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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别惹我不高兴 我说如果如果我……

在那天的不欢而散之后, 恺撒果然如同虞宴预期的那样没有再来找过他。

而当天下午,恺撒的副官里德就带着几个工作虫将虞宴的屋子翻修了一遍。

无论是那张被雌虫弄碎的床还是总是沾着霉味的墙皮,就连木桌柜子都已经换成了时新的样式。

虞宴的物.欲很低, 除了对自己画画的颜料偶尔会有些要求之外, 多烂的房子都能住。

他从来不会去关注房屋摆设之类的东西,但是看着这满屋子的粉色与格格不入的铁门铁窗

画家那些不打紧的毛病还是一抽一抽地戳着他的神经, 这实在是

太丑了!

里德在一旁监工,见最后一个工作虫将用完的闪星粉搬出去之后, 这才转头看向了自刚才起就在一旁坐着喝水的虞宴。

满屋子亮闪闪的粉色晃得里德的眼睛不太舒服, 但想到自家上将的嘱咐,那张扑克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迹。

“以利亚先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里德对虞宴的称呼悄然改变了, 就连对待他的态度也与刚见面时的傲慢截然不同。

虞宴知道对方异常的改变多半是恺撒的授意, 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事。

他对待里德的态度,也从未因为对方的放低身段而有丝毫的变化。

虞晏从那把铺着软垫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朝里德礼貌地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吩咐吗?中尉先生。”

对上一双含着笑的眼睛, 里德怔愣了片刻,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望向了亚雌那张越发晃人心智的脸。

这声询问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却像是有魔力般让里德的大脑陷入了片刻的空白。

他的喉头上下滚了滚,喉间霎时涌上一丝莫名的渴意

“中尉先生?”

里德猛地回过了神, 他定了定身子,在意识道自己刚才想了什么之后,全身上下出了一层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拉开和虞宴的距离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蓝色的纸盒,用精神力向虞宴推了过去。

“这是殿下命我交给您的东西。”

虞宴望了眼神色明显不太对劲的里德,倒也没说什么, 弯下腰将那个盒子捡了起来。

盒子上面还打着一个精美的蝴蝶结,一看就不是恺撒自己动的手。

他用余光望了里德一眼,见对方还是没有走,索性当着对方的面拆开了那个盒子。

“这是市面上流行的睡眠性机器人,能够检测您的睡眠状况,并提供相应的辅助睡眠功能。殿下说,希望您能喜欢。”

手里的兔子形状的玩偶被虞宴左右打量着,长相做的十分讨巧,看上去有些不太符合军雌固有的风格。

虞宴轻轻用手拨开它耳后的标签,就发现那是专门负责雄虫生活用品制造的大公司之一。

这家公司娱乐向的产品居多,每年都会有不少军雌会豪掷贡献点,从里面抢到限量批次的产品去讨好阁下们。

而最近眼看要到圣赞节,估计这些打着金圈的畅销类产品早就脱销了,能找到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里德看着认真摆弄着手里玩偶的亚雌,等了半晌却是没有等到对方的评价,一时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毕竟他也不太想再在午饭时间被殿下薅过来看一个小时的玩具店,这实在是太过惊悚了。

可怜的中尉至今都难以忘记,自家殿下挂着一张臭脸把平板按出火星的样子

“你觉得这是我的问题吗?开玩笑,明明是那个家伙为了达伦赶我走的!”

“你敢信吗?他还生气了!他和我生气!我不去找他,他就不来找我吗?他以为他是什么!要我放下身段去求他吗?”

满脸倨傲的军雌看着手下那些幼稚到可笑的东西,心里的火气似乎更大了些。

他又划了几下,干脆甩手将平板扔到了桌面上,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真的会有傻逼喜欢这些东西吗!”

里德望了眼花花绿绿的界面,聪明地选择了不说话,他低头安静地点开了筛选键,去看雌虫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爆款。

毕竟他知道,这位殿下平日里若非是为了联系处理军务,通讯器都不会开几回,更何况联网去逛这种娱乐性质的网站。

如果有虫突然和里德说恺撒想要买个好看的玩偶,他一准会让这个失心疯的家伙去看看医疗虫。

但是给自己说这话的虫是恺撒,里德总不能让自己的顶头上司去看医疗虫,除非他想和对方一起约场友好的训练对抗赛。

就在这时,弗朗斯突然到来的通讯则像是一场天降甘露,将里德从绝望的深渊中救了出来。

恺撒皱着眉挂断了通讯,低头在通讯器上按了几下,里德的账户就响起了道入账提示音。

而那笔数字,即使是万年扑克脸的里德也是眼角微抽。

“你挑吧,挑好给我”

恺撒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顿时又差了下去。

“挑好直接给他扔过去,我倒想知道他还要说些什么。”

“是,殿下,剩下的星币我会”

“留着吧,那是你的酬劳。”

里德想起那个花了自己一晚上的挑礼物经历,身上就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替我谢谢殿下的心意,还有这次的装修也很有特色,我很喜欢。”

虞宴睁着眼睛说完了瞎话,便将盒子又盖了回去。

里德点了点头,他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适时提醒对方一句殿下生气了。

但是想到对方都接了礼物,总不会不知好歹地再没眼色,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朝着虞宴微微躬身,转身就欲离开。

那双又黑又亮的军靴刚刚才迈出门口一步,身后却是又飘来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是殿下自己挑的吗?”

雌虫的身形在原地定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向站在屋子正中央的青年。

虞晏玉白的手指轻轻摩梭着玩偶的耳朵,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衣服。

及腰的黑发被一条紫色丝带草草系着,柔顺地耷拉在胸前,模糊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但就是

里德低下了头,刚想要找些借口搪塞过去,却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不必在意,我只是好奇。”

“中尉先生去忙吧,您还有很多事,不是吗?”

虞宴笑眯眯地望着他,见人僵硬地点头离开,面上的笑就淡了下来。

他拎起了兔子的一只耳朵悬在空中,凑近闻了闻,很熟悉。

是恺撒讨厌的味道。

这是一种常用于治疗睡眠和稳定精神力的植物,产量很广,皇宫里几乎随处可见。

恺撒讨厌这种东西,闻着这味道,脾气就会大上几分。

雌虫的情绪表达一向很明显,有心点都能发现。

但奇怪的是,这东西却总是会精准无误的出现在对方的书桌上。

至少在虞宴来之前,总是这样。

虞晏望着这个玩偶,将他扔到了床上。

左右自己最近睡得并不舒服,总是莫名其妙地热。

凑合用吧。

*

回来之后,虞晏还没有时间去找过萨金特,安谢尔和克瓦伦的事分了他不少的心。

兰伯特后续和他见过几次面,不止一次地催促着他什么时候对阿朗索动手,但却都被虞宴轻描淡写地含混了过去。

对方似是有些着急,在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说的话也就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小阁下,您总不能是无聊来哄我玩的吧?阿朗索在圣赞节之后可是要去前线了,还是说您打算再和他去一次前线?”

