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殿下三思啊 雾十 23333 字 7天前

好吧,他也得承认,这种答题任务,在游戏里也是有的,尤其是在古风类的游戏里,那真的是屡见不鲜。

可问题是玩游戏可以作弊,一边打开游戏界面,一边直接用手机问智能AI,保证能让答题率百分百。

他如今要怎么作弊啊?

找闻时颂问吗?

沈里一愣,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啊,他看看左手边的学霸闻时颂,又看了看右手边的小颜夫子,当下就点开了题目,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天时地利的好时候了,有一种他要是不趁着现在赶紧答题,一定会错失良机的感觉。

然后,闻时颂就卡在了题目上,因为这个答题和他想的不一样。

上面只有两道题目,一道是给小颜夫子背诵多少多少《后鉴图说》和《帝鉴图说》,另外一道是需要完成多少次作业。

沈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痛苦难过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好,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了。

偏偏在闻时颂问他的时候,沈里还不能说真实的原因,只能搪塞表示:“如果你能帮一个人,但帮对方的条件非常非常痛苦,你会帮吗?”

闻时颂挑眉:“帮谁?”

“没有谁,我就是举个例子。”沈里这个慌撒的就很没用技术含量。

闻时颂根本不信,只是继续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显而易见的,冷脸做饭的太子殿下又打算出手帮忙了,虽然他到现在为止还在生昨天的气。

沈里苦大仇深的回答:“需要你背完一整本的书。”

闻时颂:“……”本来他还觉得沈里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事,现在开始有点相信这小傻子真的只是睡糊涂,在胡思乱想了。但闻时颂还是略显茫然的追问了一句,“背书很难吗?”

沈里:“!!!”老子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这回轮到沈里生气了。

两个笨蛋一直到闻时颂把沈里送到弘文馆,都没能意识到彼此的真实心意。沈里不知道闻时颂在生气,而闻时颂不知道沈里为什么生气。

闻时颂一边想着,我的生气还没哄好呢,现在还得反过来哄你?

他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他是。

“晚上放学我帮你做作业?”太子殿下的讲和方式也挺硬核。

沈里却只是哼了一声。

“……这样你才有空回家和你祖父一起吃晚饭。”

“你是我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沈里立刻叛变了自己,骄傲宣布闻时颂的唯一性。

太子莫名其妙的就也爽了。

新朋友又怎么样?邀请来东宫做客又怎么样?他是沈里全世界最好的朋友吗?他不是!想一想沈里有多烦上学,闻时颂就更开心了,他觉得这段友谊肯定长久不了,早晚要因为繁重的课业而翻车。

然后,保持这个良好自我安慰的太子殿下,就在下午接到沈里放学时,发现对方正在埋头苦背。

并坚持要自己写完作业。

闻时颂:“???”

因为沈里已经想明白了,帮忙还是帮的,不就是背诵吗?反正他本来就是要背的呀,没有觉醒条件,岑夫子和小颜夫子就能放过他了?与其浪费了机会,还不如让这场背诵变得更有用一些。而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作业也肯定要日积月累的自己写啊。

只有闻时颂彻底爆炸。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情:

小姑:侄媳啊,吃点中药调理一下吧,总这么吃醋也不是个办法。

闻时颂:= =

第46章 入主东宫第四十六天:

闻时颂生气的原因,很显然不可能是因为他不支持沈里进步。

只是明明早上送到弘文馆的时候,沈里还在对读书这件事苦大仇深,如今突然就大彻大悟的爱上学习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里面必然有妖人在作孽!

至于这个妖人是谁,想必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

闻时颂好不容易才成为了被沈里认证过的朋友,他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刚刚出现的人轻而易举就抢走他的全部?

一直到在沈家花厅里坐下准备吃饭,太子殿下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沈里却只顾得上埋首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暂时还没能发现闻时颂又在不给他好脸色看。但“小姑父”阳邑县主却已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情况不妙,并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救火。在沈却金和沈老爷子还没过来的空挡,她递给了自己这位远方表亲一块苏绣锦帕。

闻时颂挑眉,一边嫌弃的抓起锦帕的一角端详,一边用眼神询问阳邑县主这是抽的什么风。

阳邑县主今天穿了身八色拼接的破间裙,绫罗绸缎上点缀的到处都是波斯联珠纹,惊鹄髻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整个人就宛如一个移动的珍宝展示架,手里还拿着一把珍珠镶边的团扇,稍微往脸前一档,就是半是朦胧半是美。

只不过她口吐出来的话语却是:“男人变帅的第一步,尽可能的遮挡丑陋的面积。”

闻时颂回答的就更直接了:“你是不是想打架?”

阳邑县主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过来,要不是闻时颂是她老闻家的太子,她真的已经想要放弃这个无药可救的笨蛋了,但最后她还是说:“男人嫉妒的样子最丑陋。”

闻时颂是在嫉妒吗?

显而易见啊。

他就是嫉妒。

凭什么他努力了十几年才得到的友谊,有些人只需要三天啊?甚至哪怕是他,亦或者是他哥都没有办法让沈里爱上读书,他们得到的顶多是他们在说沈里的时候,沈里不会生气,但是看看现在沈里在做什么?他在心甘情愿的把每一个字都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为了一个只相处过几天的男人!

他倒不也是全为了自己委屈,只是沈里这样是不是太不尊重他皇兄了?

“你听我说完。”阳邑县主真的很讨厌有人打断她说话,哪怕是太子也不行,她表示,“俗话说的坏,只要你肯吃醋,那你就会有没完没了的醋吃。懂?”

太子不懂,太子摇头。

阳邑县主只能更直白一点的面授机宜:“你吃醋能得到什么?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把你爱的人越推越远。做事之前要分清楚主次。”

这也是上次沈小姑和前妻见面,阳邑县主不仅没吃醋,还能第一个去帮沈却金找回场子的原因。

她不是不嫉妒,而是她明白她有比嫉妒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好比维护自己的爱人。

“到底是嫉妒重要,还是沈里重要?”

沈里!

闻时颂毫不犹豫的在心里回答,只可能是沈里,他也终于懂了阳邑县主的意思。眼下的重点不是打击情敌,也不是让沈里知道自己的不高兴,而是挽回他和沈里之间的……友谊。

说真的,每次提到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就是闻时颂一直想要的,可真得到了吧,他又有一种很不甘心的感觉。

闻时颂甚至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哪里不甘心,大概他就是这么一个天生掠夺者的性格。他总是很难得到满足,得到了一,就想得到二和三。

总之,与其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嫉妒,不如自己琢磨琢磨,如何当一个好绿茶。

“学习这么辛苦吗?”小姑夫现场演示,一边给沈里手边推他爱吃的小点心,一边道,“但再辛苦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体呀,别人在意你学的多不多,但家里人只会在意你开不开心。”

沈里果然很开心,眼睛里满是对小姑父的感动,呜呜,背诵真的好苦,他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闻时颂大彻大悟,并成功以县主真是辛苦了为名,挤掉了阳邑县主。

县主:“……”我教你手段,不是为了让你对付自己人的!

