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盯着面前衣着单薄的亚雌,可怜的生活常识终于在此刻发挥出了一点余热,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喂你是不是觉得”
那个“冷”字还没出口,虞宴便见面前的雌虫猛地转身,精神力几乎是瞬间就将面前出现的那道影子甩到了墙上。
恺撒丝毫没有留手,以至于那道影子直接陷入了城内的一道残垣上,嵌进去了足足半尺有余。
这一响动让周遭的军雌顿时警戒了起来,他们朝着城门靠拢,渐渐呈现出了半包围状,粒子枪上膛和土块掉落的声音同时响起。
而最为诡异的是,在城墙之内,也同一时间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仿佛是两面一模一样的镜子。
伴随着烟雾渐渐散去,那嵌入墙体的身影终于发出了点声音。
“我说殿下您是要直接弄死我吗”
*
“你们怎么会在里面,待多久了?”
恺撒皱着眉头打量着站在自己身前正抖着头发的拉弗尔·曼朗,面色冷沉地质问道。
拉弗尔刚把自己从墙缝里抠出来,精心打理的粉色头发沾上了不少的墙灰。
他抖了抖头发,土块就稀稀落落撒了一地,见着恺撒丝毫没有歉意的样子,拉弗尔倒也没觉得意外。
他捋掉头上的最后一块土块,却是没直接回恺撒的话,而是眼神发亮地盯着站在恺撒身后的虞宴,咧开嘴笑了起来。
“是你啊!你还真来了,我在军雌名单里没找到你的名字,还以为夏拉尔阁下临时反悔了,原来你被殿下抢过去了啊。”
拉弗尔还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性子,全然不顾恺撒黑着的脸,自来熟地跑到了虞宴的面前。
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往下面渗着血,那味道比一般的血腥味还要呛,闻起来竟是有些让人眩晕的感觉。
虞宴感觉味道不太对劲,探究地看向了对方额头上的那条血痕,拉弗尔却是突然兴奋地和他解释了起来。
“哦,别担心这些,它一会会自己好的。我记得你叫以以利亚对吧!要不要去我们第二军,我们那的军雌能力强,长得也好看,比殿下他的”
“砰——”
又是一声巨响。
虞宴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雌虫再一次被掀飞了出去,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站在自己旁边的恺撒。
虞宴抬头看了一眼略微发白的天色,恍惚反应过来一个事实。
他好像一晚上没睡觉了。
*
另一边,恺撒掐着拉弗尔的脖子将虫重新掼回了墙里,他的五指不断收紧,雌虫的颈骨随之噼啪作响。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眼含笑意的拉弗尔,语气森冷地问道。
“聋了?”
拉弗尔被他掐得几乎说不出话,他咳嗽了几声勉强笑道。
“干嘛这么大反应,殿下,我不正要正要说吗?”
军雌的手扣上了恺撒的手臂,终于露出了些示弱的滋味。
“您也得给我说话的机会不是吗?恺撒殿下。”
禁锢着拉弗尔脖颈的铁手骤然松开,污糟的空气如潮般涌入了他干涩的肺叶,让这个长相阴柔的军雌的面色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他擦了一把蹭到自己眼角的鲜血,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后面汇集在一起的两队军雌,轻飘飘地说道。
“啊不过估计得换个地方。”
*
第一军和第二军的军雌就这么诡异又离谱地在这个地方碰了头,隔着那堵对虫族来说并不算阻碍的石墙,无论是多么敏锐的电子装备,却都是没有察觉到另一方的存在。
第二军仿佛是突然出现一般,就这么裹挟着数百名军雌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一地的断壁残垣中。
昆提斯城内部的情况比军雌们预想中的还要糟糕,能源、补给、乃至驻守在此地的防卫军都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留下的只有一座如同被天灾洗劫过后的城市,军雌们甚至没有在这里找到属于雌虫的血迹DNA反应,就连通讯器也没有找到一个。
在恺撒走之前,他叮嘱鲍尔看住虞宴不让他乱跑。
但那位多重任务加身的中尉根本腾不出手去管长着脚的虞宴,或许也是觉得这个任务与其他任务的重要性比起来不值一提的缘故。
这位中尉先生只是象征性地威胁了虞宴几句,让他在新腾出来的临时驻扎地里好好待着,转头便脚不沾地地处理起了城池内的搜寻工作。
所以等鲍尔接到恺撒送来的加厚棉衣时,终于想起了对方嘱咐的那个“活体任务”。
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任务”已经长脚跑了。
第57章 天冷要添衣 他病得更重了
“嘿, 你们军其他虫呢,现在这些军雌数量看起来还不到五分之一。”
褐发的军雌自来熟地揽住了身旁虫的肩膀,颇为自然地抵上了一瓶高级舒缓剂。
他身上穿着第二军独有的白底镶金丝的军服, 浑身上下的慵懒气息倒是称得旁边站着的虫狼狈得像是刚从垃圾场逃出来。
“管你屁事。”军雌睨了他一眼, 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的手。
套话的事刚起了个头就被打了回去,褐发军雌不敢置信地看着大步离去的虫, 恼羞成怒地把手里的舒缓剂一饮而尽,转头就把试剂瓶摔在了地上。
“不知好歹的下等虫啧这什么破枪”
他摆弄着自己手里刚分到的一把粒子武器, 保险栓拉不动, 死死地卡在枪膛的后半部分,让本就心情糟糕的军雌脸色黑成了锅底。
而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极为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破烂似的枪支。
还没待军雌说话, 一只银色的别针轻轻在枪膛处翘了翘,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保险栓上了膛。
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瞄准了军雌的心脏,却又在对方面色骤然巨变的瞬间, 轻巧地调转了枪身,将手里的粒子武器送还到了军雌的手上。
“应该是卡槽出了些小问题, 现在差不多了,你可以试试看。”
那道温柔好听的声音似乎让刚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手里的枪支还泛着浅浅的余温。
军雌还没从那阵恍惚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却已经下意识地按照只是重新上膛、挂栓。
一套动作熟练又顺滑,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 不由猛地抬头朝前面站着的家伙望去,嘴里即将要骂出的脏字,在见到那张脸时原地转了个弯。
“你是”
虞宴的眼神扫过这只军雌肩膀上的三穗军衔,眉眼弯弯地回了一句不想干的话。
“军械理论课总是让虫头疼, 在盖亚教官那里吃了一个B-后,我的雌父限制了我半个月的信用卡余额,可是让我无聊了一段时间。”
军雌愣了愣,但随后他挠了挠脑袋,自然地接上了话头。
“是是啊!盖亚·塔拉尔中将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我那年被他罚了不少加训,最后才拿了个A,哈哈”
他的脸有些红,不自在地将枪放回腰间后,军雌摸了摸鼻子,勉强辩解道。
“就是我毕业的时间太长了,他教得那些东西忘得都差不多了。对了,我叫克里托,应该算得上是你的学长,我是79届A班的。”
虞宴倒是没对这句强行挽尊评价什么,他嘴巴微张,故作惊讶地赞叹了起来。
美人总是让人赏心悦目,更何况此时这个美人还在夸你,尽管他也是个军雌。
赞美大大满足了克里托的自尊心,没说两句,他就掏出了一瓶高级舒缓剂,又向虞宴递了过去,出手十分土豪。
“还是算了,舒缓剂存量本来就不是很多。”
虞宴微笑着拒绝了克里托的东西,却不料对方硬是塞到了他的怀里,眉飞色舞地夸耀了起来。
“喝吧喝吧,这不算什么的,先不说我们赛斯家根本就不差这点东西,再说了,拉弗尔先生不是每天都会发给我们五瓶舒缓剂吗,这有什么的。”
克里托叼着瓶子朝虞宴指了指旁边坐着的第二军军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虞宴别和他客气。
军雌字里字间全将虞宴当作了是同队的军雌在招呼,全然忽视了对方身上过于明显的第一军作战服,甚至又自来熟地离对方坐得近了些,吐槽起了刚才遇到的第一军军雌。
“所以说哪怕和第三军那群瞎子一起联合作战我也认了,偏偏在这对上第一军这些肌肉脑袋!”