兰伯特的语气有些怪,机械蜘蛛也围着桌子转了几圈。

“我的好兄长可舍不得放着他珍贵的雄子去那种地方,您也知道,他那家伙想要一只雄虫可是想疯了。”

银色的机械蛛凑近了一些,堪堪停在了虞宴的手边。

猩红的复眼闪了闪,声音里带上了些笑。

“您说,我要不要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卧室里传来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过了许久,虞晏才出声回道。

“当然,这是您的自由不是吗,兰伯特叔叔。”

他的话音落下,兰伯特却是不再出声,那只蜘蛛就凑在虞宴的手边,静静与他对视着。

“你”

兰伯特的声音沉了下去,再也不复开始的插科打诨。

“噗”

这声清亮的笑打断了兰伯特接下来的话,蜘蛛的机械义肢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响动。

虞宴撑着侧脸,低头望着它,唇瓣开合吐出四个字。

“开个玩笑。”

“不过叔叔答应您的事我会做到,但我有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他的手轻轻抵上了机械蜘蛛的额头,摩梭着它头顶那两颗如同红宝石般的复眼,若有所思。

“我不喜欢威胁,也不喜欢被利用,既然您已经毫不犹豫地践踏了后者的底线,总该对于前者有点分寸吧?”

“是吗?我以前倒是没有看出你有这个毛病。”

兰伯特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操纵着蜘蛛想要从虞宴的手下钻出来,却是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僵直地立在原地。

“嗯毕竟大家都会长大,我是,你也是,一长大,身上就会多出一些讨厌毛病,也会有点自己的情绪。”

见摆脱不了,兰伯特倒也不再心急,反倒是转着眼睛,语气莫名。

“陷在情绪里的家伙可都活不长。”

虞宴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竟是点头应和了起来。

“您说的对,所以,这是埃特拉阁下英年早逝的原因吗?”

他颇有礼貌地偏头看向了兰伯特,好像只是随口提到了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兰伯特却是猛地抬起了头,连带着机械蛛都颤抖了起来。

虞宴恍若未见般自顾自说着话,语气平常地如同只是在闲话家常。

“我听说他现在还在神殿的复生池里待着,但对你和克瓦伦的精神力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想想也挺有趣的。”

“你要做什么!”

兰伯特的情绪霎时激动了起来,这句话完全省去了敬语,近乎是用吼的声音喊了出来。

虞晏像是被吓了一跳,他假惺惺地眨了眨眼,无辜地耸肩。

“不知道啊,这不是在和叔叔聊天吗?”

他按住那只蜘蛛,向前微微一推,把它翻倒了过去。

看着肚皮朝天的小东西,虞宴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只是告诉叔叔,我的情绪其实挺重要的,所以”

“别惹我不高兴。”

*

米歇尔最近因为实验进度的原因在恺撒那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实验进度很顺利,但是他却并不开心。

坦白来讲,恺撒对下属很大方,也很护短,但是性格却实在是常人难以接受的烂。

按照他的军衔,身边其实不应该只有他和里德两个副官。

前些年也有过不少野心勃勃的军雌试图应聘过副官的职位,但是最多的不超过一个星期,要么是因为过于变态的训练量,要不就是因为上司那过于恶劣的性格,而纷纷提了辞职。

米歇尔想到这,有些头疼地点开了消息框里99+的对话框。

LD: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眼角抽了抽,里德这个家伙竟然同一条消息发了九十多遍吗

早日退休(加急版):明天,别再发这蠢消息了。

明明是凌晨三点,但是那边却秒回了。

LD:那就好,你现在先别睡。

米歇尔满脑子问号,刚骂了声有病,就想把通讯器丢回桌上进屋。

窗帘被风吹得飘起,他皱着眉刚把窗户关上,一转身头却是立刻疼了起来。

自家性格恶劣的上司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软椅上,见他望过来,眼眸幽深地定在他身上。

两两相望了许久,就在米歇尔沉不住气打算问出声的时候,恺撒才斟酌着开口。

“喂,米歇尔,你说”

接下来的话似乎让他雌虫觉得有些丢脸,他抿了抿唇,破罐破摔地一股脑将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如果说,我和一个亚雌求婚,程序上可行吗?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要有的话,我该做些什么,没必要和皇室报备吧?”

恺撒说到最后一句话,甚至还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米歇尔:

见他迟迟不说话,恺撒有些焦躁。

他烦躁地下意识想要砸些什么东西,但是在意识到这是自己下属的宿舍之后,又硬生生压下了那股冲动。

“你怎么不说话?做实验做傻了。”

米歇尔深吸了一口气,他望着自家殿下那张明显红得不对劲的脸,勉强拉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抱歉殿下我再确认一遍,您说您要干什么?”

报应!

这一定是自己弄死了同事培养皿细菌的报应!

他明天就去提辞职

第72章 抓包 睡不着的话

在那次不欢而散的经历之后, 兰伯特似乎吸取了教训,除却日常的传递消息,倒真的没有再追问过虞宴进度的事, 表现的十分安分。

“上次的事, 是我的错,希望阁下您不要放在心上。”

虞宴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 他知道兰伯特心里在想什么,闻言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低头看向桌上那堆里德才送来的书, 故作不经意地反问道。

“叔叔说什么,应该没什么事值得兰伯特叔叔这么大张旗鼓地和我道歉吧,太过见外了些。”

兰伯特被这话一噎, 精巧的机械蛛立在桌子上动也不是, 不动也不是,一时觉得尴尬无比。

他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和虞宴说神殿的事,却见对方看了眼通讯器, 礼貌地对他微微一笑。

“如果没事的话,您就先离开吧, 我稍后估计会有客人要到。”

“是总之克瓦伦那边最近动作不小,似乎对我起了疑。阁下最近多加小心, 他可能会绕过我派其他虫来联络您,如果是那样,我也没有办法干涉。”

虞宴随手翻开了几页书, 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明显。

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兰伯特的提醒。

空气又静了下来,兰伯特没有动,虞宴也并不催他, 只是平静地翻着手里的书,全当他不存在。

最终还是兰伯特沉不住气,向来作风散漫的雌虫深吸了一口气,放低了姿态,语气难得的认真。

“我们和阁下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到其他虫,您觉得呢?”

虞宴的指尖微顿,他轻轻合上书,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随和。

他撑着侧脸望向兰伯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随和的笑。

“您该走了,叔叔。”

*

没有得到任何保证的兰伯特最终还是心有余悸地离开了,虞宴的目光流连在他发来的圣赞日会应邀出场的名单上,有些玩味地轻笑出声。

还真是声势浩大

就连水火不容的新旧贵族都能聚到一起谈笑风生了,不过一眼望过去,中尉以下的军雌寥寥无几。

与其说是全国性的节日,倒不如说是一场仅限上层的大型挑选会,至于商品是谁

并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虞晏联系萨金特的通讯依旧没有得到回复,消息框内静如止水。

那个默认头像依旧保持着灰白的状态,离线时间显示已经有半个月之久。

通讯器的屏幕刚刚黑下去,门口处却是传来三道规矩又礼貌的敲门声。

虞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真是很久没有受到过这种过于文明的待遇。

恺撒就不必说了,对方只要来自己这里,门还是好的,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而里德后期虽然对他的态度客气了些,但也从不会这么礼貌地敲门征求屋主人的意见。

处事大条的军雌大多时候只是在外面象征性地说一声,便直接带着任务推门进来。

左右他只是一只亚雌,而在这个等级结构森严的地方,没有实力的亚雌很难获得其他虫族的尊重。

这并不是虫族的傲慢,只不过这个种族信奉的准则向来如此,能交换尊重的只有价值与利益。

因为辨别身份的需要,奥德里奇今天穿着那身颇具家族特色的暗金色劲装。

这几个月的外出征伐让他的头发微微变长,发丝被随意地撩在了耳后,称得俊朗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见门这么快就被打开了,他僵在半空的手不由有些尴尬。

对上穿着随意的虞宴,奥德里奇的脸颊霎时涌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

他略显刻意地将眼神从对方解开了一颗扣子的领口慌忙移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磕磕巴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虞宴偏过了身,给对方主动让出了一条道,见奥德里奇还是和雕塑一样立在原地,这才善解人意地提醒道。

“进来再说吧,我以为您会约我出去再谈,毕竟这里的军雌应该不太好说话。”

奥德里奇“嗯”了一声,过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又补了一句。

“抱歉,我应该和你先说一声的,以利亚。”

“不必在意这种小事,所以您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谈吗?”

