有直属亲缘婚配的例子,但是同血脉的虫族之间诞生高等级后嗣的可能性会更高。”
神官的声音陆续平稳了下来,仿佛科普般将那些过于难堪的事实一点点宛若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同血脉之间的亲属虫精神力融合程度会更高,在交.尾过程中雌虫的孕.囊不需要经过复杂的深入流程,精神力壁壳能够轻而易举地被尾勾破开。”
“孕.囊下垂后,卵体的受孕程度也会相应提高。”
说到这,神官的声音顿了顿,斟酌了片刻之后方才出声道。
“哪怕交.尾对象是亚雌,如果在保证频率的情况下,雌虫育卵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只不过后代的精神力评级会有所欠缺。”
他轻叹了一声,似是小心,又似是无意地补了一句。
“当然,我只是在和您阐述亲缘者之间结和的益处,如果您的想法改变,不如告诉贴身神官。”
虞宴静静地听着对方所说的话,杯中的酒液被他喝了个七七八八。
红酒的度数偏高,对那些向来饮惯了的雄虫来说不算什么,但虞宴喝的次数不多,只是两杯,面色已经有些翻红了。
神官在说完那些话后便不再出声,只是安静地望着靠在软椅上的雄虫,装起了木偶。
对方的眼睛闭着,一条胳膊搭在双眼上,似乎在遮过于夺目的灯光。
室内的沉静持续了很久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悦耳又畅快的大笑。
在笑够了之后,虞宴才抬头靠在椅背上,倒着看向了那个神官的下颌。
“殿下。”
“所以您千里迢迢爬过来是来关心我如何和其他虫交.尾的?”
虞宴的眼角还残留着少许因为笑而溢出的泪花,他似是乐得不轻,过了许久才转过身,将手搭在椅背上看着面色骤然冷下来的神官。
身后那条不再受拘束的尾勾此时终于跑了出来,轻轻用尾尖戳了戳雌虫现在那张普通平凡的脸。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这声音连最后一点恭敬都懒得再装下去,偏偏手里还端着那个放酒的盘子,样子看起来竟是古怪的乖。
虞宴倒是也没急着再说什么,只是撑着头望他,眼神扫过那张脸的每一片角落,看得让被注视者不禁有些发毛。
“挺聪明。”
许是确定没有转圜的余地,那道细腻的声线才缓缓转成了虞宴熟悉的那道声音,带着些轻蔑与被戳穿后的咬牙切齿。
“怎么不在你那个神官还在的时候戳穿我,你不怕我现在弄死你?”
撕破脸的雌虫声音泛着些森冷,嘴里虽是说着吓人的话,但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虞宴,似是在等对方的回答。
那条蝎子似的尾勾被虞宴笑着一把拽了回来,他盯着恺撒顶着的那张与他格格不入的秀丽面容,慢悠悠地说道。
“因为好玩?”
他摊了摊手,坦白道。
“偶尔享受一回殿下给我端茶倒水的样子确实难得,不过好在,您没在马加比在的时候给我倒酒,不然可能早就露馅了。”
虞宴歪了歪头,全然不顾对方已经黢黑一片的脸色。
“毕竟没那个专干这活的仆从会把一杯红酒倒满,会显得有点蠢。”
恺撒:
先是难堪与羞愤,随后便是那种被耍了的愤怒,混着之前种种一并涌上了恺撒并不清醒的大脑,偏偏对面的家伙却并不打算罢休地又补了一句。
“神殿和地面并不相通,因为上次的事,您不会再大张旗鼓地闯进来,现在还留在地面的应该是连着浴宫的几条通道那您怎么上来的?”
“爬下水道吗?”
“呵”
恺撒的那道被气到拐调的冷笑还没落下,虞宴的脖颈就是猛地一痛
他意料之内地看着恼羞成怒的雌虫一把扣住了他的脖颈,粗暴地将他抵在了椅背上。
雌虫身上披着的那层皮像是红烛般一点点融化,脱落的过程似是轻轻从他身上撕开一层胎衣,完整的一层皮肤就这么落了下来,带着些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像是一只正在蜕皮的蛇,在那层泛着血丝的肉.膜脱落后,方才露出了那张满是戾气的糜艳侧脸。
浓郁又刺鼻的血腥味顷刻间扑了虞晏满脸,那张皮
是另一只雌虫的皮。
“猜对了”
恺撒的笑声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颤,那是被气得。
在手下收力得的同时,他缓慢拉近了自己与虞宴的距离,声音仿佛是从谷底爬出来的恶鬼,带着些扭曲的兴奋。
“玩老子高兴吗?”
“嗯还不错?”