克里托咬开木塞,将东西吐到了地上,毫不珍惜地又将一瓶舒缓剂灌了下去。
第三军的军雌里蛾种较多,大多是去执行一些夜里的特殊任务。
尽管因为视力的问题没少受其他军雌诟病,但是却没虫敢质疑蛾种的突袭实力,这也是他们与擅长战场直面作战的第一军所有所不同的地方。
但无论是第三军还是第一军,都比第二军里一堆贵族扎堆的金窝要好得多。
之所以指挥官能捏着鼻子忍受贵族丢这么多子嗣进来镀金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实在是有钱,且愿意大把大把地砸星币。
光凭研究所那里特供的军事武器,就算是再草包的家伙也能变成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士。
虞宴手里晃着那瓶白薅的高级舒缓剂,悠闲得听着身旁的军雌漏勺似地把第二军近日来的行动从头吐槽到了脚。
他时不时附和几句对方的“雄才伟略”,便轻易地又套出了些不为人知的计划。
在脑子里将第二军近日来的行迹勾画的差不多之后,虞宴就不再出声了,老老实实地当起了合格的倾听者。
“你说是不是,要我说,拉弗尔先生就不应该带着我们进那个古怪的城门,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昆提斯了,计划不全打乱了!”
克里托小声嘀咕着,眼神却是时不时飘向旁边坐着的军雌。
他望着那张侧脸,咽了咽口水,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绮念挥了个干净,强装镇定地又给自己灌下了一瓶舒缓剂。
他一定是太久没有申请约会机会了,才会莫名其妙地对着一个军雌克里托晃了晃脑袋,自己劝慰自己道。
还好打完这一仗回去就是圣赞节,见了阁下们应该就能恢复正常!
“喂,你去哪?”
克里托还在胡思乱想,便见身旁那个让他脑子糊里糊涂的罪魁祸首站了起来,竟是要离开的样子。
他想喊住他,却发现自己和人聊了半天却是连这家伙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半尴不尬地叫了声“喂”。
“我们要集合了,和你聊天很开心。谢谢你的舒缓剂,克里托先生。”
虞宴转头朝他晃了晃手里的试剂瓶,温和又自然地笑了笑。
“哦没事那行吧。”
克里托尴尬地做了回去,目送着那道人影越走越远,心里却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不对,他不是第二军的吗?
现在不是第一军的军雌在集合吗!
虞宴穿梭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军雌之间,却并没有看见奥德里奇的身影。
估计依照对方的军衔,是去参加临时组织的会议了。
会议啊
虞宴拎起手里的舒缓剂看了看,脑袋里却是不合时宜地钻出了恺撒那张傲慢肆意的脸。
恺撒那家伙好像已经消失了快三个小时了吧,真是难得消停的时光
三个小时。
虞宴因为这个过于精准的数字愣在了原地,他看着手里的那瓶舒缓剂,突然觉得很好笑。
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学会计算这种毫无意义的时间了。
果然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他的脑子更不正常了。
*
鲍尔中尉和其他军官被召集在一起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会,双方来回就军备和舒缓剂共享的事争吵不休。
倒是两方的指挥官悠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看热闹,置身事外的样子悠闲极了。
第一军的军雌都是按照战绩一步步走上来的,无论是作战实力还是用兵水准,都比身后这群多多少少靠着家族走上来的军雌要强上不少。
但一旦涉及到人情往来和口舌之争这种事,军雌却一个个就变成了哑巴,被那群巧舌如簧的贵族派系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硬生生哑巴吃黄连,把这个亏咽下来。
“你是在开玩笑吗!舒缓剂不给我们,还想要分我们的军械,哪来那么厚的脸,你雄父和雌父*的时候,把你脑子顶坏了是吧!”
一个五大三粗的军雌拍案而起,喷了对面虫一脸的唾沫。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显然是被对方这种不要脸的行为气得不轻。
“噗——”
拉弗尔听着这话将嘴里的舒缓剂喷了个一干二净,他被军雌逗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望着四周飘过来的目光,笑着挥了挥手。
“别管我哈哈你们继续继续”
第二军的军官像是头一次听到这么难以入耳的糙话,他面色铁青地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我们也没说不给你们,不是说了吗,如果有军雌精神暴.动了直接向凯尔上尉申请就行了,大家都是为了帝国,何必将话说得那么难听。”
第一军的军官被对方这句道貌岸然的话激得就想动手,却是被恺撒一个眼神硬生生压了下来。
“上将!他们”
怎么可能到了暴.动期再去打申请,和死神抢命这件事是打申请就能过的吗!
暴.动期的军雌拖延一秒都是离鬼门关更近一步,等他娘的申请下来,军雌尸体估计都进异兽肚子半截了。
这还要什么舒缓剂,还不如直接要英灵牌算了!
第二军的军官见没有虫再出声,嘴里的笑不由真诚了些。
他虚伪地扶了扶并不存在的领带,自认谦卑地和上首的恺撒汇报道。
“殿下,您认为这样处理如何,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我现在就让凯尔上尉去协调战备分配的事宜。”
军雌的话音落下,却是没有虫再搭腔。他尴尬地站在座位上,听着耳边响起的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嗒——嗒——嗒——”
似是觉得有些无聊,那道催命铃般的手指敲击声终于停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让军官脸色更黑的一道声音。
“鲍尔,去他们那把我们该有的舒缓剂拿回来,至于武器我想曼朗家也不差这点。”
被恺撒点名的拉弗尔·曼朗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神色平静地又喝了一口水,倒是那个军官不敢置信地望了过去。
“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做决定,这是霸王条约!您不能这样毫不讲理地违反联盟军军规,这是”
军官推开了椅子,神情激动得向前倾了倾,他身子刚动,指在半空中的手指却像是树叶一样凭空落了下来。
那切口整齐光滑,就连手指掉落在桌面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利落。
血液在顷刻间喷涌而出,那名军.官惨叫了一声又活生生将声音压了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和你讲理了?”
