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颂真的信了。
沈却金:“……”
阳邑县主:“……”
太子这么好骗的吗?
好吧,太子也没有那么好骗,但成年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最先学会的技能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沈里和闻时颂一个敢说一个就敢信,刚刚还好像比外面的北风还冷的冰点在顷刻间便消失了,闻时颂很自然而然的在沈里这种“我们才是一国”的氛围中与沈里站到了一起。
他说:“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开了你说的那什么屏蔽,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们在这边做什么的。”
沈里拉小姑二人来隐蔽的角落说话,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
而在这个觉醒血脉横行的社会体系下,他的准备自然只可能是一个掌握了屏蔽信号一样能力的血脉觉醒者。对方的能力十分靠谱,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闭耳塞听,可以屏蔽一切外人的偷听。
这个亲卫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是太子的人,不管他知道了什么,都等于是闻时颂知道了,他永远不会屏蔽闻时颂。
亦或者没有办法屏蔽。
总之,沈却金本来还觉得她们肯定死定了,突然出现的闻时颂当时看上去是那么的生气。结果……
闻时颂只是帮她们更前排的去蹭香火了啊。
等事情顺利的解决之后,他也只是轻轻的撇了一眼沈却金,然后轻声道:“我这个太子哥哥帮的也不错,对吧,小姑?”
那沈却金还能回答什么嘛?肯定是把头都快要点成捣蒜杵了,并渐渐回过了味来,大袖里抓着阳邑县主的手都快要捏烂了,终于发现了一个自家爱人早就意识到的问题,闻时颂大概、也许、可能是在乱吃飞醋。
阳邑县主:那两句太子哥哥的阴阳怪气还不够明显吗?
沈却金小声的和她咬耳朵:“你怎么这么木头?吃醋是重点是吗?”重点是闻时颂乱吃醋之后的脑回路,既不是给她家沈里添堵,也不是和沈里发生不痛快的口角之争,而是莫名和他的吃醋对象内卷起来了啊。
与假想敌暗暗较劲,比谁对沈里更好?我的天,这么爱的吗?
沈却金看向对此好像还一无所知的自家侄子,内心肃然起敬,没想到她家里里长大之后,竟成长为了这样的爱情高手。
“爱情高手”此时正开心的等着宫人去替他领回祭祀完先祖的福饼。
在看到自家小姑看过来时,沈里也只是疑惑的小声回问:“小姑,你不想吃福饼吗?阿兔说可好吃了。”
祭祀用的都是当天出炉的福饼,奶香与蜂蜜交织,咔嚓一口下去,是酥脆的外壳与绵密的馅料,最后才是口感扎实、甜而不腻的味道。沈里自从知道这个东西存在之后,就一直在跃跃欲试的期待了。等他真的拿到福饼,一口下去,事实证明闻时颂说的一点没错。
大启皇室每年来太庙祭祀时都会做很多福饼,不用担心浪费,因为不管做多少,最后都能分发出去。
从衣食富足的百姓的排队规模上就能看得出来,这远近闻名的福饼有多好吃。
沈小姑也吃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福饼,然后,她不是故意看到的,但她确实是看到了,闻时颂一边装作嫌弃,一边在等着把自己手里的那份递给意犹未尽的沈里。
倒不是说太子妃想多吃个饼都吃不到,而是……
阳邑县主在也这么做了之后,一边把自己的福饼递给心爱的姑娘,一边说:“我们家自己人的穷讲究,从祖上还没发迹的时候就开始了,说这叫分享福气。”
只和最爱的人分享。
好比孝贤太子还在世时,他每年都会收到来自老皇帝的一角福饼,也只有他会收到。而孝贤太子总会偷偷把这一角一分为二,一半给自己唯一的弟弟,一半给自己从小带到大的里里。
太庙祭祖的活动结束之后,以韩乐风为首的最后一批太庙斋郎,就算是完成了他们全部的使命,然后就被朝廷原地解散,该干嘛干嘛了。
其他人去了哪里不好说,但反正韩乐风得到了他父母殷勤期望的年后去吏部报道的机会。
韩仆射遵守了承诺,闻时颂也遵守了他的。
这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间,大家的重点还是转过天来的大年三十,沈里更是忙到脚不沾地,就是那句“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懒得与人争辩,你现在说你会飞,他也只会回你注意安全*”的感觉。
因为这是宫中过年的第二个重要节点——除夕夜的宫宴。
天还没亮沈里就被秋实叫醒,急匆匆的准备前往内侍省坐镇,这个必须得他亲自盯着,不能有任何差池。
沈里连早膳都吃的匆匆忙忙,根本没顾上和闻时颂说几句话,只是简单交代了他一下今天帮忙遛狗,然后就带着人火急火燎的离开了东宫,看上去比当朝太子都忙。
至于太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大概就只有在他怀里与他对视的滚灯知道了。
只能说他最后还是认认真真替沈里遛了个狗的,甚至还给彪子老大穿了身火红火红的新衣,彪子老大十分不爽,和红围脖大战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宫宴开始的时间是在晚上,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上,是金碧辉煌的装饰,是管弦呕哑的丝竹,是琳琅满目的美味珍馐。步履轻盈的宫人手持金盘玉盏,往来穿梭于席间,达官显贵衣着华服,在觥筹交错中谈笑风生。
一切都美的就像是一幅只会在博物馆里看到的上古画卷,老皇帝端坐在上首,对于这次的宫宴看起来十分满意。
满意到他甚至压下了一道本打算就在今天宣读的圣旨。
与旨意有关的主人已经快要急得不行了,也不敢频繁看向老皇帝,只能一边唇角带笑的强装镇定,一边差点绞断了手中的锦帕。
因为那是一道封贵妃的旨意。
老皇帝和先后的感情到底如何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为了保证太子的地位稳固,老皇帝即便有后宫佳丽三千,但后妃最后的位置也就仅限于是妃了。尤其是在先后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老皇帝是直接对先太子孝贤承诺,绝不封贵妃的。
只不过老皇帝最爱的儿子也去世了,他与现任太子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猜忌心日渐壮大,这才终于被人松动了口,准备趁着今年升一个贵妃。
闻时颂早就得到了消息,却根本没打算阻止。
因为那毫无意义,阻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那他何必做这种无用功?当然,闻时颂也不可能被动挨打,他已经准备好了手续应对。
结果反倒是老皇帝自己事到临头反悔了。
而闻时颂对此的想法还是毫无想法。
天知道老皇帝又在发什么疯,只要不影响到闻时颂,闻时颂就是不关心的。事实上,比起老皇帝,闻时颂更在乎的是沈里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话。
沈里不会觉得昨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他本来还以为至少回来的晚上沈里就会和他解释的,结果他在光大殿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得到的却是沈里神隐了一天?
他闻时颂何时被人这么对待过?