可惜,阳邑县主还没来得及和闻时颂掰扯,沈却金和沈老爷子就一起端着杰作上桌了。这也是他们两这么晚才来的原因,自家孙子难得再次回家,虽然消息通知的匆忙,但沈老爷子还是把这顿晚饭当做了年夜饭一样的重视。

而沈家对于重视的理解,至少在沈老爷子这里对于重视的理解就是亲自下厨。

“你阿婆哦,只会在每年我过寿辰的时候才下厨。”沈老爷子一脸的骄傲得意,对一众小辈炫耀着自己已经不知道炫耀了多少遍的爱情,“连你阿爹过生日都未必年年能有这个待遇呢。”

沈却金可以作证,她也没有,她差不多平均两三年才能吃上一顿她娘做的长寿面。

阳邑县主立刻就心疼了,她是个不缺父爱也不缺母爱的,也就导致了她只听到这样的过往,就觉得自己的爱人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恨不能千倍百倍的给她的宝宝补偿回来。

但神经大条的沈却金却对她对象说:“幸好我娘只两到三年才给我下厨一次,不然你大概就见不得我了。”

阳邑县主一愣:“啊?”

沈却金她阿娘做饭的这个手艺吧,怎么说呢,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毒不死人。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沈老爷子可以面不改色的吃完她煮的一碗面,还能真情实感的夸上一句真好吃了。

沈里完全没有这些记忆,但莫名的在小姑提起过去时,也随之有了应激反应,生理性痛苦面具。

她阿婆什么都好,就是不太适合靠近厨房。

幸好,老太太的牌位没办法下厨,沈老爷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炙肉这一块。也就是烤肉,当年在战场上,沈老爷子从打猎到生火再到烤肉,那简直是一条龙服务,好吃到整个阵营十里飘香,下属都在嗷嗷待哺。

直至今时今日,断臂的老管家提起当年都唾液发达。

只不过随着年岁渐长,沈老爷子已经很少亲自下厨了,今年过年都没有,直至沈里回来,老爷子才终于厨性大发,去亲自做了一顿炙烤羊肉。

“其实牛肉才香。”

可惜,大启吃耕牛犯法,只有自然老死或者病死的牛肉才能吃,但那些肉质的口感实在是太差。沈老爷子也就在边疆的战场上当过法外狂徒,吃的还是蛮族的牛。

沈里已经迫不及待了,结果一口下去,差点被噎的送去见他祖母。

幸好闻时颂一直在时时刻刻关注沈里这边的情况,第一时间送上茶杯,给他的后背又拍又顺,才终于帮助自己的太子妃从生死的边缘又爬了回来。

这烤肉不仅柴,还咸,齁咸齁咸的。

沈里一边大口喝茶,一边看向自家祖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不想伤了老爷子的心,但很显然老爷子的手艺退步的有点多。

不过,也不用沈里费心琢磨如何才能不伤了祖父的心了,因为沈老爷子在自己亲自尝了一口之后,直接破口大骂,骂的比他心里想的还难听。

沈却金超委屈,生气的看着亲爹和亲侄子的表现,不服气的非要她对象也尝一尝。

阳邑县主一看这场面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可能是这次下厨的是沈却金,她爹只负责了场外指导呗。

阳邑县主也无愧她爱情导师的身份,动作优雅的夹肉,咀嚼,一直到抻着脖子吃完,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仿佛她真的很享受,她说:“真好吃啊。”

沈老爷子一脸一言难尽的问:“你是不是味觉有问题?”

沈却金也自己吃了一口,然后很难不赞同她爹,甚至第一反应是拉着阳邑县主去催吐。可阳邑县主还在面不改色,连动作都没有减慢的继续吃着那盘炙肉,她说:“我真的觉得很好吃啊,就像全世界只有阿爹能吃下阿娘的面。”

那吃的是面吗?

是爱情!

闻时颂佩服的目瞪口呆。

哪怕连沈却金都在劝了,但阳邑县主还是坚持吃完了一整盘的肉。这是沈却金第一次下厨,她怎么可能不捧场?当然了,她也不会觉得那盘肉有多好吃,但她还是吃完了,因为沈却金会心疼她,超级心疼,一边和她吵架,一边都快要哭了的心疼。

只要想着这个结果,再来十盘阳邑县主都能吃的下。

哪有什么后来居上?有的只是人又争又抢。

看着两人没一会儿就甜甜蜜蜜的携手去看大夫了,沈老爷子目瞪口呆,还要在慌乱中给孙子解释,他带女儿下厨,真的只是想把他的手艺传承下去,不是为了成全她们的爱情。

沈老爷子其实已经先后尝试传给过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孙女了,可惜,大儿子太没用,二儿子出家了,孙女虽然没有他老婆的血脉,但神奇的遗传了她的厨艺“天赋”。在沈青起上只身北上前往战场时,沈老爷子是真的很担心,生怕自己的孙女被饿死在边关。

不过沈青起倒是继承了沈老爷子异于常人的味觉,就是虽然她不会做饭,但她什么都能吃得进去、什么吃的都不挑的神奇天赋。

她根本不会嫌弃战场上艰苦的条件,因为她小时候在老家最苦的那段日子连观音土都吃过。

总之,沈老爷子再次遗憾的宣布:“看来你小姑也不行。”

沈却金真的很努力想给自己对象做一顿好吃的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把人吃的直接要去看大夫了。

然后……

三天后,沈里在东宫吃到了他祖父的传统手艺。

不能说一模一样吧,但也得说是有七八分神似。看着沈里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及越来越快的夹菜速度,闻时颂想着,颜仲卿拿什么跟我斗?

闻时颂也没想到自己竟还有做饭的天赋,但他对此还是十分满意的,爱一个人就要拿捏住一个人的胃!

沈里真的快要觉得和闻时颂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好像也不是不行了。他一边吃着炙肉,一边努力……

继续背着课本。

是的,沈里真的还蛮有毅力的。

除了背诵和按时完成作业以外,沈里还在每天给小颜夫子送礼物。

毕竟小颜夫子是个人,他不是彪子老大那种面对够吃一辈子的盐,也不会多问为什么的小猫咪。如果沈里一下子送一车文房四宝过去,小颜夫子会不会收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可能还会觉得沈里的脑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就像背诵一样,沈里打算走日积月累路线,今天送一个,明天送两个,上午送三个,下午送四个。

沈里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并且神不知鬼不觉,而实际上……

闻时颂在看到手上的报告时,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也不是故意要监视沈里的,而是沈里之前不是说遇到了难事嘛,虽然沈里说的乱七八糟,不太像真的,但闻时颂还是以防万一,让人去查了一下。

没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沈里天天像蚂蚁搬家一样,在孜孜不倦的给他的新夫子送东西,送他东宫里的东西!

沈里:文房四宝哪里最容易拿到?这种办公用品肯定是东宫的衙署里最多啊。

在他辛辛苦苦给沈里想办法,伪造如何能让别人都相信沈里可以使人觉醒的传言时,沈里却在和别人暗!通!曲!款?!

这一回谁也劝不好他了,闻时颂恨恨地想着,他真的生气了。

然后,生气的太子殿下就看到沈里一脸慌张的提前放学冲了回来。这个时间点,都不能算提前放学,而是该说提前逃课了。

刚刚还在想着他一定要和沈里大吵一架的闻时颂,已经先关心开口:“你怎么了?”