恺撒撑着头,随手用精神力碾去了那根化做虫肢的手指。
他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面如金纸的军官,
低矮潮湿的室内安静极了,没有虫为他出声,也没有虫觉得恺撒做的不对。
过了好久,室内才响起了鲍尔的声音。
“上将,我一会就去协调舒缓剂的事,您还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恺撒朝他摇摇头,坐在一旁装死人装了半天的拉弗尔倒是先出声了。
“不用一会,鲍尔中尉,现在就去吧,带着这群蠢货一起。”娃娃脸的军雌眯了眯眼睛,灿烂地笑道。
“我和恺撒殿下还有事要谈。”
*
鲍尔忙前忙后地跑了一圈,才将舒缓剂的事处理了个七七八八。
他看着手里多出来的这件厚衣,脸色比哭还难看。
“把这东西给那只给以利亚,别让他冻死在这了,麻烦”
那是恺撒在临走前对他说的话,鲍尔拿着手里的那件厚衣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军雌怎么会被冻死上将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但他的天性就是服从指令,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之后,又老老实实地抱着棉衣打算去找那个上将眼里“脆弱不堪”的军雌。
但他几乎找遍了整个昆提斯城,都没有看到那个家伙!
正在鲍尔深感大事不妙之际,虞宴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您在找我,中尉先生。”
“你跑哪去了,我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待在这吗!”
鲍尔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头疼地看向了目露歉意的青年。
虞宴望了一眼他手里搭着的大衣,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撒了个小谎。
“我去帮忙处理军备室整理出来的器械了,大家都在忙,我什么都不干不太像话。”
鲍尔倒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头,从城门口那番举动,傻子也知道这只军雌和上将之间有些不对味。
鲍尔私心里也觉得对方估计只是来军队混个资历,好回去与阁下约会,倒是没想到对方还会放弃这种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
实在是
咳咳,算了,他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上将和军雌搞又不管他的事,他只要做好任务就行。
“那什么,上将让你去3号堡池下的安全屋等他,那里的热水供应恢复正常了,你可以边洗边等他。”
见虞宴的面色古怪,鲍尔突然觉得这话说的好像有点不对味
但是天杀的,上将他本人就是这么说的啊!
鲍尔一个单身雌被这句话搞得有些脸色发红,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补充了一句。
“估计是怕你冷,这是衣服或者就是有事要和你商量吧,应该没什么。”
鲍尔:我在说什么东西
虞宴接过对方手里那件衣服,摸着挺厚,不知道是恺撒从哪里搜刮过来的东西。
但是确实正如恺撒所想,虞宴现在很冷,冷到他的手指都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他没说话,只是又和鲍尔道了声歉,在对方千恩万谢的催促声中,面无表情地朝着安全屋走去。
那件厚衣服披在了虞宴的身上,他小口小口地朝手掌哈气,试图唤醒僵硬的触感神经。
外衣锁住了身体的热量,寒风被挡在外面,他的四肢开始回温。
*
送走了自己的任务对象,鲍尔刚松一口气,耳边就冷不丁响起了一道神出鬼没的声音。
“东西呢?”
“什么”
鲍尔一转头,就被恺撒那张阴冷的脸吓得敬了个军礼。
他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军雌,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对方现在很不对劲。
他和恺撒共事的时间很久,久到他亲眼见着这位皇室的小殿下一步步靠着实打实的军功爬到了上将的位置。
他见过恺撒在面对王兽时的凶残与暴虐,也见过他对于同类的无情与冷漠。
但鲍尔从来没有见过恺撒这副表情
这副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谁吞吃入腹,拨皮抽筋的表情。
“那件衣服。”
对上那双泛着森寒的赤色眸子,鲍尔磕磕巴巴地出声道。
“送送好了。”
“是吗?”
那是恺撒留在这片干冷空气中的最后一句话,而虞宴则因为势不可挡的困倦缓缓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第58章 笑一笑【含部分梦境】 他在骗你啊,殿……
“结婚?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结婚有什么不对!你带着个拖油瓶除了和我在一起,谁还要你!”
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刺耳, 空气中响起了一道打火机的轻响。女人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些散漫, 轻飘飘地回荡在这间常年充斥着油烟味的出租屋里。
“要我?谁他妈稀罕你来要,老娘带着自己的拖油瓶活得很好。”
火机又响了几下, 看样子倒像是油不太足的感觉,过了好久, 才点燃了那根细长的香烟。
“你算什么东西, 要不是那张脸,就你那三两下根本上不了老娘的床。”
男人像是被这句话戳到了痛处,室内又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杂声。
随着邻居大力的砸门和谩骂, 那人才又恶毒的咒骂了几句, 不甘不愿地摔门离去。
随着刚才的争吵,花架下蹦进来了几颗玻璃渣子。
那颜色是前几天男人带来的琉璃花瓶,据说是港口那里淘到的新奇货色, 没有光时也能透出彩虹似的光斑。
这东西逗得女人很是稀奇了几天,那段时间就连她糊弄出来的饭也好吃了不少。
那精致的玻璃瓶此时却变成了一滩碎渣, 静静地躺在被黑布遮起的花架下,花架随着里面人的动作微微晃了晃, 一块琉璃碎片被一只小手拾了起来。
黑布被一只手轻轻撩开了一角,露出了女人那张空白模糊的脸。
她涂着红色甲油的手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蓝色的裙子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在地上铺开, 像是一朵绚丽绮郁的桔梗。
“出来吧,外面天黑了。”
饭桌上的女人格外沉默,她手里的烟灰缸已经溢了出来,面前的米饭却是丝毫未少。
“笑一笑。”
那只香烟燃到了底, 在与烟灰缸的碰撞下掉出了一点残灰,吐露出猩红火星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的明显亮眼。
她的身子前倾,连带着那张看不出面貌的脸缓缓凑近。
“不是和你说了吗,要笑一笑,笑一笑”
“像你这种人笑多了,命里才会有好彩啊。”
“笑一笑笑一笑”
“我叫你笑一笑啊”
那张空白的脸中央裂开了一条小缝,从那条黑洞洞的缝里渐渐爬出了一个人的眼睛、鼻子、嘴唇。
煤气炉上的热水壶发出了尖锐的鸣声,蒸汽混杂着尼古丁熏得这间屋子的空气越发没有落脚之地。
琉璃碎块折出的光钻进了女人的桃花眼里,她的语气温柔,那张涂出来的口红印子却慢慢朝着她的脸周散了过去,使得这张明媚的脸又再次恢复了一种单调的平庸。
“对吗,笑一笑。”
女人细长的指甲刮过泛着霉点的木质餐桌,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尖锐的摩擦声。
“这才是妈妈的乖仔啊,阿宴。”
拉长的尾音如同一株没有根茎的树木,漫无目的地飘在他虚浮的意识海里。枝叶刚要朝着他的意识深处探出,却被系统那声尖锐的大叫压了回去。
“虞宴!别睡了,恺撒来了!”
梦境里的诡谲瞬间如泡沫般轰然碎裂,虞宴的眼睛猛得睁开,梦境与现实中恍惚的边界让他的瞳孔颤了颤。
就在他刚从恍惚中回神的片刻,一只手便毫不留情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掼向了冰冷的石壁。
灰突突的石屋里除却外面偶尔响起的风声,便只剩下这道骤然惊响的闷响声。
*
军雌自小结束的训练五花八门,除却那些军事机械知识之外,生物构造课程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异兽的身体结构五花八门,因为种类的不同而各有差异,几乎没有一套完整的模型能够涵盖至今出现的所有种类的异兽。
这种知识体系的匮乏,也就使得生物课程的目标完全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雄虫的身体构造。
这门课程的开发,与其说是对战斗有所助益,更不如说是直接关系到了军雌们的婚后生活。
雄虫和他们在战场上遇到的皮糙肉厚的异兽并不一样,因为战场上带下来的习惯,使得不少军雌在终于获得婚姻匹配许可之后,往往会在交.配与抚.慰的过程中犯一些不大不小的错误。
向来紊乱的精神海突然接受到腺素的梳理,那种生理乃至精神上的快.感总是让他们控制不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往往还没待完.成一场抚慰,倒是先头脑发热地弄伤了阁下们的手臂。
这种事故轻则让军雌面临两个月的分离监.控期,重则被神殿以危害阁下的罪名直接取消婚姻关系,数千万的贡献点以及层层困难的考核经验就此全都打了水漂。
“脖子,尤其是脖子!阁下的这里除非允许,是坚决不能触碰的,哪怕是情.趣也不可以,都对自己的蛮劲有点数,别到时候丢了雄君,没皮没脸地去神殿哭丧!联盟军丢不起这个人!”
