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入主东宫第七十一天:
这事实在是太巧了。
闻时颂刚刚才和沈里说了一些平凡之众过去的“丰功伟绩”,如今就有人跑过喧闹的街市,声称看到了平凡之众杀人。巧到随行而来的大太监洪梁,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自家太子,怀疑他是不是觉醒了什么类似于乌鸦嘴的血脉而不自知。
闻时颂:?
当然,他并不在乎洪梁是怎么想的,太子殿下的目光只会在沈里身上。
至于沈里……
这种时候沈里还能想什么呢?当然是指挥侍卫下去救人啊。先不说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只说他这么一喊,就很容易引起现场的骚乱。
事实上,现场已经乱了,从平康坊北门进来的这条街上实在是有太多的人了,大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个浑身冒血的男人从旁边的巷子里突然跑出来,嘴里喊着什么平凡之众什么杀人的,不可能不害怕,不慌乱,情急之下分分钟出现踩踏事故。
幸好,东宫的侍卫训练有素,身手了得,已经飞下楼去主持现场了。
闻时颂安慰沈里,位于坊角的武侯铺离这里也并不算远,他派去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把人喊来。
武侯铺就是大启的警察局、地方派出所,在各个城门和坊角都设有专门的机构,一般都是一个青瓦白墙的四合院,由南衙十六卫中的金吾卫负责驻守,大则百人,小则五人。
平康坊的武侯铺就是个中型驻地,平时铺里差不多有二十到三十人负责维护坊内的治安。
这些武侯铺的金吾卫平日里的“出警”速度如何,沈里不得而知,但反正今天是挺快的,由东宫的侍卫牵头,穿着统一甲胄的金吾卫紧随其后。
只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就在现场的其他侍卫们速度快,当十几个人持刀闻讯赶来时,东宫的侍卫们基本已经控制住了现场的局面,临时让恐慌的人群都尽可能的避退到了两边临街的商铺里,连一向“目下无尘”的望仙楼都收了不少行人暂避。
商铺里也是严阵以待,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掉以轻心。平凡之众当年的赫赫威名到底有多吓人,可见一斑。
望仙楼也无愧于高端会所,只有客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没有的,包括但不限于一个坐堂随诊的大夫。
中年的医药娘子带着一个总角小童,紧急为之前在街上呼救的男子进行了诊治。
大太监洪梁则负责在一旁对呼救者进行询问与记录,具体发生了什么,地点在哪里,你知道谁被杀死了吗?等等。对方已经被吓坏了,神志都有点不清楚的那种,说话也没什么逻辑,但好歹还是交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里从始至终一直跟在闻时颂的身边。
准确的说,是被闻时颂强制保护在了自己的身边,与他寸步不离,两人的手掌始终紧紧相扣,仿佛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一般发生这种情况,很多人的选择都是把喜欢的人安置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或者托付给可以信赖的人保护。别问为什么,反正很多桥段都是这样的。
但很明显闻时颂信不过任何人,也信不过任何地方,他只相信他自己。
在这种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危是险的情况下,闻时颂理所当然的觉得沈里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他不后悔今天带沈里出门,只后悔出门的时候竟没有让沈里带上拥有绝对防御的滚灯,下一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疏漏!他发誓!
沈里也很愿意在这个时候跟闻时颂待在一起。
但大概是得益于岑夫子和颜仲卿谆谆教导,沈里忍不住脑洞大开的想着,万一眼前呼救的人也是和幕后之人一伙儿的,这是一波假求救,真陷阱,对方此时此刻来个自爆,他们就一起玩完了耶。
当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这个呼救的人也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他并没有受到物理伤害,身上和手上的血是别人的。
而闻时颂……
他之所以敢做这个安排,自然是因为他有角色面板,能看到每个人的真实身份啊。虽然他已经无数次的吐槽过他觉醒的这个鸡肋血脉了,但实际上口嫌体正直的太子殿下还是努力把他的血脉力量用到了各种可以用到的地方,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压榨”它的机会。
好比用血脉先筛选了一圈他和沈里身边的人啊,把东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摸排了好几遍,确定了谁是可信的,谁是放着钓鱼的。
如今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闻时颂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血脉力量先查验了呼救者的身份。
对方是吴府的下人,叫重三。
吴家就是之前说过的位于平康复的两位群相中的一个,另外一个抚养了三皇子的孟参知,但吴家比孟家还要更有权力,因为吴府的老爷子是中书省的中书令,再往前数大几十年,他就是大启的宰相。
中书令有两位,一如宰相有左相和右相,而这位正是左令。
也就是一把手中的一把手。
不对,一把手是老皇帝,那吴中书应该算二把手中的一把手?沈里漫天的乱想着。
今日吴府三公子设宴,广邀好友与知名文人来府内吟诗作对、曲水流觞,这本是一桩效仿兰亭集序的雅事盛会,高朋满座,畅叙幽情。
宴会的前半段也是一直好好的,管弦丝竹,饮酒赋诗,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
直至一直在喝闷酒的程家公子程见,不知道又与谁发生了一些口角之争,说了没两句,就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让人始料未及。
但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大家只是惊讶程郎君气性好大啊,竟然真的能被气到吐血的吗?叫大夫的叫大夫,安静的安静,还不至于震惊恐慌,甚至有人在努力打圆场,维持现场的气氛不要尴尬。
结果谁知道吴府的府医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程见口吐的鲜血一口接着一口,一开始还是颜色鲜艳的活血,后面就已经开始带着红中透黑的不祥之色,以及不知名的血块了。
本是上前扶着程郎君的仆从和婢女都吓坏了,但还在努力想要对其进行照顾。
程见整个人却已经再无法坐着,他表情扭曲的捂着肚子,看起来就痛苦不堪。
直至抽搐着死去,一切的美好戛然而止。
可这还不算完,因为紧接着就有另外一道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吴家的上空,因为吴家的三公子也死了。他是在宴会中间突然离席的,说是要去更衣,还有人与他打趣他是不是想逃酒啊,之后吴三郎君就再也没有回来,直至如今被人发现他早已经死在了外面的庭院。
吴程两家公子的死相都差不多,都是五官出血,浑身抽搐,在腹痛难忍中急衰而亡。
全程不足半刻,根本来不及施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这出来呼救的吴家下人之所以敢喊出平凡之众,是因为数年前他还小,亲身经历过平凡之众杀人。
除了自杀性的群体袭击以外,对血脉觉醒者下毒也是他们常见的一种刺杀手段。
就这个叫吴重三的下人断断续续的说,两位公子的症状都很像他当年看见过的,村里的老人说这种毒药十分歹毒,无色无味,却会致使服用之人因五脏六腑爆裂而亡。是极为痛苦的一种死亡方式。纵使你有再多的血脉手段,也是无计可施,无药可医。
甚至他们死后这种毒素还会传染。