说完闻时颂自己都恨不能抽自己的嘴了,可他扶着沈里的手还是那样的稳健坚定,并且脑子已经不听使唤的开始从最近生活里的蛛丝马迹去分析,到底是谁或者什么事能让沈里如此惊慌。

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而沈里只是惊魂未定的说:“你知道吗?外面都在传我能帮人觉醒……”

古代车马很慢,八卦传的也慢,沈里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间自然也就滞后了不少。

闻时颂刚刚提起的心这才终于又放了下来,什么啊,原来是这个啊,他正准备解释,结果就再次被吓到了,被沈里吓到了。

因为沈里说的是:“他们怎么知道我能帮人觉醒的啊?”

闻时颂一愣:不是,朋友,你真的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给我分享了一个笑点,感觉也很适合闻时颂。

问: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

答:一个端茶倒水的秦始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觉闻时颂除了冷脸做饭以外,确实也有一种端茶倒水的秦始皇感。

白天要陪家人出门,就提前更新啦。

咱们16号依旧是中午见~

第47章 入主东宫第四十七天:

沈里会来找闻时颂商量对策,自然是做好了坦白的准备。

有限的坦白。

一如沈里一开始设想的那样,他把自己穿越之后的金手指包装成了他觉醒的血脉,从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件事的,到如何尝试帮彪子老大觉醒并成功,再到最近因为看到小颜夫子被霸凌从而决定努力帮对方觉醒,都对闻时颂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闻时颂的脸色却是越听越难看,那双凌厉的眼眸彻底暗了下来,手中的茶杯仿佛下一刻就能被他捏碎。

沈里再迟钝也终于意识到了小伙伴在生气。

他一脸懵逼,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虽然不知道闻时颂为什么在生气,可他本能还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此时应该摆正的态度——心虚。

对,就是这种自知理亏的奇怪情绪,即便沈里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闻时颂对着沈玉岩屋里冷笑了一声,明明都那么生气了,第一反应却还是先走出去喊人,让洪梁去请御医,越快越好。

不是闻时颂不相信沈里的话,觉得他在胡言乱语,而是闻时颂想让御医先给沈里看看有没有觉醒后遗症。

以及,是的,这就是闻时颂生气的原因。

沈里讲了他意识到自己觉醒时的惊讶,讲了他对己身能力的探索与疑惑,甚至讲了他为凑齐帮彪子老大觉醒的盐和糖差点搬空了他祖父家,可不管他讲了多少,都没有任何一句与检查身体有关。

闻时颂从没有那么后怕过,不,准确的说是直到现在都在害怕,在御医宣布沈里没事之前,他会一直如此。

“我、我没事,你别担心。”沈里伸过手去,想要安慰着自己的小伙伴。

闻时颂攥紧了沈里的手,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浑身的气势阴鸷的吓人。他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很多。

这一刻,他真恨不能把沈里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他能看到、能感受到,再不用担心沈里会受到伤害的地方。

可他也知道,他不可以这么做。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

因为心里的受伤有时候会比身体上的更加难以治愈,他不希望沈里不开心,可他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生气,想要发火,想要对沈里怒吼。

猫觉醒了血脉你都记得带它回宫检查,怎么轮到你自己就完全不管不顾了呢?我皇兄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死的,你是都忘了吗?

闻时颂小时候不懂化龙的痛苦,不明白那份过于强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撕裂着他的皇兄又将他一次次重组,也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时,他有多么想去杀了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

不是说所有的孩子里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皇兄了吗?不是连皇兄看多了奏疏都会担心他加重眼疾吗?那为什么在明明知道他皇兄有觉醒后遗症,每一次化龙都会加重病情的情况下,还要坚持过年的天启之礼呢?

所以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闻时颂记得他这样冲进无为殿,在繁复的藻井之下,声嘶力竭的质问他的父皇。在他看来这是他人生最可笑的时刻,因为他当时竟还对皇位上那个老东西有那么一丝期盼,盼望对方能够被骂醒,能够为自己最爱的儿子退后一射之地。

可惜,闻时颂最后也没能等来他想要的结果,有的只是御前冲撞的处罚,罚他在去太庙反省,在天地祖宗的牌位前跪了一夜又一夜。

也是在那个时候闻时颂终于想明白了,对于他父皇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啊。

除了答案,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他会为了皇兄召集全天下最好的御医,也会不惜库内的奇珍异宝为皇兄入药,但他绝不可能允许在天启之礼这等最适合宣扬国威的时刻,让他的儿子掉链子,他必是这天朝上国最毋庸置疑的正统。

至于皇兄的痛苦,皇兄的付出,皇兄的挣扎,也就只能留给他们这些身边之人在乎了。

压抑的情绪几近冲破胸膛,但闻时颂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如外面越来越沉的暮色,正准备一点点吞噬掉天边最后的光亮。

因为幼时皇兄一遍遍的教导尤言在耳:不要在情绪激动下,对你在意的人说出后悔的话。

老实说,闻时颂从没有一次认真听过皇兄的话,因为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后悔,他说的每一句都是自己当下最想说的,只求自己痛快,不管他人死活。

直至这一刻,在对上沈里那双小心翼翼却充满担心的眼神,明明他的手还在被他攥着,肯定是不太舒服的,但沈里只关心闻时颂的情绪,他看起来很不对劲儿,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又仿佛将要彻底沉入黑暗。

在他的骨子里藏着太多不曾浮出水面的隐忍与疯狂。

那是一个赌徒在失去一切后的孤注一掷。

但幸好,闻时颂并没有真的失去一切,至少他还有沈里。他最终还是让已经冲破理智的情绪,再一次一点点的收回了笼中,就像他过去每一回做的那样。

虽然他很想嘴硬的说他才不在乎沈里。

但真实情况是,他在乎,他在乎的要死。

他不想吓到沈里,不想让他担心,不想让他体会到他曾体会到的绝望。他甚至开始觉得,他父皇那个老登也不是完全没有做过好事,至少皇宫里现存的御医,在治疗觉醒后遗症方面确实是全国的权威,在没有比他们更厉害的大夫了。

是的,他们。

闻时颂让洪梁请来东宫的不是一个太医,而是十好几个。

沈里严重怀疑对方把整个太医院有头有脸的御医都请过来了,他们挨个上前给沈里请了脉,反复确定了沈里的身体真的没有什么不对,觉醒的十分平顺健康,至少他们没发现什么后遗症。又问了一些沈里在使用能力时的感受,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在所有御医都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并还是会诊商议的给太子妃开了一些以防万一强身健体的药剂之后,太子闻时颂铁青着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一些,他挥挥手,让大殿之中再次只剩下了他和沈里。

闻时颂的手依旧在攥着沈里的,仿佛那是什么最后的救命稻草。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又对视着坐了一会儿,沈里才试探开口:“现在你放心了吧?我真的没事。”

在御医们前前后后的话语里,沈里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闻时颂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不对,闻时颂的皇兄就是因为觉醒后遗症去世的。具体是怎么样的后遗症,又为什么在集结了全大启最优秀的大夫后仍没有办法治好这后遗症,沈里暂时还不得而知,但至少他知道闻时颂当年一定很惶恐。