这是退休从教的军雌三令五申的内容,关于头颈处的知识考核也是生物结构课程的重点考核内容。
恺撒向来对雄虫那点破事不感兴趣,更别提还是为了规训他们在床.事上注意轻重,克制自己的内容。
一学期的课被他逃了半学期,最后为了获得当年的出征资格,他才勉强在考核前临时背了背重点的内容。
除却试卷上那点与头颈相关的内容,其他地方都空空如也,不也不对。
当时他在军雌应有的床.品美德那块送分题下,写了大大的两个字。
“狗屁”
恺撒望着自己手里那截细白的脖颈,勉强从理智不多的脑子里拽出了一点所剩无几的知识,这才在刚才那一下时,没有将那截细长的脖颈直接捏碎。
颈部骤然袭来的压迫让虞宴的胸口一阵闷痛,但对他而言,颈骨处的钝痛和系统警笛似地尖叫,却像全然不存在一般。
那张脸上除了那抹生理性的苍白,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较为特殊的表情。
虞宴就这么毫不反抗地接受了恺撒攻击他的事实,他的手臂微微下垂,并没有露出任何阻止对方的意思,甚至连说出来的话都异常的平静。
平静得仿佛只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遇到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小狗,于是他“摸了摸”小狗的头,问他。
“会议不太顺利吗?您看上去并不开心。”
他的这句话让恺撒的手收得更紧了些,在看到对方如他所愿的钝咳出声后,恺撒才微微松开了些力道,却又在对方面色稍霁的时候骤然收紧。
像个孩子一样,恶劣十足地朝他勾了勾唇,但那双微微竖起的红眸里却是没有丝毫愉悦的意味。
“以利亚·林斯?”
他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手上的力道亦是随着这几个字而越发收紧。
“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拉弗尔那张讨厌又得意的脸在恺撒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出现,他讨厌那只虫子在自己面前肆意的样子,更讨厌对方嘴里将那似真似假的话一遍遍的重复,所以他轰碎了对方那张讨厌的脸。
但那些话的真实性却并不会随着皮肤的溃烂而消亡。
无论是在审判庭中为他互相攻讦的伦德斯,还是对方档案中似是而非的身世记录,都几乎印证了拉弗尔·曼朗的话。
“小殿下,您被虫耍了,那个亚雌根本就不是什么阵亡军雌图亚·林斯的后代,而是伦德斯家那个可怜的私生虫崽。”
“让我猜猜,他是怎么让您不计较在先前在夏拉尔那的擅作主张,那条独属于伦德斯的狡猾舌头说了些什么?”
拉弗尔的半张脸由于精神力的攻击变得血肉模糊,他的半幅牙床与口腔组织裸露在外,却仍旧不知痛似地说着话。
“我喜欢你?我是为了你?”
拉弗尔瘫在那张椅子上笑得发抖,连带着他脸上的皮肉又是掉下去了一大块。
“纳维尔神在上哈哈殿下,您不会真会相信这种鬼话吧喜欢您去和一只低贱的亚雌谈喜欢吗?”
“谁不知道伦德斯那群家伙是为了达伦阁下,估计只有克瓦伦一个虫不知道蒙托陛下是在钓他这条大鱼吧。”
“真奇怪,您在随意把东西抢回家之前,都不看看他的生产源吗?蜘蛛窝里出来的破烂也要啊~”
“不过我也能够理解您。”
拉弗尔叹了一口气,全然不顾自己脖子上被割出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自顾自地轻声呢喃道。
“毕竟夏拉尔阁下都不喜欢您这个亲生的雌子更别提蒙托陛下了,不然他也不会因为那点可笑的神谕,而仍由神殿骑在您头上了。”
“如果我是您这时候有个长得好看的小家伙突然跑过来说‘喜欢’,确实是足够惊喜,不,那简直是要命,您说是不”
拉弗尔整个虫彻底倒飞了出去,他的四肢都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弯折着。
在精神力的控制下,雌虫自我修复的能力被彻底打断,他的面色难看了些,却有些快意地望向了踩在他伤处的恺撒。
“哎呀呀殿下生气了吗?”
那只军靴碾住他暴露在外的血肉碾了碾,红色的赤瞳在一片漆黑的室内,隐隐发出令人心底生寒的戾气。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恺撒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平静。
“什么时候把你哥拴上的狗.链取下来,再来我面前叫吧。”
恺撒似乎想到了什么,歪头朝面色铁青的拉弗尔笑了笑。
“你应该庆幸,现在是在战场,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不然”
“我一定会让曼朗家知道,精神力残缺的家伙最好的归宿永远是垃圾场,而不是活着。”
至于其他的事和其他的虫,他自己会问出答案,而不是轮到别的家伙对他指三道四。
*
“殿下,我说过的”
“以利亚我和您说过我的名字,我叫以利亚。”
虞宴的双颊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在对方说出那句话之后,他便知道了。
恺撒估计是得知了“原身”的真实身份,不然不会在这种时候不顾一切地赶过来,就为了问他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你在骗我!”恺撒的胸膛起伏,他贴近那张自己在刚才打量了许久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
没错,他在这件屋子站了许久。
他隐在看不见的暗处,像是一只与自己厮杀的困兽,在那片黑暗的角落里紧紧地盯着对方略显不安的睡颜。
那张脸依旧很好看,与恺撒见过的所有虫都不同。
他喜欢那张脸带着笑的样子,尽管他并不知道真诚在那里面到底有几斤几两。
但他还是可悲地会因为那副温柔的笑而丢失几抹神智,因为一句“我喜欢殿下”而心如擂鼓。
“他的梦怕不是什么好梦。”
这个念头从一应谩骂与混乱的思绪中杀出,让恺撒更觉得自己可笑又荒谬。
不知道是为了报复对方还是报复自己,他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他就像拉弗尔所说的那样
好像真变成了是一条傲慢至极的可怜虫。
“殿下我从没骗你,我说过了我叫以利亚,如果这个叫以利亚的虫存在于这个世上,他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谎言我以我的生命担保。”
虞宴的神情真诚又无奈,对上那双欲要生吞活剥了他的眼睛,却唯独没有恐惧或者心虚,这让恺撒却越发地恼火了起来。
“是吗?”他的尾音扬了扬。
“你敢说你不是为了达伦的事,怎?,伦德斯是没有能用的虫了吗,克瓦伦会派你这样一个废物进来打达伦的主意。”
恺撒的声音冰冷,他四周的空气因为外溢的精神力不稳定地震颤着,闪出了几粒危险的火花。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被他戳破真相之后,这只亚雌竟是毫不否认地承认了他的话。
“嗯或许克瓦伦真的没虫能用了。”
气氛随着这句话的落地顷刻降至了冰点,虞宴毫却不闪躲地迎上了恺撒越发危险的眸子,忍着那几乎能将他脖子捏碎的力度,轻咳出声。
“不过,这和我喜欢您有什么冲突吗,殿下?”