虞宴是突然接到奥德里奇发来的消息的,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完全将这只雌虫忘在了脑后。

所以对方主动提出要来找他的时候,虞宴是有些惊讶的。

“叫我奥德里奇就好了,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的”

雌虫支吾了两声,他挠了挠头,这副别扭的样子倒是有些像害羞的大男孩,一点也看不出来在战场上的影子。

“那个这是一个叫迪尔特的军雌上缴的兽核,获取者那里写着你的名字,我就带过来了。”

他将一个盒子朝虞宴递了过来,打开果然是那颗玛拉兽的兽核。

兽核像是被人提前擦试过一遍,干干净净地躺在一块鹅绒垫子上,衬得那颗透明色的晶块看上去有几分宝石的味道。

“谢谢,这的确是我的东西。”

虞宴将盒子合上,见着对方满头大汗的样子,以为是外面的天气太过燥热的缘故,便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要润润嗓子吗,奥德里奇。”

这句话唤回了看着虞宴发呆的雌虫,他道了声谢,就将茶盏接到了手里捂着。

他的手指摩梭着杯壁,倒也没急着去喝。

沉默了半天,这才将手里的东西一饮而尽,抬头看向了虞宴。

“我听说你伤得很严重,现在好些了吗。”

虞宴闻言摇了摇头,给他又添了一杯茶。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些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哦这样啊。”

似是看出了虞宴并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奥德里奇不由感到些尴尬。

但他还是找着两者以前的话题和对方聊,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些熟悉的感觉。

“我在飞舰上见到你,真的很意外,我没想到你能在前线,毕竟你说你喜欢种花来着,你种的秀茵花很好看!”

奥德里奇的话题很跳跃,但无论他说什么,虞宴也只是出于礼貌地附和几句,偶尔甚至只是挂着笑。

他这有些疏离的态度让兴致勃勃的军雌感到了挫败,坐在椅子上就渐渐没了声音。

“那我先”

告辞的话刚要出口,铁门处却是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下一秒,那扇结结实实的铁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奥德里奇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就站了起来,保护欲十足地伸手将虞宴护在了身后,目光泛冷地看着门口,全身的肌肉已然是紧绷了起来。

铁门重重地砸向墙后的那面书架,刚收拾好不久的书架晃了晃,几本书就从架子上掉到了地上。

接连两声闷重的啪嗒声,恺撒进来的脚步刚好就被那几本厚重的书拦了下来。

他停在原地,打量着对面一前一后站着的两道身影,面色冷得吓人。

奥德里奇看到来者似乎也愣了愣,刚想行礼,就被虞宴往旁边轻轻推了推。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恺撒赤色的双眸在虞宴那只刚刚碰了奥德里奇的手上扫了一眼,听到这句客套话倒是难得没生气,只是环胸靠在门上,没来由地勾了勾唇角。

“怎么,没事不能来找你?怕我打扰你好事?”

他这话问得阴阳怪气,但是好在随着恺撒时不时的抽疯,虞宴现在已经能够很好的应对对方每一次没来由的找事。

“自然不是,殿下想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这话说得好听。

恺撒冷哼了一声,却是弯腰将地上掉的几本书拾了起来,随手丢到了书架上面,转头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的奥德里奇身上。

“你没事干吗?闲得进皇宫乱窜?”

“午安,恺撒殿下。”

奥德里奇朝着恺撒微微一礼,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我来给以利亚送东西,已经让楼下的军雌检查过了。”

那声“以利亚”听得恺撒怎么听怎么刺耳,他踩着打完蜡不久的地板,一步一步地朝奥德里奇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

“送东西?什么东西?”

奥德里奇沉默了一会,他不经意地望了虞宴一眼,刚想开口解释,就见虞宴朝他露出了个笑,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他和恺撒之间。

“一颗兽核罢了,是我托奥德里奇先生送过来的,殿下要看嘛?”

恺撒凝着那双泛着亮色的眼睛,他向来喜欢在对方眼里找着自己的倒影。

但此刻却是觉得格外的刺眼,说出口的话自然带上了几分恶劣的味道。

“我看那东西干嘛?我库里多得是我稀罕他的?”

他的声音透着冷,奥德里奇下意识皱起了眉,刚想出声,就见虞宴背在身后的手朝他比了个手势。

雌虫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行礼告了辞。

屋门大敞,恺撒的目光从门口收了回来,停在室内这粉嫩十足的装饰上,心情才好转了不少。

见不该出现在这的家伙走了,他才清了清嗓子,刚想随便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就见面前的青年仰着一张好看的笑脸问他。

“殿下还要在这喝杯茶吗?”

*

虞宴揉了揉被摔门声震得有些发疼的耳朵,坐回了原位,重新喝着茶看起了兰伯特发来的信息。

关于圣赞日的信息很杂,后天便是开幕的第一天,给虞宴留下的时间并不多。

按照他和安谢尔的约定,最迟明天晚上便会有梵提亚的军雌来接他,他得想办法把恺撒这里糊弄过去

“哒——”

“哒——”

敲击桌面的声音微微一滞,虞宴飘忽不定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实处。

他缓缓从桌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床边蹲下。

在自己的枕头下方,拾起了一根并不属于自己的金色发丝。

*

恺撒今天在训练室待了将近一天,在打坏三套辅助性机甲之后,臭着脸的恺撒殿下便被管理的军雌委婉地请了出去。

联盟军和神殿最近针尖对麦芒,昨天的军.文刚处理完,今天恺撒这里就又堆了不少弗朗斯推过来的文件。

他处理完公文已经是半夜三点,刚好到时间去

去个屁。

人家赶他两遍,自己可没兴趣赶着犯贱。

想到这,手里的钢笔被折成了两半。

雌虫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10min后

恺撒烦躁地拍去自己头发上沾着的树叶,熟练无比地握住窗框,一个翻身落进了屋内。

他站在窗前看了半晌,背对着自己的亚雌正睡得香甜,室内均匀的呼吸声让恺撒心里的火就这么诡异地淡了下去。

精神力形成的屏障覆在地面上,掩去了鞋底轻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被子终究还是被掀开了一条缝,暖意霎时破开了微微泛着凉的秋夜,将恺撒温柔地拢了进来。

他不像往常那样揽着对方的腰入睡,而是背对着虞宴躺着,两者之间隔开了一道不小的距离。

睡不着。

一点也睡不着。

傲慢与渴求在他的心中反复厮杀,扰得恺撒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两只困兽像是终于觉出了胜负,他自暴自弃地轻笑了一声,轻轻撑着头缓慢地转过了身