惶恐于作为普通人的他什么多做不了,甚至对皇兄的痛苦都无法感同身受,闻时颂很难不对这种事产生十年怕井绳的恐惧。

对此沈里十分理解,甚至反过来还有些担心闻时颂。

闻时颂终于找回了一些正常人类该有的情感,就是依旧嘴不饶人,还在阴阳怪气着:“说得好像你有多在乎我似的。”

沈里当然在乎啊,不然在意识到外面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来找闻时颂商量对策了,商量也就意味着要坦白,要说实话,给别人利用真相伤害自己的机会。但沈里还是说了,还是决定赌一把。

因为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无论如何,闻时颂不会真正的伤害他。

而且,闻时颂那么聪明,这事找他商量准没错。

事实也一如他预感的那样,比起他觉醒的血脉,闻时颂更在乎他的健康,只不过在乎的同时,这个暴戾太子的脾气也是真的很暴躁。

沈里说:“不然你还是骂我两句吧,你这么憋着……”对乳腺不好。

虽然沈里也不确定男人会不会得乳腺增生或者结节,但总之他希望闻时颂健康,一如闻时颂对他希望的那样。

沈里见闻时颂没有反驳,就明白对方是在慢慢消化这件事了,毕竟他真的不会有什么觉醒后遗症嘛,为转移闻时颂的注意力,沈里开始没话找话:“我觉醒的这个血脉实在是太奇怪了,我从没有听过谁觉醒了这样的血脉。”

“事实上,我自己至今也没怎么研究明白呢,一会儿有,一会儿无的。好比我本来还想帮你觉醒来着,但我看不到你身上的觉醒线。”

为了帮助古人更好的理解自己的能力,沈里把他帮人觉醒的摁钮形成为了觉醒线。

就像红线一样。

闻时颂心想着,你当然看不到了,我早就觉醒了。不过闻时颂莫名的就爽了,因为沈里在意识到自己有能力后,第一个想到帮助觉醒的人是他。

那只猫不算,它只是试验品!

“我不知道有这个能力是好事还是坏事,就想着先别对别人说了,我可以发誓我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个,但现在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沈里不是没怀疑过韩乐风他娘王夫人,但如果是王夫人,这个消息应该早就扩散了才对。

但之前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就只能说明要么王夫人并没有对很多人说,要么就是王夫人说了大家并没有相信,沈里也就听之任之了。毕竟是这种传闻,他真的去澄清才奇怪,对吧?

可如今大家摆出来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了,连早上去弘文馆,隔壁一直安静如花的两位皇子公主都来找沈里打探的程度。

也就是说哪怕现在的大家不是百分之百相信,也至少信了五六成。

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闻时颂浑身一僵,他之前还嫌弃韩乐风是个蠢货,如今……

自己好像也干了一样的事情。

第48章 入主东宫第四十八天:

倒不是说闻时颂在甚嚣尘下的流言中做了什么,他真正准备帮沈里伪造血脉觉醒的手段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呢,如今顶多是推波助澜了一下,让谣言(如今也不算谣言了)愈演愈烈。

按照闻时颂的计划,接下来就要开始准备第一步的实锤证明了。

他本来还在思考,什么样的实锤才会让人觉得既充满了戏剧性又不至于过分刻意,要非常有信服力。说来也巧,找着了,他今天一口气喊来的那十几个太医,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明材料。

他们每一个都可以证明太子妃确实觉醒了血脉。

甚至还能证明太子和太子妃为太子妃不在乎自己身体健康的行为大吵了一架。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属于是。

但事情已经做完了,闻时颂再想后悔也完了,他总不能现在让人去把那些太医一个不落的都追回来,再挨个灭口吧?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

赶在闻时颂越想越像个邪恶大反派之前,一向心宽的沈里反而自己先一步想开了,算了,被知道就被知道了吧,事已至此还能咋办?换个未来的规划呗。

说真的,谁还没做过个在末日之中自己觉醒了珍贵的治愈系异能,亦或者在S系遍地走、A系不如狗的未来世界,自己入学检测是SSS系之类的白日梦?对于自己这个能帮人觉醒血脉的特殊能力,沈里并没有太多抵触,甚至很高兴它能用来帮到他的朋友们。

他只是没想过要如此大张旗鼓。

就像他上辈子会偶尔把兼职赚来的零钱用于网上的慈善事业,什么公益午餐啊,救助儿童救助猫猫狗狗,真的是很少很少的零钱,少到他自己说出来都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程度。

所以他从没有对别人说过,只是在默默继续保持着这个有零钱就捐了的习惯。

他这辈子对于自己这个金手指的定位,本来也是这样的,他会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去默默帮助他愿意帮助的人。

如今也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把“默默”给划掉而已。

见沈里已经自己主动往下思考了,闻时颂自然也就选择了跟上。

他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的表示:“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血脉?怕大家觉得你这个血脉太另类?说实话,我觉得像开源寺的玄真法师、开国的太史令那样能看到他人未来命运的血脉,才更让人心生戒备吧?”

或者倾听心声。

这也是韩乐陶继承了大司命的血脉,却并没有怎么广人所知的原因,因为人心就是如此,每个人的内心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那么正直美好的时刻,大部分人也就是想一想,他们从不会真的付诸行动。但不管如何,他们肯定不会想要被人探知到自己那一刻的内心情绪。更不会知道该如何与拥有这样血脉力量的人相处。

所以,虽然韩乐陶的血脉力量很强大,但韩家还是选择了不到处张扬。

当然,也就仅限于是不张扬了。

该说的时候还是会说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甚至韩乐陶在吏部铨选的面试时,还会主动直言她这份力量对于未来执政一方亦或者是查案断案上所能带来的巨大优势。

至少就闻时颂知道的,刑部和大理寺都已经对韩乐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衙署和官员候补是双向选择,在优秀的人才面前,那就是手快有、手慢无。

上一回的蛐蛐事件成就了两个人,一个是坐实了太子妃沈里的福星之名,另外一个就是当场侦破案件的韩乐陶了。

韩詹事最近那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上扬的嘴角就没下去过,从过去担心女儿的官场未来,到现在甜蜜的苦恼着到底该帮女儿选择去刑部还是大理寺,其实先去下面当个提刑官历练一下也不错,选择真的太多了。

据说连老皇帝都听说了韩乐陶之名,有意给这位女探花安排个光明而又灿烂的未来。

沈里也被闻时颂问的一愣。不得不说,闻时颂是对的,这本就是个拥有稀奇古怪力量的世界,他的金手指混在其中好像也没有那么逆天。

至少他没办法知道别人的未来,也听不到别人的心声。

“还是你在担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闻时颂再次猜测。

沈里先是摇摇头,又是点点头,甚至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喃喃道:“我这么想是不是很卑鄙?我知道我不该把人往很坏的地方想,可是在意识到自己有这份力量后,他会忍不住想,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别人来找我帮忙,我却没有办法帮对方觉醒,对方会不会对我心怀怨恨呢?”

闻时颂惊讶的看向沈里。这倒不是他觉得沈里卑鄙,他只是觉得感天动地,沈里竟没有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还对人心有着不错的警惕。

这让他忍不住对着沈里很是大夸特夸了一番,夸的沈里都恨不能去捂住他的嘴。

闻时颂意犹未尽,也只能遗憾停口,然后道:“这种担心别人会不会怨恨的思维,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好人才会有。”

自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反派的闻时颂,就完全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因为百分百会有人这么想啊。

但是,他们想就想咯,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当年千里来雍畿求玄真法师给自己看命的人,在听到那位高僧说看不了的时候,亦或者看到了很糟糕的未来时,他们会怎么想?”