“您在恼火什么?或者需要我证明什么吗?”
恺撒几乎要被这虫的花言巧语气得七窍生烟,他最讨厌对方这副一切都竟尽在掌握的样子。
他不明白作为最底层的亚雌,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和底气,能够这样不知死活地活着。
仿佛没什么能够让他害怕也没什么能够让他在意
他的那句喜欢简直假透了!
虞宴见着恺撒的表情逐渐沉了下来,他知道这是对方在权衡。
或许是在思考着应该何处下口,毕竟对面这个家伙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些茹毛饮血的毛病。
还是说,虫族都有些原始性在身上?
“笑一笑。”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将虞宴胡乱漂泊的思绪从现实中硬生生拽了下来,梦境里那嘈杂的开水壶尖鸣声似乎又响了起来。
“嗡——”
“我说笑一笑。”
“嗡——”
“笑一笑,你不是很爱笑吗?以利亚,你笑一笑,说不定我心情就会好了。”
不,那是恺撒的声音。
*
第一军和第二军在这个古怪的城池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短暂的会议虽然让第二军吃了不少的瘪,但是却没有什么军雌敢对此有意见。
毕竟在战场上,绝对的实力胜过什么所谓的公平与军纪。
没有虫的拳头能够硬过恺撒,等级的金字塔总是会随着虫族实力的变迁而缓缓晃动。
但无疑此刻金字塔尖端站着的家伙是谁,没有虫不知道,所以更不会有虫闲得无聊去找自己的不痛快。
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会议结束的那个晚上朝着更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系统望着地上被虞宴摔得稀碎的高级舒缓剂,小心翼翼地说道。
“虞宴,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什么事。”
青年将身上的厚衣脱了下来,在系统为他花费了数百贡献值升级的商店里浏览着,在找到自己想要的取暖剂之后,毫不犹豫地用点数换了出来。
系统看了眼账目上哗哗流淌的数字,压下心中的肉痛,还是将要说的事首先说了出来。
“军队那里出了篓子。”
系统抿了抿唇,试图以一种较为和缓的语气将事实说了出来。
“有数十名军雌凭空消失了,连带着生命迹象、通讯器、武器,所有”
“他们消失了,在这个昆提斯。”
“是吗?那真是件稀罕事。”
青年的靴碾过地上碎裂的试剂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并不像安全屋的“安全屋”。
而无论是那件厚衣,还是那瓶高级舒缓剂,都随着黑暗一起浸入了这片毫无生机的沉默当中。
在今晚,下起了雨。
第59章 声音与空城 空城计和鬼故事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 先是碰上了莫名其妙的异兽袭击,又是遭遇了古怪的集体性精神力暴.乱期,直到现在那些莫名消失的军雌
这些堪称帝国精锐的军雌还是头一次在没正式和异兽.交几次锋的情况下, 队员就损失了大半。
某种程度上, 这也是数十年的征伐中遇到的最为古怪的一次。
今天下午消失在城内的军雌像是点燃稻草垛的最后一粒火星,无论是自恃实力的第一军还是向来傲慢的第二军, 都被恺撒一道军令敲碎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庆幸,老老实实地放下了彼此之间的龃龉, 开始了真正意义上联合作战。
毕竟那道“内讧者就地格杀”的铁令还血淋淋地回荡在每一只军雌的脑海里。
“喂, 现在禁止外出,你没有接到指令吗?”
守在门口的军雌面露不悦地看向了体格单薄的青年,手指威胁性十足地叩了叩自己腰间的那把粒子枪。
而相较于态度稍显和缓的第一军军雌, 旁边共同执勤的第二军军雌显然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他二话不说掏枪上膛, 没有和队友商量一声,径直将枪口对上了虞宴的脖颈。
“违反军令者就地格杀,现在是第一次警告, 小家伙。”
他这话让身边的同伴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也没说什么, 两个来自不同军队的军雌齐齐看向了身前这个面无血色的青年,目光不善。
“我要去城外巡视, 这是上将的命令。”
话音刚落,虞宴就在两者怀疑的眼神中掏出了一枚鎏金的徽章。
徽章的外缘因着室外的气温附上了一层白霜,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军雌们识别徽章的大体样貌。
那是一只带着血色瞳孔的硕大眼睛, 周围缠绕了一圈说不出名字的深黑色藤蔓,通体泛着一种略带年岁感的古铜色,看上去有些诡异。
这枚象征着恺撒身份的令牌就别在被送来的厚衣上,虞宴在恺撒身边当侍从时见到过这枚眼熟的勋章。
它总是被恺撒随意地丢在书架的角落里吃灰, 那天见虞宴整理书架时望得久了,恺撒便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故作不经意地朝他看了过来。
“你喜欢那东西?”
雌虫那段时间正因为他擅自答应去战场的事在找他麻烦,向来喜欢在白天里使劲用些繁琐的小事折腾虞宴。
大到他整理的文书不合格,小到今天的葡萄酒没有醒好,没事找事的程度就连一向待在他身边的里德中尉都有些看不过去。
虞宴轻轻瞥了眼那枚在书上看到过的徽章,垂眸将它又放回了原位,却不料自己的声音和恺撒同时响了起来。
“并没有,殿下误会了。”
“你要喜欢就”
话头碰在一起,两者似乎都愣住了。
空气中的气氛滞涩了片刻,虞宴面色如常地将柜子里的东西归到原位,转身就见恺撒手下压着那叠厚厚的文件,眼神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目光相接,坐在红木椅上的雌虫似是愣了愣。
他掩饰性地将手边放着的那杯鲜红如血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胡乱地用袖口擦了擦,讥诮一笑。
“倒是挺有自知自明,你要拿了这个东西还不一定能不能活着走出皇宫。”
见虞宴丝毫不将这句恐吓性的威胁放在心中,只是尽职尽责地在那收拾着他胡乱扔在桌边的文件,望都不往这边望一眼。
雌虫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面色更差了些,他往虞宴手边又捣乱似地扔过去了一本文件,见对方的注意力被吸了过来,才眉梢微挑,倨傲地说。
“怎么?不信? 那丑东西算是皇室的族徽,你就算是拿到联盟军里,说不定也能调上几队军雌玩玩,不过丑虽丑”
“但要是未经允许将这东西拿出去,估计我就只能去蛊巢捞变成一团肉泥的你了,以利亚,除非”
恺撒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好笑地撇撇嘴。
“除非我那天脑子进水了把它送给你,不过你要是做点让我开心的事,说不准我”
恺撒慵懒地撑着下巴,银黑色的钢笔在他的之间来回滚动着,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虞宴对上那双赤.裸.裸钉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莞尔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告诉恺撒。
相较于那枚徽章,他更关心殿下的大脑健康。
但无论如何,在对方那次莫名其妙的找茬中,虞宴大致弄清楚了那枚勋章的意义。
故而在那件朴实的大衣口袋里找到这枚徽章时,虞宴是意外的。
他本想在见面后还给恺撒,但显然对方并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
于是,虞宴此刻才能毫不心虚地在两个军雌面前,扯起了恺撒的“虎皮”。
军雌们对视了一眼,还是那个第一军的军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徽章,挡去了空中飘来的朦胧雨丝,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走吧。”
他让开了一条道,立直身子朝虞宴微微点头,拦下旁边还想要再说话的队友,站到了旁边。
虞宴礼貌地微微颔首,侧过身子探入了漫天的雨幕当中。
“你们第一军不是向来觉着自己纪律严明吗,什么时候也招起你们都看不起的关系户了,可别告诉我就他那个体格能通过你们的选拔标准。”
那只第二军军雌讽刺地看向了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没事找事地挑衅道。
站在他身旁的队友却是没搭理他,但对方显然没有见好就收的念头,喋喋不休地一直念叨,这才引得军雌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扔下了一句话。
“你要是不满,可以直接去找上将,他会解答你的问题。”
这一句话顿时让那只军雌噤了声,冷哼了一声,径直站会了自己的岗位。
*
在离开军雌的视线之后,虞宴便让系统开启了屏蔽装置,为他遮去了天上泛着阴冷的寸寸雨丝。
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阴湿冷意却似是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四肢,喝下的药剂也渐渐开始失去了他的功效。
“你跑出来干嘛?我还以为你会去找恺撒,外面正下着雨,那点药剂可撑不了多久。”
“还白白浪费我的贡献值点。”系统的声音小了下去。
虞宴捻起地上那抹黑灰,是被军雌处理过后的异兽卵。
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看上去没有半点研究的价值。
但是虞宴却好似对这些东西很好奇一般,又转身走向了下一处黑灰堆积的地方,忍着不适再次捻了一块上来。
“我为什么要去他那?”