第83章 是!我喜欢你! 你得意死了吧
手掌处传来温热又平稳的脉搏鼓动, 那里面流淌着的血液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向青年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轻易扼段这截漂亮的脖颈,也不会再有什么声音从那张讨人厌的嘴巴里出来。
只要他想做,这件事简单得就像剪断一截枯萎的树枝。
这点恺撒知道, 虞宴也知道。
可前者并未动手, 后者也并未反抗。
两者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僵持在那把摇摇欲坠的椅子上,像是柄堪堪持平的天秤, 没有一点倾斜的意思。
“您如果还想和我就这样尴尬地贴着的话,可能需要注意下时间, 虽然我也觉得很麻烦”
虞宴的眼神越过恺撒的侧脸, 望向他背后的那面巨大的立钟,又慢慢移回雌虫的脸上。
“但神殿每晚零点会有守卫在廊道里巡逻,我也并不清楚如果再这么玩下去, 他们会不会发现什么不对。”
他说这话并不是威胁对方的意思, 只不过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毕竟虞宴实在不想再闹出些额外的事来,当然更多是不想再和恺撒搅在一起。
那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恺撒都没有什么好处, 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正如虞宴意料之中那般,这话丝毫没有对这只雌虫起到丝毫的警示作用。
他的眉毛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手下的动作却是越发暧昧地摩挲起了那片皮肤。
“你觉得我会怕?”
他挑衅似地拽下颈处还未脱落的一块组织,拿着它微微凑近了虞宴的眼睛。
虞宴没有搭理他这过于幼稚的动作, 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料恺撒直接将那块血腥味浓厚的肉片直接丢进了他的嘴里。
虞宴的神情倏然一厉,那是恺撒头一遭在他脸上看到那种浓郁的情绪。
他刚“咯咯”笑了半声, 腹部却是微微一痛,被对方一膝盖顶在了地上。
两者的姿势在顷刻间倒转,恺撒的头重重磕在柔软的地毯上,连带着身上那些属于其他虫的新鲜血迹糊了一地。
小腹处传来的钝痛连带着引起了些其他不必要的反应, 他身上那件因为夜行方便而紧贴在身上的皮革质地训练服,就这么微微鼓起了一个颇为明显的弧度,颇为放肆地与虞宴那条压在腹部的腿针锋相对。
对方霎时粗重的喘气声以及腿部传来的异样触感,让虞宴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以至于让恺撒想要拽他的手扯了空,也恰巧错过了雌虫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
恺撒的身形只是僵了一瞬间,但在看到虞宴如避蛇蝎般的动作,顿时人又放松了下来。
他倒也不急着站起来,就这么坐在原地,一条腿微微曲起,放任着自己的尴尬,毫不避讳地望着虞宴。
在视线落到地上那块被吐出来的肉快时,这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不喜欢吗?我刚见到这家伙的时候,你猜他在干嘛?”
见虞宴冷冷地垂眸睨着他,恺撒心中那点蠢蠢欲动的恶劣欲望更是高涨了几分。
他手搭在膝盖上,随意指了指自己两胯之间的位置,眼睛有趣地眯了起来。
“他在看着不知道从哪偷拍来的留影打**。”
这话说得粗鄙,恺撒却并不觉得,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便得寸进尺地又补了几句。
“我看了那张照片,你的脸都花了。当然,里面还有一些其他雄虫的照片,看他们的样子,有些并不知情,有些吗甚至还很乐在其中。”
“你在我这费了那么多劲,就为了来这个破”
恺撒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发现自己突然失了声,身上没有什么异样,哪倒也不疼,就是嗓子里说出来的话像是被静音处理了。
在察觉到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道精神力之后,恺撒被气得笑了一声,他冷冷地望向虞宴,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他倒是想不到,只是分开了一个星期,对方的精神力倒是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疯涨。
打个照面的功夫竟是能往自己的脑子里塞上一道精神力,硬生生让他闭上了嘴。
“冷静了吗?”
虞宴缓缓在恺撒面前蹲了下来,极为平静地与那双慢慢冷却下来的眸子对视。
这道精神力是虞宴趁对方不注意时悄悄放进去的,原本是计划着万一对方有什么过激举动,能够作为后手,可恺撒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雌虫
虞宴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加之刚才那道精神力是趁着对方不注意时塞进去的,时间仓促之下留下来的作用并不大。
只肖片刻,他就能察觉到那道精神力已经被对方抹除了。
“你急什么?怎么,你认识那个神官吗,喂你一块肉这么大反应,在地下城待着的时候没吃过?”
“殿下。”
虞宴轻轻勾了勾恺撒脖子上戴着的那圈腺素屏蔽器,这条颈环状的东西与他上次见到的并不同。
恺撒身上那股本来浓郁的腺素味被这条轻飘飘的颈环遮了个没影,看样子为了这次的潜入确实做了不少的功夫。
“您是不是应该搞清楚一点,是你杀了那个神官,而不是我。”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为平静,恺撒望着那双镜子似的眼睛,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雌虫顺着脖颈处的力道朝着虞宴的方向倾了倾,几乎是将自己送到了对方的面前。
“你不是对谁都很好吗?以利亚你多善良啊,连对在你楼下站岗的军雌都巴不得天天笑脸以对,怎么现在不装了?”
恺撒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嘲讽,他一改方才顺从的样子,用力攥住了勾在自己颈上的那只手。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似是要从对方的脸上搜刮出几分惊慌。
“所以呢?”
虞宴没管自己发痛的右手,他的目光划过恺撒那张仿佛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的脸,近乎疑惑地反问道。
“说到底,我对谁好?我对谁笑?我装或是不装?和殿下您有关系吗?”