平凡之众出手,就绝不可能只死一个两个,他们更倾向于在血脉觉醒者聚集的时候,大面积展开传染。
吴重三说完的下一刻,闻时颂就捂住了沈里的口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反倒是沈里更冷静一点,在闻时颂的手掌下努力想要发声,吴重三肯定没有被传染啊,虽然他浑身都是血,但医药娘子已经给她诊断过了,他没有受伤。对方这个样子,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当年的创伤后遗症又发作了。
沈里发现闻时颂也有忙中出乱的时候,这么简单的道理,放在平时他肯定一早就想到了。
闻时颂也终于渐渐说服了自己,他确实没有在吴重三的在面板上看到“中毒”字样,这个他遇到过的,如果有人中毒了,他血脉同样能够在面板上看到。
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武侯铺的金吾卫也到了,在被洪太监告知了发生了什么之后,他们也是脸色一变。领队的金吾卫思路十分清晰,当下就把十几人原地分成了三队,一队回武侯铺报告,找附近坊市增派人手,临时紧急关闭平康坊;一队留下,对吴重三和现场的群众进行二次调查;以及最后一队,由队长亲自带领,即刻前往吴家。
吴中书算是平康坊内最大的官员了,今日设宴不知道请了多少达官显贵,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再不努力将功赎罪,大概九族都要不保。
当然,眼下最棘手的事情还有一个,眼前的太子和太子妃该怎么办。
闻时颂当然是当下就要带着沈里回东宫,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平康坊都是有很大安全隐患的,闻时颂绝不可能让沈里置身于此。
但沈里却反而要跟着金吾卫的队长一起去吴家。
闻时颂:“你去那里干什么?”万一毒药能够传染,那就是往虎嘴里送。
可沈里却没有说,因为他只是从吴重三之前的描述里,听到了一些模棱两可的信息,他需要亲自去验证真假,生怕有什么人跑了。
虽然沈里没有说的很直白,但闻时颂还是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沉吟片刻,当机立断:“那就先把吴府围了,毕竟有传染的风险,在没有排查清楚情况的时候,谁也不许出入,听明白了吗?不管是谁都不行,哪怕是吴老头。”
闻时颂直接对自己的侍卫下了死命令。
在出事的时候,除了去叫武侯铺的人以外,他也是安排了取他人直接出坊去东宫增派人手的,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东宫侍卫赶来,他们不用担心缺少人手。
“这样可以吗?你待在望仙楼,我们先排除险情。”
沈里欲言又止,他还是想去。
但闻时颂却“威胁”他:“你要是不答应,就我现在去帮你排查,不管你想查谁,我亲自去,你总放心了吧?”
那沈里肯定不能答应啊,最终结果就是吴府被围,两人一同留在了望仙楼。
而很快,东宫的侍卫头领就传来了消息,吴府里的熟人还不少,就是不知道太子妃殿下想要的是谁。
沈里还没说话,闻时颂已经一脑袋问号了。
因为滞留人口中,还包括谢兰芝,他还让侍卫头领带回了求救:“表哥,救命,天,他们竟然怀疑是老杜下的手,因为老杜和程见有旧怨,可老杜连只鸡都不敢杀啊。”
闻时颂: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俩?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谢兰芝:QAQ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第72章 入主东宫第七十二天:
谢兰芝被搭救出来时,也是一脸的惊喜。不顾他太子表哥想要杀人的眼神,感动万分的就朝着沈里扑了过来:“表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不说了,做兄弟,在心间!”
沈里:“……”我说我其实也不知道,你信吗?
沈里想在吴家找到的自然不可能是谢兰芝啊,谢兰芝还用找吗?不是,他是说,找谢兰芝并不用如此遮遮掩掩。
沈里之所以没有办法和闻时颂说清楚,是因为他“认识”的那个人,是从现代游戏的PV动画里。
上辈子沈里作为兼职的游戏测试员,虽然在第一次测试《绝赞朝堂》时,为了能不带主观印象的更沉浸玩游戏,刻意的没有去搜索了解相关的背景故事,但在接到这个活儿之前,他其实也是无意中刷到过一些宣传PV的。
其中一个点赞与评论最高的PV,甚至已经成了游戏的破圈之作。
沈里印象最深刻的也是这个PV。
他至今还记得画面里的几个关键要素,文人汇集的雅集宴会,世家公子接连暴毙而亡,被称为“三更死”的毒药被反复提起,以及最重要的,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有人在高呼教主千秋。
这位教主并没有完全露脸,以金色半遮的面具示人,但从人物立绘里就能看的出来,这个角色是要逼格有逼格,要精绘有精绘,建模后的容貌肯定差不了。
不然都对不起美工的工资。
而以沈里对一般攻略游戏的理解,这位教主不是主线上的超级大反派,就是个可攻略的超级大反派。
虽然PV里没有明说教主就是幕后凶手,但这个组织一看就有问题啊。
刚穿过来的时候,沈里也警惕过这个神秘组织的,但他只知道对方叫教主,戴面具,教众也穿的乌漆嘛黑,再没有更多的线索,根本无从下手。
沈里也试着问过身边的人,但大启当时真的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民间组织,再问下去别人就要对沈里起疑心了,沈里只能闭口不谈,自己默默一边了解这个世界,一边默默寻找相关线索,但他一直到查到最后也没什么收获。
他当时还很奇怪来着。
如今到是不奇怪了,因为平凡之众在大众的印象里,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消灭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被无所不能的先太子处理掉的组织还能死灰复燃呢?重点不在于组织重生,而在于这可是先太子经手的事,真的很少有他失手的时候。
不过,从游戏剧情设计的角度来想的话,其实还蛮有可挖掘的冲突和看点的。
沈里目前能够猜到的脑洞方向就有好几种。
类似于平凡之众的教主像是某些特别能苟的反派一样,因为特别害怕先太子,就佯装假死先蛰伏了起来,等先太子意外去世,确定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位教主才重出江湖。说不定之前已经暗搓搓的在偏远地区搞过不知道多少事了,如今组织重新日益壮大,他才敢再来为祸京师;
亦或者这位教主当年被孝贤太子的人格魅力所打动,已经决定弃恶从善,这些年也一直洗心革面,直至先太子死于血脉后遗症,他才再次疯癫,决定让整个世界给先太子陪葬。
当然,也存在不那么戏剧冲突的可能,就是单纯的一代教主被搞死了,又有二代教主不甘心的跳出来,重新集结人手,模仿犯罪。
总之,理由可以有千千万,但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大反派现在就在现场。
那肯定要去会一会啊。
准确的说,沈里是想一网打尽。因为他每次看电视剧和在看小说的时候,最无法理解的剧情,就是不管是主角还是反派,都很喜欢在故事的一开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过自己毕生的对手,给足了对方成长的空间,各种斗智斗勇拉扯几十集甚至上百集,直至对方神功大成,再用比当年成百上千辈的惨重代价来彻底弄死对方。
图什么呢?沈里不理解,也觉得没必要。
他想现在就搞定这件事!
只不过吴家如今还被认定为为“传染源”,谁也不能靠近,能把谢兰芝捞出来,已经是因为带头围了吴府的人是太子了。
杜言生都没能跟着谢兰芝一起来到望仙楼。
当然,杜言生也没有被留在吴府,不然谢兰芝也不可能抛弃朋友独自出来“享福”,他肯定要哭着喊着和老杜在一起。
杜言生最终是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武侯铺的金吾卫单独扣押,监管起来的。
与杜言生有同等待遇的还有几个人。
事实上,谢兰芝从吴府出来的时候,大概还有不少人以为他也是被当做犯罪嫌疑人带走的呢。
沈里还在琢磨该如何回答谢兰芝呢,谢兰芝这个快乐的小傻子已经为他找好了理由,自动合理化了沈里的行为:“是不是我拒绝你邀请的时候,说了赴宴的事?”
