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入主东宫第五十一天:
要背的课文实在有点多,沈里的记忆力不行,胃口也不行。
严大人做了一屉又一屉的点心,沈里最后却连半屉都没吃进去。这倒不是说严大人的手艺有多难吃,事实上,他做的小点心还蛮好吃的,是典型的北方点心,酥皮层层叠叠,内馅绵软丰富,最重要的是不太甜。
但严言觉醒的血脉毕竟不是真的记忆面包,不是说他在点心上面刻多少字,沈里就能记下多少内容,这个能力更类似于游戏里的属性加点,好比沈里的初始记忆力值是5,吃完点心之后可以短期加到8到10。
注意这个短期,是真的很短,短到沈里但凡吃完点心稍微磨叽一下,他给小颜夫子背的内容都有可能背不完。
可以说是非常争分夺秒了。
这也是沈里吃到后面实在是吃不下的原因,在刚开始适应这份能力时,沈里总是把握不好节奏,导致不少点心都白吃了。
“你同僚都是怎么用这个的?”沈里崩溃。
“他们会连续吃。”也就是持续加点,且他们每次需要记忆的内容只有固定的一份,不用像沈里这样得吃完一块看一篇,吃下一块又换一篇。最重要的是,严言的同僚们也都是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里杀出来的,他们的初始记忆值就比沈里高。
沈里:“……”我是个笨蛋真是对不起了。
而吃过点心的人都知道的,点心这东西吧,永远是吃一口惊为天人,吃十口必然会腻,再好吃的点心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至少沈里逃不过,东宫的点心娘子做的点心又好吃又好看,沈里每天最多也就能吃那么几碟。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出走半生,归来仍要日积月累。
沈里也是万万没想到,绕了那么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他依靠自己脑子想出来的起点,每天坚持打卡背课文,只不过这一回背的速度要比过去快上不少。
他每天早上甚至都不用早起吃饭了,直接去弘文馆一边吃一边上早读。
事半功倍。
所有人都很开心。
除了闻时颂。
不仅没有解决沈里的交友问题,甚至还把自己早上和沈里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给搭进去了,超小气的太子殿下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等闻时颂气势汹汹的想要上门找茬时……
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
好吧,也不算多大的事,但确实让闻时颂一时之间有些分-身乏术,不得不放弃了去找颜仲卿谈谈的想法,因为寿王死了。
寿王是谁?
就是之前的宗正寺卿,大启闻氏中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老王爷,对方在辈分上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
老皇帝当年是以冲龄登基,小小年纪就在天地祖宗面前称了帝。但在老皇帝登基之前,其实还发生了一件有关继承人到底选谁的小插曲。老皇帝他爹死的突然,没能留下只言片语,又没有太子,也没有皇后。而鉴于大启之前有过兄死弟及的先例,在继承人的选择上,朝廷就发生了一些分歧。
一派支持扶幼帝登基,由太后摄政。
另外一派则支持皇叔登基,也就是这位寿王了。一方面,寿王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是中宫嫡子,另外一方面,寿王当时正值壮年,能力和性格都已成型,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位殿下的优秀,上位就能干活,怎么想都比让一个不懂事的奶娃娃坐上皇位更加合适吧?
两边谁都有理,但最终还是让年纪尚幼的老皇帝登了基。
为什么?
因为寿王的人品是真的好,甚至有点过于老实了。他主动退出了和侄子的竞争,并极力支持由皇嫂摄政,岑夫子这位女大儒就是寿王介绍给太后的。
不管是在太后摄政还是后面老皇帝亲政的事情上,寿王都是出力最多的那个,共同谱写了一段叔嫂(侄)佳话。在老皇帝亲政后,寿王就自请去了南边,远离政治中心,也很少再插手政事,晚年归京更是只当了宗亲族长一类的职务。
有这么一个有眼色的省心皇叔,在任何人看来,老皇帝和寿王的关系都不会差。
老皇帝对于寿王的死,也确实表现的悲痛异常。
寿王病逝的消息一经传入皇宫,老皇帝就直接宣布了罢朝五日,他亲儿子死的时候,也就罢朝了这么多天。朝野上下都受到了一定影响,可以说是举国哀悼,老皇帝还专门指派了自己的弟弟平王和太子一同治丧,成立了专门的治丧委员会。
官司也就从此而来,因为这一届的治丧委员会,没有按照传统从重臣及世家之中筛选挽郎。
朝野上下这一回是真的震动了。
但老皇帝推脱说他忧思成疾,不管外面如何洪水滔天,他都咬死了谁也不见,任由事态不断发酵。
意思很明显,名声他想要,君臣之情他也想保全。
这种既要又要该如何完美达成呢?那当然是让太子和平王来想办法啦,做成了是皇帝英明,做不成那就是他们办事不利。
平王是老皇帝最小的弟弟,但其实他也并没有比老皇帝小多少岁,一辈子没什么突出能力,也没什么野心,好不容易混到如今,一把年纪了却还要突然遭这个罪,可想而知老爷子有多委屈。最委屈的是,他取了一个世家女当王妃啊,虽然他后宅妻妾不少,但他和他老妻关系一直不错。
老爷子悲伤的泪水差点把整个东宫淹没,这般面对重臣和世家的疾风骤雨,他真的承受不来。
他只能把希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大侄子:“殿下,咱们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呢?老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年不选挽郎,他们不照办就是抗旨,又不能拿旨意来压人,因为老皇帝下的是口谕,一旦事态不对,他随时可以反悔说自己没有说过,甩锅给太子和平王。
平王那小细身板真的背不动这么大一口锅啊。老爷子一天能来东宫三回,每次来遮遮掩掩的,生怕被群情激奋的群臣给堵半道上,非要他给个说法。
他甚至不敢回家面对王妃,最近只能躲躲闪闪的住在外宅。
这日子他真的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但端坐在东宫主殿上首的太子殿下,却是一点不急,不管老爷子说什么,他都是那句话,火候不到,皇叔不妨再等等。
放在任何时候,平王大概都能等,他甚至可以装病。
但现在的问题是,平王的皇叔寿王他老人家还躺在棺材里等着下葬呢,他们能等,寿王府可等不了。
也就是现在还是冬末春初,雍畿的天气还是比较冷的,不然……
棺材里的寿王真的没办法看了。
再考虑到太子闻时颂平日里坑人不眨眼的性格,平王在琢磨了好些天,也没能参悟透自己的大侄子到底在等什么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太子不会根本就不是在等什么,只想着让他背锅吧?
真不怪平王会用这么大的恶意揣测闻时颂,因为闻时颂平日里他根本就不做人啊,况且他去年在闻时颂娶沈里这件事上上蹿下跳,进行了很大的阻拦……
太子不会是想一箭双雕,连他一起打击报复了吧?