正好。

对上虞宴那双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

“晚上好,殿下。”

向来嘴巴不饶人的雌虫却是难得的没有出声,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巴微微张了张,转身就想掀被跑路。

他的动作很快,但却还是被人环住了腰。

恺撒像是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定身术定在了原地,他的腰腹紧绷,却是没有再动一步。

“已经很晚了,我困了。”

虞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平素总是仗着怪力欺负人的雌虫,这回却是顺从地被他轻易带回了床上。

那双赤色的眸子微微颤了颤,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用余光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虞晏却仿佛没看到他这小动作,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哑。

“您要是睡不着,就抱着我吧。”

金发的雌虫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此时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躺着的人,亮得出奇。

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虞宴合上了眼,将压在颈间的黑发轻轻捋了出来,散在枕边,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点在水面上的落叶。

“晚安,殿下。”

树影在月光中婆娑,漫天的星点被乌云遮去了身形。

深夜的世界似乎脱去了一切喧嚣与浮躁,在莹莹月光下陷入了一场酣甜的美梦。

一室的宁静,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极为迟钝的回答,却被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轻松压过。

“晚安。”

夜很静,直到清晨恺撒才小心翼翼地将头抵到了虞宴的胸前,闭上了眼。

第73章 期待我们的重逢 愿您享受新生

虞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被闹钟叫醒的, 明明已经是早上十点,但室内却依旧黑得像是午夜,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他起身拢了拢自己的睡袍, 走到床边拉开了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上的厚重窗帘, 突然涌入的光线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

窗台上还留着一块带着灰的影子没来得及擦去,登堂入室的痕迹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张扬。

虞宴环着胸倚在窗边, 一头及肩的黑发稀稀落落的散在并未拢好衣襟的胸前。

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面上的表情, 只是眼神漫无目的地在窗外游荡着, 难得透出了几分散漫的意味。

过了半晌,那双手随意地捻起放在窗台上的一支蓝色玫瑰。

青年看着那支瓣上还缀着露珠的花,捻着被剔了刺的花茎轻轻转了转。

*

“我没看错吧?那侧脸好像以利亚就是他吧”

“我也觉得像他, 但是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我们能穿的啊, 这监管看见了不就”

“他现在还怕监管?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恺撒殿下要走的家伙,哪位总管脑子抽了, 去找殿下的麻烦?”

“这倒也是,不过他没死吗?大家不是传他死了吗, 现在跑回来干嘛?总不能是殿下不要他了吧?”

现在正是午休的时间,A区几栋古朽的砖楼连在一起, 隔壁楼的虫说什么,旁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只幸灾乐祸的亚雌话还没说一半,嘴里就被砸进去一坨刚从花园里挖出来的肥料, 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

“罗德!你个蠢货,找死吗!”

灰发亚雌拍了拍自己手上沾到的土,放下手里的铲子从花土前站了起来。

他睨了同伴一眼,语气不怎么友善。

“说话前想想比尔的下场, 要是真有本事,你就去殿下面前说。”

“你!”

那亚雌看着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死人脸,被气得笑出了声,声音里更多出了几分讽刺。

“你还舔着以利亚那家伙啊,你上赶着讨好他,人家知道吗,这么久不照样没落到什么好吗?贱不贱啊。”

罗德没吭声,像是懒得和对方计较,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做着手里的活。

那亚雌本来正骂得痛快,但是渐渐的,起初附和着他的虫都渐渐没了声响,只他一个在那不停地大呼小叫。

亚雌也觉出些不对劲来,疑惑地朝身后瞥去,一眼却是呆在了那。

青年站在拱形门前,身上穿着一袭黑红相间的军服,衬得身形修长又漂亮。

见众人的视线看过来,也只是不慌不忙地敲了敲门框。

“现在有空吗,罗德?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

罗德手里的铲子掉到了地上,等到虞宴笑着朝他歪了歪头,他才如梦初醒般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在裤子上擦了擦自己沾着灰的手,磕磕巴巴地回道。

“有不!没有没有打扰到我!我有空的!有空!”

站在原地的亚雌就这么看着两者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过了好久,这片空空荡荡的院子里才传来了轻微的喘息声。

亚雌们又再次一声不吭地埋头去干自己的事了,只不过这一次却是谁都没有再说话。

*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虞宴再次将手里拿着的舒缓剂朝着罗德的方向递了递,见对方仍旧没有反应,只得拎起瓶颈在他面前晃了晃。

蓝色的液体随着瓶身的晃动起了一层微小的气泡,罗德晃了晃神,这才从那种如同踩在云端上的感觉缓了过来。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无措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就想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舒缓剂。

但在看到自己那双沾满褐色黏土的手时,整张脸却是从头红到了尾,像是被火燎了手指,将手缩了下去。

“没没有,不用了,我不用喝那么好的东西的,以利亚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用给我的。”

虞宴见着他这副样子,也没再说什么,还是在对方骤然睁大的眼睛里,将东西轻轻放在了他的手上。

只是学着以前的样子做了个开瓶盖的样子,那是罗德以前最爱做的动作。

对方的身体状态到底如何,虞宴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距离上次见面,罗德消瘦了不少,那双原本如翡翠般的绿色眸子也肉眼可见的枯萎了下去。

亚雌在皇宫的定位向来是消耗品,罗德这样子如果不加干涉,估计也没有几年可活。

“抱歉,我那里能选择的味道不是很多,你不喜欢这种味道的”

“不!没有的事,我只是”

罗德的语言系统有些混乱,曾经和自己一起吃饭、工作的同伴似乎在离开之后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以至于罗德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竟是产生了一种既渴求又惶恐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近几个月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亚雌走向生命的终点前,情绪会像幼虫蜕皮般从大脑中剥离。

但今天在见到以利亚的那刻,浓烈的情绪混杂着令他窒息的求生欲似是要烧坏大脑,使得罗德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退化的感官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敏感,一股神迷又诱人的香气透过瓶壁缓慢飘向了他的鼻腔,勾得口腔开始不停地分泌涎水,列齿蠕动的声音变得有些刺耳。

还未等他彻底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已经操纵着他的身体将舒缓剂丢进了嘴里。

亚雌像是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连同舌头一起,开始咀嚼进入口腔内的舒缓剂。

玻璃碎片混着鲜血与蓝色液体一通划向了他的喉咙,带着霉味的屋子里静得几乎只能听到牙齿咀嚼东西的声音。

虞宴静静地看着面前这血腥的一幕,他望着亚雌开始缓慢修复的舌根,这才适时地又递过去一瓶舒缓剂。

就这么来来回回三次,罗德才终于从那片充斥着呓语的混沌中缓过神。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站起身时由于动作太过慌乱甚至带倒了椅子。

他怔怔地望着虞宴,张了张嘴。

“抱歉,我”

虞宴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去过多追问他如今的异状,只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现在好点了吗?”

亚雌低下头“嗯”了一声,这才坐回了椅子上。

他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是一种随时能够站起来的位置。

“谢谢,我好多了。你您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罗德的舌头绊了一下,出口时已经改了称呼,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抬头望向了虞宴的眼睛。

虞宴点点头,却是伸手又给他推过去了几瓶舒缓剂。

“不用!真的不用了!以利亚,我已经用了你很多舒缓剂了!刚才那些我会还”

“收下吧。”

见罗德着急地又要站起来,虞宴只能无奈地补了一句。

“我想问些事情,不必过意不去,就当是报酬?”