他拍了拍手里沾着的泥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起身又不厌其烦地前往了下一处地点。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城里有军雌消失了,先不说待在恺撒身边是最安全的选择,再说了看看发生了什么也好早做规划不是吗。”
系统想到这,难得别扭地夸了一句虞宴。
“我看你有时候脑子其实挺好用的,虽然比不上我但嗯说不准还能提醒着点什么。毕竟他们前不久才着了道,说不准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
系统望着虞宴不出声,只是盯着手里那滩死得不能再死的卵鞘杂质看,不由出声解释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军雌们的消杀工作做得很到位的,这批卵鞘还没孵化,现在更是死得渣都不剩了。”
蓝色的光点转着圈,虽然嘴里不耐烦,但还是跳到黑灰前,为虞宴照亮了那片遗蜕。
“他们是军雌,相同的亏不会吃两次,指挥官也不会任由一个没有战场经验的家伙指手画脚,我现在的身份注定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的话语权。”
“那出于安全考量了,你在恺撒那里待着总比”
“系统。”
系统的话被这道毫无波澜的声音止在了半空中,细小的雨丝似乎有着逐渐转大的趋势,越发急促的敲打在了虞宴周身那圈泛着莹光的透明薄层上。
“你应该记得吧?我才是宿主。”
这句话很突然,却又理所当然地从虞晏嘴里冒了出来。
青年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眉眼微垂,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在他面前微微闪烁的那个光点。
在一片翻滚阴冷的夜色中,系统迟迟没有出声。
它望着虞宴那双无机质的湖蓝色双眸,向来迟钝的它似乎也在此刻渐渐反应过来了一些事情。
虞宴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它。
它记得刚开始的虞宴并不是这样,它很讨厌自己,也很讨厌被莫名其妙按在它身上的任务。
但是随着对方一次次不经意的试探,乃至今天这道脱口而出的敲打,它心里一直以来的那种不对劲终于在此刻冒出了些苗头。
虞宴是在兴奋吗?
他似乎根本不想自己所想的那样讨厌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相反
他很喜欢,不,更精准的来说。
他很满意。
没错,他很满意自己的宿主身份,并且在一步步地借助这个身份试探着什么。
这种藏在阴影里的试探在今天这句话里,彻底摆到了明面里,让系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不是它在逼着宿主完成任务,而是它的宿主在借助这个身份筹划一些连它都不知道的事。
“别紧张,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
天空中骤然响起一道巨响,漫天的淫雨在此刻彻底走向了失控。
一道堪称刺眼的银紫色闪电在半空中撕开了漫天的雨幕,刺眼的银色光让虞宴的侧脸亮了起来。
他缓缓转头,看向了尚在发呆的系统,有些困惑地开口。
“我们还是商量一些有意义的事吧,比如在异兽潮的情况下,雄虫如何能够同时调节这几百只军雌的精神力暴.乱,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相关的事。”
“聊聊吧,系统。”
那道轻柔的嗓音被雷声掩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又是几道动人心魄的银色闪电。
*
自己的画有些不对劲,这对虞宴来说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
他第一次抓起的“画笔”是母亲喝醉时买回来的蜡笔,喝完酒的母亲仰躺在了大床上,脚上还挂着一只将掉未掉的高跟鞋。
租来的出租屋很久,柜子里的通风并不好,甚至偶尔会爬出几只叫不上名字的可怕虫子。
因此虞宴很难找到一个安全的、完全见不到光的地方,直到后面母亲用黑布将买来的花架遮了起来,他才勉强找到了一个白天时能躲太阳的位置。
小虞晏听着声音从花架下钻了出来,屋内并没有开灯,是令人安心的黑色。
他那时和母亲买回来的二手床差不多高,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醉得不省人事的母亲盖好了被子,脱下了鞋。
做好一切之后,他才拿着那盒廉价的蜡笔走到了床边,就这月光划下了第一抹颜色。
那是不同于黑色的颜色,是鲜亮的、富有朝气的红色。
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名为开心的情绪,他站在椅子上画了一晚上的画,很开心。
这种开心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直到第二天母亲看到了那副画。
她掀开了黑布问那是不是他画的,虞宴点了点头。
女人似乎愣了愣,半晌却是笑了出来,温柔地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
“挺好看的。”
那句话本来应该让他很开心,如果虞宴没有听到脑海里传来的那道熟悉的声音。
她的母亲说。
“真恶心。”
那副简单的蜡笔画在窗台上印了很久,也有不少母亲的“男朋友”看到了那些画。
他们表面上会称赞几句,但随着那一声声虚伪的夸赞同时响起的,是更恶心、更令人作呕的心声。
直到他的第一幅画被孙承兴拿上了展览,那晚的虞宴彻夜未眠,冗杂奇怪的各种情绪与心声在他的脑海里整整响了一天。
也是在那天,虞宴明白了一件事,会画画对于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那些外面光鲜亮丽的人也远比他想象的要更为恶心。
自从到了蒙戈尔之后,他的画除了增添了一些古怪的用途之外,吸收情绪这点倒是丝毫没变。
军雌的情绪略带起伏,像达伦、格温这类的雄虫情绪则会相对平稳。
透过颈间的挂坠,他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异兽的情绪,混乱、无序、疯狂。
而这种失控的情绪此时此刻,却诡异地在这座空荡荡的城池里响起,它们如同魔鬼的低喃一般爬上了虞宴的心头。
但是正像系统所说的那样,这些异兽的卵鞘已经失去了活力,而探测仪也没有检测到任何的异兽靠近。
然而,那种混乱的杂音却从始至终没有从虞宴的脑海中消失,就仿佛
有着数不清的什么东西,隐去了身形,牢牢包围住了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
这个想法在虞宴检测完所有的异兽卵鞘的那刻,彻底成为了他笃定的事实。
*
系统虽是不明白对方这么问的缘由,但还是顶着那个有些混乱的脑子想要将话说出来。
可是没有等到他开口,虞宴身前的城墙却突然动了起来。
没错,昆提斯城,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动了起来。
第60章 骗子骗子骗子 被戳破的胎衣
恺撒前脚刚从安全屋里怒气冲冲地出来, 后脚鲍尔中尉的通讯就火急火燎地发了过来。
在大致浏览了一遍概况之后,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变得更臭了些。
路过的军雌肩上还抗着从机械室里刨出来的能量弹,两只军雌凑在一起正在商量着一会要怎么抢了第二军的枪炮。
正嘀咕着, 猛一抬头看到那抹金色的影子, 吓得差点原地一个趔趄。
但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出口解释什么,恺撒的身影便如风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仅仅留下了一地带着些许古怪的浓郁香味。
一只军雌吸了吸鼻子,不由和旁边的伙伴说了一句。
“你闻到了没?上将身上怎么一股香味还挺好闻。”
“我去??你可小点声吧, 上将还没走远, 被听见了这还不原地碾死你!”