做贼心虚的平王,其实是个蛮好欺负的软柿子,这事放在任何时候,他哪怕这么想了,也对事实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是偏偏这次就出现了意外。
不想背锅的平王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并敢想敢做的当天就这么行动了,他对外直接放出风去,是的,今年不选挽郎了,只选挽娘。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这回是真的炸锅了,炸的不能再炸,但平王却还觉得自己这招想的很妙呢。毕竟老皇帝的口谕是不选挽郎,他没说不能选挽娘啊。这样皇兄那边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世家也不算彻底得罪,完美。
闻时颂:“……”
这个傻逼。
闻时颂本来还稳坐钓鱼台,等着清流派主动上门求合作呢。毕竟如果说如今朝堂上,不想世家再起什么浪的,那绝对非清流派莫属,这种事指使清流派出面是最合适的。但是闻时颂主动开口,还是让清流派开口,那就是两回事了。
之前说过了,闻时颂既看不惯挽郎制度,也看不惯清流派。他当时选择了分而治之,让世家和重臣之间先闹了内部矛盾,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他正准备拿捏清流派。
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也都在暗暗角力,谁也没想到会横空杀出平王这么一个大聪明,还一整就整了个大的。
“现在要如何收场啊?”整个东宫衙署都急的团团转。
闻时颂却还是那副死人脸,怎么收场?就这么收呗,虽然计划和他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但平王搞出来的这条路也不是不能走。
挽郎制度就留一半,留下挽娘,不要挽郎,并且只要最优秀的世家女和官员之女。并且寿王的葬礼之后,只要能通过吏部的铨选,一律留用朝堂。
世家大族不满意朝廷的后门只开给了女儿,儿子什么都没捞着。
清流派不满这个制度本身,之前就说了,他们中有不少酸儒这些年一直在反对女官,说什么男女有别,与女子共事十分别扭。
知道他们都不开心,闻时颂也就爽了。
他甚至直接对外表达了自己不耐烦的态度,吵来吵去,没完没了,他皇叔平王都退一步了他们还想怎么样?是真的不想让他皇叔祖寿王下葬了吗?
东宫官员集体震惊,虽然知道自家殿下的精神状态有一点点优美,但也不能优美成这样啊,得罪所有人,对我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所有东宫臣属都做好了面对疾风的准备。
他们也确实被骂了。
但诡异的是,大家的骂声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严重,甚至隐隐有就这么接受了吧的妥协之姿。这一回连老皇帝那边都震惊了,怎么做到的?
沈里在岑夫子的阴谋小课堂上积极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这甚至不是闻时颂告诉他的,而是沈里从对闻时颂的了解出发进行的反推。
因为世家这边想的是,好歹保留了挽娘,万一再闹下去,惹太子真的动怒了,连挽娘都保不住怎么办?儿子需要工作,女儿有一个也挺好的啊。
而清流这边想的也差不多。
这里就必须得先说一下,世家子弟受精英教导多年,其实还是有一些有本事的。只不过在男子方面,来来回回的筛选,真有本事的早就都去当官了,根本没什么遗贤,留下的都是歪瓜裂枣,朝臣才会如此反对。女子就不一样了,虽然在大启女人也能当官,但实际上女官的占比还是很小的,大量优秀的世家女还待业家中。
清流派想了想,觉得他们的目的是就是择选优秀人才,万一再闹下去,惹得太子动怒,把太子彻底逼到世家那一边,怎么办?
所以,不管是世家还是大臣最后都妥协了。
因为他们真的很怕再这么吵下去,太子这个神经病会一怒之下就把给桌子掀了,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别问怎么做到,反正只要闻时颂想,他肯定能做到。别人还有可能是口头威胁,是说着玩玩,但闻时颂一定会说到做到,他一定能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什么叫口碑?这就叫口碑!
是闻时颂兢兢业业当一个喜怒不定的神经病,当了多年之后闯下来的“有口皆碑”。
未免太子真的搞事,那还不如见好就收。大家暂时先各退一步,后面再战!
第52章 入主东宫第五十二天:
朝堂的事情解决了,寿老王爷也终于能够下葬了。
最开心的却不是寿王的家属,而是闻时颂。
因为他终于又能一整天都和沈里在一起了。
是的,闻时颂大大方方承认了。人好像就是这样,坦诚的口子不开是不开,一旦开了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张接着一张,拦都拦不住。
从“坚称不会喜欢沈里”到“承认他其实很想和沈里做朋友”,闻时颂用了差不多十几年的时间,而从“承认在乎沈里”到“想和沈里每天待在一起”,闻时颂却只用了不到几天。虽然他还是没有对沈里开口吧,但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太子身上的这股开心,从送葬仪式的隔天他就在开始期待了。
虽然这样的开心有些不合时宜。
但却没有一个人出面指责太子的不对,这里甚至不知道因为闻时颂众所周知的神经病,而比起闻时颂,寿王府的那些不肖子孙明显要更过分,过分的多。
寿王是个兢兢业业的老实人,他唯一的嫡子却是个标准的纨绔。
不学无术,妻妾成群,并且十分的丧良心。他皇帝堂哥还没下旨正式承认由他这个世子继承老王爷的一切呢,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花光他父王留下的钱了。
这位寿王世子的为人实在不堪,明明是在自己亲爹的灵堂上,祭奠的宾客来来往往,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哀伤,只有对金钱的渴望。一句“殿下,咱们晚上找几个人赌两手?”的邀请,用痴肥的脸庞挤眉弄眼,把闻时颂恶心的够呛。
也让他开始在心里想着,他急需沈里,洗洗眼睛。
沈里是知道第二天要很早起来前往寿王府参加最后的送葬仪式的,昨天早早就睡了,今天起来时难得没有赖床,如今正一边听闻时颂提前给他打预防针,诉说寿王府的乌烟瘴气到底有多碍观瞻,并一边在对方的帮助下穿着外面白色的孝服。
闻时颂是寿王爷的侄孙,又贵为太子,所以只需要服五等丧服,也就是五服之中最轻的缌麻,沈里作为闻时颂的太子妃,和他穿的便是一样的。
简单来说就是在衣服外面再加一层白色的麻衣。
听起来挺简单的,但穿起来却比想象中的复杂,这还是沈里在穿到古代后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十分需要帮助。
闻时颂这回十分安静,没有嘴硬的就帮沈里穿戴好了一切。
让沈里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闻时颂挑眉:“那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沈里也是没客气的学着闻时颂过去的语气道:“大概是诸如‘我上辈子欠你的?凭什么帮你?’亦或者‘全大启敢让太子动手帮忙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此类的话吧。”沈里甚至都准备好回嘴的话了,结果这回闻时颂倒是学会沉默是金了,让沈里准备了个寂寞。
闻时颂嗤笑,在替沈里系好交额的布带后,才阴阳怪气了一句:“没能让您发挥,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沈里心里想着,嗯,这回总算对味了。
两人从东宫出发时,外面的天还是一片漆黑,宵玉岩屋禁也还没有结束,但家里有丧事的不在宵禁的范围内。
沈里本来还打算在马车里再稍稍躺一下呢,没想到闻时颂这天准备的只有快马,他及他的所有东宫亲卫全部骑马,一水的黑色骏马,看上去颇为肃杀。
但问题是……
沈里不会骑马啊。
生活在现代的普通人有几个会骑马的?沈里从小到大唯一骑过的马,就是景区里一百块钱跑五圈的那种。
幸好,不等沈里解释,闻时颂就已经轻松带着沈里上马了,霸道太子也有霸道太子的好处。
因为宵禁的关系,宽阔的大马路上也不用担心会冲撞行人,一行人一路疾风迅雷的骑到了隆庆坊。
沈里在被闻时颂再次抱下马的时候,脑瓜子都是嗡嗡的,纯粹被冻的。
他也终于学到了一个古代的人生小常识——大冬天的,尤其是还穿着到处漏风的广袖宽袍,就别跑马了,除非你想体验当冰棍的感觉。
闻时颂却看上去像没事人一样,颇为意气风发,让沈里心里很是不平衡,觉得他死装。趁着闻时颂不注意,沈里就把自己冰凉彻骨的手冰到了对方的后脖颈上。闻时颂也确实如沈里所料的那样宛如触了电一般。
但不知道是不是沈里的错觉,闻时颂并不是因为冰的,反而有些皮肤滚烫。
这点异样很快就消散在了寿王府震天的哭声之中,沈里差异看向闻时颂,不是说在寿王府看不见什么哀伤吗?