是的,沈里之前邀请过谢兰芝一起今天来望仙楼。
“你邀请了他?”闻时颂听了半天,只关注到这一个重点,看着沈里满脸的不高兴——我以为你只邀请了我!
沈里没能get到闻黛玉“这是独给我一人的,还是所有人都有”的奇妙小心思,只是如实回答:“对啊,人多热闹嘛。”虽然谢兰芝没办法当太子这样的门票,但作为被携带的人员还是可以的啊,沈里肯定会试着邀请朋友。
只不过小谢同学万分遗憾的拒绝了,因为他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已经先答应好了别人,就不好反悔,即便他真的很想再蹭一顿望仙楼。
如今也不晚。
谢兰芝打从进门开始,除了一开始想拥抱沈里以外的时间,就一直在劫后余生的各种吃吃吃,嚼嚼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用吃压惊,还是单纯的想吃回本。
他在牛嚼牡丹般猛喝了一大口花茶后,又道他带杜言生赴的就是吴家的这场惊鸿宴。
当然,现在大概要叫惊心动魄宴了。
谢兰芝本也是好意,杜言生虽已经是江洲解元了,但名声其实还是不如其他几个非常会钻营的举子的。谢兰芝想帮朋友扬名,好让大家重新站到一个起跑线上。
作为一个社交小能手,谢兰芝别的不行,带朋友蹭宴会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家三公子的宴会是最近一段时间最饱受瞩目的雅集,无数文人举子掏空了家底都要想尽办法得到一张门票,谢兰芝却轻轻松松直接和吴三要来了。
“我俩不算多好的朋友,但也不是泛泛之交。”谢郎君如是总结他和吴三之间的关系。
吴三死之前还在和谢兰芝一起喝酒来着。
“我没喝!”谢兰芝赶在他表哥伸手打他之前,先替自己证明了清白,他年纪太小了,家里没人愿意他喝酒,也不希望他变成一个天天只知道喝大酒的纨绔子弟,“我不喝那个,真的,我真不明白,这玩意到底是谁在爱喝啊?”
谢兰芝只觉得白酒又苦又涩,还辣嗓子,哪怕别人说什么清冽柔和的上等好酒,在他尝来也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这玩意如痴如醉的。
沈里颇有同感的点点头,他小时候甚至一度怀疑过大人的味觉是不是都失灵了,才会觉得这些酒好喝。
谢兰芝劫后余生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感慨了一句:“大概是因为我没喝,所以才逃过一劫吧,我听说这毒是平凡之众的三更死,大家都说他们把毒就下在了吴三的酒里,谁喝谁死。程见也确实是和吴三碰过杯。”
“那现场除了吴三郎君和程见以外,还有人出现不适的情况吗?”沈里追问。
谢兰芝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反正直到我离开之前,不要说死人了,甚至没有谁身体不适,倒是有不少自己吓唬自己的,但吴家的大夫都给看过了,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听说毒药会传染,谢兰芝在吴家的时候都快吓疯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毒药要怎么传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传的有鼻子有眼。
很快,武侯铺的金吾卫首领就带着万年县的县令和师爷赶到了望仙楼。
雍畿城的一百多个坊市,在行政划分上被分为两个县,左边由长安县县令掌管,右边由万年县县令掌管。
平日里京城的百姓遇到什么需要报官的事情,都会去这两个县衙敲鼓。
平康坊就属于万年县。
虽然大概此时此刻的万年县县令恨不能平康坊属于长安县,但他还是以身作则,最终选择了亲自进入已经暂时封闭的坊内。
他的师爷是仵作出身,比他要更孤身犯险一些,要直面两位郎君有可能携带病毒的尸身。
来面见太子时,这位师爷也是不敢直接出现的,而是只躬身站在门外,全副武装隔离着自己,给太子殿下进行汇报。
他们的办事效率是真的不错,已经多线并行的检查过尸身,并审问过主要嫌疑人了。
杜言生说的和谢兰芝差不多,毕竟他俩从进入吴家开始,就高度绑定在一起,宛如一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连体婴,除了中途去解手意外,就再没有什么分开的时候。要不是杜言生和程见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多了,程家下人一口咬定他家郎君知道了杜言生的秘密,杜言生是对他家郎君杀人灭口,杜言生其实根本没有被怀疑的余地。
“我和老杜真的能互相作证彼此的。”谢兰芝非常委屈,他们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啊。
其他几个嫌疑人也都有各自的视角,说话的真假还需要后续有特殊血脉的人检验,但目前来说,他们都没有贡献什么有用的信息。
反倒是万年县的师爷,从仵作的角度给出了一些全新的信息。
他说两位郎君可以确定是死于同一种方式,血黑而骨寒,惊则而其乱……
“说人话。”闻时颂倒是听懂了,但很明显的,沈里没听懂,闻时颂在自己当众再给沈里翻译一遍,有可能别人会觉得沈里很笨,和让万年县师爷说大白话之间,自然是选择了后者。
师爷很快把握风向,尽可能用大白话又说了一遍。
确实是五脏六腑破裂而亡,脏器全部被震碎了,死后口鼻中还溢出了大量的黑血,他们吐出来的血中也混着胃液和脏器碎片。一切征兆都符合五脏六腑爆裂而亡的结果。
但奇怪的点也在于此,他们检测了吴郎君和程见用过的酒杯及其他器皿里的点心饭菜,均没有找到毒源。
吴老爷子甚至给所有宾客都强制搜了身,里里外外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可疑的装有毒药的外包装。
甚至按照谢兰芝的说法,当时喝酒的不只有吴郎君和程见,吃饭的也不只有他们俩,他们甚至在吃食上都有很大不同的偏好,一个无辣不欢,一个一点辣都不能吃,两人碰过的菜品几乎没有重叠的,根本不找到导致他俩同时中毒的交集。
案件目前就卡在了这一步。
万年县县令还送来了当年涉及到与平凡之众和三更死有关的全部案卷。
闻时颂留下了卷宗,就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继续先排除有没有传染的风险了,目前来说传染的可能性已经大幅度下降了,毕竟再没有出现过什么相关案例。
闻时颂也没有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中毒”的字样。
在闻时颂还在看卷宗,想要找到蛛丝马迹的时候,沈里已经大胆给出了一个结论:“这是模仿犯案,或者是有针对性的要杀死吴程二人,我觉得不是三更死。”
这是沈里根据多年看网络小说的经验,以及结合PV给出的种种线索,得出的结论。
就,虽然PV里出现了平凡之众的教主,但一般的宣传动画不都是这样吗?一切证据越是指向什么,凶手就越不是什么。甚至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平凡之众的教主也在追查到底是谁干的,为了摆脱嫌疑,和主控联手破案的剧情呢。
“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目前只死了两个人?”闻时颂抬头,谢兰芝也好奇的看向了沈里。
沈里当然不能说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但他也有其他角度,好比:“不是,因为我就觉得这个说法从根上就是矛盾的。”
什么样的毒药,才能让五脏六腑爆裂而亡呢?