嘴里的血腥气烟似地紧紧缠在虞宴的喉头,好像出口的话都带上了几分冰冷的味道。
“我骗了您,您如果想要报复我,我没有意见,这很正常。”
“但至于我是个什么人?又要去做什么事?殿下”
他顶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拉着那条颈环微微用力,整个人便凑到了恺撒的耳边。
“你又有什么立场评判我。”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神殿中心那座最高的钟塔敲醒了午夜的第一道钟响。
鸟鸣声四起的花园像是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黑漆漆的夜空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将一切异样的声音都吞进了肚子里。
手腕处的力道缓缓松了下来,虞宴望着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恺撒闭了闭眼。
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虞宴轻轻掰开了恺撒的手就要站起来。
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身前原本安静的雌虫却是猛地拽住了他的衬衫,在虞宴骤然紧缩的瞳孔中吻上了他的唇。
这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毫无章法的啃咬。
恺撒还待再动,头发却是猛地被一只手薅住,在即将被扯开的瞬间,他还不忘发狠地咬了口对方的唇,扯出了道泛着血丝的小口。
“是!老子喜欢你!”
他这句咬压切齿的话听着不像是表白,如果改成“我要宰了你”听着倒是没什么错。
说着这句暧昧又情意绵绵的“喜欢”,偏偏恺撒的那双眼却是满眼赤红,一头金发被扯得有些凌乱,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隐在虞宴的阴影下,看上去竟是有几分阴森的味道。
“你很得意吧”
他突然笑了起来,头发被拽着,他倒也没有反应,就这么仰着头看着虞宴。
“看着我这样犯贱!以利亚你他妈得意死了吧!”
虞宴望着他那张不停直笑的脸,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
与此同时,大门处却传来了几道敲门声,随后便传来了军雌谦恭的询问声。
“抱歉打扰您,阁下。我们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请问您还好吗?”
恺撒说完那句话,仍虎视眈眈地盯着虞宴。见门外传来了问候声,唇角的笑刚扯了半边,嘴就被一把被捂住了。
虞宴一边捂着雌虫不安分的嘴,一边语气平静地回着军雌的话。
“我很好,发生什么了吗?”
他说这话的同时,恺撒就在一旁坐着,狼盯肉似地用眼睛锁着虞宴。
见对方语气轻柔地与门外的军雌交谈,眼睛眯了眯。
便在虞晏眼皮底下伸出舌头,舔上了对方的手心。
虞宴的脚步微动,不小心踢到了旁边摔在地面的红酒瓶。
瓶子朝前一滚,便撞到了桌子上,发出“啪嗒”一声。
“阁下?”
门外刚要离去的脚步声微微一顿,虞宴望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雌虫,神色也冷了下来。
“没什么,是曼朗家送来的那只小鹿犬,它撞倒了瓶子。”
“我要休息了。”
门外的军雌似乎有些犹豫,但听到虞宴这声毫不带商量意思的口吻,还是低声应了一声。
*
虞宴的手放了下来,便听到了恺撒那冒着冷气的声音。
“别急,我们还有得玩你不是高兴吗?”
他的目光扫视着这座宽敞的厅室,闲庭漫步地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走到了沙发上坐上。
手里还拿着那瓶被碰到的红酒瓶,一下一下地向上抛。
“以利亚。”
他语气平静地喊了一声。
“你在这待得很适应吗。耍威风耍得比我都熟练多了。”
虞宴淡淡瞥了恺撒一眼,在对方的注视下神态自若地走到软椅上坐下,拿起纸巾认真地擦起了自己的指缝。
“我还有别的威风会耍,你要看吗?”
恺撒愣了愣,随即却是轻笑了一声,整个虫仰躺着向后靠去。
“行,我倒是想”
他话说了一半,眼前的景色却是倏然一变。
几乎只是一秒的时间,风都没刮起一点,神殿连带着虞宴都变成了恺撒所熟悉的皇宫。
辛辛苦苦爬了一晚上的水管,一朝回到解放前。
恺撒望着熟悉的书房,大脑出现了片刻的宕机。
*
虞宴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地面,刚欲起身,门口却是再次传来了三道规律的敲门声
第84章 明天可是有约会 碍眼的家伙
顶着系统哭天抢地的声音, 虞晏差使着这家伙草草将一片狼藉的室内收拾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被恺撒扯断了一颗纽扣的领口,眉头蹙起了一个结,还是提步走向了那扇红木大门。
在系统哀嚎自己突然被拿走的传送阵的同时, 一张明媚英气的脸恰时地出现在了门后。
他的目光放肆地环视了一圈室内, 这才将目光原定回了虞晏的脸上。
“你真给我开啊?我以为像你这种身份的家伙,多多少少会比我们更警惕些, 居然”
雄虫做了几下敲门的动作,脸上戏谑的表情还没表露出来, 就见虞晏看都没看他一眼, 面无表情地就合上了门。
苏斯:?