闻时颂却点点头,对啊,他的说是不见为老王爷哀伤。
为自己哀伤的还是有不少的,好比老王爷的那些庶子庶女。他们的哭声是如此情真意切,几尽哀荣过毁,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有这么一个败家子又斤斤计较的世子兄长,等待着他们的会是怎么样的未来。
之前一些皇子公主来王府悼念时,也是摆出了一副兔死狐悲的样子,仿佛莫名就和这些自己不算亲近的堂亲产生了共鸣,其背后的小心思如何,懂的都懂。
闻时颂对此嗤之以鼻,却也不意外这些人恶心人的小手段,但他根本不在乎,只想恐吓他们,既然和寿王叔祖的子女如此投契,真送你们过继到寿王府好不好?你们还能瞬间就长一辈呢,开不开心?
当然,这种平日里愉悦自己的小手段,还是不如闻时颂眼下在等着的“大礼”的。
他和沈里说了很多自己这些时日的辛苦,耐心等着属于他的嘘寒问暖。先不说他故意把自己饿瘦了的事,只说他可是因为沈里也跟着平王说了句,还是让皇叔祖早日入土为安吧,他才决定早早结束朝堂争端的,沈里也该对他说点什么吧?
沈里当然有很多想说的啊,他说:“今天的葬礼会很多宗亲都要来吧?”
闻时颂一愣,但还是照实回答:“所有人都会来。”连远在封地的,都有不少人特意回京奔丧。倒不是说寿王爷这个前任宗正寺卿在老闻家中就多有威望了,而是因为据说老皇帝也会出席今天的葬礼。
皇帝就是一个封建王朝最大的风向标,他重视什么,上行下效,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势必也会重视什么。
给足了老王爷死后的哀荣。
沈里点点头,没说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摩拳擦掌的就进了挂满白绸的寿王府。远远的就看见了他清河姨姨在对他招手。
是的,被软禁在越王府的清河公主也被特许在今天出来了。
她代表的是宫中年事已高的老太后。
说来其实还是蛮奇怪的,太后也是最早知道寿王去世的那一批人,这一回老皇帝倒是不怕他母后被刺激了。
沈里还和太子嘀咕过,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太后啊?
作为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沈里见的大多都是家里同辈的老人去世了,尽可能瞒着老人的例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大张旗鼓的,尤其是太后之前才犯过病。
闻时颂也不知道内情,但他有过一些猜测,左思右想还是没和沈里说,只是让他好好陪着清河公主。
这就是沈里这个太子妃在这一天里全部的任务了。
是个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轻松活计,甚至更多的都不是沈里在陪清河公主,而是清河公主在陪着沈里。
毕竟沈里其实和老闻家的这些亲戚都并不是很熟悉,他们对于太子妃倒是很巴结,闻时颂生怕沈里不会拒绝,请了清河公主来震慑。当然,这也是在给清河公主尊重和脸面,她毕竟是戴罪之身,其他人会如何对待还真的不好说。
但哪怕是最轻的无视,大概也会让过去在京中前呼后拥的清河公主产生不小的落差。
沈里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清河姨姨的自尊。
反倒是清河公主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事实上,自从当年她和老皇帝闹翻之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就已经一落千丈,她可不是什么脆弱的温室花朵,早就习惯了众人的前恭后倨。但清河公主也是有关系很好的公主的。
好比京中有名的见一个爱一个,为人颇为放浪形骸的安乐长公主。
安乐长公主是老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母妃去世的早,常被老太后看顾,和同样养在老太后身边的清河公主就有着不小的香火情。
这位长公主最名扬京城的一句话就是,以前心悦一个人,不好意思和皇兄嫡母讲,现在心悦一个人,不好意思和驸马讲,唉,我只是犯了一个女人总会犯的错。
她一进门,就带来了满室的霸道。
三人站在一起,那真的是无人敢惹。大家就这么坐在厅堂里一直等啊等,差点等误了吉日,才终于等到了宫中姗姗来迟的旨意。
之前说是要来的老皇帝早上头疾复发,据说是因为悲伤过度,但总之是临时来不了了。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不能理解能怎么样呢?那可是皇帝。但众人脸上对这场葬礼意兴阑珊的表情可想而知,寿王世子更是失落异常,牛他之前都给他的狐朋狗友吹出去了,如今被闹的这般没脸,可想而知有多丢人。
仪式就这么在众人各怀鬼胎的心思中匆匆开始了,小殓、大殓等种类繁多的祭奠仪式在之前就已经做完了,这个早上要做的仅仅是把书写寿王生平的铭旌置于灵前,再由孝子摔盆,贤孙打幡开路,庞大的出殡队伍就从寿王府的正门,一路在唢呐声中朝着京郊的送葬而去。
队伍里有皇子有公主,还有满朝文武,以及随队而行的挽娘方阵,其实已经是一场规格十分之高的葬礼了。
清河公主虽然能离开越王府,但不能离京,便没跟着队伍走。沈里也就留了下来。
这让沈里很是遗憾。
“你想跟着出去?那可是很远的一段路哦,哪怕能骑马,也会很辛苦。”清河公主小声和沈里道,她还以为太子特意把沈里安排在她身边,就是为了让沈里少些舟车劳顿的麻烦呢。
沈里确实不爱走路,但他也不想错过瓜啊。
什么瓜?