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
毒药穿肠而过,最有可能造成的局面是内脏和黏膜组织被腐蚀,胃壁穿孔,一切脏器如腐泥一般,甚至死者的牙龈都会出现。
这才是正常毒药会造成的结果。
别问沈里怎么知道这些的,感谢剧本杀,真的是让他知道了很多没必要的杀人手法,和死亡诡计。
而根据万年县师爷的说法,两个人的死亡原因是真正的脏器破裂。
造成脏器破裂的原因有很多,但很显然不会是毒杀。
这两种死法在死前确实是很像的,都是吐血,腹痛,浑身抽搐,容易让人混为一谈,但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他们按照毒杀的方向去追查,那能找到关键线索才见了鬼呢。
名侦探沈里,堂堂上线!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的破案别信,我为了剧情需要随便写的,没有太多科学依据,很可能是我胡说八道。
PS:教主是故人,大家可以猜猜是哪个故人2333333
第73章 入主东宫第七十三天:
“如果不是毒药,那能是什么呢?”谢兰芝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闻时颂斜了一眼他愚蠢的表弟,觉得他这人真的一点慧根都没有。
沈里还在专注推理,对闻时颂道:“所以我觉得是平凡之众做的概率不大。”游戏这段的剧情,大概率走的就是主控和教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走到一起,两边联手破案的路子了。
谢兰芝一愣迷茫:“所以?”这个“所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因为”又在哪里?是我漏听了什么吗?我们上一步不是还在讨论凶手的杀人手法吗?怎么就所以到不是平凡之众上了?就因为用的不是毒药,所以就不是他们了?
闻时颂却已经立刻就跟上了沈里的思路,还答的有来有回:“但如果是教主换了人的话,就也不排除是它们下手的可能。”
沈里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后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谢兰芝只能在一边敲碗:“救命啊,有没有人啊,聪明人公然歧视傻子啦。”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再次使用他“大家来评评理”的血脉,申诉一下他的表哥和“表嫂”有多么冷酷无情又残忍。
闻时颂这回连看都懒得看这个小傻逼了,真正聪明的弟弟,在这个时候早就该消失了,而不是一直杵在一旁,当一根灯火通明的蜡烛。
反倒是沈里赶忙回来补上了他落下的解题步骤,并努力安抚自己的小伙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从小做数学题就不爱写步骤,抱歉啊。”
虽然谢兰芝没明白什么叫数学题写步骤吧,但至少他在沈里掰开了揉碎了的讲解里,终于跟上了两人的节奏。
既然普通人作案的概率极低,也就是说有人用了“魔法”,既血脉力量。
沈里和闻时颂没有分析这个血脉力量是什么,毕竟想要达到脏器破裂效果的花样可以有很多,像武功一样隔山打牛的内伤啊,高频共振的声波攻击啊,操控磁场进行冲击啊,抽出身体内空气的真空减压啊,甚至连光波刀都有可能。
手法太多了,根本想不完,不如从其他地方着手。
透过现象看本质,沈里由此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既然凶手很可能是使用了血脉力量的人,而平凡之众的教义又是肃清一切血脉觉醒者,那么就不大可能是它们做的了。
平凡之众当年的手法,也多是偏向于普通人都能使用的。
他们在证明普通人也不比血脉觉醒者差,至少如果你不把普通人当然,普通人也是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让你付出代价的。
而闻时颂反驳沈里的则是,现在平凡之众的教主很可能不是一开始的那个教主了,所以,对方做事的方法未必还会遵循老一套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谁也不敢保证,这一任教主不会是一个自己本身觉醒了血脉,但还是极端反对血脉力量,想要杀死一切血脉觉醒者,包括自己的这么一种人。
沈里举手:“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闻时颂眼也不眨的表示:“概率很小,但不是零。”好比你眼前的我,就是个好例子。
太子殿下对觉醒血脉的厌恶已经不需要多说,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恶意。他自己要了解的更深刻一点,那就是哪怕他已经觉醒了,他依旧并不觉得这能力有什么大不了。
人们总说屁股决定脑袋,可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一个人固执的无法转变自己的想法。
闻时颂就是因为他的父皇。
在他小时候,他还憧憬着有天自己能够觉醒血脉,或者说自信的他从不怀疑自己会觉醒血脉,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的时候,他父皇一句“你永远不可能觉醒”,彻底激起了闻时颂骨子里的叛逆。
他没有被打击到,也没有因此变得自卑啊什么的,反而只会想,不能觉醒就不能觉醒呗,我只当个普通人也一样比你优秀,优秀的多。
闻时颂这个神经,是真的一点不内耗,还在从此以后以用普通人之躯碾压血脉觉醒者为乐。
当然,闻时颂这种没事干就爱挑事的神经病性格也不对。
但总之,平凡之众教主和闻时颂是一个想法的概率还是比较小的,模仿犯案想要栽赃嫁祸的概率则无限提升。
他们调查的方向也该从“谁有可能是平凡之众”,向“谁同时和吴三以及程见有仇”转变。
沈里和闻时颂不约而同看向了谢兰芝。
怎么说呢,他竟然真的还有点用。
“我们真的很不想这么怀疑的,但……”沈里略显为难的开口。
闻时颂就要比沈里没负担的多,他从不忌用最大的恶意揣摩这个世界,毕竟他从小生活在亲爹和手足都随时可能坑死他的皇宫,没有任何人值得信赖,他表示:“你的那个姓杜的朋友以前和吴三认识吗?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谢兰芝立刻像个愤怒的小鸟,看向他的太子表哥,真的好气啊,他都说了啊,老杜能来吴家的邀请贴还是他给搞来的呢,老杜又怎么可能和吴三产生什么交集?