说实话,如果不是神殿每日都要清理。
苏斯毫不怀疑,那力道所能溅起来的烟尘足以让他打上好几个喷嚏。
“喂!你居然敢关门!以利亚!你这个给我开门, 我是苏斯·布朗!”
“以利亚!”
雄虫敲击着大门的声音称得上是惊天动地, 偏偏那些向来听觉灵敏的军雌却像是不约而同地聋了,任由苏斯在宵禁时间敲了近五分钟的门,也没有一个虫出来阻止或者询问。
“继续。”
虞晏将地上瘫倒的酒瓶扶正, 仿若没事人一般,又看起了那本从神官里拿来的《创世纪》。
“继续什么?”
原本还吵嚷不休的系统愣了愣, 半晌才在嘈杂的砸门声中迟疑问道。
香须草制成的书册在虞晏的指尖翻过了一页,他头也不抬地回着系统的话, 声音却是更冷了几分。
“继续你之前说的事,说说新任务。”
系统:
“你确定现在说?”
像是为了佐证系统这声附和一般,门口的捶门声更响了。
“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需要给那个什么给门口站着的那个家伙开个门?”
虞晏抬头向他扫去一眼, 颇为不解地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给他开?他来我就必须招待吗?现在是宵禁时间,不礼貌的客人没必要得到主人的招待。”
嗯,这话说得在理。
系统点了点头,稍后又捉摸出几分不对劲。
不是?
你刚才不是才送走一个更没礼貌的吗?
多一个少一个这有什么区别吗?
系统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 乐呵呵地刚吐槽了一半,蓝色的身子就被虞晏捏住攥了攥。
“说些有用的,你听得懂吗?”
系统圆鼓鼓的身子晃了晃,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墙壁处却传来了几道撞击声。
虞晏的眸子倏然一戾,在系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他却是三两步走到了那盏落地台灯前。
手背看似敲了几下灯柱,系统正奇怪对方这是在干什么,墙体处却是动了动。
下一秒,那面严丝合缝的墙竟像是活版似地翻转。
随着“哎呦”一声痛呼,一个影子就像是丢垃圾似地被墙吐了出来,直直趴在了地上。
正好趴在了虞晏的脚底下。
“所以阁下这么不辞辛苦地来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听着那道清悦好听的声音,趴在地上的苏斯一时也顾不上自己酸痛的鼻子。
他揉着腰慢慢站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质问道。
“你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这处机关的!”
虞晏眉毛都没动一下,活版在他的动作下恢复了原样,他这才无波无澜地反问道。
“那阁下又是怎么知道我房间的机关的。”
他着重咬了“我房间”那几个字,偏偏雄虫一听这话竟是毫无愧疚心的仰了仰眉头,言语骄矜地讥讽道。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我自然知道。”
过了半会,他似是觉出了些不对,冷哼一声,又摆出了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喂!是我在问你话。”
因为出身就被评定为A级的缘故,没有谁会让苏斯感到不愉快。
哪怕是那些玩在一起的雄虫,就算心有不满也顶多是占几句口头上的便宜,倒还真没有谁给过他这么大的难堪。
偏偏虞晏不仅惹了他第一回,在他表露出不高兴的意思后,竟是头也不回地坐回了沙发,完全将他当做了空气。
“你你没有听见吗!我在和你说话。”
“如果你半夜三更到我的房间只是为了耍威风的话,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苏斯阁下。”
不仅没得到回复还反被威胁了的雄虫不敢置信地笑了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地笑了出来。
但还没等他笑完,虞晏却是拿起桌上放着的烛剪,轻轻剪灭了烛心。
“你的任性会让今晚帮您掩护的这队军雌受到惩罚,或许会以渎职罪被处以二十下鞭刑。”
苏斯完全忽略了对方作为一个新来的家伙,竟能把神殿的量刑标准说的如此精准的事实,反倒是揪住话茬,不屑地勾了勾唇。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群普通的军雌,他们自愿受罚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得傲慢,仿佛那些帮他善意打掩护的雌虫都是些低级的小玩意,做出的这些牺牲也丝毫不值一提。
虞晏并未因为对方这倨傲的态度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只是接着自己的话静静说了下去。
“当然,你可以不在意他们,不过明日我会将今晚发生的事都告诉庭长,夜间安全的法令罚不到你,但雄虫夜间随意出行是神官的失职。”
他敲了敲茶匙上沾到的糖霜,将这柄小勺又丢回了茶具里,这才将一杯添好牛奶的红茶向苏斯站着的方向推了过去。
“喝完这杯茶睡个好觉,或许明天你就可以听到梅菲斯·凯克被申饬的消息了。你猜猜,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另一位来自伦德斯的九翅官,会不会借此对他做些什么有意思的事。”
苏斯的眼睛眨了眨,过了半晌才从对方的话里品出了些威胁的味道。
旧贵族的势力近些年本就势微,凯克家族因为近年来缺少优秀的军雌更是如此。
在联盟军的势力里被伦德斯们打得抬不起头,几乎全仰仗着梅菲斯这位九翅官在神殿的地位。
这位叔父也给苏斯提供了不少便利,如果对方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的生活绝对会有些不小的麻烦。
更何况安谢尔前不久还隐晦地暗示过,有意让以利亚接过管理事务的意思,那个不好的消息更让苏斯本就紧张的神经颤了颤。
不过面前这个足不出户的家伙到底是从哪听来的他和梅菲斯的关系,这在神殿可以算得上是秘密了。
该死,这家伙!