沈里惊讶:“有这样的人吗?”

“有很多。”毕竟玄真法师也是人,他觉醒的血脉也是条件与极限的,不然他就不是开源寺的高尚,而是全知全能的大启之神了。

闻时颂一度觉得那老和尚故意把批语说的云山雾罩,就是为了给别人增加困扰,而给自己减少麻烦。他不是不能说的更明白,只是他只有选择这种神棍一样的方式,才能让自己更有余地,更有空间。说白了,就是对自己更有利。

玄真法师一早就对外说过了,他的能力有限,一年只能给十个有缘人批命,能不能看破命语,也全看个人缘分。

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只看十个人,而是在见到这个人之后,才会决定要不要说出来。

一年只说十个批命。

好比对于沈里,他就是惊为天人,直言此子未来必大有作为。可在看到他的父皇和皇兄时,玄真法师却选择了缄默不言,只推脱说他们身上有真龙之气护体,让他无法窥探命运。

但实际上呢?

自皇兄去后,闻时颂就一直觉得,那老和尚肯定是一早就看到了他皇兄早亡的命运,怕给自己和开源寺惹来杀身之祸,才说他看不到太子的未来。

说来有些地狱,不过这老和尚说的也许也对,他可不是看不到太子的未来嘛,太子就没有未来可言啊。

不过,顺着思路下去,他父皇的结局大概也不算很好,不然老和尚不会是一样的说辞。

知道他父皇不得善终,闻时颂也就放心了。他现在每年在太庙祭祖时,都在虔诚祈祷,希望能让这老东西不得善终的那个人是他。

总之:“玄真法师把规则说清楚了,矛盾也就迅速被转移了。”

没看到命运的人,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他人的抢夺,是上天不让他和大师有缘,反正很少会有人的第一反应是找玄真法师的麻烦。

如果真遇上那等不讲道理的人,那不管做什么,对方都会找茬,也就不在常理的考虑范围内了。

“所以,你懂了吧?”什么是有缘人,你自己说了算。闻时颂说的这些,本来也在他给沈里编造血脉的计划里,如今改了改,就能直接用了,“帮注定不能觉醒血脉的人觉醒,这本就是逆天而行,你一介凡人,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呢?用多了,就会伤害己身。”

“但是我不会啊。”沈里没能跟上闻时颂的思路,只是再次和闻时颂强调,他的能力真的不会伤害到他的身体。

闻时颂却抬手并指,在沈里白皙光洁的大脑门上轻轻的弹了一下,再次说:“不,你会,不然我就不会一口气给你请来这么多御医,以后还会继续广请天下名医了。你的身体太糟糕了,所以每年能够帮助觉醒的人有限,很遗憾不能帮到所有人。”

沈里终于跟上了闻时颂的思路,他不付出点代价,那就等着没完没了的被人找上门吧,甚至觉醒的不如意都有可能被人找麻烦。

沈里点点头,好的,从此以后他就是个行走侧卧都有可能咳血的病美人了。

病弱黑莲花,越来越有心机boy那味了。

“而且,你帮人觉醒需要东西,就该对方去准备,凭什么要你辛辛苦苦的偷偷摸摸?”闻时颂都想问问沈里了,你是不是什么受虐狂体质啊?

沈里一愣,觉醒需要条件他可没和闻时颂说:“你怎么知道的?”

闻时颂扶额:“……很难猜吗?”就不说沈里前段时间刚刚问过他的那个什么背诵啊痛苦之类的奇怪问题,只说沈里不断给颜仲卿送礼,那除了是因为觉醒需要条件以外,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沈里真的特别喜欢颜仲卿吧?

不可能吧?

绝对不可能吧?

闻时颂看沈里的眼神都变得犀利了起来。

幸好,赶在闻时颂暴走之前,沈里已经点头承认了,是的,是需要觉醒条件的,每个人的条件还不太一样,需要的东西千奇百怪的。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其实也不过就两个步骤,一,他先送东西给对方,二,对方再送东西给他。

就像是在签订什么契约。

闻时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理解的很快,因为:“这种情况还挺多的。”哪怕是滚灯那种张开结界式的绝对防御,说白了也是有条件限制的嘛,好比它自己必须待在结界里,一旦离开,结界就会失效。

闻时颂还顺带手给沈里分析了一下彪子老大的情况:“你观察了这么久都观察不到,有可能就是还没有达到彪子能力的条件。好比,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它的血脉是死而复生,那如果它不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它的力量展现。”

沈里一脸震惊,又觉得闻时颂说的很有道理:“会有这种能力吗?”

“有啊。”闻时颂给沈里拿了一厚本的记录过来,上面记载的都是能被朝廷观测到的此类稀奇古怪的能力,“这种血脉经常发生在猫类动物身上,大概猫真的有九条命吧。”

沈里现在虔诚希望彪子老大的血脉也是这个了,他希望他的小猫咪能永远健康幸福。

“所以,以后再帮人觉醒,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觉醒任务,就让对方自己去考虑、去准备,是他们求着你,不是你求着他们,懂?”

至于对方要如何实现这个让沈里背课文的目标,那就是对方的烦恼了,而不该是沈里的。闻时颂理直气壮的表示:“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第49章 入主东宫第四十九天:

那天闻时颂说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沈里都认真记了下来,但最后他问的问题却是:“你并不想觉醒血脉,对吗?”

闻时颂一愣,他没想到沈里会这么问,也没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扪心自问,他想觉醒吗?

小时候是想的,准确的说,他小时候非常坚信他未来的某天肯定能够觉醒,只是早晚的问题。毕竟他这么优秀又这么厉害。

他是什么时候改变这个想法的呢?

闻时颂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可以肯定,不是因为发现了皇兄觉醒背后的痛苦,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就在他透过冰裂纹的窗户看到真相后慌不择路的逃跑,但是没跑几步就撞上了小小的沈里,还把那个总在冬天把自己裹的圆滚滚的家伙撞了一个倒仰。

他被撞倒后也没着急哭,只是像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看了看倒转的天空,然后才想起来扯着嗓子嚎啕。

而赶在那之前,闻时颂已经把他拉了起来,并捂住了他的嘴,急中生智的说:“你不哭,我就带你去小厨房偷吃明天的点心。”

沈里那段时间在闹牙疼,每天能吃的点心都是有定数的,几乎可以说是顺便就被闻时颂拿捏住了。

他在他的手掌心里猛猛点头,转瞬就忘记了被撞倒在地的痛苦。

毕竟……

他穿的真的蛮厚的,十分抗造。

闻时颂长舒了一口气,一边在心里庆幸着沈里的好哄,以及不怎么爱带宫人的习惯,一边也真的遵守承诺带着沈里翻去了东宫的小厨房。

小厨房这会儿没什么人,因为是宫人集体吃饭的时间,只留下了一个灶上的小太监,正倚在暖烘烘的台前打瞌睡,从小就开始跟着大师傅习武的闻时颂很轻松就拿到了沈里想吃的栗子酥饼。

拿到点心后就迅速撤退,两个小小的郎君狂奔在檐下的长廊上,任由冬日的冷风疾驰过耳边,吹的笑脸生疼,却别提多刺激了。

沈里有饼万事足,偷吃偷的十分开心。

闻时颂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脸庞,心想着老天可真不公平,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眼前这个小矮子凭什么笑的这么开心?他非要给他找找不痛快。

但沈里却没有生气,他被人捏脸都捏习惯了,还会主动凑上前去贴贴,只小声问他:“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闻时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鬼使神差把他看到的事情换了个说法讲了出来,故事的主语是,我有一个朋友。

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我。

可惜,小时候的沈里是个小笨蛋,他完全没有听出来,只是努力帮闻时颂这个子虚乌有的朋友出了一个好主意,他说:“那如果你的朋友或者你觉醒了能治愈他人的血脉,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闻时颂一愣,好一会儿才说:“你以为血脉是你家开的啊,你想觉醒什么就觉醒什么?”