闻时颂却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刻薄样子,他只一句轻描淡写的“那天庙会以前,你知道他和程见有仇吗?”就彻底噎住了他的表弟。
谢兰芝根本没办法反驳,因为他对他这个新晋朋友的了解确实不多,对方私下里也是一样的不善言辞。他和杜言生认识这么久,一直都是他在说,连他爹大半夜站在桃花树下发疯把沈里吓的以为庄子上闹鬼都说了,但杜言生这些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却依旧一无所知。
一行人当下就决定了隔天转战武侯铺,去询问杜言生。
只不过在此之前,闻时颂学着沈里举手,表示他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沈老师非常民主。
“如果真的是模仿犯案,也就是所没有所谓的传染,那这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按照闻时颂这个阴暗大蘑菇的性格,既然事情不危及他也不涉及到沈里,他想不出要参合进这里面的理由。他们推理这一就应该回东宫了,而不是继续被关在平康坊,他没那么多时间做慈善。
“好问题。”沈里没办法回答,又不知道该如何骗闻时颂,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我可以保证,这与我想找的人有关,在找到ta之前,我希望我们都能被关在平康坊。”
说真的,这话还没说完,沈里就已经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的可怕了。
可闻时颂却说:“哦,好的。”
毫无疑问,且答应的痛快异常。
沈里都是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闻时颂答应了,他震惊的想着你就没有其他什么问题了?不提任何条件就可以?“……总之,我保证,我会尽快破案,不会没完没了。三天,如果三天还找不到凶手,我就认命。”
最后反倒是沈里过意不去,开始拼命给自己设限。
闻时颂长叹一口气,他觉得沈里就像他的外置良心,虽然他觉得很没有必要,但只要是沈里,不管他做什么都很可爱就是了。
他最后对沈里说:“十天吧,我会让人运送吃食和必要的物资进来,父皇也不可能现在就放大家出去。”
他们觉得概率小,就不应该再这样关着大家。
老皇帝可不这么觉得。
这老登超级惜命的,但凡有一丁点的危险,他都要排除。也就是闻时颂和沈里如今都在这里,准确的说,是沈里这个法师官方认证过的福星在这里,沈里最近又有了可以帮人觉醒的能力,老皇帝才会愿意给他们机会再观察观察,若只有闻时颂和吴老爷子……
以老皇帝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狠手辣,他们这些还在平康坊里的人,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都在两说之间。
谢兰芝从头听到位,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是我应该听到的谈话吗?你们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参与感未免有点太足了吧我说。
事实证明,谢兰芝的参与感还可以更足一些。
在第二天一大早,沈里和闻时颂去找杜审言的时候,他们还不忘把正在睡梦之中的他薅起来,一个不耐烦的催他快点,一个给他端水塞点心,稀里糊涂一行人就这么走上了平康坊如今变得空空荡荡、战战兢兢的街道。
家家户户房门紧锁,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紧张,生怕自己被传染。
武侯铺的金吾卫也是一个个神情紧绷,看起来十分忙碌的样子。金吾卫首领不在,副首领亲自引着他们去见了杜言生。
杜解元待遇还行,单间,有吃有喝,并没有遭太大的罪。
几人一见面。
闻时颂就沉默了。
因为他明晃晃的看到了杜言生的角色面板。
名字:杜言生(曾用名:周山)
年龄:……
才智:90
体能:30
野心:0
社会关系:与先太子有旧。
你竟然真的不是杜言生?!
程见这个纨绔,说了一辈子假话,好不容易说一回真的,结果却没人信,真的可以说是很艺术行为了。
当然,这也就说通了为什么程家的下人一口咬定了程见掌握了杜言生的什么把柄。
这确实是把柄啊。
哪怕这个解元确实是杜言生自己的考的,他冒名顶替这事也够他一辈子无法当官了,甚至有可能变成欺君之罪,会被砍头的。
但杜言生最有问题的,还不是身份,而是野心。闻时颂从没在哪个人身上看到过这么低的野心值,哪怕是沈里,都做过要多赚点小钱钱的美梦呢,那也算沈里的野心。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能做到这么无欲无求的?
那自然是所图甚大,已经因为这份过于纯粹的理想而心无旁骛。
这点上,对方倒是挺符合他皇兄追随者的。先太子是个理想主义者,追随他的人要么是对仕途有一番追求,要么就是和他志同道合,或者说至少是认同他理想的人。杜言生也没有说谎,他确实和他皇兄有旧识。
于是,闻时颂一开口便是:“说说吧,小山,你和吴三是怎么认识的。”
这一句“小山”,却没让杜言生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上有任何变化。这就是一般人对老实木讷的人总会有的刻板印象了,他们总觉得老实人没什么危害,但实际上这种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人,往往心理素质极佳。
杜言生也没问小山是谁,因为他很清楚太子既然敢说,那自然就是有把握的,他没问太子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只是如实说:“我在此之前,确实认识他。”
谢兰芝:“!!!”老杜,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宝藏男孩老杜继续说:“但我和他也确实没有仇怨,我可以接受血脉测试。”
杜言生没有说谎,但也交待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信息,他知道吴三和程见有可能产生的交集。
这俩一个是左中书的孙子,一个是五皇子的表弟,顶级权贵中的权贵。但往日里看起来交集并不多,毕竟爱好不同,一个附庸风雅,一个偏好专注当纨绔。不过,听韩乐风说……
“韩乐风?你为什么会认识韩乐风?”沈里一愣。
杜言生停顿了一下道:“是兰芝认识韩乐风。”
谢兰芝点点头,是的,他认识。
大家都是最上层的纨绔了,圈子看上去很大,实则很小,谁都人是谁。沈里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谢兰芝道:“不过我以前确实和韩乐风不熟,还是老杜提醒我的,他说表嫂你和韩乐风以前有仇,现在虽然和解了吧,但保不准韩乐风是真的这么想还是装的,我作为你和表哥强有力的后盾,有必要帮你去试探一下。”
你别管谢兰芝这个人脑子怎么样,但他对家人的心是真诚的。也不怪他虽然不是谢大爷的亲生儿子,依旧得到了谢太傅和卫老夫人当亲孙子一样的喜欢。
谁会不喜欢这样掏心掏肺对自己好的人呢?
虽然对方付出的好有可能有些笨拙。
至少沈里是抵挡不了的,就像谢兰芝之前说的,做兄弟,在心间。
韩乐风说,吴三和程见从两年前开始吧,因为缺钱而走到一起,做起了生意。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反正韩乐风就有点不乐意和吴三玩了,他不喜欢程见,同为纨绔,也是有鄙视链的,好比韩乐风就颇为看不上从江洲老家来的程见,他觉得程家家风不正,一家子男盗女娼。
“知道是什么生意吗?”
那谢兰芝和杜言生就不知道了,他们能提供的线索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闻时颂和沈里让人拿着这个线索去诈唬吴家和程家的下人,既然是跟在自家郎君身边的心腹,那知道的肯定多。
而沈里还有一个目的,借此去吴家宣扬一下,钓一下鱼。
看看教主会不会借此咬钩,来和他们一起查案。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要去作协,有一些三次元的事情要做,只能请假啦,大家见谅。
一想到明天早上七点半就得起,整个人就很绝望,早上一点也不好,到底是谁在早上好_(:з」∠)_
第74章 入主东宫第七十四天:
既然沈里都诚心诚意发出令人心动的offer了,那平凡之众……自然也很给面子的“应邀赴约”了啊。
只不过对方出现的姿势过于白给,一度让谢兰芝都在怀疑这是不是个陷阱。
闻时颂是派洪梁洪公公带队去的吴家,对吴程两家的下人展开了询问,效率奇高,手段了得,很快洪公公就把吴程两家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信息都带了回来,一看就是个因为大启没有设立东厂而被耽误的绝世人才。
除了口供以外,洪公公还带回了一个金色大波浪的卷毛。
讲道理啊,在一个古风背景的世界里,这金毛格格不入的都已经不是世界观,而是图层了。
一身织金的翻领胡服,却搭了一根红色的额带,一头金发在阳光下就像被风吹过的麦浪,整个人都在洋溢着一种为什么外国人少、追求强烈刺激的快乐气息。
对方十分热情,一进门就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做了自我介绍,他说他姓夏,叫夏生,家里常年是做舶来品生意的,因为生母是个西域舞娘,所以才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混血外貌。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对方是纯正的大启人,只是兄长自幼体弱多病,这次宴会就被吓病了,如今正在吴家的客房里休息。
“我们家给不少贵人都提供过舶来品。”就包括死去的吴三公子家。
准确的说,夏郎君甚至算得上是吴三公子给自己物色的下一个生意合作伙伴。
只不过在大启是士农工商的天下,商人最末,在前朝世家公子们连官位都觉得污浊,当官只肯当所谓清贵的职位,更不可能去碰更“污浊”的阿堵之物。哪怕吴三和程见已经缺钱到要做生意的程度,也是让手下的人去做,自己明面上是不会承认的。
所以,夏生名义上是和兄长一起,带着家里的伙计来吴府为这次的宴会增添一些异域风情的。
他们兄弟也确实提供了,包括但不限于桌上船型的风雨表摆件,舞姬手腕脚腕上榄型的金花球串饰,乃至是……昆仑奴。
沈里看着夏生身后黝黑的保镖都沉默了,虽然知道昆仑奴就是黑人,但在古风游戏里看到这些,还是会觉得很出戏啊。
“这些我都没有收费。”因为夏生潜在的竞争对手还挺多,像他这样的商人这一次吴府来了好几拨,与其说这是一次合作意向的聊天,不如说这是一场暗中招标,夏生的诚意就是他提供的这些东西。
可惜,“工程”还没招到,主家先死了,但他自小就对探案一类的事情充满兴趣,在洪公公带队去了吴府调查之后,他就特意申请加入了“探案”组。
沈里:“……”
《夏公案》开拍了,肯定请你演第一男主。以后给自己编假名的时候能不能走走心啊?整个大启,还有人不知道夏洛克和华生的吗?