“你威胁我!”
他被气得声音变了调,前所未有的屈辱让这位千娇百宠长大的雄虫气得胸膛不停起伏,音线也发着抖。
偏偏对方只是轻轻推了推面前的那杯茶,十分耐心地又提了嘴。
“要喝茶吗?不请自来的客人。”
“嗬嗬。”
这话像是彻底点燃了面前的雄虫,就在虞晏以为这个浑身散发着娇气的雄虫要暴走之际,对方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我倒也看看你能够得意到什么时候,真希望你在达伦醒过来之后还能笑出来。”
苏斯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袍角,上前一把夺过茶给自己灌了下去,大步离开前还不忘丢下一句阴森森的讥诮。
“好好享受你现在的这种感觉吧,阁下。”
他拉长了语调,以至于最后两个字格外的耐人寻味。
*
“这家伙什么意思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了?来挑衅?”
系统绕着紧闭的大门转了一圈,一转头就见虞晏还岿然不动地坐在那喝茶,倒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凭什么对方那样说话还有茶喝,自己一天和个冤种一样为他跑上跑下就得不到一个好脸!
这太他爹的不公平了!
“喂!虞晏。”
它声音大,像是串鞭炮,炸出了一串的委屈。
“给我也喝一杯!那家伙都行,凭什么我就没茶喝!”
“你怎么喝?”
系统完全只把这当是借口,它想了想可行性,咳嗽了一声,故作冷漠地哼道。
“管这么多做什么!你就说你给不给。”
“给,放了泻药你也喝?”
“废话!放了泻药我也等等?你说什么?”
虞晏合上刚才掀开的糖罐,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说我给他的茶放了泻药,你也要喝吗?”
系统:
他就说虞晏这个黑心肝的东西,怎么可能忍了那么久,原来在这算计人家呢。
呵,那个鼻子长在天上的倒霉鬼真可怜,系统啧啧地想。
“哦,那我不喝。”
“不喝就回去,我要睡觉。”
系统见真要往卧室走的人,连忙出声叫住了他。
“喂!你怎么不问问那家伙为什么来找你?总不能真就是闲得没事来找茬的吧?”
“自然不是。”
虞晏解开扣子,缓缓为自己换上睡袍,手下触及的便是一片温热。
不得不说神殿这些神官对待雄虫的态度,真的称得上是无微不至了。
像是在待一株随时就能凋落的花,连带着衣服都时刻保持在最为舒适的温度。
“不是?那他来是为什么,这和达伦又有什么关系。”
见对方沉默,系统本以为对方是又要装聋。
刚想要闹,显示屏上出现的几行大字却突然扼住了它的喉咙。
那一行字实在过于离奇,以至于过了许久,系统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虞晏你的新任务来了。”
它顿了顿,声音像是飘在云端上浮着,透着几分荒谬的不敢置信。
“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虞晏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慢慢转过头看他,便见系统卡壳似地丢出了那几个字。
“主系统给你的任务是找到安谢尔的心脏。”
“可是那家伙不是活着吗?”
卧室外的微弱烛火彻底熄灭,与此同时,青年带着散漫的声音,轻轻回荡在一室的寂静中。
“真巧。”
虞晏看了看窗外那轮清月,淡声说。
“系统,明天我要和奥德里奇去一个地方,需要你做些事。”
系统过了好半晌才从这个过于恐怖也迷惑的任务中回过神,一听这话,有些呆呆地开口。
“奥德里奇?可是你现在在神殿,不能随便见雌虫等等,你这家伙!”
虞晏斜着睨了他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我同意了他的约会申请。”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对方似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个过于离谱的事实,干巴巴地笑了一句。
“行吧,左右你要约会,那确实是能见到他,总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吧。”
*
恺撒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雌虫,这才慢慢转头瞥向了一旁呆呆站着的里德,懒洋洋地“啧”了声。
“看我干什么,把他绑起来啊。”
里德“哦”了一声,刚要上前动手,却被旁边的米歇尔拦了下来,就听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殿下能不能麻烦您开尊口告诉我,您半夜拉着我们特意堵在路上就是为了打晕阿里克榭家的雌子?”
“不行?”
恺撒的声音又冷又淡,自从那次圣赞节之后,恺撒的脾气似乎越发的古怪,行事也更加的肆意妄为。
奇怪的是蒙托似乎放任了雌子的所作所为,就连向来喜欢挑错的贵族也得到了蒙托的申饬。
不只是恺撒,就连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也莫名其妙的古怪了起来。
似乎那场圣赞节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恺撒周遭所有奇奇怪怪的事情。
米歇尔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尽量用一种不会激怒对方的口气劝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做或许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芬厄尔上将他”
“别想太多,明天晚上把他弄醒,让他滚蛋。”
米歇尔又搞不懂了,不是杀人灭口,不是勒索威胁。
那殿下你绑他干嘛???