所以,闻时颂根本不关心他的兄弟姐妹都在宫宴上又说了什么废话,也不在乎他父皇又借着过年表演了对已逝的皇后与长子怎么样的思念,他只端坐在宴席左手边的第一个席位上,恨不能这个世界赶紧爆炸。
直至……
一道道精美的佳肴被端了上来,而他在每一道的下面,都夹到了一些与众不同、但更符合他口味的小食。
这些小食没什么规律,唯一的特点大概就都是酸咸适中比较开胃的口味。
而闻时颂确实在之前和沈里吃饭讨论宫宴准备时抱怨过,他每年最烦的就是除夕夜吃宫宴,这些看上去摆盘华丽的菜,很多都华而不实,入口的第一筷子就能感觉到那种不知道蒸煮了多久的反复味道。
口味上肯定还是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差错的,可闻时颂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嘴早被养刁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反正就是一尝就能尝出来不喜。
其实猜也能猜到,御膳房要准备那么多道菜,不可能不用一些小花招。
哪怕闻时颂贵为太子,也不可能免俗。全世界大概只有皇帝眼前摆放的菜肴不用担心有这样的问题了。
所以每年宫宴闻时颂都吃的很少,甚至会在赴宴之前先在东宫垫两口。
只有今年不一样。
但今年为什么能不一样呢?闻时颂猛地抬头,都不需要他去寻找,做了这事的主人已经自己主动凑了过来。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眼睛,邀功的意味不要太明显的说:“好吃吗?”
闻时颂很努力才没让自己的唇角向上,因为他不想让沈里觉得他的原谅来的很容易,他说:“还行。”
“只有你有哦。”沈里是那种总会把偏爱表现的十分明显的人。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他只会把最喜欢的点心与他的阿娘分享,也只会把赢来的小兔子宫灯送给全世界最好看的皇后姨姨,最重要的是,只有在他皇兄进殿时,他的眼睛里才会满是心悦与开心,他对所有人都会这样骄傲介绍,这是全世界我最好的朋友。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毫无理由的偏爱。
只不过这偏爱从来不独属于闻时颂。
他在今天也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是说:“这是贿赂?”
沈里却一脸诧异的回:“什么?不是你和我说你每年都吃不进去东西吗?现在还吃不进去吗?”他真的记住了他说的话,并想办法的对他好,没什么原因,就是因为他对他好而已。
原则上闻时颂是不应该如此轻易就原谅沈里的,他甚至连他在生气都没有看出来,但……
大太监洪梁在身后替自家主子把心里的话补全,但他在沈里的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原则啊。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今天是开心的闻时颂。
第37章 入主东宫第三十七天:
没什么原则的太子殿下过了一个十分开心的新春。
不仅吃到了有史以来最满意的一次宫宴,还与沈里一同携手上了高台,欣赏到了琼楼玉宇之上的绚丽烟火,如果他们身边能没有那么多一同观赏的碍眼之人就更好了。
就像小时候,闻时颂已经有些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年了,也许是他刚刚回宫的第一年,也许是隔过去的一年,当时清河公主还没有远嫁,每年过年她总会成为孩子群中的焦点,因为她可以用血脉力量让夜空绽放出最盛大的烟火。
有些如花蕾绽放,五彩斑斓;有些如流星拖尾,划过夜空,;所有人抬头仰望,在硝烟味中留下笑颜。
闻时颂被皇兄轻轻推了推肩膀,尝试着去和沈里道歉。
他都忘记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了,但总之是要道歉的,别别扭扭的不愿意上前也不是因为他不想道歉,而是他怕他说了对不起沈里还是不想搭理他。
他……
听到如今的沈里对他说:“我有点困了,你呢?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睡觉呀?”
闻时颂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僵直,一边告诉自己快回答,一边忍不住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回放,回家,回属于我们的家。
那真的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沈里也这么觉得。
甚至更开心。
因为他收到了丰厚的压岁钱和年礼。
大启过年的压岁钱讲究和后世差不多,婚后便不再属于“压岁”的对象了,但新婚的新人除外。甚至因为这是新婚的第一年,头一次一家人聚在一起,作为太子妃的沈里反而收到了更多来自长辈的“爱”。
沈里不确定其他地区是不是这样,但反正雍畿是这样的。
闻时颂几乎是成年的皇子公主里最小的那个,所有比他年长的皇子公主都是慷慨解囊。当然,他下面还有其他未成年的手足,他也要掏钱,但重点是上面的皇兄皇姊已经不少了,每个人几乎都成了家,不管他们心里到底乐不乐意,至少表面上他们都十分积极且热情的给了沈里压岁钱。
而除了这些皇子公主外,老闻家也是个大家族,闲散宗室多到让沈里都快要社恐了,一个个见过去的时候,生怕谁对闻时颂来一句“您小时候我还抱过您呢”。
但这些已经是有足够的脸面,能凑到太子妃面前给压岁钱的存在了,剩下的人想给都没这个门路。
沈里几乎算是一夜小富。
当然,太子也给出去了不少。老皇帝是真的能生,他的孩子孙子感觉都够组成一个小型的足球联赛了。但沈里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吧,给钱的时候走的是东宫公账,收钱收的却是他个人所有。
大气太子说:“我还不差你这点。”
沈里真的开始觉得多个老公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在压岁钱的大军之中,表现最突出的自然还是太后她老人家,她以前还会一碗水稍微端端平,但今年也不知道是因为清河公主的事想开了还是怎样,反正力挺沈里的态度摆的十足。
老太后还生怕沈里担心,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反正我不摆出这个态度,他们也会嫉妒你,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众矢之的,除非哪天太子倒台,否则你永远不可能与所有人相亲相爱。那我还装什么呢?索性不如就把特殊进行到底,让他们好看清自己的位置。”
很难说是不是老皇帝为了巩固先太子的位置而进行的一系列区别对待给了太后灵感,但太后就是把这种偏爱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
大家反而不敢有什么怨言,至少明面上没人敢,一句“那是太子妃,你是什么”,就能堵死很多人的嘴。
影响是互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后的态度,还是老皇帝本身就对沈里这个福星的身份比较在意,他也下旨对沈里进行了又一次的大加封赏,从沈老爷子到远在北疆的沈里爹再到他小姑沈却金,全家一个不落,大家一起发财。
从侧面让沈里这个旺身边人的说法,又被推波助澜了一番。
连春华秋实看沈里的眼神都好像不一样了。