但闻时颂却对沈里小声说:“是真名。”
沈里:=口=。
谁能想到呢,一个听起来就像是现编的假名竟然是真名。当然,夏生大概也挺委屈,他刚出生的时候,大启还没有《夏公案》呢,明明是他的名字起在前头,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像个假名,他能怎么办?
总之,沈里为什么对闻时颂的判断这么信服呢?
一方面是因为沈里本来就对闻时颂的脑子很信任,从来不会怀疑他的判断,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
闻时颂终于对沈里坦白了自己觉醒的血脉。
这一次的坦白局,在闻时颂看来是极其尴尬的,但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坦白的时候,不然他没办法对沈里解释杜言生的曾用名是周山这件事。
当然,闻时颂其实也能糊弄,好比什么在上次禁苑的事情之后,他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就下面的人又去杜言生的江洲老家彻查了一番,没想到真挖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料。
闻时颂觉得他如果真这么说了,沈里也肯定会信的,不是因为他编的有多好,只是因为这是他说的。
但沈里越是这么相信,闻时颂反而越不愿意再骗下去,后续查案也肯定还有要用到他能力地方,不如趁此机会全交代了。想一想,沈里都把他的血脉全无保留的告诉他了,他当时就应该说的。
“那你为什么没说啊?”沈里一下子就被带歪了注意力。
“……”当然是因为闻时颂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就在闻时颂觉醒的前不久,他才和沈里大吵了一架,沈里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但当时他们真的吵的很凶。吵的叮叮咣咣,砸了半屋子的古董摆设,当然,仅限于财产损失,站在中间的两人连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重点不在于他们吵了什么,而在于闻时颂最后撂下的狠话,各种对觉醒血脉的瞧不上,他也是真的瞧不上,非常发自肺腑,
虽然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得不到葡萄非说葡萄酸的幼稚孩童。
结果,闻时颂这边刚刚抨击完,转头自己就觉醒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如果可能,闻时颂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他觉醒了。
沈里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记忆,自然不会去嘲笑闻时颂,他只会发自肺腑的赞叹:“拜托,你这个能力超酷的欸。”都有点像是沈里金手指的补充版了。
亦或者是把沈里的金手指拆一为二,一人一半,大家用的都是不完整的面板。
但两相结合,就非常牛逼了。
至少当下会非常便于探案,让反派无处遁形,堪称开挂。
沈里也没和闻时颂客气,小声回:“所以这个金毛是平凡之众的教主吗?”
“看不到。”闻时颂的角色面板上,人物职业介绍这一栏是波动的,随时有可能变更,但每次只会显示一个信息。好比沈里的职业栏就是太子妃,闻时颂对此很满意。但如果只看太子妃这三个字,是根本不会知道沈里的阿姊是大将军沈青起,小姑父是阳邑县主的。
如今夏生的角色面板上只有“商行少掌柜”五个大字,闻时颂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平凡之众的教主,亦或者他那个自称生病的兄长是不是。
不过这位疑似邪教头子的混血商人,也是真的带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好比他知道吴三和程见合作的生意模式。
他们不只做一种生意,涉及的面还挺广的,但都是正规生意,没什么黄赌毒涉嫌其中,就是他们做生意的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面,俗称吃相难看。
宛如明抢。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先看好某个生意,不自己做,只盘下对方对面的铺面,然后和对方的供销商谈,说自己做一个多大多大的单子,并承诺利润会比对面给的更高,高出不少,甚至是在赔本赚吆喝,对面根本没有办法加价竞争。
等拖垮了对面,供销商也加大马力投入生产了,他们再说出现了意外,算错了,给不了那么高的利润,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来,甚至更低。
供销商这个时候已经在生产东西了,且失去了一开始的合作伙伴,又找不到更多需要的下家,哪怕这一单赚取的是很微薄的利润,也只能因为沉没成本的原因,而咬牙同意。
这一套和诈骗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但这些商人甚至没有办法去官府告吴三和程见。告他们什么呢?违约?他们交违约金了啊,他们又没有说不交。可这一点点的违约金,对于苦主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们破坏看市场,却挣到了大笔的快钱。
只短短一两年间,两人就已经迅速发家致富。
“那有人想要他俩死,可太合理了。”都未必是为了钱,更像是为了出一口气,是一种仇杀。
好比一开始被逼的倾家荡产的竞争对手。
也好比违背信义在先、但后面也被黑吃黑遭了报应的供销商。
吴程两家的下人供出了不少名字,看上去是凶案嫌疑人,实则是一长串的受害者名单,这家掌柜的上吊了,那家掌柜的被气到偏瘫。每个人都有充分的想要吴程偿命的杀人动机,其中甚至有人也是这次被请上门来偷暗标的商人。
吴程就是这么无法无天,明知道自己坑了对方一次,还想继续坑下去。
因为对方已经上了他们车,没有办法下去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您知道吴三和程见是这样的人,您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合作呢?”沈里对夏生发出了疑问。
夏生也没藏着掖着,颇为坦诚的表示:“因为我也想黑吃黑啊。”夏郎君表示吴程二人的手段太粗糙,只是因为家世太好,才能一直没有翻车。他觉得他能玩过他们,甚至让他们也不敢报官。
沈里:……倒也没毛病。
第75章 入主东宫第七十五天:
所以夏生是平凡之众的人吗?他当然是啊,他多明显啊,他也没有特别努力的想要隐藏这件事,属于一个随缘的状态,对面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就继续装傻,捅破了,他正好能把事情说的更清楚一点。
毕竟他们平凡之众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组织。
好吧,还是有些见不得人的。
但那已经是上一代教主作的孽了,在孝贤太子插手之后,他们教内就进行了大面积的整顿与改革,大部分教众都已经洗心革面,有了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他们仍然认为这个“血脉觉醒者比普通人优越”的社会是不对的,想要改变它,只不过改变的手段有待重新商榷。
而不管他们未来选择哪些改变社会的手段,有一点是一开始就被早早确立的,那就是像以往那样偏激的想要杀死所有人的教义是不对的。
带着大家把教义和根深蒂固的思想都进行转变,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在孝贤太子骤然去世之后,平凡之众的教内很是乱了一段时间,直至如今的教主上位。