“可是我们人多啊,人多力量大!”沈里认真对闻时颂说,“我也会帮忙一起帮忙想的。”

后面他是怎么回答的,闻时颂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但总之他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时候他满心想的还是他要觉醒治愈系的血脉,帮助他的皇兄消除病痛。

后来……

两人旁边边桌上由多个铜壶的漏刻,发出了滴滴答答的水流声,那是时间缓缓流逝的声音,声声悠长,仿佛穿透了朱红色通柱上的光影。

想了不知道多久的闻时颂,最终还是对沈里点了点头。

是的,他不想觉醒血脉。

大概是在这个人人都对血脉力量趋之如骛的世界里唯一的怪胎。

但闻时颂也必须承认,他不想觉醒血脉并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品格,伟大的理想,甚至也没有任何心灵的鸡汤在其中熬煮,他只是单纯觉得:“当我以普通人的身份击败那些自以为傲的血脉觉醒者时,他们的表情总是百看不厌。”

觉醒了血脉,并不代表着这人的脑子也会有所提升,该蠢的还是蠢的一塌糊涂,却偏偏因为自己拥有了别人没有的力量而觉得自己有多么与众不同。

在闻时颂看来,那只会让他们显得更蠢。而他天生恶趣味,很喜欢看这些自以为是的蠢人在意识到自己玩不过一个普通人时的崩溃。

那真的有趣极了。

说完之后,闻时颂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对沈里说的好像有点多。一如他之前说的,没有人会想要暴露自己内心的黑暗。他也不例外。

只是他并不会对沈里灭口,甚至很拧巴的在说完之后反而觉得痛快了,开始等待沈里的反馈。

他想知道沈里对他的这个想法是怎么想的。

那沈里是怎么想的呢?

他当然是开心的觉得他找到了他金手指时灵时不灵的原因啊*,他觉得这是因为只有在对方想要觉醒的时候,他才能够触发那个按钮。

所以他找不到闻时颂身上的觉醒键,因为闻时颂根本不想觉醒,非常坚定的那种。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人的想法总是会变来变去的,不是吗?好比小颜夫子,他肯定就属于反复横跳的那一类,被人霸凌的时候会很厌恶带来了这一切的血脉力量,开始不想觉醒,等冷静下来之后,又会觉得还是应该拥有力量,至少要拥有反抗的能力与底气,又想要觉醒了。

自觉破解了一个世纪难题的沈里十分高兴,完全没有get到某阴暗大蘑菇敏感而又奇奇怪怪的小心思。

至于闻时颂……

在面对沈里时,他总能自我开解的很好,他表示,沈里没有回应就是个好回应啊,至少这说明沈里没有被他阴暗的内心想法吓到。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闻时颂成功把自己哄好。

在第二天的早膳桌上,闻时颂还不忘对沈里耳提面命:“记得我昨天说的吗?”

沈里睡的稀里糊涂,满脑子浆糊,头正一点一点的在圆桌上打瞌睡,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昨天上了课,今天还要上课”的痛苦,哪里还能记住闻时颂昨天说了什么呢?

闻时颂也没生气,因为他早就猜到了,他也不介意多说几遍给沈里洗脑:“觉醒条件让对方自己准备!”

他虽然不想觉醒,但不代表着他就不知道这件事在大启有多珍贵了。

“不让他们给你千两万两的黄金就不错了,还让你花钱,凭什么啊?上辈子欠他们的?”

超小气的闻太子一想到沈里给颜仲卿送出去的那些礼物,就还是心里很不平衡,沈里除了他手叠的那倒霉青蛙,还什么都没送过他呢!颜仲卿他凭什么?!

事实上……

小颜夫子这些天其实也在困扰,该如何拒绝沈里这份汹涌而来的友谊。

他因为自身的容貌,实在是招惹过太多不知所谓的狂蜂浪蝶。也因此,颜仲卿是能分辨得出来,对方接近他到底是想要和他发展点什么,还是真心实意只想和他当朋友的。

沈里明显属于后者。

颜仲卿甚至怀疑这位太子妃到底有没有开爱情这一窍。

不过,这这个问题困扰的只是太子,不是他,并没有那么忠君爱国的颜大人完全不担心太子爱情之路的死活,只认真烦恼着自己的友情。

说真的,太子妃交朋友的方式,在颜仲卿看来实在是有些壕无人性。沈里觉得自己送礼送的很隐晦、很日积月累,但是讲道理啊,谁会每天上午送一个礼物,下午又送一个,隔天再一下子送个两三份啊?

只这么几天,小颜夫子就收到了不下十块砚台,八套毛笔,以及不知道多少张的徽州纸。

没有一件是便宜货,也没有一件是能让家中清贫的颜大人半夜睡好觉的贵重礼物。能不能还清这份人情甚至都已经不是颜仲卿在思考范围内了,他想的更多的是……

该怎么不让太子派人来暗杀他啊。

他知道他和沈里之间清清白白,但再这么送下去,太子肯定就不会信了啊。以他对那位暴戾太子的了解,对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可不收沈里的礼物吧……

超级内耗的小颜夫子又会觉得会过意不去。别看他这个对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样子,其实他也不是一个多么擅长交朋友的人,虽然一开始被沈里入室抢劫一般的态度吓到了,但内向的人就是这样的啊,他们基本都是靠外向人主动捡来当朋友的。

适应着适应着,小颜夫子现在其实也挺开心能够拥有沈里这么一个脑子不够聪明的朋友的。

是的,他说了。

这位太子妃真的不算聪明,甚至都没有办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难过,什么都一清二楚的写在脸上。之前那些什么太子妃工于心计的传闻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他真是奇了怪了。

咳,总之,作为一个自己本身就很爱多想的人,颜仲卿最不喜欢就是和另外一个多思的自己相处,那太累了。

和沈里在一起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这位沈家郎君就像一本摊开的书,超好解读,也基本听不懂别人话里的弯弯绕。和他相处起来真的很舒服,是那种你不用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他就会多想的舒服。

颜仲卿只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觉得他明白了太子为什么要力排众议的迎娶这个差点和他皇兄成婚的人,如果换做是他,大概也很难放手。

总之,该如何拒绝沈里的壕无人性,又不让对方伤心呢?