只有沈里还在说着:“不要封建迷信。”我要是真的旺人,那就赶紧着旺一下我阿姊北疆大捷,边关百姓不要再受蛮族之苦了。
在皆大欢喜中,沈里过年的难关也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节点——大年初一的大朝会。
大朝会是大启最重要的朝会之一,一年之中只在元旦和冬至两天举行,参会人员包括了满朝文武(中央官员及地方官员代表),各国番邦使臣,以及十二卫中的军方大佬。
用沈里的理解就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大年初一的大朝会比冬至的要更特别一点,因为后宫也要派出代表参加,甚至沈里这个太子妃还全程参与了整个朝会流程的后勤主持工作。
沈里上辈子就是个清澈且愚蠢的男大,不要说接触了,他连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参加这种规格的会议。
在紧张的同时,说实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激动的。
这也是沈里昨天那么忙的原因,他不只要忙除夕夜的宫宴,还要提前监督殿中省尚舍局的宫人对无为殿进行的陈设布置,各种朝臣站位的区域划分,光是殿内殿外帷帐的学问就已经乱的沈里一脑门子官司。
什么文官武官的帷帐颜色要进行区分,京官和外官的材质要有所不同,还有什么品级上的区别啊,不同番邦的习俗忌讳啊……
这些不需要沈里一一去管,他只需要指挥合适的人去做,但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因为一旦事情闹大,他这个太子妃肯定要被追责。
唯一能安慰到沈里的是,因为涉事范围太大,哪怕是被追责的负责人,也不只有沈里一个。而他好歹是老皇帝的“儿媳”,是自己人,礼部的高官和内侍省的大太监们才是真害怕。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到了极致,规行矩步,不敢有丝毫差池。
沈里反倒是在当晚回东宫睡了一个踏实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穿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朝服,与太子闻时颂一起前往了无为殿参会。
大朝会说是“会议”,但其实并不会真的讨论什么,只是大家对老皇帝进行朝贺。
也就是对皇帝说一声新年好。
只不过这个新年好需要格外的有仪式感。
皇城外面的天街早早的就开始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礼部的官员及仪仗队的亲卫在道路两旁列队,队伍长到仿佛看不到头。
当然,这是闻时颂对沈里口述的,沈里此时并不能看到外面的盛景。
只能靠想象。
当门下侍中高声宣布“请中严*”之后,中书省的通事舍人就会带着四品以下的官员鱼贯而入,去站到无为殿前大广场上的指定位置了。
是的,大冬天,寒风里,四品以下的官员只能站在外面。
他们在各地其实也算得上是一方要员,是个大人物了,但在中央,在朝堂之上,这些大佬也只能站在外面吹冷风,连稍稍换个久站的站姿都不敢,只能生生受了这皇家威严。
沈里这个太子妃的待遇就比较好了,他随太子和四品以上的真正大佬们一同提前入殿,站在殿内,恭迎了老皇帝的御驾从无为殿的北面缓缓驶来。这一天老皇帝穿的是最正式的衮冕了,也是电视里总爱演的那种皇帝眼前有十二旒珠串挡脸的打扮。
庄重而又威严,是这个帝国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极致模样。
沈里根本不敢乱看,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站在闻时颂的一旁,就宛如一株安静的植物,随着礼官的唱名声一拜再拜,磕的脑袋都是晕了。
老态龙钟的老皇帝神情威严,与昨日宫宴上和煦模样截然不同。
就像他一体两面的政绩,有时候非常明君,有时候又昏庸的可怕。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不能质疑,也不敢质疑,只能在符宝郎恭恭敬敬请上传国玉玺之后,对着面朝南方坐下的陛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次朝贺参拜之后,就该由闻时颂这个当朝太子佩剑上前了。
是的,佩剑。
但这更像是一个表演性质的佩剑,因为闻时颂全程需要做的仅仅是在代表皇子公主乃至是老闻家所有的宗室行礼之前,把佩剑从腰带上解下,由沈里接过,放在指定的席上,这代表的是一种臣服,一种效忠,一种态度。
沈里发誓他没看错,在他从闻时颂手里接过剑的那一刻,他从闻时颂的眼中看到了恨不能当场拔剑的怒火。
很显然不是冲着沈里,而是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
虽然这让沈里看不懂的情绪只是转瞬即逝,闻时颂最终还是把剑平稳的递给了沈里,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态度看起来是那样轻松,甚至还有空轻声对他安抚:“别紧张。”
所有人都对新婚燕尔的小情侣之间的温情互动相视一笑,有一种看到小动物贴贴的可爱感。
可沈里知道闻时颂那一刻是认真的,他真的考虑过要不要在当场拔剑,暴起杀人,去杀死端坐在朝堂上的那个已经垂垂老矣的皇帝。
但就像沈里不知道闻时颂为什么对老皇帝有这么深的恨意,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最终让闻时颂改变了主意。
他们只是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便错身而过,去进行彼此各自的流程了。
唯有沈里在心里还在思考着,即便这个父皇有些偏心,好吧,是很偏心,偏到奶奶家去了,但除了孝贤太子外,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啊。闻时颂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待遇,没道理突然不满产生异变。
想着想着,沈里反而先不确定了。他只能在紧张的放下佩剑后,告诉自己刚刚大概是他的错觉。
因为闻时颂此时已经态度十分恭敬又孺慕的看向了他的父皇,按照流程引着众人再次随他一同跪拜,并高声道:“元正首祚……惟陛下与天同休*。”
闻时颂如今的这个位置,一般是由宗亲中最德高望重的老王爷来完成的。
但之前也说过了,宗亲里最大的王爷已经缠绵病榻一年多了,从去年开春起就躺倒了,虽然像太后一样超强待机,可很显然是已经待不了多久了,老王爷今年的身子骨已经差到来朝贺都不行了,是那种搀扶而行都不行的程度。
闻时颂这个太子暂代了宗正寺卿的位置,今年也就由他进行了领头。
宗亲拜完,就是群臣拜了,从中央的高级官员,到军中的各方大佬,沈里本来还期望能看到他阿姊沈青起的,可惜,今年啸铁卫派来的也只是个白面书生一样的代表,对方倒是给沈里送了十分客观的边关特产,最后是各地方的低级官员和番邦使臣。
每个代表团都不会被落下。
但真正精彩的部分却是从大家都拜完之后才开始,沈里早就知道这些流程,也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幕,他悄悄的垫脚,生怕被人挡住目光。然后才发现他跟在太子身边,永远不可能落在人群之后。
闻时颂看见沈里的动作,还以为他是饿了,抬起袖子,小声说:“我袖子里有点心,吃吗?”
沈里瞳孔地震,还、还可以这样吗?不合适吧?