似是察觉到了米歇尔的心中所想,恺撒勾着靴子踢了踢奥德里奇的脚,声音透着些讥诮。
“明天我要约会,你说”
“我约会,他去算什么事?”
雌虫笑了起来,唇间露出的利齿在月光的照射下说不出的森冷。
第85章 砸得他都有了反应 蜘蛛与梧桐树
玫红色的羊绒毛毯堆在外厅的角落里, 毛毯上只有几道轻微的褶皱,依稀能看出来有人曾经在这停留过的痕迹。
为了不打扰尚在卧房内安睡的雄虫,今日值班的神官轻手轻脚地放下了盛着早餐的托盘, 这才弯腰拾起散落在四周的画纸。
画面上的线条很凌乱, 是神官从未见过的图案。
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瞟,那副色彩绚丽的画面却像是一道拥有魔力的漩涡, 他的脚竟是就这么被钉在了原地,痴痴望着那副画面。
每一位神官进入阁下住所的时间都会被精准计时, 哪怕超出规定时限一分钟也会面临极为严苛的询问。
因为这项规定, 偶尔也会有兴致上头的雄虫找由头留下神官,就是为了能看到他们在超时后的尴尬与紧张的脸。
为了在阁下们的捉弄和神殿的规定中平衡,神官们已经对此拥有了一套颇为成熟的应对方案。
但这位神官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身子却依旧没有动一下。
他的呼吸肉眼可见的急促了起来, 那张罩着白袍的脸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贴上了泛着油漆味的画纸。
口腔内突出的利齿带着分泌的涎水不停磨动着,竟是出现了几分暴动期的征兆,这是绝对不可能在神官身上出现的问题。
就在他准备将画纸偷偷塞回自己怀内的时候, 一旁盘子里的糕点却是突然被抽走了一块。
“喜欢的话就带回去吧。”
这道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令神官悚然一惊,竟是连忙后退了几步, 由于他的动作太过剧烈,甚至踩着身后的毛毯, 直接跌坐在了上面。
“呼呼”
虞宴身上还穿着那件衬衫,他似乎对这件衣服格外的情有独钟,连带着睡觉时也只是多解开了几颗扣子。
他赤脚走在铺着绒毯的地上, 一头黑发被编成了条松松垮垮的辫子垂在胸前,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乱晃。
那块茶酥点心在他嘴角留下了些细碎的糕屑,对上神官惊惧的眼神,他只是勾唇笑了笑, 是个极为亲切的笑。
青年蹲下身,又拾起了其他几张画,朝瘫坐着的神官递了过去。
雌虫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要去接,却是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砰”的一声竟是跪了下来。
“抱歉!阁下是我”
“别紧张。”
青年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他的手碰上了雌虫的肩,对方却是抖得更厉害了。
“可以站起来吗?”
神官的脑子有些浑浑噩噩,但身体却是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弗一起身,手里却是多了几张画纸。
“拿着吧,只是无聊时画的,左右我也是要扔的。”
“可”
神官像是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对面站着的青年朝他眨了眨眼。
“就当是谢谢你们这些天照顾我的报酬,毕竟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够给你们。”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殿门处却是传来了三下敲门声。
这像是一声通知,片刻后,面色凝重的马加比便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与神官站在一起的虞宴,他似乎也是微微一愣,在行礼过后便朝两者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像箭一样射向站在一旁垂着头的雌虫,对方的头似乎更低了些,朝着虞宴俯了俯身,便躬着腰走了出去。
雌虫的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怀里还夹着那几张单薄的画纸,上面似乎还带着一股浅淡的薄荷草的香味。
在关上门的那刻,他隐隐听见了屋内两人的对话。
“阁下,您不应该对这些雌虫如此宽容,他们是惯会得寸进尺的家伙。”
“只是打个招呼,马加比,不用这么紧张。”
“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
“好了,神官先生,我有些饿,可以让我先吃点东西吗?”
“阁下”
那位不苟言笑的上司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尽管如此,屋内还是传来了碗碟碰撞的声音。
廊道里离去的神官咽了咽口水,挥去脑海中反复出现的影子,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
“您下午的约会行程会由A653组的神官负责,奥德里奇·阿里榭克需要在今日九点前将您送回神殿。如果您在途中有任何的不适,请按下联络器,在远处护卫的神官会保证您的安全。”
马加比划动着手中的屏幕,样子看起来十分的严肃认真。
毕竟这是这位阁下的第一次约会外出,在得知对方答应了申请之后,他着实有些吃惊。
心中虽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但他还是认真地处理起相关的事宜。
“安谢尔大人说,希望您能够在外出之前见您一面。”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按灭了手中的通讯器。
雄虫坐在身旁一直在安静地听着,那些琐碎繁杂的安排没有得到任何一句反驳。
就在马加比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始重沉默不语的雄虫却是出声打断了他。
“不去。”
虞宴用餐叉拾起盘内的一块牛肉,慢条斯理地放进了嘴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刚才说的话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
对方突如其来的反驳让马加比微微一愣,在和对方相处的这段时间,对方温和亲善的性子让马加比感到从未有过的惊异,在他身边的每一位神官亦是如此。
他们从未见过一位性格如此好的阁下,没有捉弄,也没有趾高气昂的命令语气,更没有想一出是一出的要求
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像是踩在云上,说不出的轻松。
“阁下,这是安谢尔大人的期望。”
马加比的声音柔了下来,尽量用商量的口吻和雄虫解释了起来。
他并不觉得在解释之后,雄虫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我知道。”
虞宴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有些疑惑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所以我说我不想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原本轻松的气氛陷入了片刻的凝滞,偌大的厅内几乎只有音乐缓缓流淌的声音,那是虞宴自己选的一首轻音乐。
“没有阁下。”
马加比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再努力一下,于是试探着开了口。
“说不定安谢尔大人他有些什么事需要交代,如果您不去的话,他可能会有些苦恼。”
这话一出,虞宴便没有再说话了。
就在马加比以为对方同意了的时候,青年却是用纸包起了一块完整的莓果酥,朝他递了过来。
神官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块糕点,又抬头望了望神色平和的虞宴,还是俯身接了过来。
见对方接过,虞宴便朝他弯了弯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那你是他的神官吗?”