那些低等级爵位的宗亲和他的好朋友小颜夫子的瓜啊。
虽然沈里的小姑沈却金和“小姑父”阳邑县主也在送葬的队伍里,并对他承诺了一定会替他去看,并一字不落的转述,可毕竟没有自己在现场看的痛快啊。
清河公主也是知道颜仲卿的,小颜夫子的颜值真的很出圈,尤其是在宗亲的贵女圈,她最好的姐妹安乐长公主也曾心动过。只不过安乐长公主还算是比较讲道理的宗亲,并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小颜夫子拒绝了她,她也没生气,甚至还颇有气度的帮小颜夫子挡过一些宗亲的麻烦。
总之,自清河公主被软禁回越王府之后,安乐长公主就经常上门与阿姊聊天,想尽办法的给她排忧解难。
要不是怕被皇兄找麻烦,她甚至想给她皇姐偷运进几个漂亮嘴巧的男宠进王府。
清河公主谢绝了皇妹的好意,但留下了皇妹的陪伴,这位生性爱玩也会玩的公主,同时也是个八卦小能手,总能把故事讲的绘声绘色。
别问她怎么进的越王府。
她的公主府就在越王府后面,不过是随手开个门的事。
总之,托了福安乐长公主的福,清河公主对京中的新鲜事是一样也没落下,对她口中的“可怜见的”颜仲卿也是了解颇多,她诧异的问沈里:“他是你的夫子,你不担心他被欺负,还在期待?”
“我以前肯定担心,但现在不一样了啊。”沈里得意洋洋。
“他有了还手的办法?”
“超好的办法哦。”
准确的说,是经过沈里这么多天不懈努力的吃吃吃,他终于帮助小颜夫子觉醒了。小颜夫子送了沈里什么,沈里都没来得及看,只期待着小颜夫子今天能把脸打回去。
“血脉不是万能的。”从清河公主能为了爱情找一个普通人的事上就能看出来,她并没有大多数觉醒血脉者的傲慢,甚至秉承着和先太子差不多的观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小声提醒沈里,觉醒血脉了,也并不代表着这人就能有多厉害了。
沈里也觉得清河姨姨说的对,但:“仲卿是不同的。”
能有何不同?清河公主挑眉。不过,不用她问,也不用沈里回答,因为她很快就在送葬队伍回来时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本来想今天一口气写完小颜夫子的血脉的,但字数实在是太多了,写不完了,咱们明天继续啊,么么哒。
第53章 入主东宫第五十三天:
与沈里所料不同,在送葬队伍前往京郊陵墓的路上,那些宗亲其实并没有和颜仲卿发生什么正面冲突,或者说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机会为难颜仲卿。
毕竟这支送葬队伍规模庞大的一眼望不到头,参加人数仅次于前几年孝贤太子的葬礼,宗亲和朝臣的队伍并不在一起,甚至他们内部还分了个三六九等,两边根本不太可能产生交集。
大家这一行又都在闷头赶路,气氛沉重,想找茬也不容易。
等到了老王爷生前就自己选好的风水宝地,就是庄严肃穆的葬礼了,众目睽睽之下,除非是疯了,否则很难会有人在这种特殊时刻找事,霸凌者根本没什么发挥的空间与舞台。
但是回来就不一样了。
虽然在理论上回来和前去的路并没有什么区别,可人的心境是不同的,葬礼已经结束,大家是回去吃席的,气氛上也就少了些沉重,而有些连拟人都做不到的畜生也就翻起了花花肠子。
这里就得说一下了,沈里觉得霸凌小颜夫子的,大多都是家里有孩子的宗亲,是在为自家孩子错付的爱而鸣不平,这个想法没错,但除了这些人,还有一部分不知所谓的宗室子弟,追求不成,就觉得颜仲卿是在拿乔,是给脸不要。
从这种强盗逻辑里,大概也就能明白这是怎么样一个宗室群体了。
而当这个群体扎堆聚在一起时,臭味相投的他们就会开始互相传染,包括但不限于言语下流,表情猥琐,龌龊行为也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一开始还好点,仅限于口头花花,毕竟太子闻时颂还在队伍里呢,谁也付不起招惹闻时颂的代价,毕竟流氓也怕神经病。
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这些三句离不开下半身那点事的乌合之众,本来私下里蛐蛐的正嗨,什么“要想俏,一身孝”都已经算是其中最文明的用语了。结果等他们其中一个为了逞强出风头,故意用颜仲卿能够听到的声音,想要发表一些什么刺激言论时,剧情却没再像他会以为的那样发展。
因为他的声音好像是在他的耳边响起的。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他了。
这人也很震惊,甚至有些慌,因为他明明是说给颜仲卿听的、想要调戏对方的恶心之言,竟然莫名变换了主语,从他的角度炸开了。
声音之大,所有人都听得到,而每个听见这话之人脸上的表情都堪称复杂。
因为想想看吧,那些什么“瞧他那个清高劲儿,指不定被多少人玩过”被替换主语变成了“瞧我这个清高劲儿,指不定被多少人玩过”的话,在说话本人耳边响起,旁观者得是个怎么样的心路历程啊。
但大家都是体面人,面对此情此景,只能努力把一辈子的伤心事都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才勉强忍下了笑。
只有骑在汗血宝马上的闻时颂没有顾及,直接就讥笑出了声。
虽然这位人高马大的太子殿下也就是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可当他那匹仿佛在阳光下都能闪过流光溢彩的黑马走过对方身边时,他那双居高临下的睥睨眼神,就已经仿佛在阴阳“真是看不出来啊,你私底下还有这么一个‘爱好’”。
有此报应,也是这个恶臭宗亲活该了。
此人名叫闻三儿,一听就是个诨名,因为正经名字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闻三儿也算祖上阔过的,血脉能一路追溯到世宗的兄弟身上,张口也能说上句我们家祖上出过王爷,但如今传到他这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世孙了,是比阳邑县主这样的边缘宗亲还要边缘的存在,家里甚至已经没有什么爵位和官位剩下了。
像闻三儿这样的闲散宗亲往往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张口必是我的王爷祖宗,闭嘴我与当今圣上,真让他们去实际上干点什么活计养活自己,他们必是不肯干的。
那他们以什么为生呢?
沈里最近就在跟岑夫子学这个,这些低品级的宗亲大多会利用朝廷“严上宽下”的宗亲制度,成为街头巷陌地痞流氓的保护伞。
没出事就大家一起“赚钱”,出事了就亮一下自己的宗亲牌,反正朝廷对待低品级的宗亲总是较为宽容的,最多也就是在去宗正寺好吃好喝的关几天,出来之后继续为祸乡里。
闻三儿甚至算是这样的宗亲里混的比较好的了,因为他巴上了寿王世子,不然他也没资格来参加老王爷的葬礼。
而也正是因为寿王世子“赏识”,他肯定要投桃报李,转移寿王世子当时越来越挂不住的脸。
因为皇帝没来,自觉颜面尽失的寿王世子已经快要忍到极限了,偏偏他身边还有不少其他郡王、世子的在挤兑,去的路上大家说的还少,回来的时候可是狠狠调侃了一下,让寿王世子当场就想要爆发了。
为了给大哥解围,闻三儿这位尽职尽责的小弟就想到了拿颜仲卿出气。
毕竟消遣颜仲卿都快成为他们这些纨绔的政治正确了,凑在一起心照不宣的油腻几句,就能迅速“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过去百试百灵的筏子,偏偏就在今天出了篓子。丢人事小,让寿王世子更没有面子事大。
闻三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朝着颜仲卿冲了过去:“是你搞的鬼,是不是?肯定是你!”