然后,就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吃。”他永远不可能拒绝到嘴的食物。
在沈里悄悄裹腹的时候,朝堂上的朝臣们已经列好了队,在奏乐中开始了行蹈舞礼。
蹈舞礼,顾名思义,就是跳舞,一种用跳舞来表达对皇帝敬意的觐见礼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礼仪之一,只在重大场合才能使用,每个官员在去吏部入职报道之后都会受到专业的训练,只不过有些人一辈子也用不到这种礼仪而已。
说的再简单点,就是老皇帝大过年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朝堂上看一群至少中年往上的大臣给他跳舞。
沈里以前对封建阶级最大的想象,也不外乎是让漂亮的舞姬小姐姐跳舞。
如今才意识到,皇帝还可以看手握大权的大臣给他跳舞,这甚至不是一种折辱,而是所有人争先恐后的礼仪。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呢,因为真的很快乐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中严这两个带星号的句子,都是文献资料里的原话,文中的朝贺流程参考的是唐代早期的正旦朝贺,但也加了一些个人的剧情需要,请勿当真,么么哒。
*蹈舞礼:这个礼仪真实存在,一般只在这种大朝会和个人升官的时候会用到,并且历史真的有因为常年不跳忘记了,在升官的关键时刻掉链子被撸下去的例子。
第38章 入主东宫第三十八天:
如果有天沈里能穿回现代,他觉得他一定要出个视频,好好讲一讲蹈舞礼,连标题他都想好了《震惊,所谓的正旦朝贺竟是大冬天聚众在殿外跳舞》。
当然,四品以上的能在殿内跳。
皇子公主及宗亲不用跳。
沈里得以旁观者的身份欣赏了这场空前的盛世之舞。在悠扬古朴的编钟声中,群臣踩着鼓点一丝不苟的抬臂,金色的阳光在朝服的十二章纹之上泛着微芒,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场面充满了力量的厚重,上下舞蹈,蔚然壮观。
其中有不少擅舞的老臣,脱发花白,身体发福,但舞蹈的动作仍充满了流畅的美感,充分诠释了何为灵动的胖子。
让沈里叹为观止。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不少公主郡主们的齐声惊呼,当然,也许其中还参杂着一些皇子龙孙的,大家有志一同的也在欣赏群臣的舞资。
只不过沈里看到的是感情充沛的胖子,而其他人的目光几乎就没从殿外一道轩然出尘的背影上移开。
从对方的站位上来看,那应该是个品级不高的文臣,但重点已经不在官职高低了。
那人是天生的银发,广袖宽袍,神人之姿。沈里的视力不算特别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基本是看不清对方的真容的,但只气质上来看,就能想象到那人一定不会难看到哪里去。他动起来时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也怪不得能吸引全场大多数女性的目光。
不只宗亲女们在看,不少大着胆子的宫人也在悄悄张望。
那人在群臣之中实在是过分出挑。
他是个在雍畿很有名的美人,沈里只从身后宗室女们频繁讨论的态度里就能猜到一二,她们的态度就像当初讨论韩家玉郎一样,不断说着颜郎实在美丽。
只不过如果说大家对韩乐风的印象是个笨蛋美人的话,那对这位颜姓文臣的印象就是个饱读诗书的大美人了,听起来学问还不低,就是可惜……
“至今还没有觉醒。”
她们这样窃窃私语。
“都这个年纪了,以后觉醒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低,我可当不了清河姑母。”
美人美则美矣,大家却只剩下了惋惜。而沈里的解读角度却是,能在如此重视觉醒血脉的社会里,以一介普通人的身份在朝堂上杀出一条血路,不仅当了官,还是能来参加朝贺的官,这位颜郎君的学问得是多突出啊?
最荒谬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就因为没有觉醒血脉便被排除出了权贵圈?
他是朝廷官员啊,到底是工作能力重要,还是血脉力量重要?
沈里第一次如此直观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种力量为尊背景之下的荒谬,他不理解,且大为震撼。
“在想什么?”闻时颂凑近沈里,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沈里细长如天鹅的脖颈。
吓了沈里一个激灵,却完全没感觉到愧疚,因为沈里的注意力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闻时颂喜欢沈里的眼睛里满是自己的样子。
沈里也没生气,反而诚实回答:“当然是在想那位颜郎君啊。”
闻时颂:“……”心情一下子就不美丽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沈里手上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能轻易被对方牵动心神。这种被人完全掌握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掌控他的人竟然对别人的兴趣比对他的大!“京城四大美人之一,自然好看。”
沈里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的逼近,只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他后面的公主正在说着什么颜郎死七年都比我那河童驸马好看,沈里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有多好看:“站在这儿我什么都看不见。”
那你还想怎么看?直接送你床上好不好?太子殿下彻底狂暴。
可惜,闻时颂还没有来得及开大,这场大型聚众舞蹈的配乐已经达到了高-潮,老皇帝缓缓从龙椅上站起了略显老态的身姿,微微佝偻着年迈的身躯,朝着所有人举杯。
包括观礼宗亲在内的所有人要再次一同下跪叩拜,山呼陛下英明,河海清宴。
根本没给太子殿下留出发脾气的时间。
礼毕之后,众人起身。
在礼仪官的唱名声中,很快就进入了下一环节,也让众人的目光再一次看回了最前排,准确的说,就是朝着闻时颂和他旁边已经成年的手足们来回打量。
因为蹈舞礼之后,就是天启之礼了。
所谓天启之礼,说白了就是由皇室的皇子公主向全天下的百姓展示血脉的强大,暗示这位传承来自祖宗庇佑,是上天恩赐,简单来说就是用通天彻地的力量来震慑宵小,展示闻氏皇族的强大。
孝贤太子还活着的时候,这天启之礼自然是由他来展示,当之无愧,毫无对手的那种。
毕竟孝贤太子觉醒的血脉是老闻家最古老传统的一支,他与太-祖皇帝一样,能够当场化龙,真腾云驾雾的那种。龙躯健硕庞大,鳞片闪着流光溢彩,它所过之处快如疾风,宛如撕裂了云层,场面异常震撼。
据说每一个看过先太子吟啸之姿的人,无不心悦诚服,坚信这便是真龙天子,注定会带领大启走向更高的辉煌。
可惜,这样的孝贤太子死了。
而众皇子公主中,只有他继承了太-祖这份特殊的血脉。
据说老皇帝也能化龙,但老皇帝已经许多年不曾展示了,也不能让老皇帝展示,毕竟朝贺的重点是恭贺皇帝过年好,而不是让皇帝给你表演节目,这话听起来就违法,简直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当然,孝贤太子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大启也早就有了接替他展示力量之刃。
这也是众人如此隐晦看向闻时颂的原因,毕竟在大众的认知里,这位继任的太子至今没能觉醒血脉,每年都只能和他们一起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在大朝会上出尽风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利于太子的好兆头。
往年的表演者不是二公主就是四皇子。
一方面是因为他俩觉醒的血脉是仅次于孝贤太子的强大,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觉醒的血脉极具观赏性。
大家今年都在等着老皇帝点名,想看看今年他会选择由谁来开启天启。
其实要沈里来说,如果老皇帝真的想闻时颂这个太子的地位稳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天启之礼的名额一个接一个的顺延下去,一人表演一年,从二公主到三皇子到四皇子,再到五公主……像接力棒一样,这样也就不会有什么狗屁倒灶的站队问题了。
可惜,老皇帝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想帮闻时颂树立这个威信,亦或者他本身就是在忌惮来自后代的威胁,只可能打压,不可能帮忙。
他的手指再次指向了四皇子。
四皇子胜券在握的出列,很努力才压住了自己的唇角,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那份藏在骨子里的自傲与张扬。他对他的二皇姐好歹还轻声说了句“承让”,对闻时颂这个弟弟却是连看也没看,纵你闻时颂有再多手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四皇子能如此自信会被选中,是因为觉醒的血脉是法相天地。
就是猴哥也会的那个。
当然,有可能这个说法有点不好理解,但如果说“佐助的须佐能乎”,大概画面感立刻就出来了。
四皇子的朝服无风自动,在恍若万千神明的吟诵声中催动血脉之力,一座宛如小塔般的金色巨人便应声在殿外的大广场上拔地而起,那一尊宛如来自深渊的神佛法相巍然矗立于天地之间,在无限接近太阳的同时,也在审视着这片大地。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生怕对方一巴掌扇下,不给蝼蚁半点怜悯之机。
说真的,在古代社会有人开高达,真的是宛如作弊器一样的存在,也无外乎四皇子如此傲慢。
这确实实实在在的展示了皇家威严,血脉强大,在皇宫之外跪拜的百姓,都看到了这撼天震地的一幕,无不虔诚跪拜,山呼万岁。
四皇子就知道父皇今年还得选他,因为他的血脉力量无疑是所有手足中最优秀的。
他站在高空之上,恍若真正的神明。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没能竞争过他的五皇妹,蠢笨的三皇兄,永远高高在上的二皇姐,以及……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内心到底在想什么的闻时颂。
不过是一介凡人!