他故作沉思的摸了摸下巴,似乎真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罗德的身体细胞与精神力开始肉眼可见的修复,足见对方给自己的舒缓剂价值不菲。

他实在想不通什么珍贵的机密能够配得上这么多瓶珍贵的舒缓剂,还是不安地想要拒绝,但是虞宴却是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问出了声。

“可以帮我去叫一下萨金特吗?”

灰发亚雌的身影僵了僵,竟是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虞宴看着对方面上浮现的纠结之色,还没等罗德开口便率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不在这里了吗?”

罗德似乎有些惊讶,最终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他在您走后的一个星期就消失了,总管还因此发了很大一顿脾气,底下几个监管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因为害怕出事,我们私底下找了几个星期,没报上去,后续也就不了了之了。”

虞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圈这间简陋的屋子,过了半会才对罗德笑了笑。

“我记得萨金特应该和你住一栋楼,还有别的亚雌搬进来吗?”

“这倒没有,那批从地下城上来的亚雌没几个”

说到这,罗德停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您要去看看吗,他的屋子一直没挂过锁。”

“如果可以的话。”

罗德望着虞宴的笑脸,不自在地将头偏了过去,低低“嗯”了一声,便率先走到前面将门打开了。

虞宴望着对方这诚惶诚恐的动作,脚尖微顿,便率先走出了房间。

“谢谢。”

*

萨金特的房间被其他同寝的亚雌搜刮的差不多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被随意丢在地上,上面还有老鼠爬过的痕迹,屋子里都透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拒绝了罗德提前进去清扫的请求后,虞宴自顾自地在里面溜达着。

对方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甚至连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木板还泛着潮,鞋底踩在上面不停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那种锯木头的声音在虞宴走到那张简陋的书桌时却戛然而止。

微弱的精神力像是光点般在第二个抽屉里闪烁着,虞宴望着那截抽屉,缓慢地拉开了它。

抽屉的把手出乎意料的干净,而在被拉开的那一刻,那股微弱的精神力便在空气中散成了漫天的星点。

柜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纸,那股清新的味道被精神力保留得很好,与这间破败的屋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很明显,一切都是刻意而为。

虞宴顺着萨金特的心意拿起了那张纸,入眼的便是一张颇为熟悉的画面。

蓝色的裙摆,及腰的黑发,那是他送给萨金特的那副画。

却又不太一样。

面容不清的女人被画上了脸,窈窕的身形变成了清瘦的青年模样。

他的头上披着一袭拖地的黑色长纱,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一只细长的酒杯。

那双细长的眸子泛着蓝色,垂眸间似乎在与画外的人对视。

虞宴望着那副画,突然笑了一声。

模糊的画面骤然一闪,变成了一段清晰可见的小字。

“您的愿望将被置于神明的天秤,愿您享受新生与即将到来的权柄。在此期待与您的再次相逢。

“您忠实的仆从萨金特·戈尔漠斯。”

金色的字体逐渐漫散成点点星芒,随着最后一点精神力波动消散在空荡荡的房屋内。

钟表咔哒咔哒的声音有些诡异,过了半晌才缓缓传出了虞晏的声音。

“预测能力可真是一个好东西,我都有点羡慕了”

虞宴提着那张白纸,笑着将它撕成了两半。

白纸如同枯萎的落叶,旋转着落回了地面。

在纸面贴合在地面的那一刻,虞宴沉寂了许久的大脑却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你是谁啊?”

那声音虞宴再熟悉不过,但是语气却是无比陌生。

他的动作微微一僵,唇角却是突然绽开了一个更为灿烂的笑。

“我叫虞宴。”

“哦哦你好”

那道声音很微弱,甚至听起来有些怯懦,说完那句话后便没有再出声,似乎正在鼓起勇气想要说什么,却是没想到虞宴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

“以利亚。”

*

“宿主你刚才再说什么啊?累死我了,你知道我这次返厂维修耗了多少事吗!下次我再也不帮你喂!宿主你又听到我说什么吗,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久不见了,系统。”

虞宴轻轻推开了房门,背后只有碎成一地的纸屑。

第74章 你们是两拨人吧 空空如也~

“可是殿下我们先不说别的, 您确定他一定会答应吗?”

米歇尔这一句话打断了恺撒喋喋不休的婚礼细节安排,瞬间让自顾自说了将近十五分钟的雌虫变成了哑巴。

“什么意思?”

恺撒的脸色沉了下去,身上那股呼之欲出的兴奋劲也随着淡了些。

米歇尔疲惫地拿起布擦了擦自己的眼镜, 勉强撑着笑解释了一句。

“您别误会, 我只是觉得这个仪式并没有什么必要。毕竟不是正式婚约,不必多费周章的去走流程。”

米歇尔的这套思路并不难理解, 无论是无聊的贵族雌虫,还是时常经受精神力暴.乱侵扰的军雌, 偶尔突发奇想狎弄亚雌的事并不少见。

起初的惊讶, 只是因为他从未想过像恺撒这种性格竟然也会去玩些不入流的乐子。

虽然自家殿下现在看上去有些情绪上头,但是米歇尔只是稍作思考了片刻,便顺理成章地将亚雌定性为了那种临时解闷的玩物。

按照这个思路走, 恺撒自然是没有必要去大张旗鼓地求婚。

私下里养着就行, 等到有了订立婚约的阁下。

无论是直接处理掉,还是扔到地下城也好,都要好解决多。

恺撒的心思活泛, 见着米歇尔转瞬恢复正常的神态,便知道对方是想歪了, 不由有些烦躁地蹙起了眉。

“你脑子在想什么东西?我说了,我要求婚, 把我的信息从匹配库里删掉的那种求婚,听明白了吗?”

米歇尔:

“抱歉,殿下, 容我再次确认一下,是结束匹配状态的那种求婚吗?”

无论是雌虫还是雄虫,在一出生起便会有详细的身份信息载入神殿的匹配系统当中。

而这种信息也会随着个体的成长而不断更新,最终成为成年态匹配时的遴选标准之一。

在这个庞大的系统当中, A级以上的虫族会被单独存放,在匹配时的优先级也是最高的。

他们结和所繁殖的子嗣往往会更优秀,出于对下一代品质的考虑。

尽管相同等级的雄虫凤毛麟角,但只要高等级的雌虫大方识趣,神殿自不介意提供一些能力范围内的“帮助”。

但恺撒现在这个眼神,米歇尔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恺撒是说,他不需要雄虫,而这次的求婚也会是他这辈子仅有一次的婚姻。

“不可能的,殿下。如果您的意思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找的是蒙托陛下,而不是我。皇室不会允许您与一只亚雌缔结婚约,没有陛下的准允,您的婚姻不会具有法律效力。”

窗外的风骤然一紧,枯叶被裹挟着沙沙刮过那扇巨大的玻璃窗。

斑驳的树影照在恺撒明暗不定的侧脸上,米歇尔咽了咽口水,迟疑地试探道。

“您知道的,随着时间推移,精神力等级评定越是高的雌虫在后期就会更不稳定,更何况您身上已经出现了代表某位阁下的契印。总之,从长远来看,我不建议您”

“知道了。”

恺撒冷声打断了米歇尔未经的话,却是让对方舒了一口气。

就在米歇尔以为自己难得说通对方的时候,就听坐在沙发上的雌虫似是而非地问了一句话。

“我记得今年的犒赏日和遴选仪式在同一天?”