他甚至很会倒打一耙:“你这人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啊?不就了你几句吗?这么敏感,开不起玩笑?还想坏了老王爷的葬礼?你成何居心?”
但是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主语的话语,却再次炸响在了闻三儿的耳边——“我这么敏感,开不起玩笑,还想坏了老王爷的葬礼,我成何居心?”
这一回,连前头的朝廷重臣都有停马回身来看的了。
算是彻底丢了个大脸。
颜仲卿却只是对眼前这位什么都不是、还在充大爷的宗亲子弟躬身,规规矩矩的回了一句:“您大概误会了,微臣什么都没做,只是微臣最近觉醒了血脉,名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顾名思义,对微臣的恶意,都会回到施展恶意的人身上。”
觉醒的血脉也分主动技能和被动技能,颜仲卿这就是个被动技能。据他所说,只有对他有恶意的人,才会触发。
颜仲卿的表情为难极了:“至于这个恶意是如何判断的,微臣也说了不算。”
简单来说就是,你要是不惹事,现在事也就不会来惹你,你先反思反思自己吧!
嚯。
听到颜仲卿解释的人,全是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没听到的也都在急着的打听颜仲卿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近处的人能有如此精彩的表情。
能这样不卑不亢,朝臣们自然是很欣赏颜仲卿的风骨的,但被下了面子的宗亲子弟却只会更加生气。
他们也根本不信什么因果。
只觉得是颜仲卿在狡辩,很多人在做了恶事后总会理直气壮,因为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作恶,甚至还会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怎么旁人都在针对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这些人长期在恶臭的环境中互相洗脑,身边即世界,非常坚信自己没有错。
而既然自己没错,那错的就只可能是卑鄙的颜仲卿了啊。
沈里和清河公主在寿王府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个斗争的升级版,在不管骂什么都会变成骂自己之后,这些纨绔就毫不客气的选择了动手。
一马当先的是闻三儿的好兄弟,是个颇为壮硕的大汉。对方早早就觉醒了血脉,又嫌去十六卫太苦,这些年一直自持武力混迹在市井,当惯了逞凶斗狠之辈,一团火苗就毫不犹豫的朝着颜仲卿砸了过去。
说真的,这还是沈里第一次看到这么像异能者大战的场面。这人能当场放火啊!明明是那么酷炫的能力,为什么会给了这么一个人品堪忧的杂鱼?
沈里气鼓鼓的想。
清河公主却只是笑着捏了捏自家里里的脸:“不气不气,他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一看就学艺不精。只是静王那一支的后代大多都得了火神馈赠而已。”
好比她的父王,也好比她的烟花。
更好比眼前这人的小火苗。
但这人也就这点本事了,清河公主见过更壮阔、更盛大的火龙,并承诺以后有机会一定带沈里去见识见识,那才是真正的得火神庇佑。
眼前之人也很快就得到了命运的反噬。
本应该扑向颜仲卿的火苗当场改道,返回头扑了过来,明明是他自己释放的火焰,在到了他自己身上之后他却反而没有办法控制了,只能看着那火焰开始不断在他的身上肆意燃烧,且有愈演愈烈的局势。
全场一片哗然,乱七八糟的不知所措,倒是有圣父站出来,让颜仲卿得饶人处且饶人。
而颜仲卿还是那句话:“这力量不是我的,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只能说,他是想怎么对我的,这火苗就会怎么对他。”
简单来说,如果这人只是想要放火吓唬吓唬颜仲卿,那如今这火苗也就只会吓唬吓唬他自己,但如果他一开始就奔着下死手的目的去的……
那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了。
颜仲卿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动摇,有的只是这才哪儿到哪儿的嘲讽,他过去受到的欺凌也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这就受不了了?
最后还是有人当场降冰,才终于消灭了火苗。
清河公主说的是对的,这人的火焰确实没什么可怕的,轻轻松松就被别人解决了,也算是变相救了他一命。
闻时颂略显遗憾,但也准备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然后,一直美美隐身的寿王世子就再次站出来送了。他的想法和闻时颂差不多,也是在事态平息后站出来主持大局,只不过闻时颂的“公道”肯定是偏向自己老婆的夫子的,而寿王世子只会偏向他的狐朋狗友。
或者说,他觉得颜仲卿让他更没有面子了,那他必然要从颜仲卿身上把肠子找回来。
而他也确实找到了站得住脚的理由——不敬宗室。
若真的有宗室因为颜仲卿有个三长两短,那不管起因如何,颜仲卿都要为此负责。也幸好对方没死,才让颜仲卿侥幸躲过一劫。既然如此,颜仲卿道个歉,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沈里差点被这颠倒黑白的傻逼理论气笑了。颜仲卿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道歉?
但此时的颜仲卿也不需要谁来为他出头,他自己就能为自己立住。
他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摇头拒绝,只是往前一步,再次恭恭敬敬的问了眼前高高在上的寿王世子一句:“您确定?”
寿王世子其实心里也是一跳,他已经知道了颜仲卿的能力,肯定也是有些害怕的。可他很快又稳住了心神,不断宽慰着自己,他一没骂对方,二没打对方,只是出来平息事端,又何错之有?这总不算是对颜仲卿的伤害吧?他就不信了,颜仲卿这奇怪的血脉还能生起多大的风浪?!
颜仲卿也确实道歉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寿王世子再次洋洋得意了起来,仿佛掌握了世间的真理,只有颜仲卿还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至有空用眼神安抚沈里,不要冲动,不要站出来。
这是你给与我的力量,记得吗?
是你告诉我的,要相信它。
颜仲卿在最初摸索自己的血脉时,其实是有过短暂的怀疑,这样的被动力量能有多大的作用的。但沈里却笃定的告诉他,概念神,超强的。
没经历过现代二次元洗礼的小颜夫子,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叫概念神的。
但他相信沈里。
而寿王世子也很快就迎来了他的现世报,都没躲过中午。就在当天葬礼之后酬谢众人的午宴上,宫中的圣旨就再次到了。
听起来挺像是恩赐的,寿王世子得到了老皇帝的认可,正式继承了寿王之位,甚至当场就封了个官。
大启有爵位的宗亲都会同时担任官职。这是硬性规定,食君之禄,就要为君分忧。
听起来比世家子弟走后门还要便利,但实际上……
寿王世子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替父还钱。
还是沈里学到的那个“严上宽下”,对高品级有爵位的宗亲,老皇帝是真的严格,动辄罚俸,重则夺爵。这里的罚俸可不是一百两百,而是就像御史台的御史那样,稍微一次罚款,就有可能引得自己破产,两次罚款就要全家举债了。
哪怕是寿老王爷也是如此,他当了这么多年官,犯过多少错?这里的错可不是审错案这样的大错,而是指给皇帝写奏疏时写错了字,也有可能要扣好几个月的俸禄。
寿王再能活,也就在任上干了几十年,今天扣几个月,明天扣几年的,他的俸禄哪里够扣呢?