四皇子的愤怒更甚,说不上来是多年积攒的对闻时颂的不满,还是在展示血脉力量时影响了心智,总之他此时此刻充满了怒火,他不信闻时颂如他表现出来的如此平静,也不能允许闻时颂如此平静。
他在自以为是什么?
四皇子心念合一,如臂使指,指挥着金色的法相就要朝着闻时颂所在的方向抓去。当然,他还是稍微有一些理智的,所以他控制住了力道,只是在闻时颂眼前轻轻略过,就宛如这是一场早就预定好的表演。
太子殿下的神情自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从容大气,也好像更加作证了这是一场事先商量好的配合。
但实际上……
闻时颂根本顾不上看四皇子,他的重点都在沈里身上,生怕沈里又借着出来看天启之礼的机会,去看什么颜郎韩郎。
沈里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看别人啊。
他还是蛮在乎闻时颂的。
毕竟他觉得在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之后,他们已经是朋友了,还是颇为不错的饭搭子似的朋友。作为闻时颂的朋友,他觉得以闻时颂的骄傲,对方可以不在乎自己是个普通人,但一定不可能不在乎太子之位被挑衅。
沈里不知道闻时颂面对四皇子的这一幕怎么想,反正他是被挑衅到了,那真是恨不能当场就帮闻时颂也觉醒个什么血脉,好去打肿四皇子那张讨人厌的脸。
结果……
沈里惊讶的发现,他的游戏面板上根本无法显示闻时颂的状态,就名字啊什么的还是有的,只是在觉醒那一栏是一连串的问号。
也就是说,闻时颂的觉醒状态处于一种薛定谔的猫的状态。
你不能说他觉醒了,也不能说他没觉醒。
沈里有点分辨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意思,但这些问题可以留在后面慢慢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帮闻时颂找回场子。护短沈郎君突然好恨,闻时颂不行,自己也没觉醒个什么酷炫的金手指。
他真的超生气的。
而闻时颂已经爽了。别问为什么,就像他宫宴上每一道暗藏在菜色之下的开胃小菜,他只意识到沈里在为他着想这件事,就已经有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再顾不上其他了。
他想安慰沈里,他并没有觉得被挑衅了,只觉得四皇子很可笑。
不过,沈里大概真的是有那么一点旺人运气在身上的吧。于烟鱼尾就在四皇子出尽风头,自以为天上地下已无人能超越自己的时候,有快马将边疆的快信一道接着一道从北疆一路传回了皇宫。
因为是紧急军情,哪怕是在已经进行了戒严的皇宫中庭,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这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宝马的八百里加急,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到了老皇帝的眼前,不少朝臣都跟着揪起了心,生怕这大过年的边疆传来什么噩耗,这样的不吉利,一定会让极爱面子、好大喜功的老皇帝震怒的。
沈里的心更是着急的不行,因为他认了出来,报信的士兵身上穿的是啸铁卫的甲胄。
他阿姊沈青起的啸铁卫。
只有知情或者至少猜到了一些什么的武官集团神情镇定,甚至隐隐带着一些骄傲,作为啸铁卫代表的那位军师更是闲庭自若,一切尽在掌握。
只听士兵大声喜报,边关大捷,沈大将军长途突袭,深入塞北王庭,生擒蛮王首级。
这事听起来有多不可思议呢?
就像你好端端的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在新闻里看到有一个国人,在没有任何导航技术支持,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只身横穿战火纷飞的战区,毫无预兆的就解决了被层层保护的敌方首领*。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大脑一片空白。
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后才是山呼海啸一片的激动欢呼,在不可思议中大呼天佑大启,武神降世,我们赢了,我们的边疆危机终于解决了!
沈里与啸铁卫的白面军师隔着满朝文武遥遥相望。
而对方只是矜持一笑,将全部的得意与骄傲都藏在了谦虚的表面之下,他觉得他给自家将军的宝贝弟弟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那一车的北疆特产,要不是他们已经不需要打仗了,以他们家将军自己吃饭都不舍得多吃两口肉的抠门作风,怎么可能舍得让他送过来?
古代路途遥远,信息不畅,虽然看上去是雍畿刚刚收到边关大捷的消息,但实际上北疆已经赢了不知道多少天了。
军师是专门选的这一天,这一日,在这个时刻,安排人给老皇帝送上这份举国欢庆的大好消息。
只有沈里在想,暗示的很好,下次别暗示了,我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笨蛋这件事,我阿姊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沈里:我阿姊的脸面就是我的脸面,现在也是你的脸面!让我们一起高呼,我阿姊女人中的女人!
闻时颂:所以,到底谁好看?颜郎?韩郎?
*这里的灵感来自霍去病。
第39章 入主东宫第三十九天:
沈里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爹娘本来只是去边疆探望女儿,结果走了之后就一去不复返的原因,他们抵达北疆时估计正好赶上了战事又起亦或者正胶着的时候,他阿姊能放心让他们独自回京才奇怪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夫妻俩心疼女儿,沈里的爹娘别的不说,至少在管理内勤上是一把好手,他们为了帮女儿选择留在北疆再理所当然不过。
总之不管如何,结局是好的。
北疆大捷,不管是大启边疆的百姓还是蛮族的百姓都终于不用再受战乱之苦,老皇帝的“丰功伟绩”又添一笔,沈大将军完成了她多年夙愿,而沈里凭借自己阿姊的脸面替闻时颂找回了场子,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无人关心的四皇子。
比起只是在仪式上开大装逼的法相,大家明显更愿意看到武力值被用在更合适的地方,好比打赢边关之战。
四皇子在如潮水一般的欢呼声中,被迅速遗忘在了脑后。
他的风头全被抢了,他肯定不会开心到哪里去。
但沈里根本不在乎四皇子开不开心,他只趁着大朝会散去,大家都忙着去恭喜啸铁卫派来的军师时,也找上了这位书生武将。
对方姓边,单名一个见字。
边军师在军中的正式职位是啸铁卫左参军,主要职能说白了就给主帅沈青起当参谋军师,据说以前还出家当过和尚,是个佛子一般的人物,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他阿姊一起去报效祖国了。
和大多数军师一样,边参军对外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形象,常年携带人畜无害的眯眯眼微笑,非常善于与人交际周旋,是个长袖善舞又八面玲珑的人物。
最标志性的动作就是手上常年拨动着一串十八子。
虽然人是还俗了,但心明显还没有放下我佛。旁人也因此时常觉得边参军不打妄语,是铁桶一块的啸铁卫中最好接近的那个。
但就沈里从阿姊信中了解到的,这位边军师可是个能一边口念阿弥陀佛,一边把敌方大军下捅个对穿的狠人,我佛确实慈悲,但佛也有金刚怒面的一面。这位大师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可不只是为了练出死肌肉好看的。
就是那种文能略同佛法,武也能略通拳脚的高僧。
阿姊说:“你小时候常告诉我,不要得罪眯眯眼,现在我信了!!!”