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雌虫的身子便僵住了。
看着那双带着浅笑的蓝色眸子,马加比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您的神官。”
角落里带着些老旧划痕的唱片机缓缓停了下来,阳光照在圆桌正中央那束蓝色的鸢尾花上,虞宴撑着头,碰了碰那片带着露水的花瓣。
“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麻烦帮我拿下去吧。”
马加比看了看手里的那块糕点,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涩。
他的腰弯得更低了些,恭敬地说道。
“是它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了。”
神官捧着手里那块泛着温热的糕点缓缓退了出去,在推门的那刻,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过去,却恰巧对上了虞宴的目光。
那道视线似乎一直在追逐着他,像是料定他一定会转身一般。
直到他走向那条规划好的轨道,对方才笑着举起了手,朝他挥了挥。
马加比愣在了原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间程设持续了数百年的屋子开始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音乐,地毯,墙面,乃至最不起眼的糕点
这些经久未变的细节在这位阁下到来之后,开始潜移默化的改变,不像是那些对于神殿安排乖顺服从的阁下们,他们对于除了珠宝与雌虫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毫无兴趣。
但是这位名叫“以利亚”的阁下,他的性情简直是令虫惊讶的完美,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雄虫,却是一点点改变了他周遭的一切。
鸢尾花在阳光照射下投出的影子被微微拉长,叶片好像几条狰狞的肢体紧紧将这张桌子扣在身下。
青年的手轻轻一碰,那朵花便摇曳了起来。
明明这座宫殿是光照最好的一处住所,但是马加比却在此刻感到莫名的诡异。
周围的一切程设都陌生的可怕,无处不在的蓝色鸢尾花像是蜘蛛伸出的长长枝干,将这间厅室牢牢地织进了密不透风的网里。
“愿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雄虫背对着他,轻轻扯下了手里的花瓣。
而在另一处通体雪白的房间里,身着白袍的神官们浑浑噩噩地靠在墙上,胸口那串A653的银色胸牌在阳光照射下反着光。
地上乱七八糟的画纸散了一地,瑰丽杂乱的画面上沾着些稀奇古怪的透明液体。
在一室的古怪腥甜味之中,碎了一角的通讯器“滴滴答答”得响了起来。
嘈杂的铃音响了许久才被一只手接了起来,通讯器那头的虫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不对。
过长时间的等待让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满,在训斥了几句之后才叮嘱了对方接下来的任务。
神官的脸上还蹭着意味不明的颜料,猩红的颜色顺着他的嘴勾出了一个巨大的微笑符号。
他的双眼有些涣散,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
系统一言难尽地看了眼站在远处如同绵羊般温顺的神官,慢悠悠地绕过那棵巨大的金色梧桐树,飘到了虞宴的面前。
“你故意的。”
这句话虽然没说完全,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笃定。
“什么?”
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长袍,腰间还挂着金色常春藤样式的腰带。
这身衣服看起来轻,却是研究院一堆工作虫忙活了十多年的产品,在保证雄虫舒适度的同时,也将安全系数提到了最高。
出于多方面的考量,这件衣服也就成了雄虫外出时必须穿戴的东西。
自从生长月之后,虞宴的身形拔高了不少,就连以往看起来过于瘦弱的体格都厚实了不少,那件银袍挂在他身上,看着竟是较以往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美。
“别装傻,你早上是故意把画给那个神官的。”
虞宴瞥了他一眼,挥开自己身上飘着的落叶,不紧不慢地说。
“你就这么喜欢关注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
系统:
“你对他们动手脚,也不怕安谢尔发现什么马脚不对,我忘了问,你到底要让奥德里奇带你去哪?”
它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左右对方又会说些糊弄他的话
“育巢。”
虞晏干脆利落地丢出了两个字。
“不说就不等等?”
系统宕机了片刻,声调顿时拔高了一个度。
“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虞宴提起了些兴趣,挑眉看向了它。
系统有些局促不安地打起了转,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果断开口。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你现在还有新任务要做,我我不能看着你摸鱼!效率你知道吗虞宴!效率!”