这个问题很突兀,但是米歇尔却是霎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地望向恺撒,却撞进了一双冰冷骇人的血色眸子。

喉头干涩地滚了滚,过了许久米歇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恺撒身子前倾,笑眯眯地看着面色发白的雌虫。

在看到他僵硬地点头之后,他这才伸了个拦腰,站起来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颈。

“行了,你睡吧,也挺晚了。”

“是,殿下。”

*

“宿主你能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系统看着满屋子眼神莫名的雄虫陷入了沉默,他低头看了眼若无其事拉上帘子换衣服的虞宴,更沉默了。

这件衣服是安谢尔不久前派神官送过来的常服,无论是颜色还是精致程度来说,都和亚雌平日里的衣服不是一个档次。

衣服整体带着些纱感,很多雄虫喜欢这种皮肤与外界直接接触的透气感。

左右神殿的气温永远停留在适宜的温度,并不需要担心会不会因此而身体不适。

但是这次的圣赞节,为了难得一见的放风机会,不少雄虫只能舍弃自己心宜的衣料,穿上保暖的秋服,以免在飞舰落地的那一瞬间被外部反差过大的气温拖成感冒。

虞宴晃了晃这个只要裸.身穿着,里面就一览无遗的纱质长袍,面无表情地将它套在了黑色衬衫的外面。

“我们在神殿,很难看出来吗?”

系统: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们在神殿!我是问你,我维修的时候你干了什么,怎么我才睁眼不到半天,你就把自己弄到神殿里来了?你怎么能不和我事先商”

“有什么不好,你不是从见面那天起就嚷嚷着要让我来神殿吗?怎么现在倒不高兴了,系统,你可真难伺候。”

虞宴将领口处的绶带轻轻搭在了肩上,望着对面镜子里身形修长的身影,皮笑肉不笑地调侃了一句。

系统差点没被这句话气得漏电,他勉强耐下性子,苦口婆心地打起了商量。

“能来神殿是好事,但恺撒那边怎么办?”

“不怎么办。”

虞宴像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在系好手腕处的袖口,随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蓝色光点挥到了一边。

系统在空中后退着翻了几个跟头,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和虞宴再吵架,连忙又紧巴巴地凑了过去,声声泣血地控诉道。

“你不能这样!虞宴!你答应我了的,你说你会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再去神殿的!你说过”

“嗯,我是说过,但我好像也没说我会遵守承诺吧?”

系统傻眼了,似乎从来没想到游戏还能这么玩,整个统一时半会竟是没憋出一句话。

“况且,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恺撒那里我不打算继续下去了,既然我决定回神殿,最后一件任务做与不做,对你来说区别并不大,左右我们现在的积分都清零了不是吗。”

“可是”

系统不甘地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出声。

“可是什么?还是说恺撒和神殿之间不是单选,是先后?”

生长月后越发细腻的皮肤隐在轻薄的白纱下显得更为出挑,虞宴解下腕上绕着的那截蓝色绸带,慢条斯理地将身后披散的黑发系成了一个高马尾。

“恺撒的性格不会接受神殿分配的雄虫,估计也不会主动干出提交婚姻申请的蠢事。他不喜欢被拘着的感觉,所以需要让他先陷进去。”

“先搞定那个头疼的家伙,确立匹配关系后,再怂恿我去神殿做些什么?”

他“啪嗒”一声扣上了后颈处的扣子。

向来喜欢和虞宴吵来吵去的系统难得没有反驳,或者说它想反驳,但是一时半会没有找出一个完美的方法,只能立在原地,听着虞宴仿佛闲谈般地在他旁边说笑。

“与其说想要我活下来,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波‘人’对恺撒的兴趣更大一点啊”

似是有什么违禁词被触及,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系统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诡异的激动了起来。

在内部的程序还没接替他的语言系统之前,它便因为内部驱动的急迫性,提前出声否认了这句话。

“不是的!虞宴,我们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让你活下来,不像”

它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话音就已经被内部设定的程序强行切断。

系统的声音被模糊成了一段电流,还未等他重新开口,就见虞宴垂下的眸子缓缓抬起,如同出鞘的利刃般,锋芒尽显地射向了那道略微闪烁的投影。

“所以说,果然是有两拨‘人’啊,喂,我问你。”

周围的嘈杂声在话应落下的瞬间中止,就连拉帘外的喷泉水声也骤然消失不见,虞宴所处的空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停止键。

“你们不是在一开始就盯着我的那个‘家伙’吧?换句话说,你们”

“截了那个‘人’的胡。”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随着时间流速逐渐恢复正常,虞宴露出了一个再为灿烂不过的笑容。

*

“喂,柏温,你干嘛啊,去那边干嘛,亚雌都是基因有缺陷的虫族,小心他突然犯病再伤到你。”

一个面容姣好的粉发雄虫扯了扯柏温的衣袖,将要往对面走的雄虫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俨然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一边说还一边声调不减地嫌弃道。

“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大庭长怎么会放这种家伙进神殿,还不如见那群野蛮的军雌呢,唉柏温,不是和你说了别”

袖子被轻轻扯了出来,柏温朝他耍赖地吐了吐舌头,边跑边回头地敷衍道。

“表哥,我认识他的,你等等我,一会就回来了。”

他跑着跑着,脚底却是被绊了一下,一个不注意就朝地上扑了过去。

周围的惊呼声还没响起,一只手就拽住他的袖子,将他扶了起来。

“阁下没事吧?”

柏温抬头,望着那张只见过一面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挣开了他,打量了一圈四周,他红着脸就扯着虞宴的袖子,将人往花坛后面的风车走。

虞宴挑眉看了一眼雄虫,倒也没说什么,十分顺从地仍由粉发雄虫将他拉了过去,在打量着四周没人之后,这才回头问道。

“柏温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柏温眼睛瞪大,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我?”

他的反应有些夸张,见虞宴那张温温柔柔的脸冲着他笑,不由有些害臊,兀自镇定地补了句挽回面子。

“算了,你记得我倒也倒也正常,我雌父可是说了,我是我们家这三代以来最好看的雄子,对我恋恋不忘的雌虫多了去了。”

柏温咳嗽了几声,幼稚地偏头看了看,在确定没人之后,这才压低声音和虞宴说起了话。

“你还真能来这啊?达伦和我说的时候我以为他睡坏脑子了,你”

雄虫咽了咽口水,似是有些疑惑。

“马上圣赞节了,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出去了,你在这待着也见不到雄虫啊,这不”

“白费心思”这四个字出口似乎有些残忍,柏温想了想,还是耸耸肩和虞宴说道。

“不重要,你一会就待在我身边,别乱跑,我们这有些雄虫性格很讨厌的别理他们就行。”

“是达伦阁下拜托您的吗?”

虞宴接过柏温递过来的身份牌,看着这长得很像狗牌的链子,不由轻笑了一声。

“嗯,你不知道达伦那家伙有多罗嗦,好像生怕我们吃了你似的哎,你手臂怎么了。”

柏温觉得自己好像在对方的小臂上看到了几条狰狞的血痕,但是虞宴拉下袖子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只能有些不确定地望着虞宴,面上有些好奇。

“如果有那只雄虫找你麻烦记得和我说啊,不止是达伦的原因,你好歹也救过我一次。”

“我知道了,谢谢阁下。”

“别不当回事啊,有些家伙舒服日子过惯了,满肚子揣得可都是坏水,你一定要”

虞宴望着自己手里那条印着柏温·曼朗的项链,不由出声打断了他。

“这是每位阁下都会有的项链吗?”