眯眯眼边大师在朝臣之中应对从容,远远见到沈里带着太子迎面而来,也能轻松从人群中抽身而出,还能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备受大师重视,对于这次的谈话十分满意,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边大师上前躬身,礼貌而又克制的对沈里开口:“殿下。”
“我阿姊什么时候能回来?”沈里开门见山。他也知道他现在算是东宫的代表,闻时颂又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他是不适合与外臣,尤其是武将过分结交的。所以他只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长话短说,让大家都看到他真的只是想来问问他家人的情况。
可以说十分坦荡了。
能言善辩的边大师却在这个问题面前露出了一些难色,因为他既不想糊弄沈里,也确实没办法给沈里一个准确的时间答复。
他最后也只能说:“暂时还不太行。”
电视剧里,前一刻大将军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下一刻就可以浩浩荡荡率军班师回朝了,但在现实里,却没有办法这么操作。好比虽然蛮王死了,但蛮族还有左右亲王,他们率领的残部一个不慎也能搞出不少事端,有些时候穷寇还是必须得追的,斩草必得除根。
而沈青起就是这么一个信奉“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的人。她大概还要在北疆追杀蛮族残部一段时间,天知道这个追杀需要多久。
北疆是大启边关最重要的一座城池,沈青起这样的守城大将,也不是动辄说走就能走的,有很多事情都需要等着她先去支持并安排好后续。
况且……
边军师绞尽脑汁的想在众人的注视中,给自家将军的宝贝弟弟传递空中密码,沈大将军也未必想要如此急着回京。
她是思念家人的,但她也不会想要她辛辛苦苦打下的权力像沈老爷子当年一样,只能绝望而又无力的交换给老皇帝,还要被迫连自己的旧部都一个都不敢联系,明明立下了那样的赫赫战功,却几乎深居简出了大半辈子。
光是想一下自己的未来要变成那样,沈青起都觉得无法忍受。
“但我相信您很快就能见到大将军了,她说等边关彻底安稳了,您就可以申请随陛下一同去秋猎了,您小时候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去塞北狩猎吗?”
沈里和闻时颂一样,都超好哄的,边大师这么一说,他满脑子就只剩下了:“篝火烤全羊!”
边军师:“……”虽然来之前他家将军就已经嘱咐过了,她阿弟有些特别,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能特别成这样的画风。
这和他来京路上听说的沈家郎君可不一样!
总之双方的交谈十分愉快,沈里自认为得到了阿姊虽然还不知道归期、但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承诺,而边军师也终于确定了他家大将军的话所言非虚,京中有她阿弟,确实不用担心有什么后顾之忧。
边参军本质上其实是个很传统的多疑型军师,天生怀疑一切,好比沈家的小郎君嫁入了东宫,他没怎么和对方接触过,自然而然就会担心他嫁人之后更偏向夫家,会在夫家不断的施压中,或被动或主动的与啸铁卫夺权。
当然,两次见面之后,边大师就改变了想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小郎君根本想不到这么多,他能考虑好今天晚上吃什么,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当然,在大后方有个小笨蛋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但最神奇的点就在这里了,虽然沈小郎君在政治上没什么天赋,但在爱情上他明显是个高手,看太子殿下对他的敌视态度,以及对太子妃的紧张程度,大师就能感觉的到,他家郎君真的把太子吃的死死的。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边军师不理解,但十分尊重,发自肺腑的祝福了太子与太子妃新婚幸福,锦瑟和鸣。甚至开始明白为什么大将军放着明哲保身的路子不走,非要搅和进夺嫡这个泥潭旋涡的原因了。
两不相帮固然安全,可一旦拿下从龙之功他们就能获得惊人的利益。
当然,也存在太子得到一切后过河拆桥的可能。
只不过在他们有沈小郎君的情况下,这个险还是很值得冒的。
太子殿下心满意足。
他就像个牢头,虽然不会限制沈里去哪里,但反正是一定要跟上的,一开始以为沈里下了朝就要去找姓颜的,但如今来看还是家人对于沈里来说更重要一点。
闻时颂以前不知道有多讨厌沈里这一点,因为沈里小时候每每在宫里小住一段时间、让闻时颂已经适应了身边要永远有这么一号人物时,他总会因为思念家人又返回家中居住,循环往复,长大嫁入东宫了,也还是觉得在沈家待着更舒坦……
但如今闻时颂只觉得,家人好啊,家人就该被放在第一位!
聊完阿姊和爹娘,沈里就开开心心回东宫了,什么颜郎,在能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说真的,你要说这一天沈里都干了什么吧,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站了站,跪了跪,最后和边军师聊了聊天,可他还是觉得好累啊,像每一个当代年轻人一样,必须得躺着去床上充充电,没个一天根本起不来。
好吧,在接下来的整个新年假期里,沈里基本就是在这样的充电中度过的。
熬过了过年最重要的三大节点,沈里接下来的日子就很舒坦了,每天不是吃吃喝喝,就是收收老闻家亲戚们的钱。
要不说还是皇亲国戚呢,出手就是大方。
各地官员也有年礼孝敬,不过这就不是沈里能够插手的了,那是给太子孝敬的,沈里没兴趣碰,也不觉得自己应该碰。
每天大多数的时间,他不是给爹娘阿姊写家书,就是和滚灯彪子老大玩游戏。
是的,写家书。
其实沈里之前也是会给远在北疆的家人写信的,只是不会写的很频繁,毕竟之前边关战事一直吃紧,朝廷还在吵着要不要全面开战给他阿姊拖后腿,她阿姊肯定忙死了,沈里总感觉自己在信里说太多废话不太合适。
所以大多数时候,沈里的信中只有关心阿姊的话题,有没有受伤啊,累不累,渴不渴之类的,顶多会稍微讲一点雍畿的趣事,目的也是为了舒缓对方的神经。
如今才终于回归本心,开始放飞自我,跟阿姊嘚吧嘚自己这一个过年赚了多少多少钱,说彪子老大能让他抱了,说滚灯有多犟种,他不是一个重猫轻狗的人,但他真的受不了大过年的也要每天三溜,当然,沈里抱怨最多的还是闻时颂这个神经病。
闻时颂给自己的过年假期只过三天,三天!二十九,三十,初一,这三天还分别有太庙祭祖、除夕宫宴以及大朝会的公务活动。
从初二开始,闻时颂就再一次投入到了工作的海洋,就像愚公移山,无穷匮也。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让人加班的霸总更可怕的,大概就是这种身先士卒带头自己加班的霸总工作狂吧。顶头上司都这么拼了,下面的人还能说什么?