这话一听就是在装傻,虞宴静静地望着反应过于激动系统,就在对方越发紧张的时候,却是突然笑了一声。
“等人吧,安静些。”
系统如释重负地“哦”了一声,它悄悄地向主系统发送了一条消息,正在他估摸着该如何改变宿主想法的时候,头顶那处原本安静的金色梧桐树却是发出了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虞宴的目光缓缓向上移了过去,那些奇怪的响动却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手里还拿着那本解闷用的书,是马加比临走前塞给他的,很厚的一本
这处出发地介于地面与神殿之间,是一座被磁引装置托起的自然平台,而中心那颗参天而起的梧桐树也是支撑着神殿的主要动力。
高空的风力都被周遭的装置屏蔽了个差不多,正常来讲,这颗巨大的树根本不会动才对。
虞宴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但还是警惕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向着远处军雌的方向靠了几步。
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静到仿佛刚才只是个意外
屏障外的风声呼啸得厉害,似是为了佐证他的想法一般,声音更大了。
他看了眼头顶那片金黄色的树叶,看了许久,就在他要垂下眼的时候
远处却传来了一阵闷哼,紧接着就是军雌一个个倒地的声音。
“唰————”
稀稀落落的树叶伴随着树枝的颤动掉了一地,一道影子像是道闪现的鬼魅,他倒挂在树枝上,突然从树丛里冒了出来,带下了一地的落叶。
“喂”
雌虫的声音刚冒了个头,一道清脆的“啪”声却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恺撒:
看清面前那道熟悉的影子之后,虞宴缓缓拾起了掉在地上的书。
那块砖头厚度的书在完美击中雌虫张扬的脸之后,便功成身退地掉在了地上。
虞宴的脸色此刻绝对称不上好看,两者之间的沉默像是疯长的野草。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才拍了拍书上沾到的土腥,不带一丝真诚地道了“歉”。
“没拿稳,殿下没事吧。”
恺撒依旧保持着一个倒挂的姿势,一眨不眨地盯着毫无愧疚之色的青年。
但虞宴却懒得和他继续这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拿着书刚想转身朝军雌晕倒的方向走。
雌虫却是危险地眯了眯眼,唇角勾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下一秒,那棵树枝就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噼啪声”。
虞宴的瞳孔一凝,恺撒就裹着一身的梧桐叶子向他蛮横地“砸”了过来。
虞宴直直被雌虫扑着“砸”到了地上,如果不是地面上长着棉厚的草丛,光这一下,估计脑子就要嗡嗡响很久。
恺撒骑在他腰上,抖了抖头发,几片叶子就挑衅似地飘在了虞宴那身微微敞开的银袍上,那道散漫又欠揍的声音伴着那几片叶子慢悠悠地飘了下来。
“没抓稳,阁下没事吧?”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钻下来,星星似地洒在虞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就在恺撒笑嘻嘻地想要低头凑过去的时候,身子却是一个不稳,转身就被压了过去。
“噗通————”
雄虫的发丝散在他的脸上,很痒
睫毛好长
“抓不稳?”
这声音尾巴处带着些翘,但是音调却是冷的,雪似得哗啦啦砸了恺撒一身。
砸得他都有了反应。
第86章 不要说脏话 我骗他的
虞宴的心情很糟。
当然, 在看见恺撒支起的那顶“帐篷”之后更糟了。
“你”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他对男女都没什么兴趣。
相较于说那档子事,或许一副拉斐尔的画作会更对他的胃口。
虽然和面前这个雌虫已经有过不少过线的行为, 但那多是因为那枚讨人厌的契印。
先前他还大可将恺撒的一切过激行为推到那枚印子身上, 但眼下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虞宴却是怎么也骗不了自己。
不是第一次了。
他看向那张毫无难堪尴尬之意的脸,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陷入了停摆。
但虞宴知道,依照恺撒这个性子, 如果自己说些什么, 对方可能反而会得寸进尺地顺着杆子爬。
他沉默了片刻,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便松开了钳制这对方的手, 打算站起来去看看那群被恺撒弄晕的倒霉蛋, 或许还能找些补救方法。
毕竟他今天的时间并不多,还得赶在安谢尔之前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可想是这么想,但还没等虞宴起身, 手就被拽住了。
“喂!你去干嘛?”
虞宴低头瞥了恺撒一眼,他一边抽着手, 一边语气平静地回着对方的话。
“去关心一下被殿下迫害的倒霉鬼。”
青年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只是路上去买菜, 恰巧碰到了眼熟的人,简简单单地打完招呼后就各奔东西。
“以利亚”
恺撒碾着自己的后臼齿叫出了这个名字,见对方毫无反应,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微妙的表情在恺撒那张艳丽的脸蛋上一闪而逝,随后便化作了一股蛮力,拽着虞宴便要往自己身上倒。
“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关心关心我吗!”
虞宴瞥了一眼对方那处过于活力满满的地方,在恺撒微微停滞的呼吸中朝着对方微微扬唇。
“那您加油, 一定可以的。”
恺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