是的,夏生虽然是平凡之众,却并不是教主,他只是教主身边的一个护法。
新教主是如何上位的,谁也不知道,甚至很少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本来面貌,但一个人重要的并不是外貌,而是让人愿意心甘情愿追随的性格,以及能够统御教内外一切乱象的手段。夏生觉得他们的新教主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经过他及数方几年的共同努力,平凡之众终于死灰复燃,有了今时今日的规模。
但就在一切努力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教主已经决定让平凡之众渐渐重新走回大众视野,准备展开一系列非暴力不合作活动的时候,突然天降了这么一口平凡之众再次大开杀戒的大锅。
公然诬陷,颠倒黑白。
最可恨的是……
他和教主确实就在现场,跳进黄河都要洗不清了。
但再怎么艰难也必须说清楚,不能再任由世人这么误会下去了,那有可能会让他们这个刚刚复苏的组织再一次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他们未必会有第三次爬起来的机会。
或者更糟糕的,让铁血派再次掌握话语权。
事实上,夏生遇到这件事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这是铁血派故意搞出来的事端。
之前说过了,平凡之众内在前教主死后,发生了很大的动乱,其动乱之源就是教众因为理念不合,而分为了两派,依旧支持杀死所有血脉觉醒者的铁血极端派,以及觉得过去的方式过于血腥暴力需要改革的和平派。
事实上,这两派一直在平凡之众内存在,他们最初成立的原因,不过就是一批一直在被世家压迫的普通人,在被逼无奈的绝境之下的最后一次反抗。
他们本来只是想报团取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只不过发展着发展着,组织就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极端,尤其是在前教主上位之后,他要肃清世间一切血脉觉醒者,觉得这份血脉力量就是万恶之源,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祖宗神仙庇佑,只有异端鸠占鹊巢,全都不应该活着!
前教主的手腕强势而又血腥,并且颇具洗脑能力,最终凭借一己之力,把教内和平派的声音彻底压了下去。
直至前教主去后,和平派才终于再次开始活跃,并在新教主的带领下,重新取得了主导地位。
夏生以前也被洗脑的很狂热,但他并不是因为被血脉觉醒者欺辱压迫过,事实上,他过往的人生就像他对闻时颂和沈里交代的那样,还挺有钱的。
他会加入平凡之众,是因为他认可老教主说的那一句“觉醒血脉只会害了你”。
他觉得他的生母就是被自己觉醒的血脉害死的。
因为她的能力是让自己变得更加漂亮。
这能力在夏生听来简直毫无意义,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荒谬与可笑。一个手无寸铁、毫无保护自己力量和背景的舞姬,让自己变得更加漂亮,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她只能像一朵菟丝花一样,辗转依附于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
而以色侍人,又能维持到几时?哪怕她能一直漂亮,又能如何呢?那些娶了天仙公主的男人,照样有管不住自己第三条腿的。
但她不明白,也不理解。
如果这样的能力能成为她利用别人、让自己不断往上爬的手段也就算了,但是她没有,他的母亲有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天真性格,只认真在憧憬着一场又一场的爱情。
却一次次如灯蛾扑火,相信了那些嘴上说爱她,实则只是馋她身子的渣男画饼。
她渴望被爱,渴望被所有人喜欢,就这么渴望了一辈子,但直至自己病死,最后身边还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陪伴。
直至濒死,她还是那么好看,阳光就像是为她塑了一层金身,让她整个人能都如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她好像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又好像完全没有,她在最后只是虚弱而又执着的问他:“生生,阿娘好看吗?你喜欢阿娘吗?”
年幼的夏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觉得如果阿娘没有觉醒这份血脉就好了,也许她就不会有这样的人生了。
是她的血脉害了她。
但教主却在听到长大后的夏生这么说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手揉了揉他的卷发道:“你不是不喜欢她,你只是觉得比起自己的喜欢,你更希望你的阿娘能够自己先喜欢上自己。”
“觉醒什么血脉不是你阿娘能够决定的,在这方面她并没有错,她唯一错的大概只是如何使用这份力量。”
前教主总说血脉力量是邪恶的。
但新教主却说,没有什么是天生邪恶的,血脉力量就像刀枪剑戟,只是一种工具,决定了工具用途的终究还是人。是用工具伤害别人,伤害自己,还是举起工具保护弱小、保护自己所爱之人,不过全在掌控者的一念之间。
所以,杀死所有的血脉觉醒者是没有用的,就像你毁了所有的武器也不能阻止战争。真正需要被改变、被教化的,是人心,是人本身的观念与想法。
“全天下有多少人?我们能改变的过来吗?”夏生这样问教主。
教主诚实的摇了摇头,他说:“我不知道,但能改变一个是一个,别管能不能成功,总要先去尝试。”
夏生觉得新教主比他到处渴望得到别人喜欢的阿娘还疯、还可笑,他竟然想去赌人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当初所有人都抛弃了他的阿娘,只有他选择了留下,他最后也还是选择了留在教主身边。
他是说,新教主的身体看起来就很不好,据说他在此之前生过一场差点死去的大病,如今看起来也像是随时都会死去,如果他不照顾他,那么谁来呢?
夏生本已下定决心,哪怕牺牲自己,也要帮助生病的教主从平康坊突围。
可不断咳嗽的教主却拦住了他,让他冷静下来,试着去相信一下这次负责查案的太子和太子妃,他们一定会换他们一个清白的。
因为教主就在这么相信着的。
夏生不明白教主为什么会相信这个除了血脉没有觉醒外就再无任何优点、对外的风评和口碑都很差劲的太子,以及看起来就没什么用的太子妃,但既然教主这么说了,他就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了。
因为与其说夏生是来帮助破案的,不如说他是来积极引导他们走向最终答案的。
就在昨晚,他们教主已经差不多锁定了怀疑目标。
太子调查的方向没有错,凶手就是和吴程二人有仇、昔日被他们害了的生意对手,他们如今就在吴家,是和夏生、谢兰芝一样的宾客。
只不过案发时太子并不在现场,没能看到事发时现场众人各异的表情。而他们教主就不一样了,在人人都在恐慌平凡之众再次开始作案的时候,他精准捕捉到了有那么几个人的表情非常古怪。
他们虽然看上去也很害怕,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但最初张口是“平凡之众”、是“三更死”这样的言论,就来出自他们之口,他们看上去慌乱,可扣帽子扣的却十分精准,就好像在故意把大众的焦点往某个特定的方向引导。
这也是夏生如今超大声在对太子和太子妃说的:“哦呀哦呀,说起来真是奇怪啊,这几位掌柜的证词,和他们当时的表现完全不同呢。”
这话的表演痕迹之重,重到了谢兰芝都有点看不过去的程度。
他小声和沈里叨叨:“他是个傻子,还是他以为我们是傻子?”