小颜夫子思前想后不得其法,一晚上辗转反侧,还忘了关窗,导致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头重脚轻,大脑恍惚。但他还是敬业的坚持在夜色中起身更衣,要赶在开坊门的第一时间出门赶去皇宫。

颜仲卿的老家在江左,家里没什么钱,所以他至今还是住在租来的郊区小院里。

郊区的房子便宜,但离皇城就比较远了,为了赶上每天给太子妃上课的时间,小颜夫子也是拼尽了全力。

但今天他却连家门都没出去,就轰的一声倒下了,幸好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很快就被合租的同窗发现了不对。是的,他这个小院还是合租的,对方是他的同窗好友,如今也在京中为官,很小很小的芝麻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但至少可以在这时候帮颜仲卿告假。

而高烧的颜仲卿在晕过去之前想的却是,这样也好,可以顺理成章不收太子妃的礼物了,毕竟他人都不在弘文馆了,对吧?

而等颜仲卿再醒来的时候……

他已经快要被礼物的海洋淹没了。

从宫中赶来看他的太子妃正坐在床前,一脸惊讶:“你醒啦,快别动,御医开的药都快熬好啦,正好能喝。”

“……殿下?”颜仲卿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他为什么会在他这个破茅屋里看到金尊玉贵的太子妃?对方这辈子踏足过这种东西吗?不对,对方能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像他这么穷的人吗?

“是我。”沈里还是第一次来给朋友探病呢,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诡异的亢奋里,坐在小颜夫子不算大的卧室里,左看看右看看,那真是看什么都新鲜,从绳椅到草编的茵席,连小颜夫子躺着的竹床都没放过。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哦,对了,我给你带了很多探病的礼物,都在外面的车上,一会儿我把车也给你留下吧?”不然感觉你家里根本放不下啊。

颜仲卿:“……”

只有沈里还在摇头晃脑的开心着,终于能够名正言顺一口气把觉醒条件都送过来了,好棒!小颜夫子的这个病可真及时啊!

第50章 入主东宫第五十天:

颜仲卿看着满屋子的笔墨纸砚再次确定了,这位太子妃真的不怎么会把握人情往来的尺度。

哪个好人家看病送这些啊?

但作为一个体面人,小颜夫子也就是想想,他是不会把这种讨嫌的话宣之于口的,他只会隐晦的暗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太子殿下知道吗?”

其实一般来说颜仲卿是不会说后面一句的,因为那太过露骨了,是个人都能一眼猜到他的目的,除了太子妃。颜仲卿经过无数血泪教训得出的宝贵经验,他但凡问的不这么直白,沈里真的会只回答他前一句,也就是他为什么会过来。

甚至都不需要沈里开口,颜仲卿都能模仿沈里的口气替他回答——因为我听说你病了啊,所以就来看看你。

沈里也确实是这么说的,只不过他一边回答,一边还很会照顾朋友的给端来了一杯温度放的刚刚好的温水。他本来还想帮忙喂的,但被小颜夫子谢绝了,这真的是一位自理能力极强的大美人,据他隔壁的同窗严言说,小颜夫子平日里还会自己缝衣服呢。

在回答完前一句话后,沈里又有问必答的回答了颜仲卿的后一个问题:“阿兔当然知道,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呢。”

颜仲卿本来正在缓缓喝水,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差点一口气全给咳出来:“咳,咳,太子、子殿下让你来找我的?”真心实意的那种?

真不是太子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你有本事去找颜仲卿啊”,而你真的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了?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沈里却还在猛猛点头,顺便给朋友拍背顺气,多大的人了,喝水还能呛着:“真的,阿兔让我找你商量一件事,但现在你病着,我觉得还是等你病好了再说吧,这事也不算太急。”

不不不,小颜夫子更慌了,他觉得这事听起来就挺急的,因为凡是涉及到那个神经病太子的,就不可能有小事。他之前原以为沈里是因为发现他病了才决定出宫来探望他,但从沈里如今表达出的信息里来看,沈里是真的一开始就找他有事,只是赶上他告了病假。

但话还是那句话,这些真实的心路历程颜仲卿不能说,也不敢说。

所以颜仲卿在被扶着坐起来之后,还是半依在床上开了口:“事情等的了,我的好奇心可等不了,殿下您还是告诉我吧。”

虽然沈里也在疑惑,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颜夫子什么时候有这么重的好奇心了,但他还是很愿意满足朋友的好奇心的,只是他这人说话有些跳脱,东拉西扯的抓不住重点,甚至一路扯到了今天早上的课堂。

今天岑夫子讲的是宗亲,准确的说是历朝历代的宗亲待遇与本朝宗亲的对比。

简单来说,本朝对宗亲的态度总体是“严上宽下”,也就是说,有高等爵位的宗亲犯了错,朝廷在惩罚时会一律从严,而低等爵位或者没有已经没有了爵位的宗亲犯错,却又会尽可能的宽大处理。

当然,这里说的宗亲仅限于宗亲,并不包括皇子公主这种龙嗣。

总之,岑夫子到底想表达什么不好说,但为了方便沈里理解,她还举了一个不算恰当的例子,那就是她生病的徒孙。

颜仲卿之所以被霸凌,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被这些爵位不高或者干脆就没有爵位的宗亲逼的。这些宗亲除了身份不高这一个集中特点外,还有一些共同点,好比他们家里都有一个或者几个不剩下的孩子。

总有贵女(也有贵男)像清河公主一样,并不在乎什么血脉力量、普通人的,只一心一意的爱着颜仲卿……的脸。

可惜的是,颜仲卿并不是前任清河驸马那样喜欢攀龙附凤的渣男,他谢绝了一位又一位贵人扶贫的好意。

但这样果断干脆的谢绝并没能给他换来什么好结果。

有人会领情,但也有的是人会恼羞成怒,说来这个逻辑还挺拧巴的,可确实存在这样的人,那就是我对你告白,你却不喜欢我,那我就要报复你。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里还和闻时颂说起了这件事,闻时颂嗤笑着一针见血的表示,这些人的行为根本就不叫爱,也不配被称之为爱,因为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对方呢?

沈里觉得闻时颂说得对。

那些为了一己私欲不断无理取闹的宗亲就是神经病,但偏偏这样的神经病还有很多,他们也不只是为了报复小颜夫子,有些也是打着小颜夫子承受不住压力,进而从了自己孩子的神奇算盘。

沈里对着老师岑夫子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您明知道这些,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岑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她做了啊,她甚至做了很多,不然也不会把颜仲卿安排来弘文馆给太子妃沈里授课了。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是这些宗亲岑夫子惹不起,而是惹了他们也没用,他们都是底层宗亲,在这种“感情问题”上,朝廷只会觉得是小事,态度一向是能放过就放过,基本没什么处罚,真有处罚也都是轻飘飘的。

真正能解决问题的,还是要靠颜仲卿自己立起来。

但问题在这里就卡主了,也是这些宗亲敢没完没了欺负小颜夫子的原因,他没有觉醒血脉,这辈子升官无望,做的再好,他人生的顶点也就仅限于每天冬天大朝会的时候,站在大殿之外恭贺一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沈里每每想到这里都会控制不止的生气,他对小颜夫子说:“你想觉醒吗?”

“啊?”颜仲卿真的开始觉得自己烧糊涂,出现幻觉了,否则为什么他的太子妃朋友,会用这种“你想不想吃了这杯热茶”的语气和他说这种不可能的事?