柏温的目光望过去,随口应了一声。

“嗯,算是吧,不过我给你的是复制品,真的那条要留着以后给我的雌君,别想占我便宜啊,可别弄丢了。”

虞宴将手里的链子提了起来,脑海里却是突然闪过了在机甲舱里面色通红的雌虫。

他的手轻柔地拂过那根泛着亮的银链,神色渐渐微妙了起来。

“我会保管好的,麻烦您了。”

*

恺撒在门口站了十分钟,本来是想直接进去的,但是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自己只是不想看到那家伙在耳边叨叨他的门一扇破门踹了就踹了。

他倒是像吃了多大亏一样,时不时就要刺自己一句,烦得要死。

“咚——”

指节轻轻扣上铁门敲了一声,恺撒对自己这难得礼貌的举动感到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耐着性子又敲了两下。

没人回应。

他蹙起了眉,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人回应。

说实话,恺撒其实并不想在这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谁啊,找我干嘛?”。

毕竟他即使脸皮再厚,在马上要求婚的情况下,也实在拉不下脸,屈尊降贵地说一声

“嘿,开门,老子来找你睡觉。”

嘶——

太傻逼了。

他搓了搓自己翘起的金发,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见还是没人应声,这才清了清嗓子问了一句。

“喂,开门,你不开我就踹了啊。”

鸦雀无声。

恺撒咬着牙,笑着又威胁了一声。

“以利亚,我真踹了啊”

空荡荡的走廊里悠悠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却是依旧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让恺撒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他硬生生掐住心里的狂躁,又礼貌十足地敲了两下门。

“咚咚——”

雌虫的瞳孔逐渐眯成了一条缝,手刚放下只是一秒,面前的这道门就是笔直地倒了下去。

屋内漆黑一片。

廊道里的光顺着大开的屋门照亮了一小片范围,恺撒的影子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线。

而里面,空无一人。

第75章 偶尔快被逼疯的时候 像这样敲……

安谢尔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他放下那封来自联盟军的信件,冷眼睨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神官。

“不是让你们去浴宫吗?还没到出发时间,现在回来做什么。”

雌虫的嗓音柔得像是春日里淙淙流淌的清泉, 但是却让面前垂眸站着的两个虫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动静, 浑身打着颤就跪了下来。

“抱歉抱歉先生,都是我们的错, 是我们的错”

“舌头留着是拿来说有用的话的。”

安谢尔从花瓶里抽出一支开得正盛的铃兰,随手掷在了神官的面前。

一株纯白色的铃兰花却像是有千斤重一般, 径直将两个身强体健的雌虫压得更低了些。

“那只亚雌没有让我们随着他进浴宫, 我们”

“他不让你们进你们就不去?你们倒真是体贴。”

出乎安谢尔意料的是,这句问罪的话却是没有得到丝毫的辩驳。

自己手下这两位向来倨傲的神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职,而目的仅仅是为了保护一只素未蒙面的亚雌。

安谢尔的眸子微微眯起, 却是突然笑了出来。

屋内紧张的气氛随着这声轻松的笑一哄而散, 他似是又变成了那个平易近人的大庭长。

“总得有个原因吧,那位以利亚先生有说些什么吗?”

跪在地上的神官沉默了片刻,声音却是带上了些飘忽不定的恍惚感。

“他说他不喜欢。”

“不喜欢?”

安谢尔似是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荒谬, 轻笑着重复了一遍。

“是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

两道声音混在一起,带着同样起伏的声调, 无比认真地告诉了安谢尔答案。

*

待两位神官离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巴布尔才托着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

“不用查查他们吗?”

见对方朝自己望来, 雌虫眼角的褶皱叠成了一团,布满沟壑的皮肤显得有些可怖。

“我并非怀疑他们的忠诚,只不过神官不会因为这个堪称荒诞的理由公然违抗您的命令, 这很反常。”

“我知道。”

安谢尔摩梭着自己指尖被花刺勾出的血痕,转身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翻阅起了那封咄咄逼人的问罪信。

“眼下最要紧的是圣赞节和联盟军搞出的乱子,前线带回来的东西估计让弗朗斯那个老家伙睡了不少的好觉, 我多少有些不开心。”

他的语气轻松,开玩笑的语气让两者谈论的话题听起来仿佛无关紧要。

安谢尔合上信,将东西朝着巴布尔的方向丢了过去,饶有兴趣地开口

“以利亚的事不急,左右只是一只亚雌罢了。不过我倒听到了些有意思的事,巴布尔”

他侧脸望向巴布尔,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恺撒今天上午是去了主殿没错吧?”

巴布尔点点头,将看完的信件放在了一边,恭顺地站直身子朝着安谢尔行礼道。

“是的,大人。恺撒·蒙戈尔在今早向陛下提出了僭弑。”

屋内安静了片刻,血液渐渐从门外的缝隙里流了进来,却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门外的廊道传来了钝物在地上刮蹭的声音,却是很快又再次消失不见。

“这样啊,那这次的圣赞节可真有意思”

碎落的纸屑被一阵风卷出了窗外,在日光的照耀下寸寸成灰,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了泛着凉意的秋日里

*

柏温气鼓鼓地叉腰看着旁边正慢条斯理擦着湿发的虞宴,对方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让他肚子里的火更涨了些。

他的脸因为说话太急而涨得通红,怨声载道地质问道。

“你!你早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啊!亏得我还专门翘了礼仪课去给你当导游。”

虞宴看着面前气得触须发颤的雄虫,不由有些无奈。

显然面前这个勃然大怒的雄虫早就把前不久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这倒也正常。

对方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愣是没有让自己插进去半个字。

柏温兴奋的样子仿佛是第一次见到烟花的孩子,拉着虞宴在神殿的花园里左转右转。

一会给他介绍着面前的这株藤蔓有多么珍贵,一会又拉着虞宴让他给自己讲地下城的故事。

拽着亚雌上窜下跳的阁下让身边跟着的神官们头冒冷汗,但无奈柏温的责任神官不在,谁也不敢对正在兴头上的阁下多说一言半语,扰了对方的兴致。

结果就是,柏温逃课逃了个痛快,而玩完之后却将自己干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托对方的福,虞晏将神殿的角角落落都摸了个清楚,但是一想到对方拉着自己要下河捉鱼的情景,他的唇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见虞宴不争不辩地站在那里仍由着自己发脾气,那些断了片的记忆渐渐开始回笼,埋怨的声音便也渐渐弱了下去,连带着雄虫的耳尖都飞上了几抹红色。

“咳咳咳那个”

虞宴瞥了眼柏温不停打结的手指,心下明白对方这是开始迟来的不好意思了。

他倒是也没有打趣对方的意思,只是顺手将擦发的软巾放在了石台上,指了指柏温手里还攥着的发带,神态自若地笑了笑。

“阁下现在可以将我的发带还我了吗?”