反正你别管谁是傻子吧,朝廷派来检测血脉觉醒的人已经到了,这人的力量比较特别,他能够检测到某地是否有人使用过血脉觉醒,甚至可以具体到某天某个时辰乃至是某一些人,当然,只是一个大概,并不算特别精准。
老皇帝虽然还在觉得是毒杀,但在闻时颂派人去据理力争之后,也觉得如果存在这种像毒杀一样的血脉力量也很有危险,防不胜防,还是一并彻查吧。这才恩准派来了特殊人才。
对方也确实专业,很快就给出了结果。
当日吴家及附近,确实有血脉力量使用过的痕迹。并且他能分出来是在凶杀案之前使用的,还是凶杀案之后使用的。
凶杀案之后的就不说了,凶杀案之前的每个人都要交待清楚自己的力量是什么,都用来干什么了,为什么在那个时间段使用。
在加上夏生提供的方向,他们一共找到了朱秦尤许四组人。
朱掌柜是个干瘦的老头,精神浑浊,佝偻着背,身边常年有个老管家跟随。朱老爷子其实已经回家享清福好些年了,直至儿子成为吴程的竞争对手,被暗害,他才重新出山,再次接手了家里日薄西山的生意。
他说:“我就是个普通人,案件发生时,我在凉亭,没有在宴会上,我只是送给了吴郎君一个香囊,你们也检查过无数次了,这香囊真的就是普通的香囊,没有任何问题。我送礼都送出错了吗?”
秦掌柜是个一看就很精明的女掌柜,眼角向上,非常凌厉,一看就很不好说话的那一种。她看起来和吴程二人只是生意关系。但洪梁查到,她的妹妹妹夫是吴程的供销商之一,两人被逼得男的自杀,女的疯了。
她说:“我确实觉醒了血脉,也在宴会上用了,但我离程见是最远的,我的血脉力量只是能告诉别人我在哪里,根本没有杀伤性。我妹妹疯了,我需要随时告诉她,我在这里,我还活着,不要害怕。”
尤掌柜是一对父女,父亲是个普通人,女儿小小年纪就觉醒了血脉,但她一直在发烧,据说是因为被这次的案件吓的。他们的生意已经被逼的要活不下去了,这次是来吴程见求饶,希望他们能开恩,放他们全家一条生路。
尤掌柜说:“囡囡的血脉力量是没有伤害性的,她当时吵着要去外面的庭院看花,我们就离开了宴会。她想逗小鸟,才用了血脉力量,仅此而已。”
许掌柜是一个残疾人,是四个掌柜里生意情况最好的,因为一开始就搭上了吴程二人的顺风车,只是他最好的朋友被吴程二人害死了,也就是朱老爷子的儿子,这两位看起来甚至有点仇怨,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许掌柜说:“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还少了个手,和两位公子也没有仇,甚至还要仰仗他们活呢。我当时喊平凡之众,是因为我经历过,我的手就是当时断的,我的族兄是血脉觉醒者,被平凡之众杀了,就在我的眼前,我当然会下意识以为这次也是平凡之众干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苦主联盟。
听起来每一个人都很不容易,遭遇过人间惨剧一样的被害过往。
但……
平凡之众也不容易,至少夏生觉得他们这个已经和过去不同的平凡之众不容易,如果不是这口锅实在是太沉,他们背不动,以他们教主殉道者一样的性格,说不定真会因为他们而保持沉默。
可夏生是不会沉默的,不是他们做的,就不是他们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能结束这个案子了,感天动地~
第76章 入主东宫第七十六天:
在洪梁核实两个血脉觉醒者的力量是否符合他们所述的时候,沈里已经一步步挪到了夏生的旁边,戳了戳这只中西合资的金毛犬。
卷毛低头,态度还是很不错的:“殿下有何吩咐?”
“检查还要一段时间,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吴府,不如顺路去看看你的兄长吧。”沈里懒得搞语言艺术,直接提出了要求。这就是当太子妃的好处了,在这个封建社会,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拒绝他的要求。
以防万一,沈里还早早就让亲卫暗中看着夏生的动作了,防止他通过奇奇怪怪的血脉手段往外传递消息,沈里今天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见到夏生那位神秘的哥哥。
准确的说是让闻时颂去见见,看看对方的角色面板上写了什么。
夏生心下一惊,因为显而易见的,他的“兄长”就是他们教主啊,他不知道沈里这是单纯突发奇想的关心,还是已经气了什么怀疑,正在对他展开试探。
而不管自己心里想了怎么样曲折的一圈,明面上夏生都需要第一时间挂上灿烂的笑容,给出回应:“我阿兄要是知道太子妃想见他,一定会倍感荣幸。只是他如今身体不适,您千金之躯,若被我阿兄不小心过了病气,我们实在是难辞其咎啊。”
翻译过来就是:不是我们不想见你,是怕把你也传染病了,所以婉拒了哈。
“没事。”沈里根本不容拒绝,“我带了大夫。”之前夏生说他兄长病了的时候,沈里就准备好要带上望仙楼的大夫了,“别看他只是酒楼的大夫,说不定医术比吴府的府医都要厉害呢,我们快走吧,你难道不想你兄长好的快一点吗?”
夏生肯定想啊,他们教主是真病了,想一想如果能让大夫看看好像确实挺好,只是:“太子殿下也去吗?”
夏生震惊看向沈里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闻时颂,你们这样真的很有问题啊。
闻时颂回答的更是直白,他居高临下的撇了眼夏生,情绪看起来就十分不爽,因为夏生过于与众不同的发色,沈里已经下意识看了他好几回了,金色头发了不起吗?像枯草似的:“因为你也没有完全洗脱嫌疑,我们正好找你兄长问问。”
太子把怀疑说在了明处,夏生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最终,他们还是一起走到了夏生兄弟暂时住下的客院,吴家老爷子不愧是位同左相的实力派,财大气粗,出手阔绰,整个吴府建的十分宽阔,哪怕是那一日的宾客暂时都住在了吴家,客人们被安排的住所也并不逼仄。
夏家两个兄弟和另外两户商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每家都能分到一个门阔三间的房子,因为兄长身体不好,还特殊照顾给了坐北朝南的上房。
只是在夏生上前敲门,小声用看似是在打招呼、实则一口气说明了所有情况的声音说“阿兄,我们来吴府查案,太子、太子妃两位殿下听说您病了,正好就带了大夫来看看您”,说完之后,夏生又敲了好几遍的门,里面却始终没有回应。
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直棂窗下是有一道黑色剪影的,只是那影子看起来毫无动作之意。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在想焦急的想不见面的对策,还是对方根本就不在里面。
但可以肯定的是,闻时颂并没有多少耐心,他就像个土匪似的,给了亲卫头领一个眼神,对方领命,对夏生抱拳的一句“得罪了”之后,就带队踹开了客房那面并不算牢固的双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