见同伴惊悚地瞪大眼睛看他,军雌连忙腾出一只手要去捂对方的嘴,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你他妈想什么呢!”
军雌压低声音, 掩耳盗铃地将能量弹放在两者身前挡了挡, 神秘兮兮地凑近说道。
“别和我说你没闻到!那股味道和和神殿里的味道好像,神殿里面住的都是谁你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奇怪”
另一只军雌一听神殿二字,也来了兴趣, 不由好奇地凑近闻了闻,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若有若无地看了眼两者旁边的安全屋, 转头就一把拽着旁边还懵着的队友往前冲。
“干嘛走这么快?”
军雌:
“留着你八卦的力气去抢火箭筒吧!”
什么好像神殿里的味道
那明明就是神殿里的味道!
军雌的家里虽然不算是什么有名有姓的贵族,但还是要比身旁这个只在圣赞节上见过阁下一眼的同伴要好得多。
让雄虫来到危机四伏的战场是重罪, 哪怕是元帅也不敢承担这种风险。
但是军雌天天活在一堆血泥肉.块里,能维持精神稳定的家伙几乎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为了稳定精神状态,市面上偶尔会流出一些成长月雄虫的腺素模拟剂, 据说是直接模拟了进入成长月后的雄虫腺素气味。
虽然实质性作用不大,但望梅止渴对于军雌们来说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神殿曾经严令禁止过这种东西的发行,但耐不住庞大的需求市场,和联盟军一来二去地僵持久了, 也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这模拟剂用到谁身上
开玩笑,联盟军里除了军雌还有什么别的家伙吗?
他们两个撞到上司和同事搞地下恋情了!
还干嘛快跑啊,干嘛!
这个憨货劣质舒缓剂吃出毛病了吧!
*
拉弗尔刚想揽旁边雌虫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打落了下去。
他看着奥德里奇那副如青松般笔直的身影,不由撇了撇嘴,倚在石柱上无聊地拨了拨指甲。
“干嘛那么见外,说不定以后我们会是一个家族的亲眷,毕竟柏温那么喜欢你,要不先叫声哥哥听听。”
奥德里奇冷淡地睨了一眼满眼戏谑的拉弗尔,打开通讯器就低头看了起来,全然将旁边站没站像的家伙当作了空气。
“真无聊,你的性子和你哥哥越来越像了,以后柏温要是不要你,可别到我这来哭鼻子。”
“我不会和柏温阁下缔结婚约,你不必在我这试探,拉弗尔。”
拉弗尔闻言微微挑眉,不经意地随口提了一句。
“那你想和谁缔结婚约?不会是以利亚吧?芬厄尔他”
他话还没说完,头旁的石柱就猛地凹下去了一个深坑。
石块细细簌簌地向下脱落着,攻击的余波直接将拉弗尔耳侧的一缕发丝径直碾成了灰。
“呼——小心点,我这张脸可刚好不久,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军雌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臭毛病。”
拉弗尔骂骂咧咧地跳到了一边,似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还带着些许斑痕的下半张脸。
那是恺撒留下的痕迹,因为精神力干扰的缘故,现在只长好了一半,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里面翻滚再生的皮肉。
“如果你很闲,就去找上将商议这次的情况该如何解决,而不是在这里找我寻乐子。”
奥德里奇虽然好说话,但毕竟是经历了那么多年战场的军雌,要说性格好也得看跟谁比。
他一双金色的瞳孔绷成了竖线,危险十足地盯着对面那个嬉皮笑脸的军雌。
“我才不去呢,他比你更容易破防,我说两句就要要我的命。如果我真把以利亚拐回去,还不定”
拉弗尔的哈欠才打了一半,一道银灰色的匕首就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直接削下了他左脸的一片薄肉。
“喂!你他妈还来劲了是吧,真当我没脾气!”
拉弗尔捂着左脸,喉间已经出现了阵阵嘶鸣。
鳞片几乎是在一瞬间覆盖上了他的手臂,展露着主人此时暴虐的心境。
一旁的奥德里奇只是冷眼看着他,半分后退的意思都没有,焦灼的气氛一时攀至了顶峰。
“拉弗尔先生,上将召您过去。”
到来的鲍尔似是完全没有看到僵持不朽的两者一般,径直走到了拉弗尔的面前微微俯身。
他并没有称呼拉弗尔的军衔,而是用这个面前算得上恭敬的称呼,间接也反应了恺撒的态度。
“哈?他昨天不是让我滚远点吗?我伤还没好,起不来?”
拉弗尔冷笑着拍了拍自己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刚想转身就听鲍尔继续说道。
“上将说了,您必须到场。”
对上拉弗尔不善的目光,鲍尔的眼神冰冷。
“您手下的军雌有烛明会的邪徒。”
*
“不可能,第二军绝对不可能混进去烛明会的家伙,军雌上战场前都会经过脑机的考察,殿下您想必也是知道的。”
拉弗尔冷声看着周围被卸下了军备的第二军,面色难堪地说。
“况且你说他们是卧底,那他们现在在哪?总不能空口无凭就让我们认下这罪吧。”
“他们?自己去那泥里翻啊”
恺撒讥诮一笑,头也不回地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把玩着手里的那把黑灰色枪.支,面色阴冷,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鲍尔见状,连忙有眼色地站了出来。
“他们想要在城内的安全堡里投放异兽残肢,被我们抓了个正形,但还没有进行审问,那群家伙就原地自爆了,这种手段是哪里的邪术应该不用我们和拉弗尔先生赘述。”
“可”
拉弗尔咬着牙还想狡辩,恺撒的声音便从耳边传了过来。
“你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去自查,时间一过这可就不再是你们第二军的事了,就是弗朗斯也说不了什么。”
夜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恺撒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浮躁,让还想要再争取些什么的拉弗尔闭了嘴,不甘不愿地带着被捆成一团的几个军官走了下去。
“殿下,那消失的军雌是不是也是那群家伙搞得鬼?”