柏温:

“哦,给给你!我就是一个顺手,你这种材质的料子我多的是啧,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我知道的,该出去了,阁下,应该马上要出发了。”

柏温顺从地将东西递了回去,低低嗯了一声。

这才胡乱扯过一个毛巾往自己的头上擦了擦,直把那头粉发擦成了一个鸡窝头。

虞宴朝柏温点了点头,便扣好外衫,率先朝门外走了过去。

浴宫里的雄虫都走了个七七八八,虞宴是从更低一层的神官浴室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他出现的缘故,或是惊诧,或是好奇的目光统统朝他身上扫了过来,也有更极端些的雄虫气冲冲地要喊神官进来赶他。

但是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是大庭长的吩咐,请阁下见谅。”

估计是很少碰壁的缘故,加之雄虫的公共休息室竟然进来了一个身份低贱的亚雌,不少雄虫的目光并不友善。

鲜少几个表露好奇攀谈之意的雄虫也被身旁的同伴强拉硬拽地出了浴宫,故而放眼望去,眼下竟是只有虞宴和柏温两者在场。

还没等虞晏迈出这座金碧辉煌的休息室,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近乎蚊吟的声音。

“我就是太兴奋了些,我很少在这见到别的虫,日子每天都是一样的,偶尔的话也会有点无聊。”

似乎觉得有些矫情,他猛地提高了声音,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

“等我度过生长月就好了,到时候有了雌君,他就可以带着我出去玩了。”

柏温的声音假咳了几声,说完这句话之后有些不好意思。

他烦躁地低下头开始系扣子,却是系了半天没有系进去,不由低声骂了一句,干脆决定把这烦人的活交给自己的贴身神官。

他以为对方已经走了,却不料一抬头正见虞宴站在门口,眼神莫名地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看看什么。”

柏温的年纪并不大,换算来看和人类社会里的高中学生差不了多少。

那副窘迫的样子打破了虞宴面上那层略显僵硬的面具,他看着对面的少年,转过了身。

“阁下,您会自由的。”

在柏温微微怔愣的表情中,虞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手指微曲,在柏温疑惑地眼神中轻轻敲了三下门框。

“偶尔快被逼疯的时候,可以像这样敲一敲,说不定哪天运气好,就可以把这场无聊的梦敲碎了。”

“您或许应该自己试试看。”

随着话音落下,虞宴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柏温的视线里。

浴宫外的神官迟迟不见柏温的身影,诚惶诚恐地敲了敲门。

在得到柏温的允许之后才躬身走了进来,帮柏温处理好了他怎么也系不上的扣子。

身着白袍的神官面容肃穆又恭敬,仿佛是一滴泥点甩出的无数道复制品,面前这副稀松平常的场面却让柏温的后背猛地涌起一股寒意。

他望着自己身上这副内里加了羔绒的衣服,这是神官送来的衣服,每一件都既舒适又暖和,价值不菲,一件衣服差不多是普通军雌三个月的薪酬。

“我可以换件外套吗?”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

“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阁下,这应该是您的尺寸不错,当然,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会去为您换一件尺寸的”

为他系好披风的神官体贴地关心到。

“不,没有不合适。”

见神官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柏温开始有些焦躁。

他傲慢地扯开领口的扣子,镂金的扣子在地上滚了几圈,象征着他身份的胸针也被随手扔到了地上。

“我就是不想穿,去给我换一件样子的外套,我不喜欢这件。”

神官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在他面前缓缓跪下,弯腰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饰品。

“阁下,这是最适合您的外套,地面的温度很冷,有可能会让您感到难受,这件衣服我们用了”

“我说了我不要!”

雄虫的怒火让贴身神官的头更低了些,但是他们却没有像往常一般,顺从地拿来他想要的东西,低眉顺眼地哄他消气。

柏温突然觉得有些无措和茫然,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一位神官再次捧来了一件崭新却又熟悉的外套。

一模一样的胸针,一模一样的纽扣,一模一样的“柏温·曼朗”。

“阁下,请允许我服侍您穿衣。”

他浑浑噩噩地被簇拥着朝着门口走去,在晃神的瞬间,柏温看见了亚雌刚才敲过的门框。

雄虫的宫殿总是奢华又精美的,这个地方铺满了黄金与荣耀,鲜花与赞美。

污秽与不堪似乎在那座高耸的神像下被一寸寸泯灭,但就是在这个高洁的地方

银丝与金线相缠绕的门框裂开了一道显眼的缺口,柏温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泛着锈绿色的金属。

难闻的糜烂味被一室玫瑰的轻香压过,而那片腐朽的釉质也安然无恙地被金丝拱卫着。

柏温知道,这表面的一切都美极了。

而他也知道,这处裂缝最迟明天,估计就会消失不见了。

*

“殿下,您我帮您包扎一下吧。”

里德看着恺撒半侧那截几乎只剩枯骨的胳膊,有些迟疑地建议到。

“一会反正还要回去,费这个功夫干嘛?”

恺撒握了握血肉正在飞速生长的左手,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甚至饶有兴趣地用指甲削下自己手背上的一片肉,放在鼻下闻了闻,便厌恶地蹙起了眉头。

都是恶心的味道

所幸里德的面部表情向来匮乏,看着上司这堪称恶趣味的动作,眼皮也没跳一下。

他俯身凑近了恺撒的耳边,没说话,却是指了指远处的广场。

广场周遭站满了军雌,旁边那座不逊于皇宫的宫殿建筑只会在圣赞节这个特定的节日开放。

当然,开放的对象也不是居住在巴别塔的绝大多数虫族。

恺撒挑眉,冷笑了一声。

“我倒是忘了,那群烦人的鸟要被放出来了。”

“殿下”

里德咳嗽着提醒了恺撒一声,委婉地劝道。

“暴露的血液中雌虫腺素含量会偏高,部分阁下可能会有不适的反应,您不如”

这话刚出口,里德就有些后悔了,但是现在想要收回来,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恺撒转头看向了他,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

“要我送你去神殿当神棍吗?”

见里德低下头,恺撒便也没再看他,只是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毫不在乎地将它们溅在了地上,内里透着的压迫感让里德的脸色有些白。

“以利亚找到了吗。”

“抱歉”

这句道歉轻松便将恺撒压抑的情绪挑得更高了些,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米歇尔连忙打断了两者的对话,直接戳穿了恺撒接下来的意图。

“殿下,您刚经过第一场战斗,按照流程,接下来的圣赞日您必须全程参加,才能确保僭弑的有效性。”

米歇尔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气压不对,将头更压低了些。

“您应该去见陛下了,我”

还没待他说完,身前本就浓郁的雌虫腺素却是瞬时直线般暴涨,空间扭曲的压力直接将里德和米歇尔甩飞了出去。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面前的雌虫却是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而与之同时响起的,是飞舰舱门关合的声音。

雄虫的队伍原本在密不透风的保护下缓缓进入宫殿,但是下一秒,那道由圣军构成的防护队列却是被撕开了一条狰狞的裂缝。

虞宴闻着空气中骤然浓郁的腺素味,困扰地皱了皱眉,转身望了过去

第76章 换一件吧 蓝色的花,蓝色的针……

突然出现的雌虫引起了不少的骚动, 穿着银甲的圣军护着身后或是好奇,或是惊恐的雄虫连连后退。

只是片刻的功夫,恺撒站着的地方就留出了一片空地。

尖锐的枪刃直指中央站着的雌虫, 却是没有虫敢向前靠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