但沈里又语速清晰的问了一遍:“你想觉醒吗?我可以帮你。”

颜仲卿这才渐渐想起来最近有关太子妃能帮人觉醒的流言,他本来没当真的,毕竟他和沈家的这位太子妃都朝夕相对多少天了,沈里有多少本事他还不知道吗?

除非……

“您可以?”

“我可以。”

颜仲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沈里,没想到沈里真的是扮猪吃老虎,他还有看走眼的一天?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面对沈里的问题,颜仲卿还能如何回答呢?他肯定是想的啊。

这个世界上就很难有人会拒绝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吧?也许有人能拒绝,但至少这个人不会是颜仲卿。他一没家世,二没足够强势的背景,能在京中保全因为这张脸而频频惹来麻烦的自己已是费尽了全力。但凡有一丁点改变生活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所以,虽然如今的情况,很像是自己被折磨到痛不欲生临死前的幻想,但颜仲卿还是毫不犹豫的对沈里点了点头,坚定不移的表示:“我想。”

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想。

“哪怕觉醒血脉,有可能会有觉醒后遗症?”沈里再次确认。也是在和闻时颂聊过之后沈里才意识到,虽然人人都想觉醒血脉,但他还是应该先征求一下小颜夫子的意愿,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了觉醒后遗症的风险。

颜仲卿毫不犹豫:“无论什么代价!”

“好的,那我们就一起来商量一下,该如何让我给你背完这些课文吧。”沈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但两大本厚厚的帝后图鉴就这么拍在了颜仲卿的眼前。

颜仲卿:“……?”不是,朋友,他都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个这?

“这还不够吗?”沈里这些天都快愁死了,愁到看见课本都想要反射性胃疼的程度了,直至闻时颂给他出了一个任务外包的好主意,“阿兔说,既然是你想觉醒,那就该你来想办法,而不是我每天急的团团转。”

小颜夫子短暂错愕了一瞬,因为他觉得太子说得对啊,他意外于太子还有这么拟人的一天。然后就和沈里道:“太子殿下让您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吧?让我自己准备觉醒条件,不只是背诵的条件。”

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最神奇的地方了,明明沈里并没有说他帮人觉醒的条件是什么,但颜仲卿还是一下子就猜到了沈里非要给他送这么多东西的真正理由。

甚至都不用沈里开口,他就猜到了沈里为什么没有说后面这些。

因为沈里看到了他的家。

他一贫如洗的家。

沈里不是没有把闻时颂的话全部听进去,只是他早上听进去了,下午到了小颜夫子家后又改变了主意。

这笔钱对于沈里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对于小颜夫子却是完全的另外一番天地了。这甚至比让小颜夫子一直当一个普通人还要残忍,就是那种他明明有机会改变命运,可是因为没有钱他什么都做不了的糟糕感觉。

所以,沈里什么都没说,想要假装根本不存在这件事。

只不过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背诵,这才留下了破绽。

“我现下确实拿不出这笔钱,”颜仲卿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窘迫,他就是没钱啊,所以呢?没钱又不犯法,有什么好丢人的?“但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好比您给我这些笔,必须是最好的湖笔吗?”

沈里赶忙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需要480根毛笔,我给你湖笔是因为东宫只有这个。”而一套一套的送,总比一根一根的送快,对吧?

在把自己祖父家的厨房差点搬空之后,沈里又开始薅东宫的羊毛了。

“好的,那我们就按照市面上价格最低的笔来算,一支笔大概68文钱,480只就是32640文,也就是32贯银子左右,差不多等于108石米。”

颜仲卿现在是从七品官,比七品芝麻官还低半级,每年的禄米是70石,但俸银大概有33贯。

也就是说,小颜夫子一年的俸禄就可以买下所有的笔了。

这是个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的价格,虽然还是贵到离谱,但至少不是付不起,颜仲卿这个人物欲极低,除了每年固定往家里寄的钱外,他还是攒下了一些积蓄的。

以此类推,墨纸砚也按照市面上最低的价格来换算,他现在就可以拿出笔和砚台的钱,虽然那会掏空他的现金流,也许还需要和隔壁的同窗借上一些,总之,是在颜仲卿的承受范围内的。

纸和墨要的太多,花销也是最大的,这最费钱的部分:“我可以去找我的老师,我的师祖。”

颜仲卿虽然没什么朋友,但他这个人交朋友一向是重质不重量,是那种只要他开口,就一定能够借到钱的朋友。

沈里十分疑惑:“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借啊?”与其这样借来还去的,还不如直接都和他这个源头借呢,都不用中间商赚差价。

颜仲卿:“……”你很好,但你老公很恐怖。

“你不用担心,我超有钱的。”沈里再次开始报菜名一样的报他太子妃的工资,有一说一,确实蛮有钱的。

至少比颜仲卿有钱,有钱的多。

但这个事和沈里是说不通的,颜仲卿也就不打算说了,只想着等后面和太子直接谈,他不想伤了沈里的心:“那这个条件就算是解决了,我们来说一下背诵和作业的事吧。”

小颜夫子的超绝行动力深深的震撼了沈里,要知道他现在还发着烧呢。

可他依旧思路十分清晰的在试图钻金手指的bug,他问:“您之前所有的作业,都是自己写的吗?”

沈里第一反应当然是点头啊,任何一个学渣都会嘴硬到底,但后面又想起来现在是在讨论各种条件的可行性,这才又摇了摇头:“阿兔帮了我一些。”

好吧,是於菟帮了他很多,但字好歹是沈里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

“那些作业符合觉醒条件吗?”

“符合!”

“那我们就再更过分的试一下。”小颜夫子条理清楚的安排着,好比由他来写,最终再写上沈里的名字,看看能不能算。如果不能,那就再试试他写一半,沈里写一半。还不行就继续压缩。或者由他来试试模仿沈里的笔迹行不行。

结论是,只要名字是沈里的,笔迹和沈里相仿,且颜仲卿真心认可这就是沈里的作业,那就算数。

游戏AI终究还是无法取代抽象的人类。

在卡bug方面,小颜夫子绝对算是一个小天才,他表示他会尽快写完全部的作业,然后由沈里在上面署名的。最后,就只剩下背诵这一个难点有待攻克了。

沈里本来还觉得这肯定无论如何都不能作弊了,但小颜夫子说:“我有一个朋友。”

准确的说,这位朋友就在隔壁,对方是觉醒了血脉的,而他觉醒的血脉也有点特别,他能通过别人吃掉自己做的东西,来加强别人的记忆。

沈里:“?”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吗?

“没有那么神,因为记忆的时间很有限,能记的东西也有限。”总之就是没有办法帮人在科举上作弊,但如今帮沈里作弊却是刚刚好,对方在衙门里也对同窗用过这一招。

沈里回到东宫时,闻时颂正在挑灯夜读,一边假装办公,一边超经意听沈里讲了今天出宫发生的一切,然后才道:“所以,你的朋友觉醒了?”

沈里:“……没有。”

闻时颂一愣:“为什么?”

沈里悲愤欲绝:“因为我实在吃不下仲卿朋友做的小点心了。”QAQ

作者有话要说:

扯淡小剧场:

太子的重点:仲卿!叫的好亲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