当然,最让沈里觉得惊奇的是,整个东宫衙署竟真的没一个人有意见。
据总会见缝插针来蹭饭的韩詹事感慨,他甚至觉得自家殿下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往年连二十九和大年初一都不休息的,过年只有一天假期,今年竟然涨到了三天。
所有人都很感动。
有一种长时间被pua集体患上斯德哥尔摩的美。
哪怕他们因为三天假期而十分感谢有沈里这个太子妃存在,沈里也还是有点受不了他们这个工作教的恐怖氛围。
邪教,这一定是邪教!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发自真心的喜欢工作呢?
虽然总说什么权力和金钱就是补品,大补,但沈里还是觉得这些人颠颠的,有种补过头了的感觉。
偏偏闻时颂好像觉得这样还不够,在带着东宫的官员一同工作之余,还给沈里布置了功课。
“我凭什么要大过年的读书啊?”沈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去摸了摸闻时颂的,也没发烧啊。
“你年后就要开学了。”闻时颂毫不留情的表示,在上学之前提前预习一下未来的功课,有个全面的准备,不应该是每个学生都应该掌握的常识习惯吗?
沈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除了脏话他已经不想说别的了。
不过即便如此,沈里也还没有和闻时颂翻脸。
闻时颂想着,就像过去他皇兄也很关心沈里的读书,总在和热爱逃课的他斗智斗勇,但不管被皇兄强迫多少次,沈里都没有真正发火一样。
以前闻时颂总觉得这是沈里更喜欢他皇兄的体现,好比他换了沈里的笔,明明他是想让沈里用更好的笔,但沈里却会因为他说他阿姊送的笔不好而整整数日不和他说一句话,而他皇兄强迫沈里背书,背不完不许吃点心,沈里都忍了,没有发火,反而真的乖乖背完了,还主动讨好的去和他皇兄和好。
阴暗小蘑菇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对这样惨烈的对比释怀,他不明白沈里到底是有多喜欢他皇兄,才能如此忍气吞声。
喜欢都没有自我了吗?
但如今闻时颂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好比他如今也开始管着沈里的读书了,并且做好了沈里和他再次闹别扭的准备,可沈里完全没有啊,抱怨归抱怨,可该读的书他是一点没落下。
到底为什么啊?
闻时颂瞳孔震惊,过去的我是否误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沈里:哪有什么为什么啊?你哥管着我读书是为了我好,我还不至于这么不识好歹。干什么都不能放弃学习,是每个中国人都很容易达成的共识吧?而你侮辱了我阿姊送给我的笔,那可是我阿姊送给我的!你不道歉,这事咱们就过不去!
第40章 入主东宫第四十天:
如果问闻时颂顺着记忆逆流而上,到底搞清楚了什么,暂时还犹未可知,但如果问沈里在过年期间,这宛如临时抱佛脚一般的提前预习里学到了多少,他可以负责任的说,他见缝插针在课本上画丁老头的技巧又精进了许多。
在课本上乱写乱画,大概是每个不爱学习的学渣最后总会掌握的一门传统艺术。
沈里尤为的爱画丁老头,没什么原因,就是因为老丁头最好画,一边念口诀一边就出来了。哪怕这种乱画其实只会占用上课走神的一点点时间,学渣也绝不会因为鱼小而不摸,不放过任何一个娱乐自己的机会。
闻时颂这种卷王自然不会懂,他一开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对沈里念经的冲动。
但沈里总有办法,好比赶在闻时颂开口之前,他提前画好的五子棋棋谱已经顺着红木桌面推了过来,他不仅自己摸鱼,还胆敢鼓动“牢头”在处理朝政之余和他一起摸鱼。
他闻时颂是那么好收买的人吗?
他是。
两人用炭笔在棋谱上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明明都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却好像再一次一起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盛夏,闻小颂没有一时口不择言说沈小里阿姊的品味堪忧,而沈小里也只是对他眨眨眼皮,传来了“一会儿要不要一起逃课”的邀请。
沈里在御花园发现了一处莲蓬接天碧日之地,泛舟其上,想一想就凉快的不行。
当然,他们最终的结局只可能是在玩了个痛快,或者玩到一半痛快的时候,就被他皇兄一左一右的逮捕,然后,拎着他们两个笨蛋的衣领返回学堂。
他们齐齐站在学堂外的树荫下对皇兄赌咒发誓,他们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下次……还敢。
然后,沈里的这个新年,就在他和闻时颂一张张棋谱大作中悄然过去了。
有多悄然呢?
就是某天沈里大早上被春华和秋实叫醒,在稀里糊涂中穿好了衣裳大氅,他自然而然想要伸手接过遛狗绳,但春华递给他的却是一个锦缎蓝的布包。
准确的说,是一个装着笔墨纸砚的书包。
当然,也不需要沈里亲自去拿,秋实说只是想让他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他有可能在上课时会用到的东西。
是的,沈里这就要去上课了,毫无准备,突兀而又仓惶。
沈郎君一脸懵逼,宛如大脑宕机,始终无法正常思考,就这么被推着去和闻时颂一起吃了一顿摆盘精美又营养丰富的早膳。
虽然沈里和闻时颂已经一起吃一日三餐好一段时间了,但实际上,每次沈里吃早饭的时候,已经是闻时颂下朝之后了,也就是说沈里的早饭在闻时颂这里其实是早午饭。
这还是他俩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吃早膳。
早到沈里一点胃口都没有,搅和了半天碗里的海鲜粥,也就只勉强喝下去了大半碗,看在这碗粥该死的鲜美的份上。
现在完全还没有到沈里吃饭的生物钟,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去上课。
但更让沈里不理解的是,他上课的地方竟不是在太子的东宫,明明东宫有一整座宛如图书馆一样的宫殿,也就是显德殿隔壁的崇文殿,那里有大量的典藏古籍,名义上也是东宫之主闲时用来读书的地方,用来重做学堂再适合不过。可他这半个动工之主,如今却要千里迢迢,长途跋涉的去北内的弘文馆上学。
弘文馆便是闻时颂这些皇子公主们曾经读书的地方。
事实上,如今也是。
沈里小时候也曾以太子伴读的身份在这里进学。
说真的,沈里对弘文馆一点好感都没有。虽然理论上来说,那只是游戏设定,不是他真实的亲身经历,可一旦踏上了这熟悉的悠长宫道,沈里还是莫名有了一种背上书包炸学校的冲动。
这就是国人最神奇的一点了。
学渣宁可脑补炸掉学校,也没想过要直接退学。
沈里在摇摇晃晃的肩舆上昏昏欲睡,只感觉再冷的北风都吹不散他脑子里已经搅和成一团的浆糊,只在恍惚间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好像经历过无数遍,夜色茫茫,甬道狭窄,他身披星星坐在肩舆上,在孝贤太子的一旁哈欠连连。
而孝贤太子不仅要看顾着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的沈里,还要时不时的问旁边的宫人一句,於菟呢?