辛辛苦苦上班几十年,临死一算,还倒欠朝廷几千两。
但这几千两白银欠的不是别人,可是当朝圣上,在老皇帝这里是不可能有什么身死债消的说法的,有的只会是父债子偿。一句“皇叔生前,念及过往,朕不忍追究,但现在皇叔已经去了,你作为皇叔唯一的嫡子,也该为皇叔争口气”,就足够老皇帝不和堂弟客气了。
面白无须的大太监手心朝上,出口便是一句:“还钱吧,郡王爷。”
要总结寿王世子的这一天,那真是把丢了的脸又丢了一次又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PS:文中“严上宽下”的宗亲制度,参考的是清朝中期和末期对宗亲的管理制度,上班几十年倒欠朝廷几千两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老爷子死了,儿子被追债。
第54章 入主东宫第五十四天:
沈里爽了。
从寿王府出来,就迫不及待想把小颜夫子叫来自己的马车,亲自听当事人再聊聊打脸的快乐。
是的,他们回去是坐马车的,因为沈里不想顶着大太阳骑马回宫,而闻时颂已经猜到了,早早就吩咐人回东宫准备好了马车。
他还特别强调了一下,是准备【一辆】马车。
沈里如今就坐在这辆在顶棚四角都各有一个小铃铛的马车上,一手掀开杏黄色的车帘,一手忙不迭的……冲还站在朝臣堆里小颜夫子招手。
这个角度也正对着太子,闻时颂本还在和太子太傅几个老臣寒暄的,远远瞥见沈里望穿秋水的模样,当下的唇角都快要压不住了。
太子太傅是个长袖善舞的老狐狸,算是和闻时颂相处最好的老臣之一,因为他很懂得把握闻时颂那些奇奇怪怪的点,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好比此时此刻,老太傅就很懂的笑了笑:“您快去吧,太子妃殿下一定是找您有事。”
既点出了太子妃对太子的亲近,又充分给足了闻时颂离开的台阶。
闻时颂也确实很喜欢这种被沈里需要的感觉,但偏偏那张淬了毒一样的嘴还要看似嫌弃实、则炫耀的说:“能有什么事啊?就是一刻也离不开人,还跟小时候似的。”
老太傅却反而发自真心的感慨:“微臣也算是看着您和太子妃殿下一同长大的,能见到你们二人如今的感情如此甚笃,真是欣慰啊。”
这又是闻时颂的一个爽点了,他喜欢别人说他和沈里是青梅竹马,别管这句青梅竹马里参了多少水,反正他喜欢,很喜欢,就仿佛这段关系是老天注定的。年轻的太子殿下还不明白什么叫CP粉,但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被CP粉吹彩虹屁的快乐。
虽然闻时颂很想再听太傅多吹两句,不过还是沈里更重要。
在一句“那孤先行一步”后,闻时颂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朝着沈里转身而去。那一天的天空很蓝,阳光正好,宛如金子一样洒在了闻时颂轻快的脚步上。
然后……
闻时颂就眼睁睁看到沈里亲亲热热的对小颜夫子说:“仲卿,快来呀,我们顺路,正好捎你回去。”颜仲卿如今的单位就是弘文馆,弘文馆在皇宫里,东宫也在皇宫里,再没有比这更顺的路了。
感情错付的太子:“……”
因为看到太子动身,为了好朋友的家庭幸福着想,故意放慢了几步的小颜夫子:“……”
两人一左一右,在径直走向马车的路上狭路相逢,闻时颂几次在心里运气,才终于勾起了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他还对颜仲卿顺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热情”邀请:“对啊,一起吧,我们多顺路啊。”
小颜夫子这回不担心好朋友的后院会不会起火了,因为他更担心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但是没有办法啊,好朋友盛情难却,颜仲卿最终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那辆宛如通往地狱的马车。只在心里想着,这样毫无眼色的沈里到底是怎么和太子好上的?我要不要委婉的提醒他一下?但就怕太委婉了,沈里没听懂,太子已经懂了啊啊啊啊啊。
比小颜夫子呐喊的内心更快的,是马车启动的速度,车轮辘辘,街景倒去。
沈里还在两个好朋友的中间兀自开心着,从马车的抽屉里变出了一碟又一碟的好吃的,有点心,有瓜果。沈里心想着,我可真是个贴心的好朋友啊,他一边炫耀着自己的先见之明,一边招呼闻时颂和颜仲卿一起分享:“真不是我说,寿王府到底从哪里找的厨子啊?幸好我早有准备。”
不是为了今天准备的,而是随时随地。沈里早早就和春华秋实说好了,不管什么时候用马车,都请提前在里面放些点心肉脯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
春华秋实一次也没有忘记过。
自己一块,闻时颂一块,自己一块,小颜夫子一块……沈里自认十分公平的分发着吃食,还在欢快的叽叽喳喳:“我是不是很机智?快夸我!不对,你们快先尝尝,这可是我阿翁的手艺,他最近才送来东宫的腌制肉脯,可好吃啦。”
一直在假装冰雕的闻时颂,也终于嘴唇带笑,但看着颜仲卿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的开了口:“对啊,快尝尝,我们阿翁做的可好吃啦。”
小颜夫子看着毫无求生欲的沈里,终于心如死灰的认清了一个现实,指望沈里自己觉悟是不行了,他也没办法提醒,还不如直接自己动手肃清气氛来的更快。他把心一横,当下就用教书时的惯用口吻表示:“殿下从今天的事情里,学到了什么呢?”
沈里本来正大口吃肉吃的开心,被突然这么问一下,人都傻了:“啊?”
小颜夫子却狼心似铁,板着名为课外辅导的夫子脸庞,继续煞风景。只希望好友能尽快看破他的苦心,一板一眼的说:“您今天有事,没能上课,我们现在正好有空,不如学以致用,一起来复盘一下吧。”
沈.不爱上学.里:我现在没空啊,谁和你说我有空了,我超忙的好吗?
太子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但反正颜仲卿知道,聚焦在他身上的死亡射线少了不知道多少。不好说他心里提起来的那一口气终于被彻底松下了吧,可至少也没有那么在死门关前大鹏展翅了。
“真的要分析?”
“真的。”
沈里只觉天都快要塌了,手里的肉脯也不香了,他索然无味如同嚼腊,还要琢磨着如何用从岑夫子那里学来的阴谋小技巧,来分析小颜夫子今天的操作。有什么好分析的呢?不就是别人作死,仲卿打脸,然后围观群众爽了吗?
“殿下不会觉得让寿王世子,不对,现在是寿郡王了,您不会觉得让寿郡王掏钱,也是我的血脉作用吧?”
沈里一愣,下意识的朝着闻时颂求助:“不是吗?”
闻时颂很想冷脸拒绝求助,并说一句去问你顺路的小颜夫子啊,但……他这人大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特别善于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给自己扣糖吃,他想着,沈里下意识的只会找我求助了欸,他的第一反应是我!