鲍尔凑上前,脱下了那层正经的表皮,低声和恺撒呢喃道。
“不知道。”
“啊啊?”
鲍尔以为自家英明神武的上将会说出什么惊天的阴谋,却不料对方只是说出了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
“我又不是神,我说我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觑着恺撒的脸色,鲍尔刚想解释几句,就见对方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半,烦躁地皱起了眉头,伸手向他要过了通讯器。
“这地方有古怪,昆提斯不可能只有那么几只异兽,明天开始分批向外派小队进行清扫。如果第四天还没有异兽的下落,就返程。不要单独行动,如果有什么异变,先行回报,舒缓剂不够直接去第二军的仓库拿。”
鲍尔听到最后一句话兴奋地点了点头,但一想到恺撒的前半句话,不由揪心地开口。
“可是殿下,我们没有得到元帅的指令,先行撤退怕是不好和他们交代,陛下那边怕是也”
“交代?第二军掺进来这么多糟心玩意,按照军规,我还不能把他们都宰了,凭白让我们承担被背后捅刀子的风险?神殿那群狗东西不是最喜欢管烛明会的事吗,让他们狗咬狗好了,至于交代,那是曼朗家要操心的事,不是我。”
“至于围剿这种事,等到什么时候军队干净了再说,或者”
恺撒眼睛眯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我直接把他们都宰了,最干净。”
眼见着恺撒似是沉溺在了自己的世界,越说越觉得方法可行,直接吓得鲍尔在旁边掉了一地的冷汗。
纳维尔神,要是真让上将把第二军连锅端了,估计军事法庭大大小小的开庭都得连开一年。
鲍尔咽了咽口水,见着事态要往不妙的情况发展,连忙准备说些什么转移话题。
说些什么,鲍尔,你可以的!
快将这个糟糕的话题引过去!快些什么好听的!
“那个上将,您您找到以利亚先生了吗?”
他叫了一声,见恺撒朝这边望过来,连忙心觉有戏,不由在心里为自己打了个气,继续说了下去。
“他应该”
“咔擦——”
金属外壳碎裂的声音截断了鲍尔接下来的话,他看着那把被徒手捏碎的手枪,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找他?我凭什么要去找他?”
恺撒笑了一声,终于抬头看向了鲍尔。
那双赤色的眼睛里似乎淬着毒,但凡鲍尔多说一个字,里面藏着的毒蛇就要出来把他生吞活剥了。
“喂,我在问你话,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去找他?”
这句话不知是在问对方还是问自己,见鲍尔不说话,恺撒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他的脸上多出了一点神经质的味道,恺撒并没有对面前这个军官感到不满,但是语气里的咄咄逼人却怎么也改不掉。
鲍尔这下恨不得穿回几秒前把脑瘫的自己一巴掌扇死,他就不该自作聪明地提那个话。
凭什么找他?
我哪知道您为什么要找他啊,不是您自己要去找的吗!
他简直有些欲哭无泪,但是对上恺撒那双几乎要吃人的眼睛,又不得不勉强开口解释道。
“没没,就是刚才守城的军雌说,有人拿着您的徽章出城了,说是您的命令,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和您说一下”
鲍尔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就见恺撒猛地冲了出去。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冲出去的军雌又顿在了原地,随后不急不缓地走了回来,站到了鲍尔的面前。
“是吗”
“那让他去吧,你说他拿着我的徽章?”
鲍尔惊恐地点点头,他不想再看到上将那鬼气森森的笑了,他突然有点怀念异兽的翅刃砍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了。
“等他回来把他手剁了。”
“是啊?”
鲍尔眼睛瞪得溜圆,他自是也闻到了恺撒身上那股浓郁的腺素模拟剂味。
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始乱终弃”,丝毫没有虫品的殿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啊什么我说把他手剁了。”
“是”
周围的军雌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地上那一滩极为明显的血迹,那是刚刚自爆的军雌留下的痕迹。
鲍尔眼睁睁地见着恺撒踩过了那滩属实算不上舒心的血迹,在靠近城墙的位置自言自语着什么。
“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我要宰了你骗子骗子骗子”
我是不是应该给殿下去拿点舒缓剂?鲍尔认真地想。
就在他准备先行离开的时候,恺撒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脸上的癫狂之色顷刻散去,那只手缓缓抚上了最为普通不过的墙壁。
“咕叽——”
墙体像是一个腐烂的西瓜,黑沉的石块宛如一道泛着腥味的果皮,一寸寸软化了下来,如同沼泽一般将恺撒半只手掌都包了进去。
腰间的按钮被恺撒用大力按成了碎渣,就在他刚欲出手斩断那只手掌时,手骨处便是一痛,那只手已然是被切断了下来。
刀口整齐,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恺撒那半只深陷泥淖的手,就这样被完整地凭空切割了下来。
“咕——”
泛着绿斑的深黑色墙体伴随着一声轻响,如同一滩软烂的橡皮泥,刹那被压低至了一个恐怖的高度,墙体逐渐变得混沌,又从混沌变得透明
在乌黑的夜色之下,那被压缩成一滩软泥的高墙瞬间坍缩,一墙之隔的距离顷刻间消散。
两双眼睛隔着浓浓的夜色在片刻的分离后,再次相遇。
虞宴反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半只手臂都溅上了鲜红的血液。
空气中透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那双湖蓝色的眸子透过升腾而起的烟雾,直直望向了一尺之隔的恺撒。
一头长发因为骤然掀起的狂风而胡乱飘舞,青年立在寒风中,眼神一路向下,看向了恺撒正在不停泛着肉芽的手掌。
“殿下小心。”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安抚临睡前的孩子,温柔,低哑。
恺撒眨了眨被风沙撩得生疼的眼睛,一时没有出声,那点晃神的时间仅在顷刻之间便烟消云散。
他面不改色地甩了甩自己还在不停流着血的手掌,望了眼墙里时而清澈时而混沌的“物体”,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虞晏。
军雌的职责督促着他在此刻立即做出判断,可是身体里莫名那股可耻的本能还是拽着他的眼睛,让他的注意力被对面那道身影吸引着。
恺撒像是一只被疯狂撕扯的木偶,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性的迟钝。
于是下一秒,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后面已经做好攻击准备的鲍尔走去。
但他步子还没迈出去几步,小臂处就被一个用力,径直倒退着跨过了那道低矮的流质墙体。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只拽着自己的手,那一点也不像亚雌往日的手劲。
大得吓人。
但是虞晏却像是完全看不到他面上的古怪之色一般,没有留给恺撒多少反应的时间,径直开枪轰碎里两者脚底蠕动的一粒肉.块,轻声道。
“让他们尽量往外跑,不然的话”
寒冷刺骨的晚风如刀版划过城墙的每一寸砖块,四周响起了一阵诡异的轻响,像是葡萄爆汁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破壳而出的声音。
空中飞扬的暴雨倾泻而下,虞晏望着天边那轮古怪的圆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可能来不及了”
随着话音落下,下一秒,成千上万的异兽从那层狭窄低矮的流质墙体里钻了出来。
它们一个挨着一个,脸挤着脸,尖锐的利爪爬挠着地面。墙体彻底化为了透明的白色,如同一层被捅穿的胎衣。
那轮略微带着血色的圆月,见证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