於菟自然是从自己的宫殿前往了弘文馆,他不愿意和东宫的皇兄一同出发,据他所说是受不了沈里的磨磨唧唧,不耐烦没完没了的等待。
但……
如今还是这能看见月亮的一大清早,闻时颂明明还有着要去上朝的压力,可他还是坚持先把沈里送到了弘文馆。
说真的,闻时颂对于让沈里跨越大半个皇宫来弘文馆学习的安排是很不满意的。他早就让人把沈里学习的地方布置好了,就在东宫,显德殿的对面,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既暖和又舒适,最重要的是,如果老师对沈里不好,他能随时跳出来伸张正义。
可惜,老太后根本没给闻时颂商量的机会,直接就让人把太子妃的学习之所安排在了弘文馆。
幸而弘文馆是门下省下属的官署,而门下省其实就在无为殿的东侧,离闻时颂上朝的地方倒是不算远。
弘文馆的隔壁就是宏文殿和史馆。
从这仨的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这里大多都是类似于图书馆的文化单位,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里是皇家藏书最为丰富的地方,同时也是公主皇子这种顶级宗亲从小到大上学的地方,不同地点的名字,代表了不同的年龄段。
好比史馆教的就是六岁以上刚刚开蒙的低年龄,也就是类似于小学生。
宏文殿教的岁数要更大一点。
弘文馆则是最大的那一批,所以虽然说沈里和闻时颂小时候是在弘文馆读书,但那只是一个大方向上的说法,他们其实是把这三个地方都学了个遍。
因为两人年龄差距不算大,往往是闻时颂升上去没两年,沈里就也跟着来了。
像个邯郸学步的跟屁虫。
这是闻时颂小时候的说法,现在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总之,如今的弘文馆,其实只有一位十五岁以上的皇子和一位同年龄的公主在读书,沈里三人一人一间,空间十分巨大,完全可以做到互不打扰。
不过十五皇子和十六公主还是过来沈里这边,和太子妃先打了一声招呼的。
只是这两位怎么也没想到,看到太子妃之前,他们的眼帘先迎来了太子闻时颂的暴击。在晨曦渐渐明亮的光线中,一身从省服的太子站在画坛前,广袖翻滚,气势威严,他的目光只是随意扫来,却宛如冷硬的尖刀划过心头。
两位天潢贵胄噤若寒蝉,齐齐缩头,像是什么被惊到的鹌鹑,嘴里除了请安已经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只敢在心里一边庆幸着自己对“皇嫂”沈里的礼数十分周全,一边不可置信着太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太子一向十分勤政吗?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去无为殿上朝,竟然来送太子妃上学?真有空啊。
闻时颂很满意眼前两个手足的识趣。他虽然没有说,但很显然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他不安生的手足们一个信号,一个你们得罪了太子妃,就等于是得罪了我的信号。
虽然年长的皇子公主们很不服气的想要与闻时颂争上一争,但比闻时颂小的这一批其实都还挺怕这个神经病的。
因为不管是他们中的谁,在当年六岁回宫时,都被闻时颂这个皇兄给足了震撼。
说的难听点,就是心理阴影。
闻时颂小时候真的是个十足十的熊孩子,偏偏他亲娘是皇后,他亲哥是太子,他连皇后和太子的面子都不给,更遑论其他人?从小到大,大概也就只有沈家的这位小郎君敢说不搭理闻时颂就真的不去搭理了。
十五皇子和十六公主看着笑容和气的沈里,只能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声佩服,但也下定了要敬而远之的态度,毕竟能如此精准拿捏神经病的,又能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呢?
这俩位甚至很没有手足爱的在心里想着,那些小的怎么还没来?
一起面对太子的疾风啊!
年幼的皇子公主自然是还没有来报道啊,事实上,这个点连老师都没来呢。大家这么早到,其实是老皇帝早些年硬性规定的早读时间,虽然沈里这回也算是第一天,他也不知道早读能读什么,但还是按照习惯过来了。
等把沈里的一切都安顿好了,闻时颂才终于去上朝了。
殿内的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被吓的战战兢兢的皇子公主几乎是在沈里开口“你们也去读书吧”之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沈里所在的正殿,根本一点连留下来叙旧的心思都没有。
虽然理论上来说,沈里也没比他们大几岁,他们当年肯定是当过同学的。
但大概就是因为和沈里、闻时颂都当过同学,这两位的心理阴影才会这么重吧。沈里也没好意思强人所难,毕竟他也是长了眼睛的,对太子殿下的两幅面孔看的很清楚,至少他说不出什么“我觉得阿兔一点也不可怕”的话来。
沈里只让春华和秋实等休息的时候送几盒点心去旁边以示安抚。
完全没意识到还需要沈里给他擦屁股的太子,一边最终还是踩点赶上了上朝的队伍,一边突然意识到,他之后还可以去接沈里下学。
以前他只见过皇兄这般接送沈里上下学,还为此暗暗不爽了很久。
如今终于轮到了自己,说真的,这感觉还挺好。
闻时颂总算没那么反感让沈里重回弘文馆了。
与此同时,也有消息灵通的群臣早早得到了太子妃去弘文馆读书的消息,说真的,这其实不算一个多大的新文。在大启开国初期,和太-祖爷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们,就集体在弘文馆开设的书法突击班上过学*。
后面去弘文馆渐渐好像就成为了一个传统,皇子公主,重臣宠臣,乃至是皇后太子妃,谁都有可能去学习。
这甚至成为了一种以示重视的恩宠。
但让朝臣们如此在意的,还是教授沈里读书的人。虽然在过去沈里还跟着太子太傅这种重量级的大人物读过书,可当时的重点是教先太子,沈里只是个伴读。如今是正儿八经的请了大儒来教沈里。
要知道这位文坛巨擘此前的学生,可是先后以及当朝太后。
这代表着皇帝的一种什么信号呢?
朝臣们不可能不多想。
趁着老皇帝还没来,大家还在排队的空挡,朝臣们很是交头接耳了一番。他们不敢朝闻时颂打听,但是敢去找沈里的老师啊。这也是这位今天早上还没去弘文馆的原因,大家都是要先上朝的。
闻时颂甚至都不需要看自己的角色面板,就能知道这帮子老头老太都在试图打听什么,以利益驱动为主的心思真的太好猜了。
沈里的老师倒是滴水不漏,深谙装傻充愣那一套。你问我对太子妃的教学,那我就真的只说对太子妃的教学安排,仿佛别人真的很担心如今他们在上朝,太子妃那边怎么办。老师表示,自己为人一向细心,不可能晾着太子妃殿下的:“我已经让我的徒孙先过去了。”
不等朝臣们说什么,站位在闻时颂一旁的公主们先发出了此起彼伏的低呼。
闻时颂一开始还觉得她们莫名其妙,然后转念一想,不对,这位的孙儿是谁来着?他赶忙看向了对方的角色面板。
在人物关系那一栏,赫然写着,徒孙:颜仲卿。
那位京中著名的颜郎。
艹!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别人:任何谈恋爱的金手指都能被我用来搞事业!
闻时颂:任何事业型的金手指都能被我用来谈恋爱!
*丁老头:以防有亲亲,就是一个画画口诀,能根据口诀画出一个……老头哈哈哈哈哈哈。
*唐代初期,确实有过朝臣去弘文馆集体上书法兴趣班的真事233333。