最终太子殿下还是高抬贵手,给自己的太子妃提醒了一句:“血脉力量可影响不了我父皇的决定,更不可能如此及时。”
沈里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但如果真是这样,大家都能猜得到,又为什么还会如此忌惮小颜夫子呢?沈里可是专门看过了,在圣旨来了之后,很多人看颜仲卿的脸色都变了,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他的样子。
“因为他们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我的血脉造成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颜仲卿当时没有反驳,就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寿郡王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寿王欠钱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只要有心去查,是个人都能查到。甚至连寿郡王都不可能心里没数,可为什么他还如此有恃无恐呢?因为跟大多数王爷的操作一样,他们在等着自己死后陛下降下恩典,免除债务。
这种事也确实有先例,还不少呢,有些免了全部,有些免了一半。寿郡王自持他爹当年有让位之功,老皇帝怎么也会给他免了全部吧?哪怕只是为了脸面,不让人骂一句刻薄寡恩呢?
寿郡王的小算盘打的有多响,老皇帝有多不要脸。
而这就是朝臣们最恐惧颜仲卿的地方了,因为谁也说不清楚,老皇帝会改变主意,到底是他真的和寿王过不去,还是颜仲卿的血脉在发力。
毕竟这种一念之间的事,真的很不好说。
别问前后因果时间对不上,做贼心虚的人总会自己吓自己。
沈里恍然大悟,甚至会举一反三,哪怕没有欠钱这个事也无所谓,因为人总有倒霉的时候,只要颜仲卿当时留下那句“您确定”的心理暗示,就能让一部分人疑神疑鬼,但凡未来寿郡王遇到点什么倒霉事,都会第一时间被联想到颜仲卿的奇妙能力上。
也许颜仲卿还有其他手段,但沈里没有线索就不乱猜了,反正这完全不影响他发自肺腑的夸夸自己的好朋友:“哇,仲卿你好聪明啊!”
给足了朋友情绪价值。
但好不容易才升上去一点的马车温度,却因为一声夸赞再次开始急速下降。小颜夫子再超神,也带不动他一直在拖后腿的朋友。
偏偏还有坐在对面的太子,皮笑肉不笑的环胸说:“对啊,小颜夫子可真聪明啊。”
“哪里哪里,”颜仲卿擦着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痛苦着朋友的带不动,但又不能真的放着朋友不管,毕竟这可是给了他觉醒血脉的朋友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颜夫子不是那种能放着恩人不管的人,他只能努力自黑,“都是些小聪明,小时候还被人骂过像蜂窝煤。”心眼子太多。
“不,”沈里不能允许自己的朋友如此“自卑”,他十分真挚的表示,“宝宝你是一块蜂蜜小蛋糕,看上去满是气孔,其实超级美味!”
颜仲卿: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是还是先别爱了啊啊啊,太子的恶意都快要溢出马车了朋友,你就一点都感受不到吗?你看看他的脸啊,都黑的能唱张飞了。为什么我的被动血脉在这种时候就不管用了啊我说!
闻时颂彻底疯狂。
然后……
也不知道是沈里终于有了自救的潜意识,还是怎么样,反正他就这么神来一笔的突然给闻时颂手里塞了一块麦芽糖。
只有闻时颂有。
闻时颂是能被这种小恩小惠收买的?
他是。
你俩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喂!蜂蜜小蛋糕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虽然颜仲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最后说的也只是:“让我们来聊聊我为什么没有对外直接说我的能力是您给的吧。”
这一路到底有多让人如坐针毡,只能说,在几百年后小颜夫子出土的随笔里,大概可以找到真实的答案。
反正今天他只能说,谢谢太子和太子妃的热情招待,他好感动啊。
也很感动皇宫离隆庆坊并不远。
马车都还没在原地站稳呢,小颜夫子就已经马不停蹄掀开帘子出去了,也不等下人端来下马蹬,他就已经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矫健身姿跳了下去,并对沈里挥手,告别,留下了一份今日的心眼子练习作业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一套动作丝滑流畅,一气呵成。
小颜夫子:虽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我还是默默报了吧,就不近距离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为什么面对闻时颂的恶意,小颜夫子的血脉没有用?
因为闻时颂还是不想沈里失去这个朋友的啊,吃醋归吃醋,但如果伤害了沈里的朋友,沈里肯定会伤心,他永远不会做让沈里真正伤心的事。
颜仲卿:……我现在怀疑我是你俩play的一环,但我没证据。
第55章 入主东宫第五十五天:
颜仲卿是这么想的,但……
第二天看见沈里丧丧的坐着肩舆来到弘文馆时,他果然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后院起火。
虽然在这个事里颜仲卿是真无辜。
但友情就是这样啦,一上头是顾不上计较自己的得失,只希望朋友一切都好的,哪怕这需要牺牲自己。
好吧,也不算牺牲,自己甚至是赚了的,颜仲卿这样想。
他装作不经意的对沈里和闻时颂道:“我过段时间大概就没有办法继续给殿下教书了。”
沈里瞬间清醒。
闻时颂先是惊喜,再是强压情绪,然后才开口道:“吏部的调令这么快就下来了?说了要给你重新分到哪个衙门吗?”
沈里远古的记忆也跟着复苏,当年在御兽园八卦过的那个金吾卫,在觉醒的当天就升官调走了,颜仲卿如今也觉醒了血脉,那官职肯定要有所调动的,不管调去哪里,都可以肯定是要高升了。而在大启的官场,五品以下官员的调令只需要通过吏部,不需要皇帝钦点。
颜仲卿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但应该会有几个选择。”
闻时颂对于这个好消息简直不能更满意,不过他也不能再多聊了,因为他上朝快迟到了。自从沈里在弘文馆开始上课,工作狂闻时颂几乎每次上朝都是踩点到的,并且十分乐在其中的样子。
沈里也是开开心心和闻时颂摆手说了再见,完全不像两人之间闹过什么不愉快的样子。
而以颜仲卿对沈里的了解,沈里没那个粉饰太平的演技,他看起来没有问题就是真的没有问题,昨天两人回去之后相安无事。
怎么做到的?
小颜夫子都震惊了,他倒不是非要自己的朋友和老公吵架,只是昨天都那个气氛了,你们还能亲亲热热的?
沈里不明所以,只是举着手上的书为自己争取权利:“这些我不都给你背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背一遍?”为了完成觉醒条件,沈里在短时间内,一字不落的差不多背完了整整两厚本的书。
颜仲卿也已经有了和学渣斗智斗勇的丰富经验,完全不打算和沈里掰扯他所谓的背书,是严言觉醒血脉加持过的,背过就忘,他只会说:“那我们现在来抽查,如果您还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以后就不让您背了,好不好?”
沈里:“……”我恨你,真的!
但小颜夫子还是蛮喜欢自己的好朋友的,好比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多观察了沈里和太子的相处一段时间。
然后就发现,那天的事情果然没有过去。
只是事情的发展方向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就,按照他对一般感情的浅薄理解,一方吃醋了,哪怕在外面不表现出来,回去了也肯定会和另一半闹上一场的,哪怕不闹,也至少要冷战一下吧?
可太子呢?
太子……
回去之后其实是和沈里冷战了的。
但沈里还是一如既往,根本没有发现。
因为他这人交朋友就是这样,交人不疑,疑人不交,既然是朋友了,那他就只会把自己的朋友往好的地方想。
好比闻时颂不搭理他了,沈里会想,哦哦,阿兔又开始忙了,那我就安安静静的在显德殿里陪他吧;闻时颂减少了说话的频率,沈里会想,阿兔看起来好累啊,那晚饭可要多吃点,他会频繁的给闻时颂夹菜,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而不管沈里给闻时颂夹了多少,闻时颂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闻时颂想着:我只是不愿意浪费粮食。
沈里则会开心的想着:我和阿兔口味好像啊,我爱吃什么,他都爱,我们不愧是好朋友!
闻时颂脾气再冷硬,也真的很难拒绝这样热情洋溢的沈里,一如那句都快烂大街的话,他知道月亮不属于他,可月光确实曾有一刻照在了他的身上*。
沈里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不能只属于他。
沈里为什么不能只属于他呢?
躺在寝宫光大殿床上的闻时颂辗转反侧,苦思冥想了一夜,本想着睡一觉起来就不想了,但实际结果是根本睡不着,也根本想不通,他最终猛地从梨花木的拔步大床上坐起,决定了,他要让沈里属于他,只属于他。
至于怎么属于……
方法不外乎两种,要么除掉所有的选择,让沈里的可选项只剩下自己,要么……比所有人对沈里都好。
闻时颂觉得,感情的本质不过是注意力的掠夺。那么,沈里的注意力为什么能同时在他和颜仲卿身上呢?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对沈里不够好,不够让沈里觉得他是他的唯一,他得再努努力。
——以上,是颜仲卿的脑补。
具体这神经病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颜仲卿也把握不住,他只是根据太子这些天对沈里的反应推断出来太子的大致脑回路应该是这样的。
他在不断的对沈里更好。
早送晚接帮写作业这种基础操作就不说了,以前好歹还是沈里中午回东宫陪闻时颂吃饭,现在已经进化成闻时颂中午千里迢迢从东宫来弘文馆陪沈里吃饭了,并且理由振振有词:“你每天午休的时间本就不多,别在路上折腾了。”
顺带的,闻时颂还带来了沈里的猫和狗。
闻时颂以前其实挺烦这俩长毛四脚兽的,准确的说,他讨厌除沈里外能喘气的所有生物,对其他人只分讨厌的和没那么讨厌的。
彪子老大和滚灯则在这两个界线里反复横跳,一开始听说要养,闻时颂只觉得好烦啊;后来发现因为沈里每天遛狗,他和沈里能一天三见,又觉得养它俩挺好;现如今沈里开始上学了,空余时间严重不足,每天只有那么一小会儿,大半还要消磨给这俩小东西,闻时颂就又觉得它们很烦了。
但今天,闻时颂在饭桌上张口彪子,闭嘴滚灯,从彪子早上巡逻时如何追打隔壁宫殿张娘娘的猫,讲到了滚灯如何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嘴上嫌弃:“都觉醒血脉了,怎么还会不认识自己的尾巴?”
实则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沈里。
沈里也是听的聚精会神,和闻时颂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就像一对初为人父的新手爸妈,恨不能当场掏出手机给全世界看自己家崽的照片,哪怕没人捧场,他俩也能你一句我一嘴的说到地老天荒。
颜仲卿看的是目瞪口呆。
是的,颜仲卿也在这张桌子上,一同吃饭。
还是闻时颂主动邀请的,这要放在以往,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闻时颂不仅这么做了,还十分的诚恳。
只能说,永远别想猜透一个恋爱脑。
看上去眼神平波无澜,实则手段可怕的很!
颜仲卿对此唯一的想法是……太好了,我朋友的婚姻城墙看起来十分稳固,我再也不用担心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哪怕真的起了什么龃龉,在太子殿下这样优美状态下,想必也会很快和好。
真的,比他风寒好的都快。
闻时颂对于现在的发展很是满意,除了颜仲卿不日就要调走,沈里更愿意和他聊天外,他还发现沈里每天放学都回东宫回的很积极,第一时间,风驰电掣,绝对是整个弘文馆最早踏出门槛的崽。
看来沈里和颜仲卿的关系也就那样嘛。
当然,从沈里的角度来解读,这是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但闻时颂不管,反正他就是很开心。
他觉得自己的策略是对的,也就对沈里更好了,恨不能把一切好东西都堆砌在沈里面前的那种好。
闻时颂对一个人好的手段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因为他真的不是一个多么会准备这些的人,他只会给钱,给很多很多的钱。
以及,时不时的问沈里,今天要不要回沈家?
沈里一开始听到这个的时候,自然是很开心的,他想回家,他永远都想回到自己的家,可闻时颂提的次数多了吧……
这不对!
沈里也渐渐开始回过味了。
很多推理都是如此,平时不注意,可但凡注意到一点苗头,顺着时间线回溯就会发现越扯越多。沈里再怎么不聪明,也终于意识到了闻时颂的不对。
他说不上来闻时颂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不对。
这就是沈里和闻时颂之间最大的区别了,遇到问题,闻时颂什么都不会说,而沈里……
会选择开诚布公,他直接就这么问了闻时颂。
“我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儿。”
闻时颂当时正站在书桌前,给沈里和小猫作画。闻时颂苦练了多年画技,如今已画的十分不错,这天主动提出了要给沈里和他的小猫小狗画个画像。沈里一动不敢动的坐在花瓶旁,看着作画的闻时颂,突然就开了口。
闻时颂身子一僵,但下笔的手依旧很稳,笔走龙蛇的问:“哦?什么不对劲儿?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别让我找到那个人!
沈里抱着终于开始渐渐让他抱的彪子老大摇摇头:“没有,没人和我说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变得不像过去你的了。”
闻时颂没有回答沈里的问题,只是反问:“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呢?”
沈里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都喜欢。”不管闻时颂变成什么样,只要对方没有伤害他,那他就会永远喜欢对方,过去的样子喜欢,现在的样子也喜欢。只是……“我希望不管是怎么样的你,都是真正的你。”
因为在闻时颂面前,不管是怎么样的他,都是真正的他。
这话说的有点绕,但闻时颂听懂了,沈里在乎他,不只是因为他对他很好,也因为沈里也想对他好,沈里希望他也能像他一样开心。
闻时颂喜欢这个新的发现,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比喜欢颜仲卿更多?”
沈里一愣。
他愣的实在是有点久,久到了让闻时颂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也许也没有很久,就几年前吧,他的皇兄还活着,他和沈里还都是小小的少年。
他气不过的和沈里吵:“我皇兄就那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
沈里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也是和如今一模一样的怔愣,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好一会儿才略显慌乱的说:“不一样,你们是不一样的。”
但哪里不一样呢?
闻时颂当时真的很不甘心,他不介意皇兄比他更优秀,不介意皇兄比他更好,甚至不介意全世界都夸他的皇兄比夸他的多,但他真的、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沈里也这么觉得。
今时今日,沈里竟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不一样的,你们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